黑公主-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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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北疆军和东平军封锁西防军辖区,若有异动格杀勿论!”柯依达斩钉截铁,“另外,叫军法处派人,以军法审查的名义去一趟米兰,彻底洗一洗索罗家在军中的势力。两位看,这样可行?”
军中调度自有国防部下令,其余两位枢机卿自然没有意见。”
“公主殿下思虑周全,下官并无异议。”埃森·凯瑟缓缓地道,“不过,下官以为,未免军心动荡,还是尽快任命一位新的西防军军长比较妥当。”
“军区长官任命兹事体大,等陛下回来再商议吧。”柯依达点点头,举起手边的茶杯,“行宫那边可有消息?米亥鲁,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听她这样问,修格的表情迟滞了片刻:“根据最新的消息,昨天傍晚,米亥鲁殿下已被陛下下令赐死。”
“这么快!”柯依达几乎打破手里的杯子。
当初就算是娜塔莎这个并不得宠爱的长女,皇帝尚且仍有恻隐之心,如今,却是如此迫不及待地赐死了米亥鲁?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
亚伯特侍立在一旁,余光留意到她略显苍白的脸,心中微微一顿。
修格打量一眼她的脸色,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另外,昨夜陛下的旧疾又复发了,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恐怕还要耽搁几天,似乎是打算让安瑟斯殿下先行返回帝都。”
亲手处置了谋逆的儿子,皇帝心中怕是也不好受。
柯依达叹了一口气,如此不留余地,看来是决意要为安瑟斯扫清一切障碍了。
“现在御驾身边还有谁在?”
“东平军的科恩·林顿军长应该会很快动身去西南坐镇,陛下身边除了费兰,还有枪骑兵的蓝德尔在。”
柯依达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埃森·凯瑟侯爵湖绿色的眼睛闪了一闪,有些欲言又止。
“埃森卿,还有什么事吗?”
“海因希里·索罗公爵被押在刑讯司大牢。”埃森刻意顿了顿,“他请下官转达,想要……见一见公主。”
柯依达微微一怔,便是修格闻听此言也是微微皱了下眉。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终于缓缓的叹了一声:“也罢,埃森卿,你安排一下,我去见他。”
大概是在他手上吃过闷亏的缘故,亚伯特对于海因希里并没什么好感,更想不通为何柯依达还要特意走这一趟。
只不过她既然点了他随行,他自然也不能够推诿。
离宫来到监察厅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刑讯司的大牢暗无天日,阴冷潮湿,一步一步走进去,耳边都能够听到两侧刑房传来施刑的惨叫之声。
海因希里·索罗被押在走廊尽头的牢房里,刑讯司的长官引着柯依达进去,便识趣地招呼看守的宪兵远远避开,只留下神鹰军的金发中将执剑守在门外。
“柯依达,你受伤了?”
海因希里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她虚弱惨白的面色,有些吃惊。
“拜你那位副官所赐,所幸捡回了一条命。”柯依达轻描淡写地道,
海因希里愕然,继而露出几分歉意:“我没想到他会如此。”
“也算是对你的忠心吧。”柯依达不以为意,“安诺德副官,也算是条汉子。”
海因希里苦笑了下,没有再说话。
他如今在狱中,只着了一领白色的衬衣和黑色军裤,衬衣的领口解开两粒扣子,松垮地歪在那里,身上倒是没有怎么被动刑的痕迹,只是精神显得有些颓废。
“我听说你要见我,何事?”
海因希里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再看一看你。”
“海因希里。”柯依达有些无奈,“你的姐姐巴琳雅夫人,如今已被软禁,她几次托人传话,恳求来见一见你,你——”
“不必了。”海因希里摇摇头:“事到如今,我有何面目见她?”
他的姐姐,是他亲手将她送入这深不见底的皇宫,又是他为了家族与权力,毁了他唯一的儿子。
他微微仰头,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我所行之事,她一无所知,此时就不再拖累她了。”
巴琳雅夫人,与小公主乌蒂娜,在这件事上确实无辜,只是此番也难免有池鱼之殃了。
柯依达微微叹息:“陛下的后宫,他自己会处置的。”
顿了顿,她又道:“米亥鲁……已经被赐死了。”
海因希里微微一颤,湖蓝色的眸子里激起巨浪,沉默了半晌,终于恢复宁静。
“不愧是我们的陛下,当机立断,阴戾狠绝。”他轻笑起来,不知悲喜,“看来,他是铁了心,要不惜一切为安瑟斯殿下铲除一切障碍。”
柯依达眼瞳微动,没有说话。
海因希里却是只管继续说下去:“米亥鲁死了,索罗家败了,接下来,又会轮到谁呢?”
“海因希里!”柯依达厉声打断他,背脊却有些发凉。
海因希里目光淡然地看着她:“柯依达,我不是危言耸听,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在权力的诱惑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落在门口那一抹金黄身上。
“好好保护你自己和你的孩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轻缓柔和,湖色的眼瞳深如潭水,柯依达看的心底一软,合了合眸:“我会的。”
她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柯依达。”海因希里蓦地叫住她,却隔着几步远怔怔地看她许久,方才开口,“倘若二十多年前,先遇到你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你是不是会给我一个机会?”
柯依达停住脚步,她回过身来,望着他比年轻时更加成熟和沧桑的英挺轮廓,恍惚又想起了当年初次见到他时候的场景,好像是在“蔷薇花会”上,石青色长发的侯爵少爷,英姿勃发,风流倜傥。
她只觉得时光飞逝,碧落茫茫。
她叹了一口气,却只是道:“海因希里,你这又是何必?你明知道,你有你的执着,你的野心,而我有我的责任,你我之间谈论感情,本就是件奢侈的事情。”
她的目光定格在门口那一抹金黄之上,仿佛穿透了时空:“而那个人,他没有显赫的身家背景,没有那么多的利益纠葛,更没有勃勃的野心,他是那样的纯粹干净,这世上,也只有他,才能这样纯粹地爱我了……”
海因希里无力反驳。
“那么……”他想了想,终究还是不甘地道,“换一个问题,这二十多年来,哪怕只是片刻,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柯依达沉默了很久。
“海因希里。”她道,“你是一个很好的战友,一个很好的对手。”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甩了一下斗篷,便出了门去。
身后亚伯特紧紧地跟上。
海因希里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神情木然。
“柯依达。”他低笑,略带讥讽,“你够狠,就算是到了这一刻,连骗一骗我都不肯,也罢,也罢!”
人生在世,能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大概也算是荣幸了吧?
海因希里笑起来,牢房一洞青灯在笑声中轻轻摇曳。
第161章Chapter155故居
回宫的时候,柯依达显然有些疲倦,靠在马车的软塌里支着脸颊合着眸子养神,亚伯特坐在对面若有所思地看她。
刑讯司的牢房都不大,他方才守在门口,里面的对话也听了八九不离十,此前他在军中高层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位索罗公爵恋慕柯依达公主的传闻,当时只以为是捕风捉影的谣言,而今看来,倒也不是无稽之谈。
其实他也无意窥伺长辈之间旧日恩怨,只是第一次听她提起那个人的时候,那样怅惘的语气,不免有些好奇,那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让这个杀伐决断狠厉果决的女子心心念念了无数光阴?
他这样想的时候,冷不防柯依达轻飘飘地道了句:“你想说什么?”
亚伯特心中漏掉一拍,缓过神来,见她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目光平淡,他收拾了一下表情:“没什么……”
柯依达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想问什么就问吧。”
亚伯特沉默了一阵,方才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柯依达微怔了一下,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的所指,一时之间有无数记忆的片段在脑海里翻滚,却找不到合适词句,她沉默了良久,深深吸了口气,掀开窗帘,对马车外面策马随行的赫尔嘉道:“赫尔嘉,转道去平湖街。”
火红头发的女副官怔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是!”
平湖街深处的小巷里,仍然保留着卡诺·西泽尔当年的旧居。
日头已经西斜,绯红的残霞铺洒在窄小的院落和古朴老旧的小楼上,显得古老而沧桑。
“这座宅子,是当年他升任副军长之后购置的,不过算起来他也没有住多长时间。”踩着木质的楼梯上了二楼的卧室,环顾四周一成不变的摆设,柯依达只觉得沧海桑田,物是人非,“那年他在西大陆的战场上殉国,我便把这屋子接手了过来,定期叫人打扫一下,总算还能看得过去吧……”
所有的陈设依然是旧主人在世时的模样,胡桃木的旧衣柜里整整齐齐叠放着旧衣物,松木的单人床,墨蓝色的床单深沉而干练,床头一方小小的书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角落里叠放着厚厚一沓书籍。
大多是二十多年前出版的军事书籍和杂志,也有部分当年的消闲读物,还有一些零散的手札。
亚伯特随手取过一本《战术理论》,翻开几页,书卷已经泛黄,少数还有些斑驳的霉斑,油墨的气息已经消散,通篇仍有昔日摘要的记号,笔迹优雅,却不失风骨。
“他这个人,留下的东西少的可怜,衣服统共就这么几件,最多的,大概也就是那些书稿了。”柯依达倚在窗台上,幽幽地道,“这个地方搬进来没多久,他就又去了战场,可总算,除了慰灵地那块冰冷的石碑,到底还是有这么个地方,还留着他的一些气息。”
她这样说的时候,苍色的瞳眸广阔辽远,二十多年岁月匆匆而过,早已将所有悲伤痛苦掩埋在记忆的最深处,剩下的只有感怀与怅惘。
亚伯特看她淡漠却苍凉的眼神,沉默了很久,低下头去摩挲手里的书卷,指腹下粗糙的纹理仿佛还带着故人温和的气息。
“我跟他,很像吗?”蓦地,他问。
柯依达投来探究的目光。
他从书卷里抬起头,莫名有些局促:“其实很久以前我就觉得,有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就好像透过我在看别的人……”
柯依达笑了起来。
“你们很像。”她轻轻地道,好像是回想着什么,“我说的是外表,只不过他的头发颜色没有你那么浓烈,眼睛都是清澈的湖蓝色,笑起来时候就像春风般的温和柔软。我跟他相识总共有□□个年头,一起站过军姿,跑过操场,拼过刺刀,后来被分配在一起做实习任务,再后来一起上了战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有他在,那些腥风血雨艰苦卓绝的日子,总算没有那么难熬……”
她的语调平缓,宛如流水汩汩淌过,扬起头,夕阳的余晖泻下眼角,显得艳丽而凄美。
亚伯特合上书卷,他大抵能够想象战场上那般出生入死的情谊,只是这究竟是怎样一段段轰轰烈烈却又鲜为人知的过往,他终究再也没有机会亲自感知了。
他正想要说什么,却又听柯依达话锋一转。
“其实你并不像他。”她道,“他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心地纯粹,但是绝不迂腐,寻常的官场往来也能应付。他的脾气也很好,待人宽和,在那些中下级军官里头也很得人心,就算是对俘虏也不甚是宽厚。打起仗来,更喜欢稳扎稳打,少有伤亡——不像你,总是兵行险着,急功近利,脾气也差,特立独行,孤僻乖戾,同僚之间遭了多少嫉恨?我听说你在军校里的时候,处分记录都快赶上那蓝德尔了……”
她说着说着,便成了数落,乍然被她这样教训,亚伯特红了红脸,隐隐有些愤然:“母亲!”
柯依达住了嘴,看他这般愤愤然的样子,倒是有些好笑。
“其实——”她叹了声,颇为无奈,“你这性情,大概还是像我。”
只不过,她当年在军校可是毫无劣迹的全优生。
亚伯特抽搐了下嘴角,默默将手中的书放回原处。
柯依达沉默了一阵,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枚银色吊坠来,递了过去,亚伯特接在手中,打开来,只见里面内嵌的手绘小象已经泛黄,白色衬衣的金发青年从背后款款拥着浅色格子衬衫配天蓝色领结的黑发女子,彼此眉眼清隽,笑容清澈。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这东西跟了我二十多年,如今就给了你吧。”柯依达幽幽地道,“不要怪你的父亲,若他当年没有……我相信,他会是个好父亲,他会比我这个母亲做得更好……只是可惜……”
亚伯特合上吊坠,异色的双瞳微闪。
他想起那日在慰灵地,贝伦卡说的那句话——他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对不住你。
他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当年那一战,他应该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隔了很久,亚伯特将那吊坠收入军装的内袋,闷闷地到道。。
柯依达看着他的表情,想起来柯利亚回廊那一战,心中有淡淡的感伤。
“你说的没错。”她幽幽叹口气,“可在他眼中,有些事情,要比自己的性命来得重要。”
她缓了缓,又道:“他当年拼死带回来的帝都军子弟,除了伤病退役的,如今留在军中的大多都一是军政两界的要员,有的,甚至一方大员,看在当年的份上,或许将来必要的时候,能够庇护你一二吧……”
“母亲?”亚伯特有些愕然,隐约觉得话外有音。
柯依达微微侧了侧身,望着窗外并不宽敞的简陋小院,目光却一点点冷下去。
“最近两天,安瑟斯会带本部人马先行返回帝都,你点齐神鹰军三个师团编制去迎他。”
亚伯特眼瞳微缩:“三个师团?”
“再带上奥利维亚的谍报营。”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亚伯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皱了皱眉。
柯依达回过头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