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双面宰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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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心里的那个隐忧。现在的陆显也有无法宣之于口的念头和忧虑,在心底的那个角落里。“不行,不能放弃。望儿的教育是耽搁不得了。他必须成为优秀的人。这一步必须走出去。我要好好筹划,未来,还很长呢。”
想到这里,陆显下定决心不能退。他蹲下来,拉着陆望的手,轻轻问他,“望儿,段夫子是天下最有学问的人。你想跟他学吗?”陆望歪着头,想了想,扁着嘴委屈地说,“可是他不想收我呢。”陆显问他,“你相不相信,不可能的事会变成可能?”陆望的眼睛忽然亮了,点点头,“我相信。”
“好,那我们等下去!”陆显拍拍陆望身上的土,坚定地站起来。陆宽见父子俩都有些疲乏,连忙让随从搬来一大一小两把椅子靠在墙根下。陆望蹦蹦跳跳地跑向自己的小椅子,一屁股坐下,嘴里叫道,“宽叔真好!”陆显也在椅子上坐下,半闭着眼睛歇息。
陆望一脸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数手指玩。“一、二、三、四、五。”再换只手,“六、七、八、九、十。”数完手指,跳下椅子,数篱笆上的菊花花瓣,“一、二、三、四、五。。。”咦?金黄的菊瓣上怎么突然多了一个黑色的毛毛虫?毛毛虫还在动。。。原来是一只黑色的毛手!
陆望呆呆地望着那只毛手发怔,向篱笆对面看去,突然对上了一对乌溜溜的圆眼睛。那双眼睛也好奇的望着他,我的天!居然是只毛猴子!这猴子正爬在篱笆这边,将一只毛手向菊花伸去,还居高临下地对着陆望咧齿一笑,露出一嘴的大白牙,似乎是胜利者的宣示。
陆府的随从们只见段夫子的院子里,不知哪来的一只毛猴子,龇牙咧嘴地蹲在竹篱笆上,一把扯下篱笆上插的菊花,用毛茸茸的黑手摘下花瓣往自己的头上胡乱戴去,尾巴左右晃着,往篱笆上甩去。陆宽连忙叫道,“少爷!可千万别惹这野猴子。谁晓得是从哪窜出来的呢!小心它挠你!”
这猴子似乎听懂了陆宽在嚼他的舌,“哧”的一声裂开大嘴朝陆宽做了个鬼脸,脸都挤在一起,更显得脸红如火。陆宽也顾不得这许多,连连向陆望招收,喊道,“少爷!别摸它屁股!这大马猴急了会咬人的!”
猴子显然怒了,哧溜一声从篱笆上窜出来,想往陆宽扑去。随从们立刻把陆显、陆望护住,护主心切的陆宽也早已挡在了陆望身前。猴子一看人多势众,用毛手摸摸脑袋,从如临大敌的随从们身边一个箭步窜出,三步并作五步往前冲,晃着尾巴往乡间田埂边的小路跑去,一溜烟竟跑的没影了。
陆宽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为自己成功保护了大人和少爷,化解马猴危机感到庆幸。从祖辈就在陆府当差,父亲更是忠国公的贴身管家。到了陆显执掌陆府,陆宽也跟随着从小服侍到大的陆尚书鞍前马后地辛劳。
至于小公子陆望,更是陆宽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心头肉,巴不得把少爷立刻拉扯成人,继承陆府的荣光。这不知从哪窜到段夫子院子里的野猴子实在可恶,差点把身娇肉嫩的少爷冲撞了,真是罪大恶极。陆宽擦擦脸上的汉,回想起野猴子的利爪,真是心有余悸。
陆望眼睁睁看着这猴子跑了,倒觉得没趣。从篱笆边走到门前的大槐树下,放眼望去,围观的乡邻中倒有一个小孩挤在人群中,好奇地探头探脑。那小孩儿七八岁年级,胡乱扎着两个总角,穿着一件乡间常见的粗布衫,赤脚穿着一双草鞋。陆望见了,心里倒畅快,心想,让他陪我玩会儿倒好。便向他招手,道,“来,我们一起玩儿。”
陆宽见他脸上倒还干净,衣服也不算破烂,便点头示意他过来,并吩咐随从们小心看顾着。小孩儿见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童儿向他招手,让他过去,心里想着,“这大概是大娘说的京里来的公子了。生的真是好看,富贵人家出来的。我去与他玩一玩儿,便是积了福呢。”
想到此,便小心翼翼地向陆望走去。见那些随从们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大胆走到陆望身边,把手在衣服上搓了搓,问道,“玩什么呢?”陆望笑眯眯地仰起小脸,对比他高一个半头的小孩说,“我们玩剪刀石头布吧。你叫什么?”小孩儿老老实实地说,“我姓贺,叫寄奴。”
陆望说,“你爹娘在哪?”寄奴说,“我没有爹娘,是寄养在庙里的,师父们把我养大的。”陆望听了,倒有点与他同病相伶的意思,因他生下来就没见过亲娘,只是和爹去娘的坟前拜过。想着寄奴这个名字太寒酸了,陆望便学着大人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说,“我总听得爹在娘牌位前念什么‘满目山河空念远’,你和我一样也是没娘的,小名寄奴,大名就叫怀远吧。”
寄奴点点头,说,“回去我就告诉庙里的师父我改名了。你能帮我把这个名字写下来吗?”陆望看着陆宽,拉着他的手说,“宽叔,你帮我写吧。”陆宽点点头,让随从找来纸笔,写好交给寄奴。寄奴把纸条塞进怀里,说了声“谢谢”,便对陆望说,“那我们来玩吧。”
陆望开心地拍手,说,“来吧,石头,剪刀,布!”寄奴急急出了个布,陆望的小手藏在袖口里,本来是半拳着,忽而伸出两根手指,露出袖口,笑着嚷道,“你输了!让我刮鼻子!”寄奴只觉得眼花,似乎那袖口里的白嫩小手忽而是拳,忽而是指,似乎又是自己出的快了,只好摸摸鼻子认罚。
两人正在你一拳我一掌玩的热闹,只听随从们一阵喧嚷,围住了一个毛茸茸的黑影。陆望与寄奴也跑到人群中一看,原来那只泼猴又回来了,只是猴掌处一片血糊住了黑毛,肉也翻出来,露出一道很深的伤口。见众人围住啧啧议论,这猴子的黑眼珠露出了一丝恐惧,咧开牙齿想吓退围观的人群,却引来一阵阵哂笑,不由得发出凄楚的哀鸣。
陆望见着,靠近猴子,伸出手想去摸它的头。猴子警惕地向后一跳,咧着嘴向陆望示威。陆望蹲下来,自顾自地对猴子说,“小猴子,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受伤了,我帮你治好。”随即跑向陆显,拉着他的手,问道,“爹,能不能帮小猴子治伤,它太可怜了!”
陆显被儿子拉着走来,见这猴子的惨状,想着也是一条生灵,便一口应承下来,“放心吧。这就给它治。”围观的马三连忙说道,“大老爷,这猴子一定是给山里猎户的捕兽夹给伤着了。这猴子贪吃,定是拿这夹子上的鲜果时,手掌给夹住了。亏得它能挣出来,不然山里人今晚该吃上猴掌了。”陆显点头,对随从说,“让沧州府去弄些金疮药和纱布来。”随从答应着,一溜烟去了。
一顿饭的功夫,那随从带着一个郎中,捧着治伤的家什急急飞奔而来。那郎中刚要见礼,陆显摆摆手,说道,“免了。给这猴头看看吧。”郎中恭敬答道,“小医领命!”便取出家伙,由随从按住猴子,自己拉着猴掌,细心地剔除烂肉,上药包扎。那猴子起初被按住,挣扎了一会儿,后见自己的手掌被上了一些清凉药粉,便觉得不那么疼了些,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陆望那张关切的小脸。
少顷,郎中已经包扎完毕,行了礼便恭敬告退。寄奴偷偷捅捅陆望的背,悄声问他,“你要把这猴子带回家玩吗?我见街上卖艺的猴子可好玩了。”陆望想了一会儿,黯然说,“让它回山里吧。它妈妈会想它的。”随从们听罢,便放开猴子,人群也让开一条路。
这猴子居然站立起来,学人的样子拱了拱手,手脚并用地朝段夫子家的篱笆跑去。众人正要喝住,猴子哧溜一声翻过篱笆,往段夫子的居室跑去。陆显跺脚叹道,“这野猴,又去惊扰段夫子了。”众人也说,“救了这泼猴,又去惹事。”正议论纷纷,段夫子忽然怀抱着这猴子从院中走了出来。
望春风:双面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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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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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猴子在段博彦怀中甚是安分,不断抓耳挠腮,一副讨巧卖乖的小人得志样子。(全本小说网,https://。)陆显想,这野猴子怎么被段夫子收伏了吗?居然没有之前那龇牙咧嘴的派头了。段博彦抱着这猴头,倒是一脸怜惜之意。
猴子见着陆望,露出一副久旱逢甘霖的模样,吱吱叫唤了两声,便举着爪子合在一起,俨然是双手抱拳,向陆望拜了俩拜。陆望噗嗤一笑,说,“这小猴子很通人情呢。”猴头又转头望向段夫子,指着陆望示意。
这也是奇了,段夫子居然似乎与这泼猴通了心意,微微一笑,和蔼地对陆望说,“是你救了媚娘吧?”什么?媚。。媚娘?是这浑身黑毛的大马猴吗?众人都呆住。段博彦看见众人的颜色神情,便解释说,“这是老夫收养的野猴子,拙荆见它虽然粗野,但性通人情,更懂知恩图报,常拿些野果来看我老夫妻两,如儿童心性,便取名媚娘。”
众人方才了悟,原来还是段夫子家的猴子。难怪跟着一代鸿儒亲近久了,居然沐猴而冠,学会拱手抱拳了。这真可说是“禽兽而知礼了”。陆望巴了巴小嘴,抬起头对段博彦说,“段夫子爷爷,您可别关着媚娘。这样它就见不到妈妈了。”
陆显听了这傻话,哭笑不得,忙说道,“你这痴儿,段夫子仁人之心,及于鸟兽。怎么会关着它呢?你看它不是来去自如,一定是常常来往于山林中的。”
段博彦倒是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劣徒别给我戴高帽了。倒是你这孩儿有趣,爱物之心及于鸟兽,尊亲之意推己于人,发于肺腑,出于天性,暗合圣人大道,又直率敢言,比你可爱多了!”
陆显忙低头笑道,“是,是,夫子教诲的是。学生在官场浸淫过久,遭染污之处甚多。只是愿犬子能有幸从夫子受教圣人之道,才能在今后一直保持本心,不重蹈我的覆辙。”段博彦听得此言,抚须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那皇帝怎么肯你让你来见我老头子?”
陆显急忙解释说,“学生四赴沧州,皆是蒙陛下恩准。陛下对夫子亦是尊敬有加。当年恐是有小人挑唆,才使夫子误信陛下有意驱夫子出京。”段博彦冷笑一声,“当年的事也罢了。老朽在京收徒讲学,年深日久,早愿返回故林。如今是得偿所愿了。”说罢看了陆望一眼,说,“你们父子进来说吧。”便自顾自转身,仍旧抱着猴子进了院子。
陆宽忙令随从退下,陆显便带着陆望进了院落。只见院子里种着几株槐树,树旁搭着一个葡萄架,旁边搁着一个青石板搭成的简易石桌,几张形状古朴的石凳随意地摆放着。屋旁左边种着一畦青菜,右边种着一些药材。
那猴子趴在段博彦的肩上,对着陆望挤眉弄眼,促狭极了。陆望也吃吃地笑。进的屋来,段博彦在一条长案边坐下,岸上堆着几本书籍。陆显站立在门旁,尚未敢就座。一个布衣荆钗的老妇推门进屋,猴子哧的一声窜到老妇的怀里。
老妇爱怜地拍拍猴子的毛茸茸的背,轻声哄道,“媚娘啊,多亏有人给你疗伤啊。”说罢笑着对陆显说,“小显,你还站着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老段的臭脾气。快坐下吧。”陆显恭敬地说,“谢师娘。”便拉着陆望,在旁边一溜椅子中随意坐下。
段夫人把陆望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叹道,“好一个人物!”便瞟了一眼段博彦说,“这可是徒孙来看你,别再拿架子了!你不见小显,我见。这小望儿更是招人疼!”段博彦也不回嘴,说道,“你先带媚娘去厨房找点吃的吧。”段夫人会意,便抱着那猴子出去了。
段博彦沉声说,“你知道我五年前关闭西岭书院后,便不再收徒。你这孩儿我看资质甚佳,是可造之材。然而京中文人甚多,何必来找我这老朽废弃之人呢?刘家的这个老三作了皇帝,却不是心胸宽大之徒,富贵心重,百姓心淡。他眼眶里瞧得见的,是他刘家那一亩三分地。我看他未必能治理得好天下,你家已然三代富贵,又何必卑躬屈膝位列朝班,做这没有滋味的吏部尚书呢!”
陆显叹了口气,说道,“知我者,恩师也。老师应该知道,我并无贪图富贵之心。就是贪图富贵,也大可做个富贵闲人,不管朝中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世人皆道吏部尚书权柄甚重,一言一行牵动天下官吏的升迁调职。可这吏部尚书,是刘家的尚书,我真正做得了主的,又有多少呢?一言定兴废,对那些中层以下官吏尚可说得,对朝中高官,那是言过其实了。”
段博彦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趟这趟浑水呢?”陆显说,“我不趟浑水,会有更黑的人去蹚浑水,水会更加浑浊,更加黑不见底。即使以一己之力令水不那么浊,也值得我赴汤蹈火。”段博彦沉声半晌,缓缓说,“往日竟是我不知你的心了。”陆显激动地说,“老师千万不可如此说。此事不可对人言,我亦未曾宣之于口。将来的事,且看罢。世人知我,不知,我都毫无遗憾。虽千万人,吾往矣。”
段博彦点头,二人相对默然而坐。陆望看看父亲,再看看段夫子,也安静地坐着。屋内的空气非常安静。书架旁的博山炉散发出缕缕烟雾,与若有若无的游丝缠绕在一起。阳光从木格窗棂间懒散无力地射进来,让这烟尘看似一阵白雾,在无言的沉默中游荡。
许久,段博彦开口问道,“你对这孩儿是怎么打算呢?”陆显低头答道,“京中多禄蠹之徒,就是学问再多又有何用!我不愿我的孩儿成为一个装着败絮的金玉皮袋!老师学贯古今,更是志虑忠纯,望儿如能师从夫子,是陆门之幸!”
段博彦一拍掌,说道,“好,老夫就收下这个望儿小徒儿。”陆望眼睛都瞪圆了,摇着陆显的大腿,问道,“爹,段爷爷要收我了?”陆显微笑着看着段博彦。段博彦哈哈大笑说,“小望儿,到段爷爷这儿来。”
陆望乖乖地走过去,靠在段博彦的大腿旁。段博彦摩挲着陆望的脖颈,欣喜地说,“此儿大有意趣。老夫得此佳徒,也是可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