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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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莲予将她的每一个表情都纳入眼底,见她终于有了反应,便又道:“她早就把自己的死算计好了,这也是他摆脱我控制的一种方式。只可惜,她不知道,她的死是一步更好的棋。”
刻刀扔在了地上,她握紧了拳头压抑怒意,问:“什么意思?”
“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逃避流寂,她自身的感情是淡漠了,但她严重低估了流寂对她的感情。”叶莲予看着她,声音温柔,“对流寂而言,慕容涵秋算是变相地为救他而死,他本就认为自己亏欠她良多,如此一来,慕容涵秋将成为他余生的心病。他没有死,那么这么多年来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看惯了世态炎凉的他势必会埋怨会迁怒。大漈和昭晏本就因为伪帝一案结下了多年夙愿,此前流寂一直保持着神秘和低调,主张两个和平。这一次两个年轻国君正面交锋,谁都没有死,但一个没有达成目的,一个死了挚爱,如此一来,你觉得哪一方会宣战呢?”
叶莲灯转过头来,清冷的眸光直直落在他的眼睛里,似要求证他究竟是不是为了引起自己的回应而故意玩笑。
看到了熟悉的目光对上来,叶莲予眼神又温柔了几分,缓缓道出了可怕的预言:“最多三年,离境必将大乱。”
话音刚落,叶莲灯毫无力劲的一拳软绵绵地砸了过来,叶莲予微微侧了身,叶莲灯一拳打空了。
可她用了全身的劲儿,整个身子都冲了出去一时收不回来险些绊倒,叶莲予温柔地将她扶住。
叶莲灯一把甩开他,脸上满是怒意:“这就是你的目的么?你要离境大乱?这样做你能得到什么?”
“不,我没有任何目的。我所布的所有局都是和你的安危相关,而离境的未来,则与我无关。”他看着叶莲灯缓声道,眼底光芒淡淡。
叶莲灯忽然心底一寒,声音冷淡低沉:“别再拿我当作借口了,你和宁绝一样,只是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欺骗自己而已,而以好哥哥的名义去做这些残忍的事情,你心里就能轻松很多。”
谷里很寂静,所以将沉默衬托得格外绵长。
半晌后,可怖的沉默才被打破。
“你在怨我?”叶莲予温温开口,但微澜般的声音里似乎潜藏着惊涛骇浪。
“没有,”叶莲灯直视着他,声音很凉,“只是在懊悔,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兄长的真面目。”
“罢了,你恨我也罢,今后就好好留在谷中,哪里也不要去了。”说罢,叶莲予本来要转身离去,但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她的同时微微敛了眉,“虽然你体内的舍死被慕容涵秋侥幸给解了,但是你的身体还是需要好好调理。”
叶莲灯心底暗暗闪过一丝疑虑。
在那个她和邢墨相杀的雨夜里,慕容涵秋不是说过舍死无解么?现在他却说是慕容涵秋把舍死的毒解了,并且语气里还有暗暗的惊讶意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叶莲予说完便拂袖离去了。
……
百药节那天,山花烂漫。
谷中的气候相当宜人,和风吹拂,给谷中带来祥和的气息。
因为百药节是谷中最盛大的节日,所以一连好几日叶莲予都很忙,连送药都是让管家纪鼎送来的。
在百药节的当天,叶莲灯本应当一同去的,但是她拒绝了,依旧待在屋子里整日斫琴。
那天夜里,药会结束,她熟悉的银色身影还是来了。
灯光昏黄,叶莲灯离灯坐得很近,挡住了大半的光源,显得整个屋子黑森森的。
而当那道银色身影出现时,屋子里似乎亮了许多。
春雨微澜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压抑着不悦:“莲莲,你是不是动过我的药?”
叶莲灯手上的刻刀毫不迟疑地划了下去,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停顿。
“谷主多虑了,我不是长子,没有修习医术的资格,更没有动你的药物的能力。”
“我没有怪你,只是问问。”叶莲予温温道。
叶莲灯从回谷后就总是保持着沉默,此刻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背对着他,长长的墨发倾泻而下,在无形中给她的沉默添上了寥落与悲戚。
叶莲予在她身后立了很久,见了她那副模样,终究忍不住开口道:
“忘了那个人吧,他已是强弩之末,当初在那种状态下用强硬的巫蛊禁术再生功体,本来就是触犯了药理的,即便你在挂念着他,他也未必知道,就把他当做一场梦吧。”
梦?
这五年里,曾经的过往日日都如同梦魇一般纠缠着叶莲灯。
若是再次将与他的过往当做一场梦,那么她永远也不愿醒来。
叶莲予说这话的时候就做好了承受她怒意的准备,总好过她无言的沉默,看了更叫他难受。
但是叶莲灯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手上斫琴的动作顿了顿,道:“好,你走吧。”
“明天我带你去小时候最喜欢去的那个小坡,赵大叔的孩子现在长大了,它养的羊又生了许多小羊,还有你最喜欢的小兔。”
“哥哥,明天再说吧。”叶莲灯打断他,神情疲惫,但并没像往日那样语气强烈,她淡淡说话的同时,眼中微茫的眸光正穿透窗棂,落在外面漫山遍野的山花之上。
“何况,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再喜欢那些动物了,尤其是小兔。”
叶莲予探究地看了她片刻,终是温温道:
“好,那我明日再来看你,以后我会好好陪着你。”
叶莲灯没有回应。
但是她那只紧握着拳头的手臂却在隐隐地颤抖。
……
第二日,纪鼎来敲叶莲灯的门,也没有人回应。
他又唤了几声之后,一脚踢开房门,可是屋内整整齐齐,桌上放着未斫完的琴。
而旁边,是一个白色的瓷瓶,里面红色的药丸露了出来。
叶莲灯绝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她必须离开,回到邢墨身边去。
现在她没有离开的能力,那她就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创造条件。
所以,趁着叶莲予忙着百药节的事情,她偷了叶莲予的一些药。
她粗通药理,稍稍能辨别出药物的功效。用药物恢复了内力后,她一刻也没有迟疑,立刻逃出了莲谷。
纪鼎发现的时候,叶莲灯已经在谷外了。
纪鼎狂奔到叶莲予房间的时候,他正站在窗前拨选着药材。气质淡泊宁静,安然而立,默默听完他的陈述后,将药捡好了才随着他走去了叶莲灯的房间。
这个反应太过淡定了,好似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纪鼎问:“小姐偷偷拿走了您的药?”
叶莲予轻轻拿起那瓷瓶,观摩一阵后又放下。“不是偷偷,是光明正大。我把解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她应该明白。”
纪鼎忽然觉得后怕,这对兄妹从小就是极其决绝的人。
他们做事从来不会犹豫,坚定又残忍,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感情一直没有变过。
叶莲予言下之意就是,他是故意放任叶莲灯离开,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纪鼎叹了一口气:“那谷主又何必做这样的事情呢?”
何必将她带回来,有放任她离去,却什么也不解释。
叶莲予看着墙角的一堆紫檀木,旁边是一把堪堪成形的瑶琴。
“我只是想看看,她究竟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纪鼎不知该如何是好:“那……”
“无碍。”
声音淡漠温润,听不出情绪。
灯光昏暗,叶莲予的背影长长地投射在墙壁上,却在墙角处被折断成两截。
纪鼎从小就看着他们长大,陪伴叶莲予的日子更是多得多。叶莲予向来很安静,但他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瞧出过“黯然”二字。
可现在,他终于第一次见到了。
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讷讷开口安慰:“也许,小姐还会再回来的。”
“她不会回来了。”叶莲予语声淡淡,似乎毫不在意,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既定事实而已,眉弯是亘古不变的笑意,可眸底却像是一口古井,没有波澜的同时也深不见底。
纪鼎无言,默然目送他的背影融入谷中月色。
叶莲予银色的身影忽然一滞,他站在原处,沉默地看着前方。
晚鸦的低鸣划过月色。
他淡淡吩咐道:
“把她的房间烧了吧。从此以后,莲谷再无此人。”
第88章 捌拾柒 八卦
“哒哒——”
戈壁上炙热的沙砾被马蹄溅起,黄沙飞扬里,只见一名头戴斗笠的白衣女子纵马疾行。
这是叶莲灯第三次来西岐。
第一次五年前是和邢墨一起。
第二次一个月前是和仇非声一起。
这一次,她独自前往,心绪和前两次大不相同。
她的眼睛雪亮,内心的想法无比坚定。这一次,是她主动去找邢墨,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和邢墨永远在一起。并且,关于邢墨的身体状况,她坚信会有转机。
日夜兼程之下,她很快便到了沭阳。
知道了所有的过往后,她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着这座荒城。
黄沙吹拂着残碑,那些骸骨和血液早已融入了大漠的骨血,只有塞上鸣沙声响起时,才叫人不禁生出一点
悲戚和神伤来。
或许,这就是慕容涵秋所说的觉悟。
她轻声叹气。
那些血债此生怕是还不清了,还不完的,便留待来生再说罢。
沭阳往西百里之后,便是擎玉宫。
作为西岐最大的组织,擎玉宫规模很大,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座城池,就算是与昭都皇城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它同时作为叱咤天下的江湖组织,擎玉宫的守卫要比昭晏皇宫更加严密。
门口的守卫远远地就看到了叶莲灯,数名守卫立刻警觉地形成了阵法。
两名领头的守卫当即上前,厉声喝道:
“哪里来的人!胆敢擅闯擎玉宫!”
叶莲灯摘下斗笠,露出绝美的容颜。
她神色微冷:“我不想伤人,我只是来寻我的男人。”
但是这些人并不如江湖草莽一样,听了势必调笑一番再说后话。他们显然有极高的素养,言语谨慎,不放过任何有用的信息,和中原那些道貌岸然的江湖正派截然不同。
一人手握腰间的剑,但并没有□□。要知道只有足够强的人才有感知到危险却不急于拔剑的本事。
那人严肃道:“你是何人,要寻的人叫什么名字,是何身份?有何用意?”
“我叫叶莲灯,要寻的叫邢墨,他是你们的副宫主。寻他,为长相厮守。”
此话一出,两个守卫脸色变了一变,但旋即又恢复了方才的冷静。
他们审视着叶莲灯,手始终警觉地按在腰际。
叶莲灯不禁感叹,连看门的都有这么好的素养与耐力,那里面的人究竟又是什么程度呢。
如果擎玉宫的每一个人都这般厉害,那擎玉宫完全可以算得上一个高素养的大型暗杀组织了。有多大型?大概一座城池那么大。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天下人如此忌惮擎玉宫了,这和当初无雁门覆灭的原因一样——因为感受到了威胁。
叶莲灯明白他们的顾虑,从怀中拿出一颗同心坠,上前递到了那人手上,唇角微弯:
“把这个交给他,他会让我进去的。”
两名守卫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
片刻后,仔细检查了玉坠一番,其中一人道:“你且在这里等着,休要轻举妄动,我去通报。”
叶莲灯点头。
那人立刻飞奔进去了,另一人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这一盯,就是半个时辰。
叶莲灯忽然觉得擎玉宫的人有一种严肃的萌态。
她这一路上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闲得无聊,便对着那个一直盯着她的看守道:“小哥,要不要聊聊天?”
这语气,相当轻佻。
小哥很想退后一大步,但是训练素养告诉他不能。
叶莲灯一改最初的清冷神色,双眼笑眯眯,甚至贱兮兮的。
“我夫君进来身体可好?”
“……”
“我夫君在你们这里人缘如何啊?”
“……”
“你们这里漂亮小姑娘多吗,有没有姑娘家喜欢他?”
“……”
“他喜欢吃醋吗?”
“他在你们面前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很帅?他还很可爱!”
“我夫君……”
任叶莲灯怎么问,这人就是打死不开口。
但是,从他无奈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这位小哥心里有点绝望。
她觉得小哥挺好的。
但因为小哥不理她,她就讲了一堆她和邢墨之间在她看来不轻不重的甜蜜往事给他听,想要和这位朋友套近乎,告诉他自己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并且平易近人。
然而,几番言语下来,虽然不甚明显,但她还是发现小哥的眼神更绝望了。
但小哥人真的很好。
后来,她说话说得久了,赶过来的路上本就着急便没有怎么喝水,所以嗓子不舒服。小哥虽然犹豫,但还是贴心的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了她。
“谢了!”她毫不客气地接过水壶,悬空一饮而尽。
小哥眼神十分心痛,但,得忍着!
喝了水后,叶莲灯安静了很久。
她盘腿坐在月色下,撑着手无聊地看着巨大的朱门。
“怎么去通报了这么久?”
话音刚落,人便出来了。
然而,那人进去了之后,再出来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叶莲灯愤愤!
她到擎玉宫时天色正好是傍晚,现在却已经快月上中天了。
但出来的那名守卫并没有给她带来好消息,他和小哥再度交换了眼神,语调平淡无波:
“擎玉宫并无此人。”
叶莲灯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
本来值夜的守卫们为了消解困意是微微喧闹着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叶莲灯心理变化的缘故,周遭所有的声音都立刻变得死寂。
月光冷冷照在守卫的脸上,他的神色冰冷,和那名小哥截然不同,锋利的唇角显得一点也不近人情。
那名守卫毫不在乎她的神色变化,将玉坠原封原样地放到她手里。
“东西,还你。”
那声音,冷若寒冰,一点感情也没有。
他颀长的背影映在月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