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大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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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出戏,事前从未提起,不二当时便愣住了。
再一瞧,贾海子正挺直了腰背,面含微笑瞧着自己,不二立时便明白过来,这又是贾海子私自添加的戏码了。
对于贾海子来讲,这场拜师礼,是他踏上修士大道的庄重典礼。
在这场典礼之上,不二作为端着笔盘的杂役,在极近之处,全程见证贾海子自此前程无量的场景,也就正式宣告他与不二自此身份不同、天地相隔了。
不二稍作思量,沉住气,接过了笔盘,缓缓走了过去。
贾海子站在原地,冲着他微微一笑,道了声:“多谢!”
便小心翼翼接过笔盘,稳稳端到顾乃春身前。
盘上左边是只熏竹金丝毛笔,款款搭在一弯青花笔架上。
右边是大红喜砚,砚盖翻开,墨已研好。
顾乃春手持拜师贴,缓缓翻开,贴内字迹工整朴素,恭敬之意,溢于纸面。
他伸手拿起毛笔,细细瞧过一遍,余光停在立于身前的俊朗少年,心道:“为师于你寄盼极重,你可千万要给我争气。”
想着,握笔的手微有些颤,用力更甚,一笔一划写下顾乃二字。
便只剩一个春字,他寻思:“春喻新生,喻希望,最后一个字是春字,那再好不过了!”
重重落笔,一个饱蘸笔墨,端正合度的短横已印在贴上。
众人瞧向他,都觉得似是如临大敌,慎之又慎,每一笔都用尽全身气力,每一笔皆耗尽平生所学,一时间厅堂静极无声。
魏不二站在宴厅正中四下打量,只觉得这拜师大典办的庄重之极,顾乃春花了极大的心思,叫人好生羡慕。
待顾乃春写完了字,取回笔盘,他颇为落寞地端着走出了正门。
……
大抵过了一二时辰,拜师的流程早已走完,贾海子已到了大厅后堂,祭拜先祖。
宴席之上,则酒过三巡。
一众主宾不知喝了多少灵酒,大多醉态可见。
魏不二正从酒窖中抱了一罐灵酒向宴厅而去,忽然自院门口大步走进一个青衫短发的男子,面上泛着淡淡哀色,右手拎着一个红绸包裹,里面似有一方盒。
不二眼瞧着他,忽然觉得内海之中的法力浑不有自主地微微一颤,似那镇海兽——毕蜚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
紧接着,他心头便是一阵莫名狂跳,口中喃喃而语,连忙施了一道匿身术,快走几步躲在一处廊道圆柱之后。
又见那青衫男子走到院中,与一位记名弟子叙了话。
那记名弟子点点头,进了宴厅之中。
青衫男子便从腰间一口袋中祭出一柄银光闪闪的飞剑,口中念念有词。
不二脊背一寒,连忙俯倒在地上。
透过廊道围栏的缝隙,只见一道银芒在院中极速飞闪,紧接着便瞧见院中的杂役身上血光四溅,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不二哪里料得天降横祸,立时惊出一身冷汗,只怕被那青衫男子发现了。
所幸那男子修为虽不低,却并未特意散去神识四下查探,大概瞭过了,便冷笑一声,走进了宴厅。
……
此刻,宴厅之中,顾乃春倚坐正席。
他今日心情大好,便未用法力化酒,吃得有些醉。
一位道中好友正与他劝酒:
“顾长老收得如此高徒,日后必定成为云隐宗的栋梁肱骨,这一杯酒便是恭祝……”
便在此时,有记名弟子来报,说是一位故人奉礼。
顾乃春许了,只见一个青衫男子便缓步走将进来,手里拎着个红绸包裹。
厅上有几位觉得他形态不端,礼数不周,不似前来奉礼的模样。
但此刻醉酒哄堂,一片吵闹,也不大在意。
那人不疾不徐走到大厅当间儿,自顾自解开了红绸包裹,里面又是一个镶金嵌珠的大红方盒,方盒上贴着一个红纸信封。
他取下信封,递与古有生。古有生又奉到顾乃春手边。
顾乃春醉酒正酣,随手将信封放到一边。
那男子瞧了,微微一笑,随手打开方盒。
众人一查,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顿时酒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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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精简行文,做了大幅删减,这里将拜师贴全文附上:
“顾仙师道鉴:
弟子贾三宝,生于除魔三千年五月十五。
我本凡人,愚生长乐。
以牧为生,以耕为计。
天给魔祸,父丧母死,村屠家亡。
孤惧年少,自生自灭。
蒙师高义,允纳门下。
未及弱冠,得避危世。
诚愿执弟子礼,
谨遵师教,苦承师艺,
弘扬正气,除魔卫道。
自后名为师徒,谊同父子。
对于师门,恭知恭敬。
身受训诲,没齿难忘。
死路生理,天灾人祸。
各由天命,与师无涉。
情出本心,绝无反悔。
于宏然大历五千二百六十三年敬上名帖,恭行拜师大礼!
见证尊长,本宗掌门李青云。
执礼人,合规院弟子古有生。
空口无凭,谨据此字,以昭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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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三拜九叩在宏然道家中另有含义,原文做了精简,这里附上:
三拜九叩,又为三要、三亲、三尊:
三要,即一要勤学有道,二要授业有道,三要用之有道;
三亲,即一亲同师手足,二亲同门兄弟,三亲同道之友;
三尊,即一尊列祖列宗,二尊如父之师,三尊本门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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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顾乃春门下二十四条严规,其中许多也是宏然宗盟对修士的法令:
分是四诛四逐十六罚:四诛,即一诛欺师灭祖,二诛背叛师门,三诛杀戮无道,四诛***妇女;“
”四逐,即一逐勾结奸邪,二逐目无尊长,三逐同门相残,四逐胆大妄为;“
”十六罚,即一罚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二罚行止随性、违背师命;三罚……;十六罚好赌成性、荒废功业。
第十一章 春风化雨木晚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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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镶金嵌珠的大红方盒内,竟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全本小说网;HTTPS://щWW。.COm;
面容尽毁,五官也叫人挖了去,只留下一只右耳,耳垂上吊个乌金古凤的耳坠。
开盒下一刻,甚么劝酒、磕牙、碰杯、胡话的哄杂声通通关了闸,众人皆是楞住了。
便在这一刹那,那青山短发的男子倏地不见了身影。
下一刻便出现在厅内左面,怀子院院主张贵的身侧。
手中则多了个蓝布袋子,笑道了一声:“多谢!”
紧跟着身子一跃,人已到门口,便要冲出厅堂。
众人大多吃醉了五六分,只有掌门李青云相较清醒,冲着门口隔空便是一掌,一道青芒脱手而出,在半空凝结成一道巨大手掌虚影,结结实实拍在那人背上。
那人受了这击,闷哼一声,重重喷出一滩血雾,踉踉跄跄跌出了门外。
张贵则一摸腰上,慌忙叫道:“不好!”
话音未落,人已离箭般追了出去,一众人亦跟了去。
待到院子,只见先前在院中干活的数十名杂役东倒西歪倒在地上的血泊之中,似有一个身影穿过大门出了院外,众人纷纷追了出去。
顷刻间,院子便安静下来。
魏不二躲在廊道围栏后抬头望去,院内只剩了一男一女。
那男子圆脸阔耳,眉直目明,相貌温善,认得是顾乃春门下二弟子古有生。
那女子只看得见远影,但白纱朦朦,长袖渺渺,玉颈修修,青丝潺潺,未见其面已叫人想入非非。
不二对其隐约有些印象,好像亦是本宗弟子。
正要站起身来,与二人通禀之前院中发生的事。
却瞧见古有生眉目之间极为平静,全无惊讶或者悲哀的神色,便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又俯下身子静静观察起来。
忽而又想起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藏在廊道的缝隙之中,冲着二人照了过去。
只见古有生逐个瞧过那些杂役,个个都已断了气,身上虽满是血痕,但伤口却只有极其微薄的一道细线。
那女子便开口问道:“古师兄,可瞧出些端倪?”声音十分悦耳。
古有生冷笑道:“凶徒多半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大师兄。”
说着,在院里查探一圈,随脚踢翻几个杂役的尸身。
忽然几步窜到假山之后,那女子面色一变,亦随他跟了上去。
果然从假山后拖出那青衫男子的身躯来。
不二眯着眼瞧去,只见那青衫男子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人已然昏去,面上好似青黑一片,衣襟上沾了密密麻麻一些血渍。
古有生笑了笑,缓步走到近前,伸手触在那人面颊右侧,摸见一条微不可察的细缝,食指猛地一扣,只听“撕拉”一声,生生揭起一张湿漉漉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后,是大片小片粘着红泥面团。扒开来看,竟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男子面容,只是此刻有些苍白。
不二也瞧见了此人面庞,只觉得极为面生。
再瞧古有生头一低,冲着那青衫男子笑道:“南师兄,别来无恙,咱们掌门的凝云掌不大好吃罢?”
说着,忽觉后背一凉,便头也不回转身拍出一拳,端正迎上气势汹汹一掌,笑道:“木师妹,这个玩笑可不大好。”
竟然是身后那女子趁着他说话,向其背心蓄力击来一掌。
魏不二听到木师妹的称呼,立时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
常听人谈论,说碾冰院宝慧院主座下有一十分得意的女弟子,名叫木晚枫,论相貌清丽脱俗,万里挑一,修行资质也颇为罕见,多半就是此女了。
却不知她为何要对古有生突施冷箭。
木晚枫偷袭不成,但也骑虎难下,俏目一厉,当即向上纵跃一丈。
一柄青光宝剑悬在耳畔,口中念念有词,右手一挥,那宝剑倏地一分为三,凌空戳向古有生手头胸部。
古有生面色一凝,晓得这一招名叫三云开泰,是碾冰院主宝慧所擅《飘云御剑决》中极其威猛的拼敌绝杀之作。
剑势直取对手手三阳经上三处死穴,紧接着十三连招后手,手手克敌制先、攻敌命门,势成如洪决堤,非得取了敌人性命方好罢休。
他虽有自恃,却也不敢托大,食指打圈一转,一柄银身嵌玉、中雕锦鼠的方尺便立于身前。
口中少许默念,那方尺以中点为轴心,倏地原地打转,转到极至,只看得清一个闪烁圆盘悬在半空。
紧接着,食指轻弹,那圆盘中瞬时闪出三只头颅大的银身锦鼠,分头飞至半空,张开血盆大口,顷刻间吞下三道剑光。
却不待其稍作得意,那三头锦鼠忽地身形大涨,只几个眨眼间便胀破了肚皮,三道剑光声势稍减冲了将来。
木晚枫神色倏寒,冷声道:“古师兄,此去地府,只怪你自己太聪明罢。”
话音未落,那三道剑光夹着烈风,便罩在古有生头顶,只凭气势便要将他劈成三半了。
那古有生眼看杀招便在眼前,却未见丝毫惊慌,回了一句:“只怕未必。”
人是微微一笑,身形一坠,后腰正直,屈膝弯腿,马步扎正。
又将左手背过身后,瞧那剑芒攻来,只将右手伸在前,掌中银芒大作,左拨右挡,只见一阵火光四溅,又听见噼里啪啦的金属声响。
不一会儿,竟只用右手便化去了这凌厉一招。
木晚枫头阵未功,三道剑芒一分为六,后招一手接一手,再次攻了上去。初始只似朗日晴天突袭三五朵密云,中间已有重云遮日之势,到了最后一手数道剑光似漫天游蛇般飞舞技击,若有漫天乌云、倾盆大雨将至之态。
古有生却似磐石一般,在强风劲吹、厉云疾动中矗立原地,岿然不动。
魏不二生平第一次瞧见修士斗法,既兴奋又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瞧着,心中好生羡慕,闪过数不清的念头。
古、木二人一攻一守拆了数招,木晚枫一套“三云开泰”使毕,却仍未伤到古有生一丝一毫。
眼看众人追出院子已有些时候,心下更为着急,正要变换招式。
忽听古有生笑道:“木师妹,咱们切磋了这些招,却只是小打小闹,诸位师伯师叔不来评鉴一番,实在没个意思。”
木晚枫面色一滞,心头一惊,寻思:“这一番斗法,我只怕引来旁人,故而有意压低声响。却没注意到,他也好似刻意不做声,悄然与我过了数招。”
想着,攻势稍缓,嘴上却道:“顾师伯总说门下无高徒,想来定是不晓得古师兄真人不露相。”
说着,冷哼一声:“只是你这一手厉害的本事,却不大像咱们宗内的功法,难不成是带艺投师,又或者别派遣入本宗的……。”
话到此处,却是故意止住了。
古有生拱了拱手,回道:“木师妹,我这几招粗显得很,却是特意练给你瞧得。现下,木师妹手中有古某的把柄,古某手中有木师妹的把柄,咱们各有所持,可好平心静气谈一谈。”
木晚枫一挥手,青光宝剑收芒入袋:“你想谈什么?”
说着,面上轻挂了一抹微笑。
古有生忍不住定睛一瞧,眼前这女子,谈笑间若春风化雨,行止处似晨阳抚身,满股子和柔明丽的气质扑面袭来了。
他吞了吞口水,眼睛珠子几转,目光滴溜滴溜在木晚枫身上滚了七八圈,才笑道:“我要说的事,只与《云隐经》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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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清泉潺水目,两弯碧眉连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