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年华-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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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说,大家倒也比较心服一点,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在排队等着洗澡。但谢氏夫妇舍不得,还是决定不洗了,五十块不如留着买米买面。
家里的情况谢娅每天都要了解。她回不去,父母也过不来只能通过手机保持热线联系。如果仅仅只是冰雪天气都罢了,可关键是还没水没电,冰雪封路。她看报纸说南方这场雪灾造成骨折病人增加,都是因为路面结冰导致摔跤的缘故,就交代父母没事别出门,小心路滑摔跤。
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三十一号那天谢娅的妈妈还是摔了一跤,就摔在居民楼前的小马路上。那路面跟镜子一样滑,她走了不到十米远就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当时左手下意识地撑了一把,就那一把,手腕就骨折了。
谢爸爸赶紧带妻子去医院看骨科。骨科门口已经有不少满脸痛苦之色的老头老太太在排队等待看病,都是让结冰的路面害得摔跤断了手或脚,可把医生给忙坏了。
谢妈妈摔断手的事原本不想告诉女儿,但他们在医院排队等候看病时,她正好打了电话过来。谢爸爸的手机是女儿给他买的品牌货,传音效果太好。她在电话里听到了一旁护士的叫号声:“XXX,你可以进诊室了。”
谢娅一听自然就明白父母这会儿是在医院。在她的一再追问下,谢爸爸瞒不住,就告诉她她妈不小心滑倒摔断了手,她很担心:“左手骨折了?严不严重?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你不要骗我哦。”
妈妈摔得骨折,谢娅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家,却无论如何回不去,飞机火车汽车全部开不到湖南。湖南这一年的雪大得呀!真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和秦昭昭聊起这些事时,谢娅都还很不放心:“我妈五十多岁了摔断手,老年人的骨质原本就疏松,痊愈效果不会像年轻人那么好。我担心以后一到阴雨天气她会手疼。”
秦昭昭安慰她:“现在医疗水平先进,骨质疏松不是问题,可以多吃一些钙片,帮助断骨尽决愈合。你放心吧,阿姨一定会恢复得很好的。”
和谢娅聊过后,秦昭昭马上打电话回家,交代父母尽量避免在冰雪天气外出,就是在家门口走动也要小心再小心。
二〇〇八年二月一日,这个距农历春节只剩五天的日子,人山人海的广州火车站终是发生了一起踩死人的悲剧事件。来自湖北农村的一位打工妹被拥挤汹涌的人群踩在脚下,结束了年仅十七岁的生命。
广州火车站踩死人的消息很快上了网页新闻,办公室同事小邹第一个看到,马上把新闻网址发在公司的同事群里。同事们纷纷发言:
“一个年轻轻的小姑娘就这样死了,真可惜呀!”
“才十七岁,花一样的年龄,真是悲哀!”
“可怜啊,都还没成年就跑出来打工,结果还回不去了。”
“愿她一路走好,天堂里没有拥挤的春运。”
“希望这种悲剧永远不会再发生。”
看完报道,秦昭昭眼睛里噙着泪珠,心情既难过又沉重。
一个才十七岁的女孩子,离开家乡和父母跑来异乡来打工已经很可怜了。这个年龄她本该在学校接受教育,却跑出来打工,可想而知是因为家境困难的缘故。在一年的辛勤劳动后,她揣上所得不多的劳动报酬热切地准备回家和亲人们过一个团圆年。当她挤进广州火车站时,是否以为等待她的是一趟幸福之旅?殊不知却是一趟死亡之旅。年轻的生命就那样仓促地在人潮汹涌的广州火车站画上了句号,这对她以及她的亲人,都是莫大的悲哀与不幸。
为她难过的同时,秦昭昭也为自己庆幸、为谭晓燕庆幸。如果当初她们也去了广州火车站,真是难保不会有这样的遭遇。因为彼时那种人潮汹涌的场面,只要一个不留神,摔倒了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4
二〇〇八年的春节,秦昭昭又没有回家,和谭晓燕成杰小两口一起留在深圳过了年。
春节过后,火车站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发车,谭晓燕打算买车票回家了。成杰原想亲自把她送回娘家,但工厂春节只放七天假,假期已经将近尾声了。他想请假根本请不到,工厂的订单多人手紧张;加上春节前因为冰雪灾害导致厂里很多外来务工人员没法回家过年,现在都想趁着年后回一趟,批了一个人就很难不批其他人。所以主管干脆一个都不批:“谁请假都不批,批了一个就得批两个三个四个……那活谁来干啊?”
秦昭昭让成杰放心,由她请假陪谭晓燕回家。他自是感激不尽:“那我可就把我老婆儿子托付给你了。”
她笑着训他:“嗬,你就是那么肯定谭晓燕肚子里装着的是儿子呀?我警告你,不许重男轻女,是女儿你也要喜欢。”
在深圳三年,秦昭昭大学毕业后从上海来深圳,是他陪着谭晓燕来火车站接站,他和谭晓燕一样热情地欢迎她。
因为他们工人宿舍不准外人借住,他们特意为她在厂附近的民房租了一间小屋,每天下午下了班谭晓燕就来出租屋陪她,怕她一个人住会害怕。成杰也每晚都到出租屋来,来时从不空手,不是拎着两个菠萝就是拎几截甘蔗。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水果,但昭昭心满意足。他每次来都不会逗留太久,基本上是小坐一会儿,削好水果让她们吃完了他就走:“你们休息吧。”
走之前,他会认真地检查门窗是否关好,然后掏出打火机替她们点好蚊香,再细心地把蚊香摆在离床头较远的地方。之所以这么做他解释是为避免床单不小心滑落后覆盖在蚊香上引起火灾。秦昭昭当时颇为吃惊于一个男人这般的细致小心。
而她在深圳找工作的日子里,成杰是她的活地图。深圳很大,路线很复杂,有时候出去面试可能要转三四趟车。每次接到面试通知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走,这时成杰就拿出一张地图详细地对她讲解并写明路线图。几乎每一次去面试,她的口袋里都揣着成杰写给她的路线指南。她最终成功地找到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成杰功不可没。
她在深圳的第一年并不太顺,先后找了两份工作都没干得长久。
第一家的台湾某企业的深圳办事处。办事处不大,不过十来个人,但经理和同事都很好,大家相处得非常和睦愉快。可惜好景不长,她只干了不到三个月办事处就改朝换代了。原来经理被召回台湾,另外委派了一名新经理上任。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经理带着他自己的几个心腹人马到任后,办公室最要紧的几个职务全换成了他的自己人。秦昭昭经理秘书的位置不保,还要被发配去守仓库,也就是变相地撵人。她没法再继续待下去,只能主动辞职走人。
她辞职的消息打电话告诉谭晓燕,她马上派成杰过来接她,因为知道她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行李。成杰请了半天假,风尘仆仆得从关外赶到关内,把她、还有她那两大包行李都接回去了。
真不容易呀!一卷被窝铺盖,一通脸盆口杯毛巾衣架,还有一行李箱的衣服。要是没有个男人来帮忙,秦昭昭只有哭的份。
第二次找到工作后,又是成杰负责把她和她的行李一起送去新单位的宿含。那是一家新加坡独资企业,所有经理级别的职员都是由新加坡总公司委派过来的。她一开始在这家公司的人事部做文员。工作半年后,公司销售部新来了一位刘经理,他想招聘一位能干的主管。可是人事部门左招一个他不满意,右招一个他还是不满意。人事经理干脆让他一块去人才市场选,但他自己选回来的人也是试用了没多久就以表现不佳炒了人家,然后继续朝人事部门要人。
人事部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突出的主管人选。刘经理一开始也认同,可是一个月试用期眼看都快到了,他老人家不知哪根筋不对,又说不行,还得让人家走人。
秦昭昭想不通销售部的主管怎么就这么难招呢?那天她在茶水间正好碰到销售部的文员阿珠,顺口就说起这件事:“怎么这个新主管又不要了?究竟是刘经理脾气不好,还是他能力不行?”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阿珠赶紧竖起食指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她拾眼一看,刘经理的身影在茶水间门前一晃,进了斜对面的男厕所。啪——那一下关门声特别刺耳,震得她心头一惊。
“秦昭昭,刘经理就跟在我后面出来的,你居然说他脾气不好能力不行。完了完了,他肯定听见了,你这下要惨了。”
她急得直跺脚:“我刚才不是说刘经理能力不行。我的意思是,是刘经理脾气不好,还是那位新主管能力不行。”
可是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她到底是把刘经理给得罪了。没多久,刘经理以销售部人手不够为理由,把秦昭昭要到他的部门去了。在他的手底下干活还能有她的好吗?她老是被他刁难斥责,这位经理心眼真小。
秦昭昭忍气吞声地挨了一个月,趁着这个月的时间骑驴找马,一找到更合适的地方马上就辞职走人。刘经理也批得格外利落,立即签字让她去财务部结算工资。
成杰又一次从关外跑来替她扛行李送她去新公司报到。他做这些毫无怨言,女朋友的好朋友,他也一并当成责无旁贷的事。秦昭昭很感谢他,在深圳多亏有他呀!要不然按她这种丢工作的速度,来来回回搬行李就要搬得累死了。
很多原本交情亲密的一对密友,在其中一方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后,关系往往会变得疏远甚至生分。但秦昭昭和谭晓燕的友情却没有变,而且她和成杰也逐渐相熟。她和他相处也像和谭晓燕相处一样,不用客套,不必顾忌,一种类似兄弟姐妹般的关系与感情。
请了一星期的假,秦昭昭陪谭晓燕坐火车回家乡,火车抵达小城的车站,一下车听到熟悉的乡音,亲切感顿时油然而生。
谭晓燕的父母特意叫了出租车来接她,秦昭昭因为和他们不同路,独自另外打一辆车回家。一年多没回来,小城又多了很多变化。街头很多漂亮的建筑是去年归来时所没有的,这真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
长机却还是老样子,她小时候就是那些房子那些树,那些街道那些人。如今依然是那些房子那些树,那些街道——只是人事已改。小时候她叫爷爷奶奶的那些长者多半已经不在世了,而马路上很多新鲜稚嫩更多孩子面孔,她基本都不认识。最熟悉的是那些中年的伯伯婶婶叔叔阿姨们,他们见了她大都热情地过来打招呼:“昭昭回来了。”
秦昭昭回家的头两天,就有一个父母昔日的同事上门来要替她介绍对象。秦妈妈很希望女儿去见一见面,她就是不愿意:“妈,我回来休假你就让我好好清静几天吧,你再逼我我提前回深圳了。”
秦爸爸护着女儿:“好了好了,她自己的事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小时候,都是秦妈妈护着女儿,大了却倒过来,变成秦爸爸护着女儿了。
秦昭昭打算上街去买回广州的火车票时,秦爸爸问她准备买几号的?她知道他是舍不得她那么快就走,就笑:“爸,您说买几号我就买几号的,您拿主意。”
秦爸爸脱口而出:“你不买票不走最好。”
话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掩饰地打哈哈:“呵呵,爸只是随口说说,你快去买票吧。”
秦昭昭也没在意,进城买了票回来,远远就听到爸爸在家门口跟一位熟人聊天。她认得那人是爸爸以前车间的老同事何伯伯。何伯伯的独生女儿何清大她七岁,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特别好,学士硕士博士一路读上去,在美国读完博士后就留在美国工作了。现在已经嫁了一个美国人并拿了绿卡。
在长机,何伯伯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儿备受人羡慕,但是此刻秦昭昭听他和她爸爸聊天,却并不开心。因为女儿在美国几年才回来过一次,现在小外孙都快两岁了,他们夫妇俩还没见过,提起来就伤心:“老秦啊,有时候我倒希望女儿不要那么有出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学习一般的女孩子。大学毕业后回家乡找了稳定的工作,留在我和她妈身边,我们想几时见她就能几时见到她,比什么出息都要强。现在跑到隔山隔海的美国去了,几年都不能见上一面。过年时,家家户户都团聚,我家却总是只有我们老两口,那个冷清啊!唉!”
何伯伯的话结束在长长的叹息声中。秦昭昭听到她爸爸说:“老何,我能理解你。我女儿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深圳工作,我们一年也只有过年时才能见她一次。今年过年因为雪灾她回不来,家里也只有我和她妈两个,年夜饭吃得没滋没味。好在她现在又请假回来住几天,我跟你说,我都含不得她走。”
最后那句,秦爸爸把声音压低了,似乎怕被不能理解的闲人听见了会笑话他。
拐角处,秦昭昭的眼圈一下就红透了。
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如果可以选择,秦昭昭也很愿意留在父母身边陪伴他们。他们只有她一个独生女儿,含辛茹苦地养她那么大,她理应尽孝膝前。但是她所生活的这个年代,儿女远游已经成一种大趋势。
早在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打工潮就兴起于神州大地。在很多经济不发达的内陆城镇,无数人为了生存、或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而背井离乡前往沿海城市打工。时间的脚步迈入二十一世纪后,打工潮依然长盛不衰。以往的打工者以农民居多,但大学扩招、大学生不再由国家分配工作后,昔日的天之骄子也不得不迈入打工的队伍,捧着一摞证书四处找工作。大学生们找工作基本上都首选大城市,希望能在大城市得到最多的机会,实现最高的理想,过上最好的生活。
孩子既能趁着年轻想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父母再怎么舍不得,为着他们的前途着想,也只能把他们送上人生的征途。羽翼丰满的小鸟,终是要开始自己的单飞之旅。
秦昭昭大学毕业后去了深圳工作,和大多数人的憧憬一样,她希望自己在深圳能有好的机遇、好的发展,因为机遇好发展好收入也会同样好。很久以前她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