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宏图-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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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杨嗣昌进了开封府的周王府,红色的宫墙把王府和开封分隔了两个世界,巍峨的琉璃瓦在余晖之下反射着奢靡的华光,周王此时坐在锦榻上,一个衣着华彩的女人轻抚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安抚他过于激动的心情,杨嗣昌就在一旁站着。
周王大声说:“开封府的大小官员都该死,还有山东来的兵马,特别是那个刘泽清,应该乱棍杖毙,都。。。。。。。都该死,都该死。。。。。。。。”
说着,他把面前的汤碗一巴掌甩了出去,里面的汤汁溅了杨嗣昌一身,杨嗣昌满脸含笑,未曾发作,要说洛阳能守住这半年,靠的是仅剩的河南精兵与充足的粮食、饷银,但开封都守住完全靠的就是眼前这位嚣张跋扈的周王。
半年来,这位周王从拿出了五十万两,在刘宗敏进攻开封最猛的时候,他更是让王府的仆人在街上大喊:有破贼守城之法者,赏银十万!
“王爷无恙,臣心大安,只是诸官将守土有功,得请天子定下章程,才可治罪。要说起来,真正有罪的是闯、献二贼。”杨嗣昌提醒道。
周王站起身,大叫:“对对对,正是这样,杨大人说的极是,寡人在城内日夜忐忑不安,都是那二贼缘故,你不是带来宣大精兵来嘛,快快出兵剿贼吧!”
周王如此兴奋不光是因为对闯、献二贼的痛恨,亦害怕客兵骄纵,当初他拿五十万两银子出来可是不情不愿的,那山东总兵刘泽清纵容士兵哗变,连王府的宫女都抢走了几十个,宣大兵马近十万,若是也这般,怕是大灾祸。
“是是是,二贼自然是要剿的,只是宣大兵马一路南来,粮饷不足,士气低迷,纵使微臣有剿贼之心,怕是也驾驭不得呀。”杨嗣昌低声说道。
周王听了这话,哇哇大叫起来,他大叫道:“杨嗣昌,你也威胁寡人,想要寡人出钱粮!”
不等杨嗣昌解释,周王大叫:“寡人没钱,没有粮食,而且杨嗣昌你给寡人听着,当初开封官将说好的,五十万粮饷是支借,如今开封解围,这些钱粮寡人要你一个月内还清!”
杨嗣昌可没想到周王倒打一耙,连忙劝说:“大明一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都是以国为家,周王既受封于开封,就要有。。。。。。。。。。。”
他正说着,忽然感觉地面颤抖了一下,大殿上积攒多年的灰尘震落下来,杨嗣昌的声音戛然而止,周王也是一脸茫然,问:“地面缘何震动,莫非大地动了?”
杨嗣昌微微摇头,细细感知,地面似乎不动了,若是大地动决不能如此,正此时,惶惶之声从北面传来,如同万钟齐鸣,这时一个小黄门忽然瘫软在地上,说:“王爷,王爷,黄河溃坝了!”
“你怎么知道,若是敢欺瞒,定要。。。。。。定要。。。。。。。”杨嗣昌顾不得利益,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大声斥问,他知道黄河溃坝的后果,此时宣大近五万人马和大量粮草辎重都在开封城外,若是溃坝,后果不堪设想!
“奴婢本是兰阳人,幼年时,黄河溃坝便是如此啊。”那小黄门哭着叫喊。
“这。。。。。这可怎么办?”周王脸色大骇,问道。
杨嗣昌抓住周王的手,就要离开,周王甩开说:“杨大人,你这是作甚?”
“王爷,开封府城居于釜底之地,黄河泄流,怒涛万丈,水面盖过房垣,如何能活,请王爷速随本官离开!”杨嗣昌连声说道,他知道,开封距离黄河不过十里,大水顷刻便至。
周王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寡人的王府,寡人的财货,寡人的美人儿都在这里,寡人不走啊。寡人不走啊。。。。。。。。。”
开封北门,眼见大水弥漫而来,守门的参将命令士卒和百姓担土堵门,但水流强劲,势不可遏,冲破城门,水高丈许,进门辄南下,隆隆之声,宛若惊雷。
杨嗣昌把打晕的周王从王府带出来,登上城中最高的钟鼓楼,躲避洪水,但见开封陷入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待第二日天亮,城中露出水面的仅仅是一些高大的建筑,包括钟鼓楼、各郡王府的屋脊、相国寺的寺庙顶,而唯一高于水面的不过是夷山顶的土街,也是挤满了逃难之人。
大水冲没开封,合城百姓哀嚎,幸存者登房顶、攀树头,号而望济,杨嗣昌目光所及,浮尸如鱼,举目四望尽是汪洋一片,百万生灵,尽付东流一道。
“宣大。。。。。。宣大新军啊,本官的数万精兵啊!”杨嗣昌极目所望,驻扎在东门以外的新军营地已经尽没于大水之中了,多数已经葬身鱼腹,犹可见旗帜帐篷在水中漂浮。
杨嗣昌看到凄惨的一幕,忽然撞向钟楼上的梁柱,顿时头破血流,好在被身边的幕僚扯了一下,卸立三分,没有伤及性命。
开封府,太康。
曹文诏领着的近万人马已经在太康停留了两日了,南下追击献贼以来,接敌三阵,杀敌近两千,收复了七八座县城,但城中都是无粮,他之所以等在这里,就是等待开封来的粮食,但是除了第一批粮食运到辎重营,再也没有见过一斗军粮,更让曹文诏担心的是,他已经三天没有接到督师杨嗣昌的命令了。
曹文诏一直等着,终于等来的是一个让他绝望的消息。
传信的骑兵明显不是传骑,而只是一名普通的骑兵,他的脸色惨白,说:“总兵大人,献贼炸开堤坝,水淹开封府,宣大军躲水不及,只有不到五千人逃出来。”
“杨督师呢?”曹文诏问。
“督师大人救了周王,乘船返回了北岸了,派小的传令于您和左将军,想方设法返回北岸,或与秦军汇合,保存实力。”那小卒咬牙说道。
“新军尽没了?”曹文诏又问了一句。
“多半。。。。。。多半是葬身洪水了。”小卒悲戚答道。
曹文诏的忽然从马上坠落,几个亲兵上前,扶起曹文诏,却发现曹文诏脸色煞白,剧烈的咳嗽之后,满嘴是血,他兀自无法相信,喃喃说:“我。。。。。我宣大军尽没了,那五六万兄弟啊,朝廷靡费千万编练的新军啊。。。。。。。。”
“大明。。。。。。。大明怕是完了。”曹文诏吐出悲戚一语,昏了过去。
待曹文诏醒来的时候,面前满是大小官将,众人皆是殷切的看着曹文诏,其中有他正兵营的游击,也有新军各营的主官,待曹文诏坐起身,一个新军将军说:“曹将军。。。。。。您还是拿个主意吧。”
“本官昏迷多久?”曹文诏问。
“两日。”那将军说道。
“这两日有什么消息传来?”曹文诏见众将脸色难看,当即问。
“杨督师来人催了两次,我们也联系不上左将军,另外。。。。。。。闯贼和献贼在许州一带打起来了,都说对方是掘堤纵洪的凶手,献贼打败,向南逃了,闯军已经向北而去了。。。。。。。开封。。。。。开封怕是没了。”
曹文诏点点头,说:“命令大军开拔,向南行进。”
“还追献贼?”亲将当即问道。
曹文诏摆摆手:“献贼追不得了,督师那里也是自身难保,你们觉得我们有机会与秦军汇合吗?”
众人皆是摇头,只要得知宣大军的结局,秦军肯定是返回陕西的,曹文诏说:“如今只有一条活路了。”
几个新军将领拉开与曹文诏的距离,一个将官说:“曹将军,无论如何,我等是不降贼的,末将深受朝廷大恩,领新军剿贼,家中血亲也多有丧命流贼之手的,若是将军降贼,请先诛杀末将吧。”
曹文诏见他跪在地上,说:“蠢货,本官何曾说降贼,本官的所说的活路是去扬州!”
“扬州?”众人不解。
曹文诏道:“扬州的卢象升卢大人忠直勇略,不亚于杨、孙二位督师,其麾下总兵郝允曜,拥兵二万,是云中侯妻弟,与本官有交情在,若我军投奔,定然不会亏待我等的。”
“可是。。。。。。杨督师命我们北上的啊。”一个新军将领说道。
曹文诏未曾说话,一个亲将说:“他杨嗣昌不听我家将主的,执意渡河,才有今日之败,让王师无功尽没,中原局势大坏,便是当朝首辅,天子宠臣也是担不起责任来,哼,难道我们要跟着他去陪葬吗?”(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章四六 虎狼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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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将军,可见督师大人?”
李信飞奔直入封丘县城,见到山西镇总兵周遇吉连忙问道,看他紧张的样子已经是没了形状。
周遇吉微微颔首,说:“督师大人昨日午后来过,向末将面陈方略,让末将率领宣大余兵,返回山西,把守宁武关。”
“今日可见督师否?”李信又问。
周遇吉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匣子,说:“此乃督师大人所赐,说三日后交由监军万元吉。”
李信接过匣子去开一看,里面有一奏折,他不顾其他,打开了看,咣当一声,连匣子带奏折坠落在了地上,李信瘫软在地,喃喃说:“杨大人怕是。。。。。。。怕是已经。。。。。。。。”
周遇吉捡起地上的奏折,看了一眼,发现那是杨嗣昌向天子请罪的折子,把此次宣大尽没,开封被淹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最后表示以死谢罪。周遇吉连忙说:“昨日督师大人曾让末将为他寻一熟悉长垣的向导。”
李信站起身子,提着袍子炮将起来,大叫:“快快,去长垣,去黄河泛道!”
从开封逃回岸北之后,已经寻死过的杨嗣昌在众人的劝说下焕发了新的斗志,特别是听闻闯、献二贼内讧之后,杨嗣昌把行辕摆在封丘,开始重新布置,一方面他收拢尚未渡河的宣大兵马近万,又联络左良玉、曹文诏和孙传庭,杨嗣昌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夜以继日的制定方略,一直到前日听到黄河改道的消息。
黄河改道几乎与开封决堤在同一时间发生,但祸患的是山东,一时没有塘报传来,一直到灾民进入直隶,杨嗣昌才得知了这个灾难消息,自此以后,李信在没有见过杨嗣昌。
李信与周遇吉长驱数十里,向东而去,此时这里也是一片汪洋,遍地都是黄泛区,官道两旁,一群饥民面如菜色,茫然的看着马上的官将,皆是不敢言语,一直到长垣境内,但见面向黄河泛道的亭子里挂了几根白凌,李信连忙下马走了过去,却见一老农浑身是泥巴,正从泥浆里挑出一条玉带。
李信一把抓住那玉带,一看正是杨嗣昌的,李信问:“这玉带的主人呢?”
那老农见来人都是一身官袍,连忙跪在地上,说:“小人只是看到有个面带福相的老人在这河边饮酒,踉踉跄跄的,几次跌倒,小人本想去问问,却听那人指天狂骂,似是失心疯了似的,再不敢向前,后来那人便走向河中央了投河了,小人拼命想去救,却也没法进泥塘深处。。。。。。。”
李信顺着老农所指,但见泥塘中有一行脚印,只通河中央。
那老农见这些官将皆是悲愤,连忙说:“各位老爷,那人还在这亭子里写了些字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娟,上面用血写了一行红字:盐梅今暂作干城,上将威严细柳营,一扫寇氛从此靖,还期教养遂民生。
李信手捧着白娟,颤抖起来,这是杨嗣昌出京督师,在平台践行的时候,天子御赐的赠别诗。
“大人。。。。。。。大人。。。。。。。”李信捧着白娟,痛哭起来,久久不能自已。
京城,平台。
皇帝高居御座之上,内阁大臣皆是神色严正,肃穆而立,不敢言语,杨嗣昌的折子递到皇帝的手中已经有一刻钟了,皇帝看过之后,面若死灰,胸膛起伏不定,不知过了多久,皇帝忽然从御座上站起,把手中的折子撕得粉碎,扔到了辅臣们的面前。
“杨嗣昌,你是本朝第一罪人啊!”皇帝拍的御案咣咣作响,竭尽全力的嘶吼道。
嘶吼过后,皇帝的脸色忽然变的一片煞白,一声鲜血从腹中吐出,血染红了御案,咣当,皇帝坐在了椅子上。
“庸臣误国,庸臣误国啊。。。。。。。。”皇帝仍旧呼号不止,胸腔之中却满是空鸣。
御案上的文房四宝已经和奏折一道被扔到了地上,内阁辅臣皆是不敢言,皇帝此时已经是流出泪来:“朕躬德薄啊,竟然重信如此庸碌之臣,害了大明数万忠勇,废了朝廷千万粮饷,大明的江山,难道就要亡在朕的手中了吗?”
陈新甲再也听不下去,向前走了两步,跪在地上,说:“皇上,此时此刻,不是追究杨大人罪过的时候,也不是黯然神伤的时候,闯贼已成大患,如今黄河泛滥,直隶、山东河南都受大灾,如何赈济灾民,如何挽回局势,还要请皇上定夺啊。”
王承恩上前,用手帕擦了擦皇帝嘴角的鲜血,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部,劝慰道:“皇爷,皇爷万万不可自责啊,保重龙体要紧,要是皇爷真出点什么事儿,天下百姓当如何,祖宗留下的江山又如何?”
皇帝听了这话,心情稍稍平复,正色说:“杨卿已死,朕赐予哀荣,陈大人便担任兵部尚书,为朕赞画军机吧。”
陈新甲连忙谢恩,皇帝当即问:“如此危局,陈先生有何良策?”
陈新甲当即说:“皇上,如今中原及京畿尚有北府、辽镇和秦军三支强兵,局势尚未崩溃,微臣请皇上调集辽镇兵马入关,屏护京师,再请皇上令秦军返回关中,守卫潼关。”
“秦军回陕,何人平贼?”皇帝不甘的问道。
陈新甲当即叩首,严声说:“皇上,如今局势大危,平贼是平不得了,大明能听调的只剩下秦军和卢象升的兵马,若是再失一军,京畿不保。”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皇帝脸色大变,问。
陈新甲道:“原本闯贼不过是一巨寇尔,流窜各处,杀人越货,如今已经开始邀买人心,自立为王了,此乃大患尔,皇上要知道,如今户部不过三五十万库银,而河南、直隶和山东至少五百万的灾民,拿什么就赈济?朝廷不去赈济,闯贼便会去,那些愚民愚妇,便为闯贼鹰犬尔,中原已经是大乱,闯贼再聚众,便是百万人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