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第5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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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这个乐平候的庶子,能力和军事才华都是不错的。
甚至。以刘彻来看,跟义纵大抵也是伯仲之间。
他缺乏的只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既然如此,刘彻自然乐的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依旧以细柳营都尉卫弛为将,拜为前将军!”刘彻淡淡的吩咐着。
“诺!”周亚夫闻言大喜,他这辈子。就培养了两个他看得上眼的年轻人。
一个是卫弛,另外一个就是义纵了。
严格的来说,义纵还是因为有天子加成,但卫弛就不一样了,在周亚夫眼中,这是他的关门弟子,未来细柳营的掌门人。
他的那些儿子与之相比,其实就是土鸡瓦狗!
…………………………………………
送走将军们后,窦婴却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
“大将军,还是为了灌夫来求情?”刘彻看了看这个表叔。面无表情的问道。
“如今国家有事,请陛下许灌夫戴罪立功,上前线为轻兵都尉……”窦婴硬着头皮拜道:“大丈夫便是一定要死,也当死国事,捐躯沙场,马革裹尸,岂能死于刀笔吏之手?”
刘彻横着眼睛,看了看窦婴。
这话,让刘彻听着有些耳朵疼!
灌夫,刘彻承认他确实是个好汉。
讲义气。不怕死,敢为朋友两肋插刀。
但……
他做的那些事情,却是人渣才会做的事情!
堂堂两千石的代国丞相,闹市中纵马狂奔。践踏士民!
事后不思悔改,反而为了掩盖罪行,对苦主打击报复,乃至于上刑罚。
再加之前世这货的种种行为,让刘彻确信——这就是个无药可救的渣渣!
灌夫要是不死,迟早窦婴要被他拖累而死。
刘彻真的不想让窦婴重蹈他前世的悲剧。
但。这些话,却不适合对窦婴说。
“卿一定要救灌夫?”刘彻冷冷的问道。
“陛下,灌夫,义士也!虽触法,但请陛下念在其有功社稷,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许其戴罪立功……”窦婴不愿回答刘彻的问题,反而顾左右而言它,咬死了灌夫现在还有用,应该命令他戴罪立功的这个点。
这是很符合如今士大夫贵族对官员贵族犯法问题的看法的。
老刘家玩刑无等级。
堂堂列侯两千石,犯法居然跟泥腿子一样,要接受法律的裁处?
士大夫贵族心里面当然是满腹牢骚。
但奈何这是祖制,皇帝不开口说要改,谁也不敢提。
刘彻看着窦婴这个作死的样子,心里面真有些恨铁不成钢。
但刘彻也知道,统治是要讲手段的。
所谓的‘法治社会’这个梗,哪怕是再过两千年,在中国也是镜中花水中月,领导一个电话,比法律有用多了。
在中国,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才是永恒的主旋律。
窦婴这样苦苦哀求,若刘彻都不肯给面子。
那传出去,舆论界肯定要炸锅了!
当年,太宗皇帝严格执法,赐死了自己的亲舅舅枳候薄昭,结果被人喷到现在。
在可见的未来,依然会被人喷。
弄死淮南厉王,更是洗不掉的污点。
可能对后世来说,灌夫这样的罪行,就算枪毙一万次,也该!
但在此时,以现行的道德和伦理价值观来看,尤其是士大夫们的眼光来看——灌夫犯罪,固然当死,但是,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计,为了大局,放他一马也是应该。
更何况,还有窦婴求情!
窦婴是谁?
刘彻的表叔,太皇太后的亲侄子,还曾经帮着刘彻稳固了储卫。
若刘彻连窦婴的面子都不给,传出去,士大夫们恐怕会嚷嚷着‘果然刻薄寡恩’。
这倒是没什么,关键是,有了这个事情后,以后谁还给老刘家卖命当忠臣啊?
大家跪舔皇帝,不就是为了皇帝能在关键时刻拉兄弟一把吗?
皇帝要是一切都公事公办,那还跪舔他做毛?
“朕就给大将军一个面子!”刘彻闭上眼睛,哪怕是皇帝,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也需要对现实妥协,毕竟,地球不是围着皇帝转的。
“但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刘彻冷声道:“削除一切爵位官职。废为庶民,永不录用!”
“这样的将军,吾不需要!”刘彻一挥袖子,背身而去。
什么戴罪立功?
留着这样一个残暴的将军继续去祸害百姓吗?
让你窦婴继续给他撑腰,让他家的子弟。去祸害颍川郡吗?
刘彻一句‘吾不需要。’等于将灌夫的仕途和前途,判了死刑。
灌夫,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这辈子,他就只能在窦婴门下混吃等死了!
………………………………………………
翌日,当长安城的百姓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他们愕然发现,整个城市,已经变成了一个军人的城市。
“快快快!”武库的大门,被几十名士卒拉开。露出了储藏在里面的无数兵器甲胄。
成捆成捆的弩箭,被人装上马车。
一柄柄的手弩,被装载到车厢之中。
很快,从武库直到灞桥,数百辆运输军械的马车,排成了一条长龙,以至于堵塞住了某些交通。
而在城市的闾里,一个个官府的差役,穿街入巷,敲开许多人家的家门。将一张张加盖了官府印章的公文,交到了这些人家的家主手中。
这些公文上,用着楷体书写整齐:某闾某户男某某,奉丞相之命。征尔从军,请于今日午时,至南军某校场报到!
这些都是被征调的民夫,作为给大军输送和保养各种后勤物资和军械。
而在城外,更大的规模征调,也在进行。
要维持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在高强度的战争环境下作战。至少需要两倍以上的民夫负责各种杂事。
于是,无数妻子,开始默默为丈夫打点行装,无数的母亲,急忙为儿子准备远行的干粮,无数的兄长,将之的弟弟妹妹叫到身前,叮嘱家里事务。
关中人对这种作战动员,一点也不陌生。
相反,他们非常适应这样的节奏。
从商君开始,关中大地上生活的百姓,就已经习惯了将自己的亲人送上战场。
对关中人来说。
军中自有颜如玉,军中自有黄金屋。
从军,哪怕是当一个民夫,也可能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恰到好处的机会,能获得一个军功。
自己和家人甚至子孙后代的未来,就将彻底改写。
所以,没有悲伤,也没有不舍,更加没有撒泼打滚,死活不去。
妻子为丈夫系上配剑,背上弓弩,含情脉脉的叮嘱着:“夫君此行,无忧家中,妾自会照看好家中父母与诸小子,只待君归!”
老父亲持着拐杖,教训着儿子:“且当见机行事,若有机会,当速执之!”
儿子叩首而拜:“诺!大人教诲,小子铭记于心,若遇北虏,必取其首级!”
匈奴的脑袋,可比其他任何敌人贼子的脑袋值钱多了。
汉律,得一匈奴首级,可直接升爵一级!
而在关中,过去,就有过许多的穷小子,在战场上捡漏,杀了一个受伤或者掉队的匈奴人。
马上就被人看中以为是勇士,特招入伍,吃上了皇粮,成为了一个光荣的北军或者南军士卒。
在战后论功行赏,于是被任命为队率或者司马。
从此一家人都有了保障,在乡中亭里,更是备受尊重。
甚至,有着无数媒婆,走上门来死活要塞一个士绅的女儿过来。
在关中,穷人要逆袭,其实只有从军这一条路!
拿自己的命,去给家人和后代,拼一个光明未来!
所以,除了那些被官府征召的农民子弟外,其他关中的豪强家族也是暗流涌动。
许多的豪门子弟,在听说了关中动员后,立刻就跳了起来。
他们比贫民们更喜欢战争!
“还读个鸟书!”华阴县的地头蛇,黄家的家宅中,一个年轻的士子模样打扮的男子,将手里的书简往地上一扔:“大丈夫当执剑披甲,建功立业于万里之外!”
他将头上的进贤冠扯下来,丢在地上,然后,走进自己的那件小房子里,将一件件他的珍藏取出来。
甲胄、配剑、弓弩还有绑腿。
然后,换下身上的宽大长袍,穿上紧身的武士服,系上配剑,拿起弓弩和箭袋,走出房门,对着自己院子外面的几个年轻的下人,喊了一嗓子,道:“今吾欲投笔从戎,建功立业,可有愿从者?”
“公子!”一个赤着身子,正在院里烧着炉火的壮汉立刻就跑过来,拜在他脚下,道:“小人黄大,愿从公子!”
周围其他下人里,也走出三四个男子,拜在他脚下,道:“我等皆愿从公子从军,为公子护佑左右,建功立业!”
这些人,都是黄家的下奴,他们非常清楚,只有抓住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才能摆脱自己的命运,不再为人奴婢。
况且,这位公子,与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大家都知道,公子打小就是以武安君为榜样,想要投效军旅的。
而且,家族中的长辈,从小就请了汉军中的退役士卒,教导这位公子进行各种训练。
然而,三年前,考举兴盛后,家里的长辈觉得,还是读书更有前途,于是,让公子去读书,更勒令他不许再舞枪弄棒。
可惜,这位公子虽然拜在关中名家杨氏门下学习,还改了个文雅的名字,取上了表字。
以论语中‘政者有所改匡正’为意,改名为黄匡,表字政。
但奈何,他天生与文学绝缘,读了三年多,参加了两次考举,次次名落孙山。
但与他的文学造诣相比,这位公子的军事才华,却是县里的县尉也夸赞过的。
更在华阴县里的游侠群里有过‘华阴乳虎’的诨号。
跟着他上战场,想来能混一个出身。
于是,这位叫黄匡的士子,带着那几名愿意跟随他的下人,从家里的仓库里取出弓弩剑戟,再在自己家的畜栏中,牵走五匹马。
其中有两匹,已然能作为战马骑乘。
将这些事情,处理完毕,黄匡就大咧咧去到自己父亲面前,道:“大人,小子欲从军,报效君父,愿大人准之!”
那老爹看着自己这个已经披挂整齐的儿子,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道:“我儿确定要从军?”
黄匡严肃的点点头。
没办法,作为老爹,他自然清楚自己的儿子,大抵是没法通过考举做官的。
但这不要紧,对关中人来说,自古以来,光宗耀祖,还是要靠马上实现。
错非他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早托关系,将他送到军队里去了。
现在,拦是拦不住了。
他只得道:“那汝且携我书信,去细柳营中拜访你世叔,请他为尔参赞一二!”
“诺!”黄匡大喜,道:“多谢大人!”
终于不要再掉书袋了!
终于解脱了!
“先别急着谢!”他老爹却道:“尔得应我一事:此番归来后,必得成亲,为我黄氏传宗接代!”
“诺!”黄匡想都不想,就抱拳笑道:“来年必让大人抱上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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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节 动员(2)
在另外一侧的茂陵邑的师家宅邸。
师家的家主师旦,对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儿子们道:“即刻将所有马车与车夫召回,命工人与马夫,立刻北向,暂停所有向关东转卖商品之行为,将吾家的马车及人手,全部转向萧关,为大军输送给养物资与人员!”
师家被迁徙到关中后,开始是泪流满面,损失惨重。
但为了活命,没有办法!
只好放血!
又是塞钱塞妹子去巴结馆陶长公主的两个儿子,又是捐肝捐肾,给天子修轨道,总算捡回一条命,没有跟任家一样被杀全家。
但,随后,因为他们的态度恭谨,跪舔及时。
所以天子栽培,给了他们轨道的特许经营权。
靠着这个特权,师家的财富跟滚雪球一样膨胀起来,两年间,就恢复了过去的身家,还膨胀了两三倍之多!
现在的师家,名下有着大小马车数百辆,养了各种马匹两三千匹,还从太仆哪里花钱租了三千多匹挽马。
每天,通过轨道,向关东转卖物资数百车,还拉回数百车关东的商品。
单单是这一项,就是日进斗金!
然后,又靠着跟馆陶家的关系,师家在安东那边,也是混的如鱼得水,进项无数。
于是,师氏上下,都膨胀了起来。
他们甚至敢跟关中的老牌豪强田氏比富,前不久,豪掷两千金,买下了一套学区宅,让田家至今恨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父亲大人,何以如此?”现在的师家上下,每天数钱数到手筋疼,大家的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就让钱海淹死我吧!
但。如今,家主师旦却忽然下令,将这条日进斗金的线路给停了,自掏腰包。去给老刘家输送军备物资。
且不说损失,单单是支出,恐怕就是数以百万甚至千万了!
几千匹的挽马,数百的马车,还有两三千的工人。数以千计的马夫和轨道维修工。
一天下来,起码一百万钱!
就这么丢到水里,没人能舒心。
在许多师家子弟心里,都觉得,老父亲这次怕是疯了吧!
但师旦却果决的道:“马上按照我的意思去办!谁要是拖拉,导致事情有所拖延,那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见到老父亲如此果决,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众人也只好拜道:“诺!谨遵大人之命!”
等到这些儿子走后,师旦才叹了一声。心里骂道:“这帮蠢货,鼠目寸光之辈,吾家未来,必不能靠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