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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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下假面后的鬼指跃上了一块巨石,巨石上刻着“流花桥”三个大字,如今已覆上了淋淋鲜血。
鬼指嘴角带笑,从高处俯瞰着这场杀伐,始终一言不发,却也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
忽然,一直也在旁观着的宁绝出手了,他从属下那里抽出一把剑冷不防地朝流寂刺去,流寂反应迅速,持剑反手将其生生折断。
但同时,鬼指动了,他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刃,在瞬间便将体力不支分神中的流寂的亲信解决掉。
那一刀很快,亲信倒下时,流寂的白衣上只溅了一滴血。
宁绝悠然地理了理袖子,脸上半点笑意也无。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不再爱笑了。大抵是舜承帝已死,他终于登上王座,无需再以假笑掩藏獠牙。
他看着敌国的年轻君王,冷然开口:
“闲杂人等已经处理干净,如此,便只等慕容涵秋来了。”
流寂指腹缓缓擦过手中的剑,似乎已经做了什么决定。
他口吻淡淡:“她不会来的。”
宁绝却像是听了笑话一般:“阁下这么对自己没有信心么?你要赌一赌么,看看你在她心里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你是见过当初她想杀我的样子的,想必在你们合作的日子里,她不止一次提到过有多恨我吧。万一这一次不是我中了你的计,而是你中了她的计呢?我想见她,她想杀我,而你的目标是我们两个人,那么若是她反过来算计了你,借你之手杀了我又当如何呢?今日,她很可能不会来。”
宁绝的眸色深了许多。
如果流寂说“她不会来”,那宁绝倒还不会相信;但他说“她很可能不会来”,那么宁绝反倒心里多了几分疑虑。
片刻,宁绝定了定心神,又道:“即便如此,能亲手送阁下上路,也是在下的荣幸。此后大漈与昭晏都将顺应大同之势,不分你我。”
流寂显然知道他的野心,微微一笑:
“你有没有想过,我既然来了这里就必然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即便我今日死在这里,大漈依旧是大漈,朝中的所有机关都将照常运行,不会因我一人而改变。大漈不同于昭晏,君不在,尚有百代朝臣。”
话音刚落,流寂动了。
长剑锋利地刺破风声,流寂剑招绵密,宁绝也在闪避的同时抽出腰间的佩剑,两人开始了生死相搏。
但终究,流寂方才已经经过了长时间的战斗,数个汇合下来有些体力不支,渐渐地落了下风。
高手之间,一招便可分生死。
宁绝似乎意识到了流寂的变化,有好几次分明可以直接重伤他,却只是逗弄似的与他缠斗。
正要提气,趁对手松懈时将其一击毙命时,流寂忽然觉得心头一股刺痛传来,那种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那是儿时的心疾。
他是未足月便出生的孩子,天生患有心疾,幼时更是体弱多病。
那心疾每每发作起来都能要了他半条命,直到后来,终于由慕容涵秋将他治好。
为何他会旧疾复发?
忽然间,他看到了眼神悲悯的鬼指。
他笑着,神色却很复杂。
剧痛自心口铺天盖地地袭来,流寂痛苦地弯下身,单膝跪在地上一手紧握住手中的剑。
他看着鬼指,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忍耐地将嘴唇咬地发白。
鬼指跃了下来,几步走到他面前,笑得顽劣:“还记得那根针么?是不是很怀念?”
流寂嘴角张了张,疼得说不出话来。
宁绝探究地看了一眼鬼指,持剑的手微动,他似乎没了耐心,打算先将流寂杀了以绝后患。
鬼指拦住他,忽然间笑得绚烂:“急什么?你听。”
申时已过。
阳光藏进了云层里,本就被树叶覆盖的花林间愈加暗沉了几分。
鸟鸣声里,花叶随着清风微动。
宁绝:“呵,人终于来了。”
鬼指看了看神色紧张的流寂,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个笑容里是计谋得逞的炫耀。
他扬眉,朝着花林朗声道:“小师妹,你终于来了。”
花叶摇曳间,一抹红影落下。
慕容涵秋莞尔一笑,忽然间扔出一个东西,炸出一大片白烟。
鬼指自然不怕这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伎俩,很快便用相应的手法让白烟消散得一干二净。
但是,流寂却不见了。
慕容涵秋并没有要逃的意思,来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寒了大半。埋伏的人太多了,不仅有宁绝的人,还有众生苦的人,此时的流花桥几乎可以用天罗地网来形容。
但至少,有一个人要活着出去。
流寂是被慕容涵秋揪着领子提过来的,看到他的唇色时二话不说便掏出两颗药强硬地给他喂了下去,随即又拿出银针在他几处大穴刺了几下,他顿时舒畅了许多。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便又扯着他的领子将他往自己身后一扔。
他堪堪站稳,看着眼前人,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那是慕容涵秋第一次穿红衣。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便说过红衣不祥,是杀戮与鲜血的象征。
那时他调侃她,说以后你成婚时不会穿红衣么?
慕容涵秋没有回答。
而此刻,她却……
宁绝打量着慕容涵秋,凝眸森然道:
“我等你多时了。”
慕容涵秋:“有劳。”
“这盘棋如何,他为你而来,你为他而来,如此情深,就让你们死在一起如何?”
“呵,重要的人不在你身边了,你还是这么狂妄。”慕容涵秋没有看到凌初,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你自以为掌控着局势,却对真正的局势一无所知。”
宁绝微眯狭长的双目,语调冰冷:“药是不是你给的?”
他所指的,自然是给凌初的药。
慕容涵秋没有回答,嘴角漾起嘲讽。
“好,今日你既然来了,便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送别吧。你应该知道,即便我不杀你,想杀你的人也多的数不过来。”
确实,叶莲灯被带回了莲谷,叶莲予必然不会留她活口;萧不辞和众生苦也绝不会放过她;还有黑白两道,凡是知道她的人都对她恨之入骨。
说完话后,宁绝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跃上巨石,站在高处。
而站在他一旁的鬼指早已跃上巨石,他看着下方的慕容涵秋笑意浓浓,随之拿出了一只墨色的玉笛。
是萧不辞的鬼笛——招魂。
慕容涵秋猛然色变,对身后不远处的流寂当即大喊道:“到我身边来!”
流寂还没有动,慕容涵秋便已经掠了过去,与他背靠背立着。
林间骤然死寂。
不知何时,鸟鸣声也沉寂了下去。
玉笛横陈,诡异的笛声在林间荡开。
一群又一群鬼魅的白影扑了上来。
是傀!
他们通体洁白,与上一次遇到的完全不是同一个层次,看来这一次遇到的竟然是最难对付的白傀。
“这是什么东西?”
“众生苦的白傀,一种没有神志但是极其难缠的死物,认准了目标就绝不会善罢甘休。鬼指取了你的心头血,而我早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现在它们已经被笛声唤醒。”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很快便解决了几只。
但是流寂很快便发现这些东西并不能轻易杀死。
“伤在其他地方是没用的,只能割。喉。”慕容涵秋声音微冷,但再怎么掩饰也盖不住担忧的意味。
这一次,他剑下的动作精准了许多。
但忽然间,一滴灼热的血溅在他脸上。
刀剑刺入傀的体内是没有血的,当鲜血流出时,只能是他们的血,可是他并没有受伤的感觉,那么便是慕容涵秋的。
他这才发现她气息有些凌乱。
她的红衣上颜色深深浅浅,但在林下的阴翳中看不分明。
流寂心神微动。
难道说,她来的时候就已经经过了一场恶战?
“分什么神,管好你自己!”慕容涵秋短刀一钩,冷冷扯下了一只傀的头。
“阿静……”
“废话给我收回去!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是为了救你才来的,我对你已经没有半分感情。今天你之所以必须活着,只是要回去替我照顾好小谢而已!”
流寂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但是剑下的动作却更加凌厉了。
慕容涵秋全程没有看他一眼,每一招一式却又在暗处护佑着他。
宁绝负手而立,漠然看着下面的厮杀,眼底是混沌的黑暗。
他忽然轻轻哼笑一声,抬起手来,手心往下一挥。
顿时漫天的箭雨急急掷下,全都朝着两人刺去。
流寂抬头一看,数名弓箭手蛰伏在树上伺机而动。
得到命令后,一阵又一阵箭雨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他们反应迅速,堪堪躲闪过飞来的箭矢,但仍有一些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同一时间,数只傀又开始了夹击。
眼看着箭矢就要刺进流寂的脊背,慕容涵秋一把推开他将他一掌击出去老远:“起开!”
远远地,他便听见了钝物没入血肉的声音。
箭矢直直刺入了慕容涵秋的胸膛。
慕容涵秋没有被剧痛拉慢动作,她立时咬牙折断箭矢,又用短刀抵挡了新一轮的箭雨。
当又一只傀物袭来时,她熟练地拧断它的脖颈然后将其托在自己背上暂时抵挡箭矢的攻击。
几只傀朝流寂奔去,箭雨已成功分化了两人。
如此一来,傀群便可以分散攻击,已它们的难缠程度,一旦将目标分散开,便绝不会再给他们重新聚在一起的机会。
慕容涵秋将傀尸托在背上,冷冷看了一眼流寂。她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湿,左眼里光亮得吓人。
流寂心弦一晃。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的第一次眸光相对。
她的眼神冰冷而凶狠,却依然隐隐透着当年的温柔坚韧。
某一瞬间,流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慕容涵秋要做什么,只是疯狂地想要扯开这些烦人的东西立刻扑倒她身边去阻止她。
只见慕容涵秋露出一抹嗤笑,从袖中摸出两粒药丸吞了下去。
她不再反抗,一只傀瞬间划破了她的手臂。
鲜血染红了傀的白衣。
流寂身边的傀全部蜂拥而上围到了慕容涵秋身边去,这些怪物似乎被鲜血刺激,开始全部亢奋起来。
慕容涵秋将视线收回,短刀一扬,在掌心划下一条深深的疤痕。
傀群又炸开了来,从它们狂乱的动作和叫声来看它们似乎相当兴奋,但似乎又有所忌惮,它们都没有进一步的攻击。
她掌心的鲜血汩汩流淌在地上,傀群似乎再也受不了刺激,互相撕扯着要去喝那血。
流寂也发现了——那血里面,有一股奇异的药香味。
站在高处观看的鬼指淡淡道:
“这一次,慕容涵秋必死无疑了,那合作结束,我走了,再会。”
宁绝没有留他的意思,只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慕容涵秋重新唤起了被她千辛万苦才压下去的毒,她之所以百毒不侵,仅仅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毒物,她体内的毒已多得数不过来。那些玩意儿也是被药毒养大的,对她体内的血十分忌惮,但却并没有抵抗力。如今,这些东西怕是活不成了,但慕容涵秋也必死无疑。”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
“等等!”叫住她的是慕容涵秋。
箭雨仍在挥洒着落下,但傀物果然死得七七八八了。
流寂心里有浓重的不祥之感,他生生压下,平复心绪之际替面色瞬间惨白的她抵挡箭矢。
慕容涵秋冲着鬼指大喊道:“你辛辛苦苦追我这么久,我不相信你那么听话,难道就只是就是为了替萧不辞杀我?”
鬼指的笑意变得复杂,他转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傀群已经被解决,但流矢源源不断。流寂的肩上中了一箭。
危险关头,身手已经不再灵敏的慕容涵秋一边替流寂挡下两只箭,一边用尽全力对鬼指继续道:“给我们一个机会离开,他不能死在这里。之后我会把你的秘密带到地府里去!”
这句话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威胁,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他不帮忙,她便会立刻将他的秘密说出来。
果然,鬼指神色微微变了一变。
下一瞬,他便转身对宁绝笑道:“哟,我的目的是慕容涵秋,另一个人本来是不关我的事,但现在我能请你看在合作一场的份上给个面子吗?”
“不可能。”宁绝看也不看他,径直从巨石上跃下。
鬼指也跟了上去,他讪笑着,手上的动作快如闪电,一柄细长的银色小刀瞬间擦过宁绝的喉咙。
“呵,既然如此,我们的合作就彻底结束了,我和她好歹同门一场,就稍稍帮一下她吧。”
“找死!”宁绝怒了。
“怎么说脏话?啧啧啧,你这脾气注定孤独一生,看来这朋友是做不成了。”
宁绝知道他善于用毒,每一次还击都十分谨慎。
但是这无疑为慕容涵秋和流寂争取了时间,他们眼神交换后,互相搀扶着逃离。
“弓箭手!”宁绝被鬼指缠着,无奈之余大喝,他岂容嘴边的肥肉飞了。
流寂感觉到了利箭刺破气流的声音,回头一看,一簇一簇的利箭正朝他们飞来。
他正打算为她挡下时,慕容涵秋却先他一步将他扯到了自己前面,好几只箭从慕容涵秋身上穿心而过。
但痛觉似乎早已不再敏锐了,她红衣浴血,直接提起流寂的领子,用尽挥身解数往前掠去……
……
不知走了多远,他们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林。
慕容涵秋扔下流寂,血迹残留在她脸上更加衬托得她的脸惨白如白纸一般。
她本想自己往前走,但是已经没有了力气,脚下失力,她重重地跌在了地上,顺着小坡滚了老远。
流寂身上中了三支箭,但幸而全都避过了要害。
他本来也已经脱力,但是看到慕容涵秋摔倒了以后立刻奔上前去将她搂在了怀里。
这是多年来的第一次相拥,他终于得偿夙愿,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慕容涵秋无力地举起了手,似乎想要推开他,但他发现她的手只是胡乱地推搡着空气,她的神情也露出了难得的慌张和无措。
她的身体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