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乱-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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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看到了,末将小时,家里也很穷!”李旭点点头,回答。这种景色看多了,人早晚都会麻木。对独孤学等人来说,也许还可以抒发一下悲天悯人的感慨。对他而言,那是他经历过的,也是今生再也不想重复的过往。
“而那,也是大隋!”独孤学又指了指背后的青灰色城墙。秋天时为了防御乱匪,安阳城的城墙刚刚翻修过。贴在城墙外表的青石很新,使得整座城市看上去都像刚刚兴建起来的。
青色的城墙建立在一片残破的窝棚之上,对比如此之鲜明。纵使极乐世界和阿鼻地狱放到一处,差距也未必能如此明显。
“末将知道!”李旭轻轻笑了起来。他明白孤独学想表达的概念。在他认识的世家豪门中,此人算是为数不多还有责任心者。
城墙内外都是大隋,一面是是繁华,一面是贫困。也许不久之后,城内城外就会发生一场战争,作为武人,你必须选择一面去保护。
“其实你的性格,的确不适合留在朝中!”孤独学也笑了,拉了拉马缰绳,带领大伙向回走。
“大人见过,末将一直在想办法外放!”李旭点点头,心中的戒备渐渐放松。对方不是代表某个家族来招揽自己的。这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他已经感觉到了那来自地底层的,破坏性的火焰。
野火一旦烧起来,可分不清谁姓宇文,谁姓独孤,也不计较谁的血脉高贵,谁的血脉低贱。
天地这个大炉膛内,谁都是一堆木炭。
“你的最大靠山是皇上,根本不用找别人废话!”独孤学狠狠朝马屁股后抽了一鞭子,快速向城门奔去。
“皇上?”李旭楞了一下,转而想起了怀中的金牌。他瞬间明白了独孤学的全部暗示,同时,心里又是一阵茫然。
皇上还记得我么?旭子骑在马背上,晕晕糊糊地想。
一名随从的坐骑脚步慢了慢,拉下了一堆马粪。然后,再次加速,追随着大伙一同冲进了安阳城。没等马蹄声消失,远处的窝棚中立刻冲出了几个少年乞丐,光着红肿的脚丫,向马粪上踩去。
新鲜的马粪可以治冻疮,第一个冲到目标前的小乞丐感受着粪团中的温暖,笑了起来,满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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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肱股(7)
就在与独孤侍郎偶遇的第三天,旭子又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召见。当传达圣上口逾的老太监文刖转过身时,李旭立刻被无数羡慕的眼光包围。他却早有了心理准备,不慌不忙地收拾了一下,慢慢跟在了文刖身后。
“见到陛下后好自为之,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先想想再说。陛下好不容易有了些笑模样,你别不知好歹把他的好心情破坏掉!”待离开众人稍稍远了,文刖头也不回,低声丢下这样一句。
“多谢公公关照!”李旭上前几步,将袍服袖子中事先预备下的一个白玉扳指塞到了文刖手中。连续几个月来四处求人,他已经习惯了官场规矩。每月到手的俸禄基本剩不下,就连在苏啜部分到的那些红货,也不得不拿出来救急。
时间已经过去快三年了,那些财宝上的血腥味道已经被流光漂洗得干干净净。旭子几乎忘记了当年自己是如何讨厌这些硬抢来的财富,只有偶尔看到其中几件时,才追忆起某些人,某些事,某些因为年少无知而留下的遗憾。
奚人的收藏品远不如中原人制造的精美,但胜在块头大,质地纯。这么大一块和田玉,少说也得二三十贯钱。李旭经过几年来人世间的摸爬滚打,已经充分意识到这批宝物的价值。文老太监却像当年的他一样,对白玉上散发出来的诱人光泽视而不见。
“你留着吧,我又不弯弓搭箭的,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用?”他轻轻甩了甩衣袖,将白玉扳指又丢回了李旭怀里。
已经熟悉了官场规则的李旭为对方的表现大吃了一惊,首先反应的是自己送错了礼物,继而想起了宇文士及曾经说过的话。眼前这位一刀公公是内宦之中唯一不收礼的,给他送礼非但起不到贿赂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少年人的脸登时红了起来,从耳根到脖颈的肉皮全都火烧火燎。他后悔自己一高兴后就疏忽大意,却又找不到台阶下。一双腿走快也不是,放慢也不是,简直比作贼被人抓了现行还要尴尬。
文公公内外行走多年,看到旭子如同刚被人抽过一巴掌般的表情,立即就明白刚才自己的举动过分了。他知道旭子是入乡随俗,所以也不想存心让对方难堪,主动放慢了脚步,等旭子跟上来,笑了笑,低声解释:“咱家素来不好这个,如此贵重之物,还是留给别人为好。再者说来,有本事的人不用关照,没本事的人受到的关照再多,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公公说得极是!”大冷天,李旭的额头上汗珠清晰可见。想到自己作为一个肢体健全的人行止却不如一名太监坦荡,他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可大隋朝官场惯例就如此,不适应它的人走到哪里也吃不开。自己这么做只是随波逐流,不能算是贪赃枉法。正当他在内心深处自我开解的时候,耳畔又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嗨,才几年的光景,外庭就变成了这样,想为国家出力还得花钱,怪不得官员们越来越不争气!”文刖倒背着手,脸上的表情十分愤慨。没等李旭搭话,老太监又自己摇摇头,转过身来叮嘱道:“这些话不要在陛下面前说,你管不了,提起来只会让陛下心烦。民间的事情,也少讲为妙,你只是一个武牙郎将,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尽自己分内之责,就好,就好!”
“末将遵命!”李旭抱拳,肃立,感谢文公公的提醒。陛下最近心情不太好的消息在随驾的文武百官之间早就传开了。谁都怕晋见皇帝时一时应对失误,把一场幸运瞬间变成不幸。有了文公公这几句指点,就等于考试之前从先生那里偷听到了出题范围。学子应付起来,随即轻松自如得多。
今早杨广的心情比前些日子又好了些。吃罢了早饭,他就开始集中精力处理国事。有几个郡县出现了大股反贼,气焰非常嚣张。地方官员无力剿灭,恳请朝廷派遣精兵强将支援。
“嗤!精兵强将,凡事都找朕,还养你们这些废物干什么?”杨广“低声骂了一句,对官员们的无能表现非常不满。猛然间,他想起昨天召见自家人问话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关于李郎将的笑话。想起少年人已经被晾了三个月,估计身上的棱角已经磨的差不多了,也符合地方上需要的强将条件,于是,他决定看一看这匹已经驯熟的千里马。
旭子上前行过君臣之礼后,被赐了一个座位,他不敢坐,再三拜谢,才微微沾了半个屁股。见到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杨广开心地笑了起来,摆摆手,大声命令道:“不要装了,朕知道你不怕的。万马军中都杀进杀出好几回的人,见了朕还会像个猫一样,谁信!”
“陛下天威,更胜过千军万马。”李旭试探着拍了一记马屁,然后坐稳了身体。
“你倒学会了说话!”一股笑意涌上了杨广嘴角。他知道旭子说得是一句奉承之言,但这种蹩脚的奉承听在耳朵里却比平素听惯了的歌功颂德声更为新鲜。“怎么样,你身上的伤痊愈了么?”他笑着问,同时也感觉了自己身体的力量在一点点恢复。
眼前这名青涩的少年身上充满了阳光的味道,每次看到这个年青人,杨广都会觉得自己也跟着多出几分活力。这是他欣赏李旭的原因之一,人皆希望青春永在,帝王家更不喜欢衰老。
“蒙陛下垂询,末将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李旭尽量压住几乎狂跳出嗓子的心脏,抬起头,迎住杨广的目光。
“陛下问我身体状况,是要派我出去领兵了么?”他高兴地想。为了给杨广留下沉稳有力的印象,他特意将身体坐得笔直。两眼也决不乱看,径自对上杨广的眼睛。
在旭子眼里,此刻的杨广比几个月前在辽东时脸色更憔悴了些,身体也愈发显得虚弱。两次无功而返的征辽结果仿佛已经压垮了他的身体和精神,如今,这具躯体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去年辽河畔校阅将士时那股霸气,相反,旭子当年隔着御辇感觉到的那股暮气更浓了些,浓得令人有些无法适应。
“嗯哼!”皇帝身后传来一声轻轻地咳嗽,吓了李旭一跳。他知道自己把目光留在陛下脸上的时间太久了,超过了一个臣子应该保持了礼貌范围。赶紧将头低下,将所有经观察结果埋藏在心底。
“一刀,别吓唬年青人!”杨广却不甚在乎李旭的莽撞,回过头,低声对文公公呵斥了一句。待目光转到李旭这边,他又在乎起了自身形象来。“朕看上去是不是比原来老了,你还记得么,朕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什么样子,你自己还有印象么?”
“陛下看上去憔悴多了!但在臣心中,依然记得陛下指点辽东三千里江山时的英姿!”李旭不知道怎样回答皇帝的问话才算得体,只好说了一半实话,又补充了一句善意的安慰。“陛下当时说,要看看大隋驻守此地的壮士是什么模样。陛下说,我等没有令您失望!当日,诸将争相请战,弟兄们的喊声震得河水都为之生寒!”
“嗯-”文刖想咳嗽,猛然又憋住了。他大为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多叮嘱几句,眼前的少年人太莽撞了,居然随随便便就提起了第一次辽东之战。要知道,那是陛下心中永远的痛,这内廷中,无论谁提起来,随之而至的肯定是一场狂风暴雨。
暴雨迟迟未见,空气中却弥漫起一股忧伤的味道。“是啊,朕依旧记得当年麦老将军横槊立马的模样。当日河水都是红的,一切犹在眼前啊!”杨广叹息着附和了一句,声音中带上了几分伤感,几分激烈。
那段记忆是如此荡气回肠,让很多人想起来都心潮澎湃。杨广闭上了眼睛,面孔像喝了很多酒一般,瞬间出现了大片的潮红。他的手指不定地伸曲,显然在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过了许久,他终于从回忆中将自己脱离出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临时征做行宫的房间里很安静,却没出现文公公担心的那种失控场面。相反,君臣之间的关系猛然又被拉近了许多。显然,杨广在想起自己当年英姿的同时,也记起了眼前这名武将的青涩表现。
“日子过得真快,当年朕提拔你做校尉,还怕你不能胜任。转眼,你斩将夺旗,已经成了咱大隋目前最年青的武牙郎将了。”过了一会儿,杨广睁开双目,叹息着说道。
“陛下知遇之恩,末将永生不忘!”李旭赶紧站起来,再次施礼。这个感谢是发自内心的,虽然因为李渊这一层关系,杨广对他的信任总时强时弱,态度也是时好时坏。但总体而言,杨广一直没忘记给他升官,并基本上能做到有功必赏。比起那些在六品武职位置上徘徊一辈子的人,旭子知道自己很幸运,也一直对杨广心存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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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肱股(8)
“这小子倒是打蛇随棍儿!”刚才还在担心旭子表现的文公公不觉愕然。今天到目前为止有两件事情让他感到震惊,第一,陛下听人提起首次辽东之战居然没有生气。第二,那个看上去毛手毛脚的少年到目前为止整体表现非但不青涩,而且很会和陛下套近乎。
紧接着,令文刖第三次震惊的事情就发生了。听了旭子的表白之言,杨广没有像以往一样,以微微一笑或者哈哈一乐将这句明显的马屁话忽略过去,而是站了起来,走到李旭身边,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朕相信你!”面对着满脸坦诚的李旭,大隋皇帝陛下杨广亦是坦诚满脸。
“陛下!”李旭和文刖同时喊了一声,李旭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而文刖的声音里却隐藏着不满。作为皇帝,他必须保持高高在上,保持和臣子的距离感,这样,才符合他天之骄子,不同凡人的身份。而杨广这一站一按,等于把他自己从云端降下来,落入凡尘。从此与世间那些凡夫俗子毫无差别。
“一刀!”杨广回过头来,白了文刖一眼。文公公知道自己放肆了,赶紧低下头,把手垂到了膝盖处。杨广也不深究他的无礼,将头扭向李旭,笑着追问:“你知道朕为什么相信你么?”
此时的旭子正感动得热泪盈眶,猛然听皇帝陛下如此一问,禁不住楞了楞,顺口答道:“末将不知,请陛下指点!”
“就因为你实诚!”杨广又将李旭的肩膀向下按了按,示意对方坐下,然后回转身,慢慢走向自己的“龙椅”。他今天穿了一件滚花绸袍,料子有些柔,贴在身上,毫不掩饰地暴露出了微驼的脊背。杨广浑然不顾自己的帝王威仪,一边走,一边笑呵呵地说道:“朕就喜欢你这实诚劲儿,你明知道李渊在朕这里不受宠,还死咬着认他这个族叔。你明知道那杨夫子是朝廷钦犯,还敢偷偷放了他……”
没等杨广把话说完,旭子已经吓得又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杨夫子的事情宇文述没明着提,宇文家的爪牙在弹劾自己时亦说得捕风捉影,不尽详实。升官进爵的结果出来后,旭子以为此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没想到杨广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根本没被那些亦真亦假的谣言迷惑住。
“末将罪该万死,请陛下处罚!”想到这,李旭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紧抱着双拳肃立在杨广面前,一动不动,大气亦不敢再多喘半下。
“你知罪就好,朕岂是那又瞎又聋之人?”杨广的声音忽冷忽热,瞬间又从红尘中漂移到了云端之上。他人绕到了“龙椅”前,却不忙着坐下,双手支撑在御案上,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一遍李旭,直到看见有明显的汗珠从对方的额头上滚下来,才叹了口气,低声道:“朕不聋不瞎,只是不愿意跟你们这些臣子较真儿罢了。如果朕想治你的罪,此刻你早已经住了大牢中了。刻意欺骗于朕,还能加官进爵,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儿?至于杨继,你也不必担心,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