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宏图-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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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接过簿册,看了一眼,走到人堆里,念了七八个名字,念到名字的人走了出来,在李信的讯问下报出姓名、年龄、籍贯和家庭成员,查了七八个,全都与簿册上一样,但李信仍然不信,又换了个地方,点验了几人,也都确信无误。
这也怪不得李信不相信,他追随杨鹤久了,辗转秦地各方,见过的饥民不下几十万,但如眼前这般的却没见过,他见过的饥民个个瘦骨如柴,饿的眼睛发绿,平日半死不活,若是见到吃食便会没了人样,人吃人之事寻常事。
饥民哪像刘家寨的这般,虽说瘦些,却也颇有精神,而且还能排成队列,面对上官,只敢偷瞧,不敢言语。
但事实如此,由不得李信不信,不过他本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找来孙伯纶,问道:“本官来时,葭州境内已无大股流贼,为何不把饥民放归回乡,留在这里作甚,更何况,这千余饥民,无钱无粮如何养活,耽搁久了,就要生事了。”
孙伯纶又找人拿来四本簿册,呈送到李信手中,说:“大人,战事方休,郝大人便遣下官安排流民回乡,但吾等清楚,不是所有流民都可以回乡的。”
李信拿起簿册,看了看,对孙伯纶所言却颇为不解,连忙询问,孙伯纶解释说:“大人,放归流民回乡是为了防止其聚众生事,但流民之间也有不同,这四本簿册上所记录的都是放归的流民,约有三千左右,都是籍贯在附近,且家中尚有田地房产,这等流民回了家,来年开春种粮,尚有活路,而剩下的千余流民,要么从贼时田宅被毁,要么本无恒产,放归回去,没有活路,若当地衙门不救济,岂不是又要生乱。”
听了这话,李信愣住了,看簿册句句属实,听意思极为有理,流民回乡没有活路再次从贼的事情这几年屡见不鲜,但这千余流民就是千张吃饭的嘴,如何养活。
由不得李信不担心,每次剿贼完,安置流民就是总督衙门最头疼的事,这是极耗费钱粮的,而朝廷最缺乏的就是钱粮,陕西灾荒数年,各地都在缺粮,朝廷的主要财政又放在辽东,杨鹤除了上书朝廷,就是请当地缙绅捐输,甚至动用军饷,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这些法子是不少,但事实证明根本不顶用。
莫要说财政困难的大明朝廷,此时连皇帝的内帑都掏了个干净,而各地缙绅都纷纷哭穷,拿出的钱粮也是杯水车薪,如果逼得紧了,立刻联络朝中旧友弹劾。
孙伯纶却一点也不担心,微笑说道:“大人,陕西连年灾荒,朝廷收不上赋税,百姓自己都活不下去去,若说谁有粮食,怕只有各地缙绅了,所以,这钱粮之事还是要落在缙绅头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郝世禄纵兵抢掠?”李信大惊失色,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若是郝世禄真做出这等事,怕是缙绅们早就把状子递到总督衙门去了,自己怎么能不知道呢。
“郝大人万万不敢有这等想法的,小人的意思是让缙绅自愿捐输。”孙伯纶解释了起来。
刚开始,流民吃的都是剿灭流贼时候缴获的粮食,自然不能持久,因此孙伯纶去了一趟葭州城,找到了几个有来往的缙绅,让其捐输,这些铁公鸡自然一毛不拔,孙伯纶早有准备,拿出了一个方案。
方案很简单,由孙伯纶整训流民,把这些饥不择食的恶狼变成踏实肯干的劳动力,组成劳动队,给缙绅干活换取粮食,而第一份工作就是帮着缙绅们筑造寨堡。
俗话说,小乱住城,大乱住乡,缙绅都是葭州的大地主,在乡下多有产业,如今陕西的形势大家清楚,若是真来几个蝎子块那样的流贼,自己在乡下的产业自然不得保,况且,比蝎子块厉害的流贼多的是,而且孙伯纶还让人散播在山西作乱的三十六营要回来了,惹的人心惶惶,缙绅们自然想到结寨自保。
这想法不错,可能让流贼攻不下的堡寨可不是有个围墙那么简单,不仅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更需要懂行的人设计,至少老爷们可住不惯边军那种完全为战争准备的堡垒。
而这两样孙伯纶全都具备,双方一拍即合,缙绅们出钱出粮,让孙伯纶出人修筑堡寨,除了堡寨修筑,孙伯纶还专门为缙绅们挖沟修渠,平整土地,将荒地变良田,换取钱粮。
流民得食,缙绅得利,双方合作愉快,相安无事,孙伯纶居中调和,以武力压服懒惰想跑的流民,还适当放过一些杆子,造成局势不稳的假象,让缙绅们时刻保持危机感。
虽然合作的缙绅不多,但若完成合作,获得的粮食可供饥民吃一年,这意味着,只要来年流民获得土地或者再次成为佃农,他们就能安顿下来,这已经是让人满意的结果了。
听了孙伯纶的解释,李信感觉茅塞顿开,对孙伯纶的谋略大加赞赏。
“孙大人,以你的韬略,小小的百户自然不适合,我自当向总督大人献上你的抚民法子,说明你的功劳,孙大人必当受到重用。”李信颇有些和孙伯纶相见恨晚的感觉,对他也客气了很多,就算是郝世禄也未得如此待遇。
孙伯纶自然是千恩万谢,他知道杨鹤很快就会被罢官,若是能在其失去权力之前让自己爬高一些,也是利用一下其剩余价值,况且孙伯纶更明白,杨鹤虽然倒了,但他有一个年轻有为的儿子杨嗣昌,那可是崇祯皇帝未来最宠信的臣子。(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章二八 构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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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在刘家寨呆了十天,亲眼看着周围一日三变,气象万千,亲身感受,更是深刻明白,这些政策虽以都司郝世禄名义施行,却都是孙伯纶的手笔,由此更是对孙伯纶佩服。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李信亲自赶往葭州州城,找葭州知州蒋应昌支借粮草,以用来孙伯纶练兵,减缓压力,他本以为,这位在保安围困神一魁部战役中,身陷敌营,傲然不屈的忠贞之士会勤劳王事,开仓周济,以报杨鹤大人擢拔之恩,却不曾想,蒋应昌以开粮需三边总督的文书为理由,拒绝放粮。
李信几番央求,蒋应昌索性不见,甚至连对总督幕吏的尊重也欠奉。
“奇怪的紧,一个小小的知州,怎敢如此待我,我定要禀明总督大人,治其怠惰之罪。”见到孙伯纶,没要来粮食的李信很没有面子,当下就大怒。
孙伯纶却不以为意,安慰了几句,李信觉得奇怪,他感觉孙伯纶一点也不意外,于是问及此事,孙伯纶请李信进了书房,拿出几分积压的邸报,还有一些孙伯纶收集的情报。
神一魁被官军杀降后复起导致的局势败坏已经显现,神一魁是死了,但余部四散而逃,为祸四方,可天飞等屯兵铁角城,总兵贺虎臣几番攻打皆不下,满天星、上天猴等五部肆虐鄜州、宜川一带,赫临庵、刘六儿降而复叛,攻下中部(地名,后世称黄陵),有进击凤翔,入关中的态势。
若这些只算是神一魁覆灭的余波,那在山西的点灯子打破杨鹤亲自布置的黄河防线,从山西窜入黄龙山,肆虐西安北部诸县,就是对杨鹤陕西方略的一次重要打击,而副总兵赵大胤上报斩五十人,三十五人为妇女首级,成为压死杨鹤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朝廷的处置还未传到,但明眼人都知道,杨鹤被革职逮讯只是时间问题。
这就不难理解蒋应昌为何冷待李信,拒不放粮了,李信拿着这些邸报,槽牙咬的嘎嘎作响,忽然掀翻书桌,把文房四宝撒了一地。
“这。。。。。。这是小人构陷,若不是贺人龙伏击神一魁,陕西大局哪能败坏到这地步,杨大人公忠体国,剿抚之策更是得天子肯定,定然是奸佞小人贪图权位,陷害大人,想要抢夺这三边总督的位置。”李信一时失了理智,大声吵嚷,把这两月来心中所思喊了出来。
孙伯纶赶忙扑上去,拉住李信,劝说:“李大人,您可莫要胡说,这要被别人听到,传出去,你还能好过?”
“胡说?本官所言句句属实,那奸佞小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延绥巡抚洪承畴,这厮擅杀降兵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本官没有抓到证据。。。。。。。。”李信已经怒到了极点,不管不顾,对着孙伯纶就是一阵大吼。
孙伯纶也顾不得身份,直接捂住了他的嘴,这家伙不想活了,自己还不想死呢。
“大人,这可不是我等可议论的,莫说没有证据,就算有,洪大人也当受重用,接任三边总督也成了定局,要不然为何最近这么多官员过境去榆林参拜。你在这里大叫大嚷,不仅于大局无用,若是被别人听到,反而落得散播谣言中伤朝廷大员,倒是害了杨大人。”孙伯纶劝说了几句。
听了孙伯纶的话,李信怒火渐熄,一拳砸在墙上,恨恨的说:“哎,恨煞我也,是我气糊涂了,多亏孙大人劝我!”
孙伯纶连忙抱拳:“大人折煞下官,下官就是一个小小百户,哪懂的这些,但下官不是没心肝的人,眼前杨大人被人陷害,心中也是不忍,以下官来看,如今陕西大局败坏至此,上有天子震怒,下有奸臣攻讦,还有那些说闲话的御史弹劾,下官怕杨大人怕是连命保不住了,还要牵连子嗣,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保住大人性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信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孙伯纶,问:“我与孙大人交情不深,大人如此劝慰,当真是让李某感动,此番我是气糊涂了,不知孙大人可有何策教我?”
“下官哪里有什么计策,大人说是有人陷害,咱们找到证据便好,就算不能救了杨大人,但也是冤有头债有主,将来报仇也找对人呀。”孙伯纶小心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要好好思量一下,孙大人去忙吧。”李信下了逐客令,孙伯纶连忙告退。
仆人进来,收拾桌案和文房四宝,惊骇的看到李信手持剪刀割开包扎手的布,伤口撕裂,鲜血滴落进了砚中,他亲手研磨,取来毛笔蘸了血墨,在纸上写道:大人明鉴,下官李信此番至葭州,十余日,但见流贼覆灭,百姓安居,尽赖百户孙伯纶谋略也,其志虑忠纯。。。。。。。
孙伯纶出了李信书房,连忙找来琉璃球,问:“张孟金的消息可是真的?”
琉璃球跪下道:“大人,上次听了那消息,怕误了您大事,就想着去铁角城一带打探,不曾想在安定一带遇到可天飞部的人,抓了个小哨,问得不少消息。”
说着,琉璃球呈上一份文书,孙伯纶一看,原来贺虎臣围可天飞于铁角城,几番攻不下,买通内贼,烧可天飞积存粮草,导致可天飞部无法在铁角城过冬,只得突围,在顺宁一带又遭到曹文诏部伏击,不得南下,只得度过西川到安塞一带,准备沿延河南下,琉璃球本就是流贼,混进去,果然打探到张孟金藏在可天飞营中,但因曹文诏伏击,张孟金独领了一营人马,不知去向。
孙伯纶看完情报,细细思索,对琉璃球说:“我从达尔扈特出来的时候,说了要给咱们老兄弟们一个交代,如今大头领被害,咱们救援不得,已经是辜负了兄弟们的信任了。”
琉璃球却说:“大人千万别自责,大头领被几万大军围在宁塞,咱们几十个兄弟能做什么。”
孙伯纶一摆手,继续说:“大头领死了,我们要为其报仇,而张孟金这贼厮正是背叛大头领的最大叛徒,若不取了他人头,我实难心甘。只是如今咱们找不到他,但有人能找到。”
“大人说是贺人龙?”琉璃球本就是聪明人,问道。
孙伯纶点点头:“没错,若真如传言,是贺人龙买通张孟金,害了大头领,那张孟金应当受抚成为朝廷命官,可是这厮并没有,定然贺人龙与张孟金之间有嫌隙,而且郝都司也收到过贺人龙的授意,抓到张孟金,格杀勿论,既如此,不如把消息捅到贺人龙那里。”
琉璃球听了这话:“小人这就去榆林。”
孙伯纶拉住琉璃球,说:“记住,此事闹的越大越好,要让贺人龙知道,也要让洪大人知道,而且还要让李信大人知道。”(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章二九 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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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月末,开始变天了,不仅气候变冷,整个陕西的政局也开始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是再迟钝的人,现在也知道杨鹤要倒了,陕西各地衙门人人自危,就连各地剿贼兵马都放缓了速度,静等下一任三边总督的命令。
潼关,杨鹤书房。
这位耳顺之年的老人安静的坐在舆图旁,手中的钎子不时翻动着不远处的火盆,他鬓发斑白,皮肤松弛,几年的剿抚工作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他已经许久没像现在这样清闲过了。
“老爷,刚才来了一位锦衣卫的小旗,说天子下令将老人革职带回京城,那小旗还说,锦衣卫的吕千户已经抵达洛阳,将于五日内赶到。”一个老仆走进来,戚戚然说道。
杨鹤叹息一声,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也罢,老夫问心无愧,真是终究负了天子重托。”
“老爷,不如小人收拾一些细软,您。。。。。。。。”老仆跟杨鹤几十年,此时想到的就是逃跑的法子。
“莫要胡来,那锦衣卫小旗之所以提前来报,定然是受了我儿嗣昌的好处,你若有何动作,害的就是嗣昌。”杨鹤连忙阻止,他枯木一般的手一指案几,道:“那封文书,你且送达葭州给李信,让他莫要白费力气,总督衙门已经去了他的名字,牵连不到,让他去京城找嗣昌吧。”
老仆收了文书,正要出去,杨鹤忽然道:“等一等,李信前些日子传血书荐一百户,言其志虑忠纯、专心王事,我本以为夸大,派人前去调查,现在看来是复查不得了,既如此,就信李信一言,擢拔其为千户,依旧在葭州都司麾下效力,转办练兵抚贼之事吧。”
“老爷,李大人可是请老爷升迁其为守备,世职千户呀。”老仆小声的提醒道。
杨鹤摆摆手:“李信糊涂呀,从百户直接擢拔成守备,那孙百户岂不骄横傲慢,而且,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