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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部分

隋乱-第168部分

小说: 隋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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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羽箭飞入人群,流寇们的队伍登时一顿。距离放鹤亭还有一百二十多步,亭子中的人居然在这个距离上也敢开弓!短暂的惊诧后,有人开始尖叫:“六当家,六当家中箭了。”听了喊声,喽啰们的脚步立刻放得更慢,不断有人回过头去,希望在自己被羽箭射中之前,能听到大当家那里发出撤退的命令。

    “加快了上,他发不出几箭!”石子河从盾牌后露出小半边脸,冲着弟兄们大叫。“不就是几支箭么?大伙既然干了这行……”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一名亲兵抢上前,用身体替他挡住了飞来的白羽。随后,那名亲兵就像被人当胸推了一把,仰天跌倒,再也没机会爬起。

    “保护大当家,保护大当家!”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情急之下喊出了这样的命令。刹那间,正举着盾牌向前蹭的喽啰们不约而同地疯狂后退。距离石子河近的喽啰们则举起柳木盾,在亲兵们的外围再度叠出一层足以挡住阳光的防护墙。距离石子河远的,则肩膀并着肩膀在防护墙两侧排出一个歪歪斜斜的“人”字。

    “上,上,都他妈的给我上。”石子河彻底被激怒了,从亲兵尸体上捡起盾牌,将靠近自己的喽啰兵们砸了个人仰马翻。“奶奶的,老子怎么养了你们一群废物!都给我上,再有向后跑的,老子亲手点了他的天灯!”

    喽啰们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们不敢抗拒逆大寨主的淫威,哆哆嗦嗦地开始了第二次进攻。裴长才见自己的白带军帮不上忙,为了显示双方的合作诚意,他命令弟兄们用踏歌方式替友军助威。听到将令,万余喽啰在山脚下肩并着肩,脚步踏出了同样的节奏。

    “巨野泽畔好儿郎,身著红罗锦背裆。”这是王薄造反时的战歌,裴长才拉杆子单干后,苦于不识字,做不了属于自己的战歌,所以只好将王薄的战歌借用,掐头去尾地窜改一番,拿来鼓舞士气。

    “横侵矟天半,轮刀耀日光。”山坡上又有人被射中了,队形猛地一滞。山下的踏歌声也跟着停了停,然后又响了起来。

    “入泽吃獐鹿,出泽食牛羊。”歌声渐转高亢,喽啰们憧憬着以前没有过,今后可能会拥有的富足生活,满脸幸福。激昂的歌声鼓舞了所有人,流寇们的士气慢慢恢复。山坡上,举着柳木盾向前爬的人慢慢直起腰,开始加速冲锋。

    “弟兄们,加把劲儿,先过亭子者,赏羊一头,酒半斗!”石子河见军心可用,躲在亲兵们身后,大声命令。

    “羊一头,酒半斗!”大小头目齐声响应,欢呼声有如雷动。历城在以前从来没被任何一支响马光顾过,周围郡县的很多富户都把家搬了进去。如果今天能顺利冲过眼前四个人组成的防线,攻入城内……

    “也许晚饭时可以分到一块肉吧!”冲在最前拍的小头目微笑着跌倒,一支凌空飞来的羽箭射断了他的喉咙。没来得及叫喊,血已经涌满了他的嘴巴。腥腥甜甜的,带着股子新鲜的肉味儿。上一次闻到肉味儿是两天前,大伙刚拿下长清县后。再上一次,再上一次是两年前吧,那时他替庄主大人收粮食回来,路上幸运地用石头打中了一只后腿受伤的兔子。兔皮拿去换了半斗米,兔子肉熬着咸菜吃了十多天。那是他平生最幸福最安宁的日子,比死亡来临之时还要安宁

    “忽闻官军至,提剑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歌声突然变得悲壮慷慨,喽啰们踏着同伴的血向前冲去。他们也许愚昧,粗鲁,他们连如何握兵器都没学会,但在这一刻,无人能否定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勇敢。

    上午的几次出击过于顺利,所以李旭对山腰下的匪徒有些轻视。在撤回凉亭和罗士信等人轮换时,他笑着说如果流寇们用兵一直都像上午这般“谨慎”的话,四个人可以再抵挡对方半个月。但很快,旭子就发现自己笑不起来了,伴着那震天的歌声,足足有六百名流寇冲上了山坡。

    “羊一头,酒半斗!”头目们提出战斗奖赏粗鄙不堪,从头到脚也没离开一个“吃”字。可一个简单的“吃”字,却令胆小的喽啰们全都为之疯狂。“入泽吃獐鹿,出泽食牛羊!”他们哼着不切实际的战歌,一拥而上,居然逼得罗士信和独孤林两个不得不后退。“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流寇们高歌向前,踏着袍泽的尸体,义无反顾。

    是谁把这些老实巴交、胸无大志的农夫变成了盗匪?李旭不敢去想其中答案。此刻他既没有感悟人生的时间,也鼓不起割肉喂鹰的勇气。为了拖延流寇们冲到自己面前的脚步,他只有不停地弯弓搭箭,每一次松弦,必有一人闻声而倒。

    骑在静止的马背上射五十步之内的目标,旭子几乎不用瞄准。弓弦爆发出一声脆响,他把试图从背后偷袭罗士信的一名喽啰兵射倒在地。然后,他快速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破甲锥,瞄准了带队冲杀的另一名小头目。

    长箭在半空中发出一声低啸,撕开布甲,射入那名小头目的胸口半尺。哼着战歌的小头目迟疑地向凉亭这边望了一眼,吐出一口血,缓缓地倒了下去。流寇们的队形又是一乱,趁着这个机会,罗士信连挥长槊,将逼近自己身边的人迫退数尺。敌军人太多,山路又不平坦,让他空有一身的本事却施展不开。正郁闷间,在眼角的余光中他看见自己侧后有金属的光泽闪动。

    “找死!”罗士信猛磕马镫,逼得战马向前跳出数尺。旋即,他以槊为棍,转身横扫。槊身上猛然传来一股巨大的阻力,一名偷袭失败的流寇被槊尖扫中,肚破肠开。罗士信没时间去检视自己的战果,快速把身体拧正,槊身有带着风声扫回,磕飞了两柄刺到眼前的尖木棒。

    一个绳子从半空中抛落,毒蛇般缠住了槊身。罗士信用力回夺,长绳另一端的敌军小喽啰却死死握住绳索不肯松开。这名放羊出身的小喽啰力气没有罗士信大,连人带“兵器”被扯得快速向战马靠近。他急中生智,把双腿紧紧地插入泥土中。快速前进的双脚被山势所阻挡,小喽啰大声惨叫,整个身体都弯成了一个三角形,脚下的泥地亦被他的腿硬翻出两道带血的深沟。就在此时,一个不怕死家伙看到便宜,挥刀直奔罗士信的战马。

    “无耻!”罗士信气得破口大骂,却无法及时扯回长槊保护自己的坐骑。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一支长箭破空而至,射翻已经扑到战马脖颈前偷袭者。紧接着,第二支羽箭呼啸而来,正中那名扯着绳索的小喽啰咽喉。

    “士信,重木,靠到凉亭这边来!”张须陀在给弓臂搭上一根羽箭的同时,大声命令。叛匪们拼命了,罗士信的威名已经镇不住他们。接下来将是一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恶战,结果如何,未可预知。他松开弓弦,射杀与独孤林纠缠的喽啰兵。然后飞身下马,顺势从战马身侧解下一根铁脊蛇矛。

    如果是两军在平地上对冲,战马的作用不亚于令武将多了一双手臂。但在四个人没法与数百名红了眼睛的敌手对冲。如果不想逃走的话,采用徒步迎敌的方式更利于互相照应。张须陀侧过头,试图建议李旭也徒步接战。却看见旭子在马背上快速射出一箭,然后跳下坐骑。在身体落地的瞬间,又发出了第二箭,射翻对面冲得最勇敢的一名对手。

    “老夫无能,让李郎将受累了!”张须陀非常抱歉地说了一句。挥矛,将冲到眼前的一名敌手砸得崩裂。接着,他以矛为棍,“呜!”地抡开一个大圆,凡被铁矛碰到者,无不筋断骨折。

    “能和张大人并肩作战,是小子的荣幸!”李旭快速回了一句,松开弓弦,将冲到独孤林身边的喽啰兵射死。流寇们的攻势很猛烈,一幅不死不休的劲头。罗士信和独孤林几度试图冲回凉亭这边,都被敌人缠得死死的,无法成功与“主力”汇合。

    “你,退后几步,进亭子!”张须陀头也不回,命令。经过一上午的实战检验,他对皇帝陛下给自己派来的这名臂膀非常满意。少年人不但头脑清醒、马术、刀法和射艺也堪称一流。特别是他手中那张弓,张须陀分辩出那是大隋开皇年间的兵部统一制造的极品,臂短而力足。能将这种弓使得如此娴熟的,张须陀近十年内没看到第二个人。能将这张骑弓当步弓用,还能箭无虚发的,张须陀可以保证自己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

    李旭非常默契地后退数步,整个人缩进了凉亭中。凉亭四周有一道齐腰高的围栏,人站在其内,安全性大增。此外,张须陀舞矛的招式大开大阖,距离他太近了,也的确影响老人家的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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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壮士(6)

    张须陀没了后顾之忧,兵器抡得更为顺手。一人一矛夹着一团风,快速在敌人之间游走。石子河派来几名精锐手下过来试图缠住他。被老将军一人一矛,连人带盾牌砸了个稀烂。紧接着,张须陀大喝一声,前冲数步,硬生生冲破盗贼们的队伍,来到罗士信的战马前。

    “跟我走,靠向凉亭!”张须陀大声命令。随后挥矛猛砸,将拦在罗士信战马前的两名喽啰砸翻,接着长矛突刺,直接将另一人挑起来,甩上了半空。

    罗士信本来就凶如野虎,得到张须陀这个强援,谁还拦他得住?当下二人互相照应着,槊矛齐舞,从人群中趟出一条血路,冲回李旭用羽箭坐镇的凉亭。两个胆大的乱匪奋力来追,才迈动脚步,被李旭一箭一个结果了性命。其他盗匪见到自己一方尸骸遍地,对方的人居然一个没能留下,惊叫了一声,气势瞬间又是一沮。

    “你护着李将军,别让其他人靠近凉亭!”张须陀丢下罗士信,转身再度杀入敌群。一瞬间功夫,他身上的铁甲先后被几支兵器刺中,但对方在刺中他的同时,已经被铁矛扫了出去。因为力道来不及用足,每一处伤口都无法给予其重创。

    转眼之间,张须陀又冲到了独孤林马前,颏下胡子和身上的铠甲都被人血染了个通红。那些喽啰兵见了他凶神恶煞般模样,心下胆寒,有几个丢弃兵刃居然向远方逃去。张须陀无暇去追,用矛尖向放鹤亭指了指,带着独孤林再度于人群中冲开一条血路。

    四个人汇合,站在凉亭附近死守不攻,局面立刻大为改观。试图冲上前立功的山贼首先要提防被旭子用羽箭招呼到。好不容易躲过了羽箭,又要面对两根长槊,一柄铁脊蛇矛。单打独斗,罗士信手中的一根长槊就已经令人威风丧胆,同时面对三个与不亚于罗士信的好手,流贼们即便有那个勇气,也没那个本事。

    “冲上去,冲上去,张老儿自己都上阵了,他们只有四个人,根本没有埋伏。”石子河躲在人群后声嘶力竭地喊。他发现自己赌中了,张须陀的确在虚张声势。四个人,居然敢硬撼两万大军,这老头的胆子简直是生铁打的。

    已经逼近到凉亭附近的流贼们面面相觑,石子河的命令他们听得一清二楚,眼下这种情况,傻子也知道附近根本不会有埋伏存在。如果他们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势头不顾一切向前冲,就是累,也能把张须陀老儿活活累死。

    但他们谁都不愿意冲上去做第一个,甭说第一,就是前十名冲上去的人,也不见得有机会领到大当家许诺的赏赐。那胡子被血染红的老家伙比少年人还有力气,铁脊蛇矛在他手里简直能当鞭子用。直接被砸死了还好说,万一被砸断了脊梁骨,山寨里可没有养“白吃饱”的规矩。

    “尔等还要战么,尽管上来!”张须陀手持铁矛,站在罗士信和独孤林二人中间,威风凛凛。这一年,他四十九岁,比起汉代老将黄忠,还算一个年青人。

    流寇们发出一阵鼓噪,无一人愿意打头阵。“杀了老家伙,赏十头羊,五斗酒!”石子河咬着牙,把赏金向上涨了十倍。话音刚落,他心头猛然感觉到一阵惊惶,本能地向旁边躲了躲,羽箭破空带起的劲风刮得他汗毛直竖。就在他身边,一名身穿猪皮战甲的亲兵惨叫着倒了下去。

    “晦气!”李旭悄悄嘀咕了一句,再次将箭搭上了弓臂。这一上午弯弓次数太多了,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两臂已经开始哆嗦。为了不影响伙伴们的心态,他以极小的幅度喘了几口气,努力端稳弓身,将箭锋瞄向距离张须陀最近的一名小头目。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尔等到底要干什么!”张须陀横眉怒目,质问敌军。如果石子河命人放箭,顷刻之间就会把他和其余三人射成刺猬。为了不给敌人思考的时间,老将军不得不一次次故弄虚玄。

    “杀上去,杀上去,就算他浑身是铁做的,也架不住咱们这么多人踩!”石子河的先锋兵马身后,又挤上前六百多人。裴长才与石河一样,藏身于亲兵中间,大声给众流寇出主意。既然前方没有埋伏,他当然不能让石子河一个人立了全功。响马们合伙打劫讲就的是谁出力多谁拿大头,能分好处之时,白带兵向来不甘心屈居人后。

    “杀上去,你们行不行啊,不行就下来,让我们上!”裴长才的长子裴光口才不亚于其父,对着挡路的灰衫军先锋精锐煽风点火。石子河麾下的弟兄自然不肯在这最后一刻将功劳让给别人。几个小头领以目光互相示意,突然大喊一声,同时带着各自麾下的兄弟扑向了凉亭。

    “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齐鲁男儿!”张须陀大喝,抖动铁矛,迎住冲在最前方的敌人。秦叔宝能不能把援兵带来,现在已经不需要他考虑了。战到此处,敌我双方生死有命。

    他一矛击飞敌人的兵器,又一矛将对方刺了个对穿。然后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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