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乱-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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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和罗爷看顾之恩!”
“我等求之不得!”秦叔宝等人听了这句话,哪还肯再跟李旭客气。跟在翠儿身后,乱哄哄进了小院。大伙七手八脚,将正堂布置收拾干净,摆好了桌案。也不讲究地位尊卑,像胡人那样团团地围了三大桌,眼巴巴地等着新人献茶。
通往内宅的门被轻轻地退开,一个身穿淡蓝色曲裾,满脸笑容的少妇缓缓走了出来。新烧滚的茶香瞬间溢了满屋,众人的眼睛同时也被笑容所溢满。
“好一个爽快利落的美娇娘!”纵使阅尽花丛,罗士信依然在心中暗暗赞叹。在此之前,他曾经见过李萁儿一面,当时萁儿风尘仆仆,所以看上去虽然美丽,却不像现在这般光彩照人。而现在的她脸孔和眼角明显地被幸福感所充满,一颦一笑,都散发着少女所特有的青春活力。
“见过诸位叔叔大伯!不知道贵客登门,所以仓卒之间无法准备周全,只好请诸位先喝些茶,小坐片刻,然后再容小女子仔细收拾些菜肴。”萁儿将茶壶交给侍女,蹲身,微笑着行礼。
“足够,足够!”众人不敢托大,都纷纷站起来抱拳相还。萁儿笑着垂下头,拎起恰煮的新茶,缓缓上前。
众亲兵本没打算从旭子家讨茶,纯属于凑热闹心态才留在屋子中。待大伙发觉人数太多了,萁儿已经出来见礼,再想告辞已经来不及。很多人怕主人家招呼不过来,所以都主动用手掩住了茶盏。谁料此间女主人准备得相当充分,一壶茶尚未倒尽,机灵的侍女早将另一壶滚沸新茶提了出来。主仆二人默契地配合,片刻后,便将每个人眼前的茶碗倒满。
这下,连秦叔宝都暗自佩服李旭的命好了。能在短时间内判断出院子外不速之客的人数,并能这么快做好准备的,绝非一般女子所能做到。想到这,他又想起最近官场上的某些传言,忍不住多看萁儿一眼。但从对方身上,却没看到半分豪门女子常见的娇气,反而发现了一种难得地真诚。
与秦叔宝一样,众亲兵心里也感受到了女主人的善良和体贴。他们由衷地替李将军高兴,同时亦不想再给李将军添更多的麻烦,纷纷起身告辞。旭子和萁儿并肩将众人送出了大门,目送大伙走远,然后并肩走回来,继续招呼留在家中的好友。
与秦叔宝等人打过招呼,萁儿留着侍女在一旁替客人添茶,自己径直入了厨房。“看不出来,弟妹还是个入得了厨房的!”秦叔宝等人暗自纳罕,笑着赞道。旭子陪着笑脸,不想否认,也不敢承认。几度想偷着跑过去跟萁儿道一声辛苦,又怕被罗士信等人当了笑话,只好沉住气,静坐饮茶。
本来他决定接纳萁儿,一半是因为感动于对方千里来寻的情义,另一半却是因为从萁儿身上看到了陶阔脱丝和婉儿的影子。而被秦叔宝等人一番折腾,此刻,他心中除了感动和对年少遗憾的回忆外,又多了股淡淡的温馨。
随着厨房飘过来的菜香,这股独属于萁儿的温馨居然越来越浓,越来越浓,逐渐在旭子心里站稳脚跟,淹没陶阔脱丝和婉儿的影子。
萁儿性子比婉儿坚强,处事比陶阔脱丝老到,而现在的李旭,也不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李旭。
须臾,翠儿将烧好的菜肴从厨房捧出,摆于桌案之上。不过是寻常百姓家常见的两荤两素,没什么特别花样。只是香气浓郁了些,勾得人食指大动。座中以罗士信性子最急,也不待主人相劝,抓出筷子抢先夹了一份。菜刚刚入口,他登时将眉头皱了起来,随即,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鼻孔中吱呜有声,半晌后,终于将菜吐落肚子,同时嘴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唉,俺老罗是越来越羡慕仲坚兄了。有些人命咋就这么好呢!赶快向嫂子问问,她还有姊妹没有?我老罗要遣媒人登门求亲。不冲别的,就冲这几样菜,这辈子都不白活了!”
“去你的,没个正经!”旭子低声骂了一句,自己也夹了一口菜放进了嘴里。齐鲁人口味重,所以刚才他一直担心秦叔宝等人无法适应萁儿的手艺。此刻被罗士信一夸,不由得也有些将信将疑。所以这口菜品味的极其仔细,恨不得将每一样调料的分量都用舌尖分辩出来。结果越嚼口感越顺,越品舌尖越舒服。禁不住坐直身体,又多夹了一筷子。还没等新菜入口,就听得罗士信大声抗议道,“你还说我,我好歹还记得点评一句。你自己倒好,恨不得一个人把所有菜给吃完了,根本不给别人下手的机会!”
秦叔宝、吴玉麟、张宏三个听了皆笑,纷纷举筹就食。一品之下,对罗士信的赞叹竟深有同感。只是众人年龄都比旭子大,不能像罗士信那边满嘴跑舌头。所以交口称赞弟妹心灵手巧,居然能调得一手如此好的菜肴。特别是秦叔宝,本来对李旭纳了石二丫为妾就有些不满,因此夸起人来更不遗余力。恨不得旭子立刻将大妇迎进门,以免小妾受宠久了把持了内宅。
旭子心中高兴,举止酒盏相劝。客人们也举盏陪了,舌头和嗓子被酒水一冲,越发觉得菜味地道。喝了几杯后,在罗士信的强烈要求下,萁儿从后堂出来给客人敬酒。依照齐鲁规矩,她给每人面前的酒盏斟满,自己也举酒赔了小半盏,然后便托辞不胜酒力,笑着退下,只留翠儿给诸人添杯。
“嫂子好像在咱们那儿生活过多年般!”见萁儿行事如此中规中矩,罗士信放下酒盏,称赞。
“知道你们都是齐鲁豪杰,所以她是临阵抱佛脚学了一些!”旭子笑着谦虚,面上难掩幸福之色。
“这才是难得。知道咱们从哪里来,所以入乡随俗,还能学得这么像。就冲这份懂得替人着想的心思,仲坚也应该知足!”秦叔宝亦放下酒盏,以一个过来人身份说道。
“那是自然,想我李旭何德何能,得老天如此垂青!”旭子点点头,有感而发。他曾经错过了一个又一个好女子,但人生中总有意想不到的造化在等着。当时机成熟,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缘则恰恰而来,不早也不迟。
说到这,他倒有些感激上苍的眷顾了。石二丫也好,萁儿也罢,都能非常体贴的替他着想。虽然将来三个人相处时难免有些磕绊,但这份齐人之福,对旭子而言却是莫大的荣幸。
在一旁伺候的翠儿听姑爷说得坦诚,心中高兴,捧起酒坛将旭子面前的陶盏添满。刚刚转身,又听罗士信已经将自己的酒盏横过来,笑着追问:“这位姐姐,今日见了仲坚兄,你可觉得满意么?”
凡是大户人家的陪嫁丫头,最终结局十有八九是做了自家姑爷的妾室,所以主人的夫婿品行容貌如何,往往也关系到她的一生幸福。罗士信是口无遮拦开个玩笑,根本没想得那么深。却把翠儿问了个满脸通红,强忍着没转身逃走,手中酒坛却颤了再颤,几乎把坛子中酒都倒进了罗士信袖口里。
“俺本想叹叹嫂子得口风,你怎么……?”罗士信故意瞪起眼睛来,还想继续胡闹。被秦叔宝用力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不得不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内。
“奴婢失礼,请主人责罚!”翠儿发觉自己闯了祸,放下酒坛,退到一旁,垂首请罪。
“好了,好了,是罗兄弟自己胳膊来回乱晃,你有什么错。”秦叔宝镇住了罗士信,转过头来笑着安慰。
这种场合,李旭自然不会责怪自家人。笑着摆了摆手,安慰道:“他满嘴跑舌头,活该挨罚。你去伺候夫人吧,有事我再叫你!”
翠儿如蒙大赦,逃也般躲进了后堂。听着脚步声去远,罗士信又不依不饶地向众人讨公道,“看看,才成亲,就连陪嫁的丫头也护上了。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到了仲坚这,我看恐怕要倒过来!”
“罗将军说得轻松,几时把自家的衣服撕破几件给大伙瞧瞧!”张宏举着酒盏插言。
众人再次笑做一团,闹得够了,吴玉麟四下看了看,低声提醒:“从弟妹千里迢迢而来,咱们不可慢待了人家。这个宅院虽然不小,却有些过于破旧了。不如一会儿大伙出门去,替仲坚重新寻一处院子。免得弟妹娘家人将来看了,怪咱们这些老粗失礼。”
虽然旭子一直没向大伙说萁儿的来历,但以吴玉麟在官场历练多年的眼光,岂看不出其出身高贵来?甭说这份难得的烹调手艺和落落大方的举止,就连刚才侍酒的美婢,都不是一般人家能拿得出来的。所以他设身处地替旭子盘算,希望能帮忙创造一些外部条件,使得这份因缘能更加美满。
“是啊,用这宅子做新房,对弟妹来说的确委屈。这事儿包在咱们几个身上,待会儿仲坚自管在家里陪着弟妹,咱们几个四下转转,见有合适的宅院就盘下一座来。里边该置办的也置办整齐了,反正也用不了几个钱。”秦叔宝略作沉吟后,点头同意。
“那可不成,怎好让几位兄弟破费。况且咱们在这里也住不了多长时间,等大军缓一缓精神,马上还要向瓦岗进发!”旭子见众人说着说着就要付诸实践,赶紧出言阻拦。
他本不是个对生活很挑剔的人,况且此番领军前来是为了剿灭瓦岗群盗,不是为了享受。按照原来的计划,这支兵马在原武停留不了几天。为了几日的休息便出钱买一个大宅院,纵使不要自己花半文钱,他心中也觉得此举过于奢侈。
正要说些其他客套话,却又听秦叔宝笑着解释:“仲坚估计还不知道吧,咱们在这原武城里恐怕要住上个把月了。张老将军又接到了一份圣旨,朝廷增派了一路兵马前来配合,要求大伙会师之后,共同进剿瓦岗。这会师之地就在原武,所以咱们刚好在此地歇息一阵子!”
“歇兵,瓦岗军刚被咱们挫了锐气,这时候不趁势大进,在这里等待援军,岂不是白白送给敌人机会喘息么?”听完秦叔宝的话,罗士信立刻跳起来,大声抗议。
“朝廷发圣旨的时候,怎晓得咱们已经大败瓦岗军?”秦叔宝耸耸肩膀,回答。对于朝廷的旨意,他也甚为不满。新来兵马由虎贲郎将刘长恭和御史萧怀静率领,二人都是不知兵的,此时眼巴巴地跑来帮忙,与其说协力剿匪,不如说觉得此战有捞头,想从胜利成果中分一杯羹。
“也好,东都来的兵,至少铠甲器械比咱们郡兵精良!”吴玉麟稍做沉吟,便已经明白了其中关窍,笑着给大伙宽心。
“就怕他们抢功功劳时积极,手中物资器械却半分不肯向外让!”罗士信重重地坐回凳子,悻然道。举起酒盏来闷闷地灌了自己一大口,他又继续追问,“张大人呢,他难道就任由朝廷那帮混蛋揉搓?”
“张大人虽然有光禄大夫之名,毕竟不在朝,无法让皇上知道军中的实情!”吴玉麟想了想,替张须陀分辩。
“张大人即便在朝,此刻陛下也听不到他的谏言。据传旨的钦差说,如今东都是越王监国,皇上月前已经北巡去了,要年底才会返回来!”秦叔宝叹了口气,又道。
“什么?”这次轮到李旭跳起来了,不顾众人脸上的惊诧,急切地追问道,“叔宝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能说详细些么?”
“我和张大人是在圃田迎住的圣旨。那是在五天前,传旨的还是那位文公公,他说陛下北上去于突厥人会盟,已经走了七、八日。怎么,仲坚觉得有什么不妥么?”秦叔宝看了李旭一眼,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如此紧张。
“老天!”旭子和罗士信一样,重重地跌回了自己的座位。杨广已经走了十余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其再追回来。他要去塞上和突厥人会盟,却不知道他心目的突厥兄弟,此刻正于塞上磨刀霍霍。
“一头送上门来的大肥羊!”心中响起了突厥狼骑的狞笑声,旭子额头上的冷汗淋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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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吴钩(10)
屋子中本来热闹异常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特别是在李旭将潘占阳的警告转述之后,秦叔宝、罗士信等人面色阴沉如水,几乎每一双眼睛里都气得冒出火来。
“这帮养不熟的狗东西,亏得咱们大隋一直将其视为兄弟!”校尉张宏一边拍打着桌案一边骂,震得桌子上的酒水四下飞溅。“朝中那些高官更是王八蛋,既然已经有人提前示警,他们即使不信,至少也应该派人打探一下,怎能由着陛下去冒险!”
“恐怕,此事十有八九是陛下的提议!”吴玉麟对官场的了解比较深,说出的话来也一针见血。“陛下一旦做出决定,百官很难拂他的意。况且契丹人的示警,未必不是空穴来风!”
谈到大隋域外各族,他的见解则远不如对大隋内部官制的评价精确了,“几年前那些突厥人刚被咱中原当作贵客邀请来玩,一路管吃管住的。照理,双方应该更和睦才是,怎可能见大隋有事,便趁机欺负上门来?”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原人,吴玉麟喜欢拿中原人的行事方法来推测域外民族。这也是大隋朝廷之所以对来自边境的警讯产生错误判断的原因之一。中原人讲究礼尚往来,讲究容让远客的失礼。他们一厢情愿地把这种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方式推广到国家之间,却不知道那些域外民族实际上风俗习惯与中原大相径庭。
“他们信奉狼!”见到几个朋友的目光都向自己转来,旭子想了想,非常认真地回答。在座诸人中,他是唯一到过塞外的,也最有发言权。“突厥人视狼为圣物,所以他们与人交往的方式也推崇强者为尊。你越不懂得跟他们讨价还价,他们越认为你软弱可欺。当你一旦展示出可以伤害到他的实力,他们反而会视你为朋友!”
狼只和与自己同样有尖牙的生物才能相安无事,遇到鹿和羊,他们一定会将其吃掉,不会顾忌对方的态度。在突厥人眼里,此刻的大隋刚好是一头赢弱的肥羊,虽然他一直试图塑造万国来朝的假象,但因为其没有足够的伤害力,所以信奉狼的突厥人非常乐于冲过来咬上一大口。
听完旭子的话,在座众人都彷徨起来,他们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