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碑杨门-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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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爱卿何出此言?”赵光义站起身,假装惊恐,三两步走到杨业面前,扶起杨业。
赵光义唉声叹气道:“朕也是刚刚才听闻,朕的逆子胆大妄为。伤了你家七郎,此事朕一定会秉公办理。断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天气也冷,光着上身作甚,怪冷的。来人,取朕的衣服,为杨爱卿披上。”
宫女们立马准备了一件皇帝常服,赵光义拿着,亲自给杨业披上。
然而,皇帝任何一件衣服上都绣着威风凛凛,张牙舞爪的龙。
杨业受宠若惊,“陛下不可。臣担当不起。”
老赵家就是靠着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才成为皇族的。
黄袍加身这个词,在大宋可是有特殊的含义。
杨业可不敢让赵光义把黄袍披在自己身上。
曹彬看不惯赵光义欺负老实人,拱手说了一句中肯的话。
“陛下龙袍,我等做臣子的,断然不敢披上。”
曹彬脱下自己外衣,递给了杨业。
“杨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披上我的衣服吧!”
杨业连忙点头,“不嫌弃不嫌弃。”
赵光义想把杨业架起来,放在火上,为他儿子谋求一条脱罪之路的想法,最终以失败告终。
赵光义也就欺负杨业人老实,又忠勇。
然而,被赵光义这么一闹,杨业也不好意思再提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话了。
毕竟,他还有五个儿子光着膀子呢!
万一赵光义失心疯,来五条龙袍披在杨家兄弟身上。
那么杨家就剩下造反一条路可走了。
忠贞耿直的他,还从来都没有生出过造反的念头。
大殿里静悄悄的。
一个时辰后,殿前司的侍卫们返回了。
赵元杰在樊楼内聚会时的小伙伴们,一个不剩的全带来了。
除了他们,还有三位老臣。
“逆孙,跪下!”
高怀德、李继勋,两位老态龙钟的开国功臣,躬着身,颤巍巍的压着自家的孙子,进入到的殿内。
高永能和李世宗两个小子,耷拉着脑袋,背脊上全是染满了鲜血的鞭痕。
赵德芳派去高家报信的人被高怀德撞上了。
高怀德找到了李继勋,两人一商量,就把孙子打的皮开肉绽,带着来请罪。
看起来背上血糊糊的,其实根本没伤到筋骨。
在他们身后,跟着潘仁美,潘仁美同样压着潘豹。
没人给潘仁美报信,潘仁美在见到血糊糊的高李两家的子嗣后,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赶紧扯了一把荆条给潘豹背在身上。
三位老臣进殿,扔下了子嗣,哭天抹泪。
“陛下,老臣教孙无方,今日专程带来,请陛下定夺。”
第0106章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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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高怀德和李继勋这两位战功赫赫,又老的快要死掉了的老家伙,赵光义可不敢拖大。/全本小说网/https://。/
“两位爱卿言重了,快快赐坐,奉茶。”
高怀德和李继勋两位老将,并没有急着坐,而且抱拳向杨业赔礼。
“杨将军,逆孙年幼无知,性格顽劣,老夫已经严加惩处。还望杨将军看在我们同处将门的份上,绕过他们。”
杨业耳根子软,脸皮也薄,被两位老将一求,心就软了。
“两位国公,七郎跟贵孙并没有起什么冲突,所以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杨延嗣确实没和高永能和李世宗起什么直接的冲突。
两位老国公相求,杨业也不好紧咬着不放。
杨业与人为善,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与人为善。
作为跟高永能和李世宗直接冲突人的家长,呼延赞和曹彬就不好摆平了。
高怀德对着曹彬抱拳,“曹兄弟,咱们同僚多年,念在往日的旧情上,想必你不会为难后辈吧?”
曹彬沉吟,咬着牙不张嘴。
高怀德沉默了一下,伸手比划了一下。
曹彬瞪眼,难以置信,“老高,你这么大方?”
高怀德苦笑着,“老夫年事已高,就这么一个成气的孙儿,老夫折不起。”
曹彬思量了一下,“罢了,收了你的礼物,老夫就不过问此事了。”
高怀德抱拳,“多谢……”
另一边,李继勋似乎跟呼延赞也达成了协议。
不知道李继勋付出了什么,反正问题和平解决了。
呼延赞呵呵大笑,笑声很爽朗,似乎刚才进殿时候哭鼻子的不是他。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和谐,唯有潘仁美和赵光义不高兴。
因为杨业明显没有放过潘豹和赵元杰这两个罪魁祸首的意思。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光义已经没有审问清楚的必要了。
这些被他派人抓来的,人家都请罪了。
他赵光义还审啥?
潘仁美拉不下脸去向杨业讨饶,所以只能向赵光义开口强硬辩解。
“陛下,劣子今日在樊楼,却有失当之处。然,此事却因杨家七郎强抢他人奴仆所引起。论罪的话,杨家七郎也有罪。”
赵光义有心为儿子减轻惩罚,所以认可了潘仁美的说法。
“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
杨业一听,不干了,“陛下,是潘豹和五皇子草菅人命在先。”
潘仁美冷哼一声,“草菅人命?那女子是豹儿买下的婢女,即便是被打死,也不过是罚些钱财而已。何来草菅人命一说?”
潘仁美说的不错,可杨业心有不甘。
关键时刻,沈伦开口了,“潘太师,你说那女子是你儿买的婢女,可有凭证。”
趴在地上的潘豹立马回了一句,“当时我将那女子连带卖身契一同送给了五皇子。后来杨延嗣仗着武功厉害,硬生生从五皇子手里抢走了。”
沈伦冷笑一声,“大言不惭,信口雌黄。没有凭证,居然胡言乱语。老夫也可以说,你爹此前借了我十万两,立了字据。后来字据被你带着曲部给抢走了。”
潘仁美瞪眼,“沈相公可不要信口雌黄。”
沈伦冷哼一声,“难道你儿子就不是信口雌黄吗?”
潘豹急了,“不信你可以招杨延嗣来问话。还有,五皇子他们也可以作证。”
沈伦抬手,“免了,老夫只想问一件事。谁允许你们对杨延嗣出的手?作为勋贵子嗣,你是在仗势欺压我们文人吗?”
这帽子扣的真大。
潘豹还想辩解,却被潘仁美给瞪回去了。
潘仁美阴沉着脸,“沈相爷,你这是要为自己的弟子出头吗?”
沈伦毫不避讳,“是又如何?老夫不仅要为弟子出头,还要为天下所有的文人出头。”
赵普在一旁乐呵呵一笑,“也算老夫一个。”
两位大佬同时开口,以天下文人压潘仁美,潘仁美只能服软。
“一切由陛下定夺。”
皮球一下子又提到了赵光义脚下。
赵光义沉默了。
半响,赵光义开口,“朕封赏杨延嗣一个校尉,以作补偿。降潘豹三级,为西头供奉官。赵元杰幽禁宫内,禁足一年。”
“不可!”
“不可!”
“不可!”
杨业、赵普、沈伦三人同时开口。
开什么玩笑,封赏杨延嗣一个武官官职,看似出仕了。实则是毁掉了杨延嗣。
杨家好不容易出一个读书人。杨业可不愿意他做武将。杨家武将够多了。
沈伦还指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大放异彩呢!怎么可能让他去混武官,毁掉仕途。
赵普想法很简单,赵光义这个说法拿出去,很难服众。
沈伦黑着脸,“陛下让杨延嗣一介文人去做武将,这是在羞于文人,羞辱杨延嗣,还是在羞辱臣?”
“朕意已绝!”
沈伦心头的火气上来了。
你意已绝了不起?
沈伦蹭站起身,四处瞅了一下,瞅到了大殿里一根浑圆的柱子。
而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赵光义先是一愣,然后赶忙大声呼喝,“快拦住他。”
曹彬和呼延达眼疾手快,拉住了沈伦。
“沈爱卿,大殿之上,不可胡闹。”
沈伦瞪眼,“陛下可要折辱文人?”
“容朕思量一旦。”
思量?那就是还有要折辱文人的意思咯?
“嘭!”
沈伦趁着呼延赞不注意,踹开了他,拖着曹彬往柱子前走去。
“罢了!朕开个玩笑而已。沈爱卿何必当真。曹爱卿快扶沈爱卿坐下。”
你不是金口玉言吗?你不是朕意已绝吗?
信不信老夫碰死给你看!
就问你怕不怕?
沈伦这一手确实厉害。
杨业作为武将,却没办法像沈伦一样。
除非他也能活到八十岁,才有资格跟皇帝耍无赖。
皇帝服软了,沈伦才消停了,“有什么封赏补偿的,直接补偿杨府就好了。我那弟子将来可是要凭真本事吃饭的。官爵什么的就不需要陛下额外厚赐了。”
沈伦继续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潘豹仗势欺人,视人命如草芥,应该庭杖三十,罢去官职,禁足在家静思己过。五皇子赵元杰,胆大妄为,纵奴行凶,又有草菅人命之嫌,理应罢去爵位,消减皇籍,幽禁深宫,静思己过。其余人等,庭杖三十,禁足三年。”
潘仁美目瞪口呆,“万万不可!”
潘贵妃摇着赵光义臂膀,“陛下,这太重了……”
赵元杰哭天喊地的,“父皇,儿臣错了,求您绕过儿臣这一次吧!”
赵光义面色为难。
他瞧见了杨家父子似乎也开始在殿内找柱子了,显然是受到了沈伦的启发。
他又看向沈伦,发现沈伦一会儿在看柱子,一会在看他。
似乎在告诉他:陛下,看着柱子好好说话。
第0107章 虎头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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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和重臣,赵光义最终选择了重臣。(全本小说网,https://。)
和儿子比起来,他更爱江山和名声。
沈伦以死相逼,赵光义只能看着柱子好好说话。
“沈爱卿所言有理,就依爱卿所言。”
“另,赐杨爱卿良田千顷,算是朕这个做爹的,替儿子,向杨家做一个补偿。”
良田千顷!
这可是难得的厚赐,杨业征战多年,所得的田产赏赐,加起来也不过千顷。
如今多了千顷良田,杨业又可以安置一些火山军卸甲归田的老卒安度晚年。
杨业不贪心,他所求的不过是惩治元凶,替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讨回,又多了千顷良田,他也没什么怨言了,带着子嗣施礼谢恩。
“谢陛下厚赐。”
潘豹罢官去职,潘贵妃心有不甘,预意进谗言
潘仁美摇头制止。
沈伦已经使出绝招,潘仁美辩解过后,自知无力回天。再闹下去,很有可能会失去圣宠,损失更加严重。
沈伦并没有赶尽杀绝,还留有一丝余地。
只要潘豹还活着,就有起复的可能。
而且潘仁美相信,这个过程不会太久。
得到了潘仁美授意,潘贵妃不再多嘴。
赵元杰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皇籍被夺,今生能不能恢复皇籍都难说。
皇位!王爵!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没有皇籍,他在宫里,又算什么?
无人再反驳赵光义的话,那么这件事就尘埃落定了。
该杖刑的当场拉出去杖刑,噼里啪啦一通打,这些个勋贵子嗣们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沈伦和赵普明显对这种杀猪的叫声没兴趣,杨延嗣的事摆平了,他们也就不愿意待在宫里了。
沈伦刚出了皇宫,就被杨业追上了。
杨业披着曹彬的外衣,袒露着胸膛,躬身施礼,“杨业拜谢沈相爷刚才仗义执言。”
沈伦对杨业没啥好脸色,“好歹你也是个坐镇一方的将军,脑子就不能活泛点。做事虎头蛇尾的。”
“今日你若在宫里强硬一些,何至于老夫要以死相逼,才能为弟子讨回公道。”
“这事若是换成了我那弟子出面,也不会办的虎头蛇尾。”
“杨业啊杨业,做人不能太老实,太实诚,以后遇事多听听我那弟子的意见。”
沈伦的训示,杨业听进去了,可是他有口难言。
赵光义拿出皇袍要给他披上的时候他心里就慌了,那还顾得了想那么多。
他一生征战沙场,久不在朝堂上露面,朝堂上那些花花肠子,他真应付不过来。
沈伦也不管杨业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有没有听懂。
甩起衣袖,上了马车,飘然离去。
沈伦一走,赵普出现在了杨业身边。
“杨将军,告诉你家七小子,他可整整一年没有上门瞧老夫了。养好了伤,让他到城外赵府别院找老夫。”
“他如果不来,就别怪老夫派人抓他回去。”
杨业想搭话,却发现赵普似乎对跟他谈话没有多大兴趣,人家坐上软轿,哼着小曲离开了。
杨业回头看着身后正在重新披甲的儿子们,感叹道:“七郎才读书一年,面子和声望就已经比为父大了。为父这个侯爵,大将军,都沦为了给他传话的人了。”
杨业的话里有感叹,有欣慰,也有一点点嫉妒。到最后,都化作了支持杨延嗣一路科举,入朝拜相的决心。
五郎杨延德喜欢说实话,他嘀咕道:“陛下就是欺爹忠诚老实。今日若没有沈相爷在,只怕还惩治不了那两个指示手下伤害七弟的狗贼。”
杨业脸色一黑,“五郎,不可妄言。”
五郎杨延德心里不服气,耷拉着脑袋,狠劲在拽系盔甲的牛筋。
四郎杨延辉若有所思。
大郎、二郎、三郎,跟随杨业出征久了,所以对杨业唯命是从。
“回府!”
带着千顷良田赏赐,杨家父子凯旋而归。
宫中的决断很快传到了太庙。
赵德芳在太庙前,大声公告了赵光义对伤害杨延嗣元凶的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