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年华-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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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爸爸白天在厂里工作,另外还接些组装机子的活夜里在家干。秦妈妈则辞去了睡衣店的差事,跟着以前车间里的一位姐妹一起干起了家政服务,比单纯看店的死工资要高些,而且时间上也灵活。
她每周七天天天去不同的家庭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另外还接替新装修的房子搞卫生的活。这种活比较琐碎麻烦,尤其是刮过仿瓷乳胶漆后的房门和衣柜上都会留下白色的斑斑点点,得用指甲一点一点去刮干净。一桩这样的活差不多要干上一整天,但报酬也比较高。视面积大小一般可以拿到三十到五十块钱一套。所以如果接到这样的活秦妈妈都会很开心地去干,但干了回来却长吁短叹。因为会花钱请人来搞卫生的新房一般都面积挺大装修又好,跟自家的房子一比那真是天上地下。她想不通那些户主怎么就有本事赚那么多钱住那么好的房子,她辛苦操劳了半辈子还没住过一套新房呢。
这种贫富不均的现象在长机也开始日渐明显。厂管理处今年夏天张罗第三批集资建房的通知刚出来,为数不多的三十几套大户就马上被抢光了,经济型的小户反而还没那么吃香。大户户型有一百多个平方,面积大价格就贵装修也更费钱,但还是抢手。这证明腰包硬挺的人家多了,不然也买不起大户,
新建楼房的地址就选在“中南海”旁边的位置。到时候新房一建起来,“中南海”必定会被比得黯然失色。当年它曾那么辉煌地矗立在一片低矮平房中,有如鹤立鸡群。转眼间也成了快二十年的老房子,在岁月里势不可挡地陈旧。而当年住在“中南海”的厂领导干部们也几乎都搬走了,要么搬进了新的集资楼,要么搬去了城里住。
长机那些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家几乎都在城里买新房搬走了,不会继续留在这个近郊的城乡结合部。小城一直在不停地开发新楼盘,名字一个塞一个的好听。什么XX花园XX山庄XX名城XX锦苑,价格当然都不便宜。彼时长机厂的集资建房一套大户约四万块。在市里同样面积的房子则最少要八九万,路段好的话还不止,买套新房连装修家俱家电一起下来没有十几万是搞不定的。这笔钱对于长机绝大部分靠卖劳力换饭吃的普通工人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富起来的人家中就没有打工的。有道是“工字不出头”,靠一般打工的薪水想短短几年内在市区买套新房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们有的是做生意致富;有的是炒股票发财;都算正当行当。有的则是靠捞偏门发起来的,个中最著名的例子当数一个名叫付文莉的女孩。
秦昭昭记得付文莉是小丹姐姐的同学,小时候她常来周小丹家一起玩扮黄蓉的游戏。她很会打扮,无论是打扮自己还是打扮别人,所以扮黄蓉时梳头妆扮涂脂抹粉的活总由她负责。
付文莉的父亲早逝,母亲以前在翻砂车间工作。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寡妇独自抚养三个孩子不容易,她们家的家境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但这一切在付文莉外出打工后开始改善,并且是非常明显的改善。她和周小丹是同一年外出打工的,不到两年功夫就回家在市文化广场附近买了套新房,让她辛苦了半辈子的母亲搬进城享福。长机一时人人哗然。
至于付文莉哪来那么多钱,自有好事者不怕招人厌地去问,她轻描淡写:“我老公给的。”
付妈妈在一旁补充:“文莉在外面找了一个对象,年底就准备结婚。”
当年年底付家果然大派喜帖,在市中心喜相逢大酒店设宴款待宾客。长机很多人还是头一回去这样的大酒店吃酒席,回来后几乎都众口一词地说酒店的筵席就是跟乡间酒席不一样,那叫一个气派呀!穿着婚纱的付文莉像电视里的女明星一样漂亮,可是那个新郎就太逊色了。那是一个黑瘦短小操一口蹩脚南方普通话的中年男人,头发秃了大半,看上去不像她老公倒像她老爸。有人惋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另外有人驳他:“牛粪,就算是牛粪人家也是有钱的牛粪。”
后来听说这场婚礼虽然大摆宴席,但新郎新娘并不曾正式注册登记,因为那个“有钱的牛粪”实际上有老婆孩子,付文莉其实是在给他做二奶。她挺有手段的,先让他在花都替她买了一套公寓,又说服他在家乡再为她买了一套房,还零零碎碎从他手里拿了二十几万。长机很多人说起她时都意味深长:“付文莉这个妹子有能耐呀!”
能耐这个词,在长机人的口语中同时具有褒贬两种意义。有时候夸人有能耐是肯定与钦佩,有时却只是挖苦与不屑,对付文莉这个“能耐”的定义,人们的口气中似是肯定又似是挖苦,似是钦佩又似是不屑……
不管是怎么致富的,一部分人到底是先富起来了。同时不可否认,长机地区居民的整体生活水平亦在相应提高。像秦昭昭家也装修了房子安装了电话,这在八十年代是不敢想像的事。那时候普通百姓根本没有装修房子的概念,电话更是领导家里才能有的东西,如今也飞进了寻常百姓家,只要你有钱交初装费就行。而以前即使是有钱都装不上,不够资格。现在有钱就有资格。
秦妈妈的长吁短叹,秦爸爸听后有点不高兴:“你怎么也跟人家比起来了?过日子不能跟人家比,那样比下去根本没法过了。昭昭现在都不跟人比了,你这个当妈的别又把孩子的虚荣心勾起来。”
秦妈妈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以后再不说了。”
秦昭昭在里屋一字不漏听完外面父母的对话后,暗暗下了一个决心。等她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一定努力赚钱努力存钱,买套又大又漂亮的新房给爸爸妈妈住,让他们好好地养老享福。
30
暑假结束,高三正式开始。虽然距一年后的高考还有一年时间,但高三各班的教室里,各科老师都已经带领学生们进入全面备战状态。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卷子答不完的习题,终日被题山题海包围着。老师要求学生多做试卷多答题,掌握各式各样的题型及解答技巧,做到熟能生巧为止。
相对高三学生一开学就投入埋头苦学中,高一高二的学生过得就滋润多了。为迎接即将到来的五十周年国庆,新学期刚开始学校就筹办开了庆国庆文艺汇演。不过这个活动高三学生没份参加,因为要把宝贵的时间用在学习上。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学弟学妹们每天欢快地练歌、练舞、练乐器,而自己除了做卷子还是做卷子。
好在十一那天校方还是慈悲为怀地放了高三学生们一天假,可当天晚上还得回校上晚自习。这天的晚自习前,学生们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流白天看国庆阅兵式的心得。
五十周年的国庆庆典让一帮正青春年少的学生们看得热血沸腾。尤其是作为典礼最大主题的阅兵式,昂首挺胸接受检阅的海陆空三军将士,凭借精良的装备与高昂的士气,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扬我军威、显我国威”的雄壮气魄,令人不能不为之震撼与赞叹。
男生们说起那些战车导弹飞机大炮时激动万分:“咱们的军队武器装备越来越先进了,拉出来亮相好威风啊!太威风了!”
那些现代化武器装备对女生们来说却远不如英气勃勃的解放军战士来得有吸引力。尤其是三军仪仗队中一个个仪表堂堂英姿勃勃的仪仗兵们,惹得好多女生都在叽叽喳喳议论着。
因为国庆典礼阅兵式上人民解放军的表现太出色太抢眼,让一干年轻的男生女生都对军人的好感空前高涨。男生们摩拳擦掌,半开玩笑半认真:“考不上大学咱就当兵去。”
女生中有个胆子大不怕臊的则直接宣布:“我以后找男朋友就找个兵哥哥。”
有人跟她开玩笑:“曹毓宁,木木高中毕业后就会去当兵,你要不要先预定了这位未来的兵哥哥?”
曹毓宁马尾辫一甩,笑嘻嘻:“木木有他喜欢的人,还轮得到我来预定吗?”
秦昭昭可能是班上唯一一个没看国庆庆典的人。她一向不太关心国事,因为父母都不关心她也就潜移默化地跟着不关心。对于国事秦氏夫妇只关心与百姓生计息息相关的东西,比如物价、医保、社保、下岗工人的福利政策等等。五十周年庆典相比之下在他们眼中是花架子,没兴趣去关注。
十一这天她压根就没想过要看电视,而是在家美美地睡了一上午。在学校每天都早起晚睡,睡眠总是不够,正好趁这天放假好好补了一觉。因为没看国庆大典,所以班上同学们的讨论她插不上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没想到他们说着说着,话题竟蓦地一转,她生怕他们又会扯到“昭昭木木”这一点来。好在林森像没听见似的跟男生们讨论起飞过□的各式战斗机,话题又被带回了国庆阅兵式,让她松了一口气。
新学期开学后,秦昭昭还没有跟林森说过一句话,哪怕一个字。他也不曾主动找她说话,有时候迎面遇见,他都像没看见她一样目不斜视地走开。两个月的暑假看来对于淡化感情拉开距离很有帮助,他对她似乎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如同当初和叶青的绝交一样,他也跟她绝交了。虽然在同一个班级学习和生活,他们却像两个互不认识的陌生人般彼此不相来往。
秦昭昭觉得这样很好,这样最好。
上高三后,秦昭昭和谭晓燕见面的机会更少了,通信也开始减少。以前每周最少会写一封信,现在两周都写不到一封,她实在是没有时间。但谭晓燕依然每周给她写封信,信中特别叮嘱她如果没时间不必特意回信。10月底秦昭昭过生日时,谭晓燕还专程跑过来送她一个漂亮可爱的毛绒玩具狗。
这份生日礼物让秦昭昭惊喜又意外。这些年来,她和谭晓燕因为彼此谙知对方的家境,在互赠生日礼物时从不铺张浪费,都只是用一张生日贺卡传送祝福心意,礼轻情义重。暑假谭晓燕的生日她像往年那样送了一张生日贺卡,没想到现在她过生日谭晓燕却送来这么漂亮的一只玩具狗。一身雪白蓬松的绒毛,一双乌黑浑圆的玻璃眼珠,还穿着一条背带裙,可爱极了。
她有些过意不去:“晓燕,这只玩具狗一定很贵吧?”
谭晓燕说她也不知道价钱,是高扬送给她的。原本是一对,另外一只玩具狗穿着一件小西装。她把这对模样超级可爱的玩具狗情侣“拆散”了,小狗先生自己留着,小狗女士拿来送给秦昭昭。笑吟吟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谭晓燕总会和秦昭昭分享。她们俩的感情,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秦昭昭的确很喜欢。她把小狗摆在床头,舍友们也都夸漂亮可爱,这个来摸摸那个来抱抱,她都有点舍不得。周末专程带回家,精心地收在三门柜里,不让它沾灰惹尘。
高三生活日复一日内容雷同地过着。秦昭昭每天在教室、食堂、宿舍三个地方穿梭来去,终日与课本试卷为伍。作为重点中学的学生,班上很多同学进入高三后都和她一样深知时间与学习的重要性,为了自己的目标与前途一心一意踏踏实实地扑在学业上。只有极少数学习成绩不好自知与大学无缘的“差生”还是吊儿郎当。老师对他们也不抱以希望,有的放矢地把精力放在有希望的学生身上,由着差生们混日子。
秦昭昭是老师眼中肯用功能吃苦的好学生,中上的学习成绩还有上升空间。她对自己目前的成绩也还不够满意,加倍地刻苦努力。
而林森则是老师眼中典型的混日子的差生,功课几乎门门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上课时呼呼大睡已经算是好的,说闲话开小差也不算什么,有回他干脆跟周明宇在后排打起了扑克牌,气得数学老师要轰他们出去:“你们俩要是不想上课可以不上,别呆在教室里影响其他同学。”
周明宇还想干脆出去玩个痛快,林森却不肯走,理直气壮地说他交了学费就有权利留在教室里享受教育等等。数学老师那天也是心情不好,被他一顶撞,气急之下抓起黑板擦就朝他狠狠甩过去。可手里准头不够,飞出去的黑板擦提前“着陆”降落在林森前排那个女生额头上,砸得她额头青紫一块,还沁了几颗血珠出来。周明宇立马起哄:“唉呀,老师您错手伤人了。”
搞得数学老师很尴尬,本来想要教训不良学生的,结果误伤良生,只得先把林森暂且撇下,带着那个女生上医务室搽药去了。
这件事之后,各科老师达成了一致默契。像林森和周明宇这样没有求学目标只求混到高中毕业的差生,老师们都知道是最难管的。与其白费力气不讨好,倒不如干脆省下力气不管他们。所以只要他们在课堂上不是太过分,基本上都采取不闻不问的对策。除非闹得比较厉害,才会婉转地说他们几句,让他们安静一点,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他们这样的学生还没有坏到要开除的地步,不能扫地出门。也不能动辄赶他们出教室,他们交了学费就有坐在教室里的权利,听不听课那是另一回事,权利不能剥夺。
一天下午放学后,秦昭昭在食堂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拿起热水瓶准备往水杯里倒水。谁知那个热水瓶可能是“年纪老朽”的缘故吧,内胆突然嘭的一声爆了。一瓶热水倾泄而出溅在她的双脚上,刹那间她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痛得失声惨叫。
秦昭昭的脚被烫得挺厉害,从脚腕到脚面的皮肤迅速红肿,冒出一个个透明的水泡。她的舍友们闻声围过来,一边用冷水泼她烫伤的脚帮助减轻灼痛感,一边七嘴八舌出主意擦点什么东西起治疗作用。有说涂牙膏的;有说搽肥皂的;宿舍长则坚决否决这些办法,建议秦昭昭赶紧上医院找医生治疗。
秦昭昭起初还想忍一忍,寄希望于烫伤自己慢慢好起来。但她很快就不能忍受了,因为实在太痛了。那种疼痛非常强烈,难以形容,烫伤的肌肤火燎火烧般似的灼痛无比。痛得她直掉眼泪,决定不再硬撑去医院。
她托宿舍长下楼给她家打个电话,通知她爸爸或是妈妈赶来学校送她去医院。宿舍长本来打算送她去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