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第10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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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六年里,临邛的程郑婴和卓王孙,每年都要砸下了两万万以上的资金和数不清的物资来建设这条伟大的道路。
自然,花了这么大力气,这条道路和其附属的渠道,也就比历史上那条狭窄的小路要宽敞许多,安全许多。
不过,刘彻却不太放心。
毕竟,资本家的良心,从来都是要打个问号的。
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问题,还是得让墨家去仔细勘察一遍。
而在这个事情上,刘彻相信,墨家比官僚要好无数倍。
至少,官僚可以被收买,但现在的墨家学者却不是钱能拉拢和收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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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七十八节 儒者,可用而不可信
元德六年秋七月已亥(初六)。
刘将闾乘着马车,再一次从宏伟的渭桥上俯瞰桥下的潺潺渭河。
他的心里情绪非常复杂。
“大王,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未央宫了……”刘将闾的贴身宦官小声的告诉他这个事实。
这让他既忐忑不安,又充满了期盼。
“阿福,你先下去休息吧……”刘将闾挥挥手说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不敢……”那宦官磕头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刘将闾却是摇摇头,道:“寡人本以为,这一辈子,什么样的风浪都已经见识过了……但……今日,寡人才知,何为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哪!”
话语之中,说不出来的唏嘘与感慨。
在内心之中,刘将闾甚至都要怀疑世界了。
他现在,已经是众叛亲离,妻离子散。
在他风光时,他妻妾成群,子嗣十几人。
王宫的金库里堆满了黄金和铜钱,内库的仓库里,满满的都是粮食。
论起富裕,整个世界,都没有人比他更富。
当长安的皇帝,连个阁楼都舍不得修,未央宫的宫门连续十年没有修葺的时候,他在临淄大兴土木,挥金如土。
南越的象牙、珍珠、安东的虎皮熊皮龙延香、西南夷的僰奴、远方的域外之国的金发碧眼的歌姬,所有可以找到的稀罕事物和宝物,在他的王宫里应有尽有。
他的王子们出行,前呼后拥,甚至曾经有人出行,奢侈到用丝绸铺路,吃饭用的碗是黄金,筷子是象牙,刀叉是银制的。
至于他本人和他的宠妃们所用的物品,那就更是奢侈到让人无法形容的地步。
轻如薄翼,完全感觉不到重量的精美帛衣,一件就要百万钱!
但仅仅因为自己的宠妃和美人们喜欢,他一口气就跟少府买了十几件。
用金缕为丝,通体鎏金,连扶手都是用的黄金装饰,一辆就需要两千金的黄金撵车,他买了三架,一架自用,一架给妻妾使用,还有一架做备用。
那时,他志得意满,飞扬跋扈,自以为自己的位置稳如泰山。
而工商业兴盛和海洋贸易的发达,也让齐国的国库,似乎到了一个永远都花不完的地步。
但……
万事万物,盛极而衰。
阴阳轮回,天道从来报应不爽。
一封本以为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正常上书,替人说话的奏疏,让他和他的王国,掉入了十八层地狱。
上书不过十日,来自长安的使者,就宣读了天子的诏命。
他这个齐王被废黜了。
王国的一切,从此与他无关。
更重要的是……
他的大臣宾客,那些过去围绕在他身旁的豪侠、名士,一下子,全部跳反了。
这些曾经吃他的喝他的玩他的人,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甚至,他还有妻妾和儿子也站出来检举他,揭发他。
以至于当他离开临淄,竟然只有三五个忠心的奴仆、家臣跟随。
这真是让刘将闾唏嘘不已,也感慨万分。
现在,他回过头来想想,其实自己也算是活该了。
他过去这几年太得意了。
特别是齐鲁四王事件后,他自诩自己是当今的宠臣,越发的肆无忌惮。
对下面的人,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当时,他以为,只要天子恩宠还在,自己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万一天子不信任或者说猜忌了,那又该如何的问题。
万幸的是,刘将闾知道,自己还有最后的机会。
“寡人这些年来,每年都给儒家各派几千万的钱……”刘将闾在心里盘算着:“如今寡人遇难,他们岂敢不救?”
嗯,他们要是敢不救自己,不帮自己说话。
那么,以后谁还敢拿着真金白银资助他们?
没有了钱,儒家就是没毛的鸭子,注定蹦跶不了多久!
而除了儒家,刘将闾还资助过齐黄老、齐法家的‘教育事业’。
虽然资助金额远远不及儒家,但一年也有几百万钱。
拿了钱,当然就得帮他办事!
想到这里,刘将闾的内心就安定了一些。
“寡人派去联络太学诸位名宿的使者回来了没有?”刘将闾掀开车帘,问着护送或者说监视他的官员。
这一路上走来,刘将闾也摸清楚了未央宫的那位的态度——他似乎并不禁止自己的自由,就跟他在诏书里说的一样——虽然‘废勿王’,但‘皇叔长者’,所以‘有司不得阻碍及有所轻慢’还是要跟过去一样‘以宗室王礼相待’。
既然是这样,那他其实依然拥有自由活动、写信甚至是与他人联系的权力。
“大王,已经回来了……”那官员笑了一声,拱手答道。
天子要怎么处置齐王?
现在没有人知道。
而淮南厉王的例子摆在那里,更是让人不敢轻慢半分——万一,要是齐王受了委屈想不开,那自己的全家老少恐怕就要冤死了。
“劳烦贵官将之叫到寡人车上……”看着这官员的态度,刘将闾吃了一颗定心丸,在现在,这些官员依旧恭敬,这就说明,天子并没有一定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想法。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哪怕天子不管,也还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
刘将闾就不信了,自己没有复王之日。
………………………………
“大王,奴婢去联络了儒家的各位老大人以及法家、黄老的宿老……”
“但,除了胡子和董子接见了奴婢外,其他各位都推脱不肯相见……”
“便是胡子和董子,听说了奴婢的请求后,也连连摇头,说‘此吾等所不能之事……’”
使者跪在刘将闾前,禀报着自己的见闻。
刘将闾听了,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胸膛里更是燃烧着怒火。
“拿了寡人的钱,居然不肯帮寡人办事!”刘将闾咬牙切齿的骂道:“简直无耻!寡人要对天子弹劾他们!”
在刘将闾眼里,他跟这些学派之间的金钱往来,其实就是一桩生意。
他拿钱‘资助教育’,而各学派在舆论上网开一面,替他遮掩和粉饰。
在刘将闾眼里,这些学派,大抵就跟临淄城里的游侠们一般。
他就是临淄城里的大商贾,各个学派就是临淄的游侠。
他拿钱养这些人,就是让他们闭嘴和做事的。
但现在,这些家伙居然推脱?
简直就是没有信义!
在民间,若有游侠拿了商人的钱,遇到事情却不能帮商人摆平。
那这个游侠就要自杀谢罪!
若这个游侠不愿意去死,那其他游侠就会帮助他‘下定决心’。
因为这是游戏规则。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若拿了钱,办不成事情,还不肯去死,那就是在砸所有人的饭碗。
所以,在临淄市井,游侠们会誓死保卫自己的地盘,遇到其他游侠或者外来的过江龙,哪怕打不过,也会战斗至死。
但,现在,诸子百家各个学派,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刘将闾——他们这些读书人,连游侠都不如。
游侠还讲信义,而这些人,却是将信义当成了擦屁股的纸。
而他却无可奈何,只能干看着。
“大王息怒……”那使者拜道:“虽然儒法各派背信弃义,但,奴婢听说,他们似乎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迫不得已?”刘将闾都要气死了。
他每年两千万以上的五铢钱资助这些学派,但临到头,这些家伙却告诉他——对不起!
就是养条狗,恐怕也比这些家伙强!
“奴婢听备盗贼都尉刀公说……长安的列侯外戚都非常恼怒,认为大王,意欲断他们的晋升之路……”那使者战战兢兢的答道:“甚至有列侯放话说:若有人敢为大王进言,则休怪他不客气……”
“嗯……”刘将闾顿时奇怪了:“寡人什么时候得罪过长安的列侯外戚啊?”
“大王……”那使者拜道:“您所上的那个请求与匈奴和亲的奏疏……在长安列侯贵戚眼里,就是如此……”
………………………………………………
一个时辰之后,刘将闾终于知道,自己的名声在长安已经臭到什么地步了。
从灞桥进入长安城的核心后,数不清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就飞到了他的马车上。
即使地方官和保护他的军队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百姓们的热情。
“国贼!”
“蠹虫!”
“昏王!”
马车外,数千人的唾骂声,蔚然成曲。
“不过是上了一个奏疏而已……”刘将闾百思不得其解:“寡人何以声名狼藉至此?”
“大王啊……”那位刘将闾的使者叹了口气,道:“奴婢从前也不知道,但,在长安的这几日,奴婢查明白了……这关中甚至是整个北方的郡国士大夫和贵族以及百姓,都跟久旱的禾苗一般,期盼着王师驱逐匈奴,拓土北方,人人封国家建社稷……而大王彼时请和……等若是火中取粟啊……”
“怎么以前没有人跟寡人说过?”刘将闾听了目瞪口呆,他在齐国的花花世界,哪曾想过在北方的贵族地主士大夫们的想法?
“大王从前的宾客和大臣,大都是儒家之臣……”使者道:“他们如何肯跟大王说这些事情?”
“腐儒!腐儒!”刘将闾叹息着摇头:“吾悔不该不听先王言……”
当初,他的哥哥齐哀王刘章活着的时候,曾经教育过他——儒者可用不可信。
但奈何,他没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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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七十九节 强制性闭关锁国
清凉殿里,刘彻坐在御座前,看着各类奏疏。
这些,都是各地绣衣卫的报告。
看似上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但实则,却是将整个天下的变化,尤其是民间民众和市井百姓的议论焦点、热点展现给刘彻。
譬如,刘彻手里拿着的这个安东地区的报告上,就写着‘民皆以为海中有黄金,相顾约而乘船出海,以求得捕鲸鱼……’这样的文字。
这就让刘彻知道了,至少在安东地区,民众划个小舢板或者坐条小船出海捕鲸,已经成为了风气。
反正,鲸鱼这种生物,确实很聪明。
但再聪明也只是野兽而已,并不懂得利用自己的智慧来博弈。
而且,他们的天性是必须要到水面换气的。
这就使得,古老的寓言有了现实实行的可能。
守株待兔的故事,似乎成为了可能。
更重要的是,捕鲸,真的不需要技术!
后世某些荒岛上的部族,就是持着胳膊,划着独龙舟进行古老的捕鲸作业。
一把标枪就是他们的所有,照样可以猎杀鲸鱼。
更何况现在,海洋的鲸类多的都快泛滥成灾了。
只要运气好一些,就可以捕到一条鲸。
虽然这些人不可能跟陈嬌的捕鲸船队一般,拥有在大洋捕杀大型鲸类的能力。
但中小型的鲸鱼,却也是可以捕杀的。
哪怕只是捕到一头幼鲸,也是赚的。
当然,像一般的小船小舟,出海捕鲸,风险也是很大的。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再也回不来。
“有必要强化捕鲸业的许可进入制度啊……”刘彻托着腮帮子想着。
虽然现在,大洋的鲸鱼似乎怎么杀也杀不完。
但刘彻知道,在后世,连海里的鱼虾都几乎被人类捕的凋零了。
至于鲸鱼什么的,早就成为了保护动物。
所以,可持续性发展是有必要的。
至少,哺乳期的母鲸和幼鲸必须得到保护。
陈嬌和季心还有卫信等取得了捕鲸许可的人和他们的手下,当然不会去捕杀这些鲸鱼。
事实上,中国士大夫贵族,自古以来就不会去杀害那些哺乳期的野兽和幼崽。
甚至,就连很多底层猎人,自古以来就遵循着春天不捕猎的传统。
但这民间私人捕鲸,就很难禁止了。
为了赚钱的游侠和人民,刘彻觉得,道德是约束不了他们的。
所以,必须要加强一下相关禁令了。
于是,刘彻提起笔来,在一张纸上写下一条命令,交给汲黯:“去,送给楼船将军!”
汲黯刚刚接过命令,正要去传递,去忽然听到天子说道:“卿且慢一下,将诏命拿回来……”
汲黯连忙停住脚步,将那命令送回天子手里。
刘彻拿着那个命令,看看了,然后想了想,笑着道:“却是朕小家子气了!”
“朕乃中国天子,八荒六合,皆朕之土也,不可如此狭隘……”
于是,他将那个命令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再找来一张正式的诏命用的帛布,在其上写了起来。
写完后,他仔仔细细的审查了两遍,然后才交给汲黯:“卿拿去给尚书们润色,然后明发天下,尤其是各楼船港口,务必布告及时!”
“诺!”汲黯连忙恭敬的跪下来,双手接过那封帛书。
因为,这是天子制书,必须如此郑重。
天子制书,制天下法度、世界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