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草根皇帝-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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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贺没吱声,身后的安乐替他回道:“那就赶紧让他进来。”
门外有明显踢踏的脚步声靠近,但来人跨进门看到满室的人后便停住了,等到他看清太牢祭祀的神主牌位后,更是吓得一跤跌坐在门槛上。
刘贺规规矩矩的向神主牌位磕头行礼,随后才慢腾腾的站了起来。砉地转身,无边粗糙的斩缞麻布在地上拖曳出一道半圆弧,他的目光异常凌厉的射向门口。
“朕的父王是怎么死的?”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门口那人却难以抑制的打了个哆嗦,双手捂着脸跪倒在地。
“朕的父王——哀王,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箭一般冲到门口,将地上那个髭须皆无的宦臣一把揪了起来。“别装傻,朕不是傻瓜,别拿糊弄刘弗陵的那套来糊弄朕。你若真是我昌邑儿郎,便拿出你的气节来。我要知道真相——我父王究竟是为什么死在长安的?!”
许广汉煞白着脸不住的哆嗦,眼底的痛苦尽显他内心的挣扎,他任由刘贺抓着他的衣襟,却一句话也不说。
刘贺眼中的怒气更盛,那种铺天盖地的憎恨犹如汹涌决堤的水流,咆啸席卷,能吞没一切阻碍。就在许广汉以为自己将被这种憎恨埋葬时,刘贺松开了他,失去重力的他瘫软的倒在地上。
“起来!朕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卑贱身份,但你曾是昌邑王的郎,所以,给朕挺直了脊梁回话!”
许广汉年轻时担任昌邑哀王刘髆的侍从官。后来汉武帝出游,从长安到甘泉宫,许广汉是随驾人员之一,误取别人的马鞍放到自己的马背上,事情发觉,执法者将其定为盗窃,当处死刑,有诏令死刑犯可以选宫刑,于是许广汉便做了宦者。
始元七年(公元前80年),上官桀谋反,许广汉参与搜索部分罪犯。上官桀在宫中的公馆内有绳索,长有数尺,可用以捆绑人的有数千根,用箱柜封存着,许广汉搜索未得,其他官吏却搜索到了,许广汉因搜捕不力犯罪判刑,送到掖庭听差,后来做了暴室啬夫。
倒霉的许广汉,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一向“妻管严”的他,没有听妻子的话,把女儿嫁给了刘病已,当然这些是后话,这里不多说。
许广汉微微一震,刘贺的话令他卑微了十数年的心重新活跃的跳动起来。他吸了口气,果然如这位年轻的新主所言,挺直了脊背直颜面对。
刘贺满意的笑了起来,可许广汉却没感受到他的笑意,刘贺的笑容只浅浅的浮在表面,乍看有点玩世不恭。他招招手,一名中黄门立即快步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只竹笥。
刘贺掀开笥盖,笥内垒着十几册竹简,他随手取了一册,在掌心里掂着玩儿:“天禄阁里据说收录着整卷的《太史公书》,可朕翻遍了整卷书册,只在这几册内寻到些有关外戚李氏的记录,全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外戚世家的篇章并不多,仅仅记录了倡伎出身的李夫人蒙受帝宠,连带兄长李延年、李广利也蒙受眷隆。李夫人生子刘髆后早亡,孝武帝刘彻却仍是重用李广利,任命其为贰师将军征讨大宛国。
孝武帝晚年迷信长生不老,憎恶巫蛊,奸佞当道得宠,以至于卫太子刘据受到巫蛊之祸的波及,被逼造反。刘据死后,对于新一任的太子人选尚未选定,李广利在出征匈奴前私下与自己的儿女亲家——丞相刘屈髦商议推举刘髆为太子。谁曾想李广利前脚刚出长安,后脚刘屈髦的夫人便被人告发施行巫蛊之术,于是比瘟疫更恐怖有效的巫蛊阴影在吞噬掉外戚卫氏一族后再次吞噬了李氏。刘屈髦全家被诛,李广利的妻儿也被抓,李广利在匈奴战场上闻得此噩耗,想戴罪立功却已力不从心,惨败后投降,最终死在了匈奴。
但这些种种事迹《太史公书》上一无记载,更别说有关昌邑哀王刘髆在李广利死后的第二年正月到长安朝拜,莫名其妙死在了长安等等诸事的记录,早已找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父亲死时,刘贺虽然年幼,但他却将这桩疑案记在了心里十多年。
“司马迁身为孝武朝太史令,也许可能不会记录过多的外戚详情,但总不至于连《孝武本纪》都忘了记载下来吧?”刘贺冷笑,“素闻司马迁为人耿直,身受宫刑罹难,却仍能不屈于淫威胡乱改写笔下史实。他穷尽一生心血写下了这卷《太史公书》,上下承载三千年史河,述尽历代君主帝王功过,可谓国之瑰宝。可朝廷却将它藏匿于天禄阁内,不敢示人……”他愤恨的攥紧手指,书简在他掌中发出嘎吱的声响,犹如垂死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刘弗陵以为将《孝武本纪》从《太史公书》中销毁剔除,便能掩盖他踩踏多少无辜之人鲜血坐上帝位的事实么?”(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十九章 27天闹剧(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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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广汉曾听自己的三弟许延寿描述过少年昌邑王的种种顽劣行径,万万没想到如今真人相见,眼前的少年天子却有如此一副雷厉风行的韧劲。刘贺的言行,令他不自觉的想起世人对刘彻政绩的种种描述,他在心里赞叹了句,果然不愧是武帝的孙子。
“臣死罪!”他心悦诚服的拜下稽首,声音微颤,但身体已经不再抖颤,刘贺的果断敢为,令他莫名的感到了一股振奋。这就是刘髆的儿子啊!果然比刘髆更优秀出色!
然而,很快许广汉心目中对刘贺的印象就彻底扭转了。
张贺死后,他暂时接任掖庭令。可是新官上任就遇上一件棘手的事情,而且这件事须得他亲自出马解决。
许广汉一大早便去了掖庭,他没让掖庭丞跟着,只是叫了个黄门去传话,等了近一个时辰,那黄门才讪讪的回来,说:“好大的谱儿,居然放话说有事让你自己去见她,她没空前来。”
许广汉不以为忤,佝偻着腰背点点头,“没关系,没关系。”
一夜之间,他像是老了近十岁,走路都显得没太多精神。到了门口,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门内已有侍女含笑相迎:“美人一大早就说有客来,真没想到竟会是你。”
侍女热情的招呼他进门。这是一间并不算太宽绰的房舍,属于披香殿中的一间配殿,殿内原先的布置清雅朴素,如今添了许多奢华的饰物,倒使得这间原本不大的房舍显得有些逼仄。
许广汉站在堂屋里,正环顾四周,身后有个慵懒的声音说:“真是稀客呢。”
“老臣见过州洋美人!”
州洋一身素衣,虽然头上钗簪全无,但仔细分辨仍能看出她曾精心描画过眉黛樱唇。她神情懒懒的,嘴角挂着一抹不在意的笑容:“掖庭令,我怕热,你有什么事便直说了吧,免得多耽误工夫。”
也不知是不是天太热的关系,许广汉站在密不透风的堂上,听着后院喳喳喧闹的知了叫声,额上的汗滴如水珠般直往脖子里灌。
“那个……”一开口,他发觉自己嗓子又干又燥,如火在烤,说出的声音都似乎被热气黏在了一块儿了,“奉太后诏令,先帝宫人一并迁往平陵奉守。老臣今日来此是想问一声,州洋美人准备何时离宫前往平陵?”
州洋倚着柱子冷笑,那笑容挂在那张敷满铅华的脸上显得格外叫人心寒,“你老人家好像昨天就已经来过了,不是么?”笑容越放越大,她笑得犹如鲜花绽放,勒紧的曼妙身材也随着笑声在震颤,她根本不让许广汉有丝毫退避躲闪的机会,踏前一步,“你不是都看到了没?陛下夸我伺侯的好,还那么大声的说我是掖庭里最销魂的妖姬……你向来耳聪目明的,岂有错过之理?”
她靠得如此之近,许广汉甚至能清晰的嗅到她身上喷洒的浓烈熏香,那是宫中的禁忌——蘅芜香。
他面色煞白,汗如雨下:“臣……臣不明白美人在说什么。”
州洋眼眸一闪,“平陵我是绝不会去的!我十七岁进宫侍御先帝,从此将女子最美好的十年岁月埋没在了这寂寂深宫之中,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家人把我送进宫来,个个指望着能依靠我飞黄腾达,可他们却没一个人是真正为我着想的。”她似哭还笑,状似疯癫的仰起头,“先帝驾崩时,我没觉得多伤心,我只是觉得自己在这未央宫里熬了十年,终于结束了。我可以回家了,虽然我不甘心十年的付出最终什么都没得到,但至少我不必再继续耗费下去了,我可以回家了……”泪水无声的从她眼角滑落,她厌恶的随手擦去,“可我没想到,我在这宫里埋没了十年,最终却连家都不能回,还要被发配到平陵去给死人守墓!凭什么?他生前没有好好待我,凭什么死了还要我陪他继续耗下去?身为女人,我就那么卑贱吗?”
面对着她排山倒海般的愤怒指责,许广汉终于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掴了过去:“身为女子,你并不卑贱!可你身为先帝的宫人,却勾引陛下,与之有染,其心可恶,其行可弃,其罪可诛!”
通红的指印很快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来。州洋无动于衷的挺直脊梁站着,鄙视的睨了许广汉一眼,傲然道:“我既然如此罪不可恕,为何昨日你不当场抓奸,定我死罪?你是掖庭令,你有这个权力不是么?你明明就已经看到了,为何却逃得比耗子还快?既然你认为我是错的,那你躲什么?又或者,你现在大可将我押入掖庭狱,像我这样的贱人只怕早已连去守陵的资格都没有了吧?”
许广汉被她咄咄逼人的质问弄得哑口无言。
州洋嗤笑,得寸进尺,步步相逼,“也许我的确下贱,但至少我知道该怎样利用自己,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反正我生来就是用来利用的,与其让别人利用,不如自己利用……你真要怪,就该怪那受不了诱惑的皇帝,他不仅守不住为人子的丧孝之礼,还和先帝的宫人**后宫……哦,不对,不止是后宫而已。”她笑吟吟的盯着许广汉,把他的狼狈难堪尽收眼里,“昨晚陛下受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色胆包天的皇帝不仅**了先帝的后宫,还想染指先帝的侍中——”
扑通!许广汉终于被她吐露的惊天秘闻逼得崩溃,震惊的跌坐在了地上。
适时男风大盛,自汉开国高祖起始,便屡有男宠与帝共卧起的事件发生,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密在这座未央宫内却属于默认的事实。作为掖庭令,许广汉并不是不了解帝王们对这种男风的特殊嗜好,只是刘贺的大胆实在超乎他的想象。
“我不妨告诉你实话,陛下倒想逗着他俩兄弟玩来着,结果那刺头不分轻重就伤了陛下。我跟你说这些,是要让你看清楚现在是什么世道,陛下敢他从来没把霍光放在眼里,霍光也好,张安世也罢,迟早都得被清除得一干二净!”(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二十章 霍光废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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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广汉无语,州洋掏出一份帛书,冷冷的扔到他身上,“这是陛下给你诏书,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许广汉抖抖簌簌的摊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皇帝的紫泥印玺,然后才是触目惊心的白底黑字:“诏掖庭令……若敢泄言……腰斩……”
脑袋胀痛,耳蜗里嗡嗡作响,州洋还在说些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清,只能用最后残存的力气勉强支撑起双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是怎么从州洋的宫里出来的,怎么走回少府官署,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里,事后回想起来他都记不清了。
他呆呆的一坐就是大半天,直到有人猛拍他的大门将他从懵懂状态中惊醒。
来人竟是欧阳内者令,他的脸上竟也是同样的一副惊魂未定:“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风向改的也实在太快了。”他一进来便关上房门,背靠在门板上呼呼的喘气,“这宫里真是越来越叫人待不下去了,我本打算辞官归家养老,可我儿子没了,若是辞官离了这宫廷,这副卑贱的身子还能有什么用?我的老妻还得靠我养活啊。”
内者令说得涕泪纵横,许广汉茫然的看着他,不由的想到自己。
“许公,你向来比我有见解,你倒是分析分析,这朝廷的局势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儿?眼下陛下封赏昌邑官吏,明显是想架空霍将军那帮老臣,若是霍将军他们失势,会否连累你我这样的小卒吏跟着倒霉?”
许广汉无力的苦笑:“陛下有孝武风范,年少气盛,不甘心成为先帝那样,一辈子受霍氏摆弄。这样有头脑有主见的皇帝,岂不正是万民之福,社稷之幸?”
内者令一副愁苦的表情:“少府史乐成乃是霍光的亲信,若是霍光党众失势,史乐成必然也会受到牵连。我听说现在长乐卫尉安乐本是昌邑丞相,宫中的郎官也都是昌邑人,陛下若要换洗朝廷格局,岂会容你我继续留在宫里?”
许广汉自然明白他的担忧,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霍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霍光弃刘胥而选刘贺,为的是刘贺年轻荒唐,喜好安逸享乐,这样的人更容易被掌握。然而谁也不会料到年纪轻轻的刘贺竟比刘胥还果绝狠辣,在这短短的二十多天里,他用最快的速度提拔了自己的人,相信不用多久,霍光这帮老臣就会被皇帝毫不留情的排挤出去。
当然,这是内者令他们这些旁观者可以预见的最坏结果,但是今天从州洋那里回来,许广汉就清楚的意识到,以刘贺的个性,这些曾经把持朝政的老臣只怕不仅仅是被架空丢弃那么简单,也许……不仅会丢了仕途,更会丢了性命。
许广汉心乱如麻,思量来思量去总觉得自己已被推上了悬崖峭壁,毫无回旋立足的余地。他闷闷的吐了口气:“饮酒么?”
内者令是个贪杯好酒之徒,许广汉让他陪着喝酒他自然没有不允之理,几杯酒下肚,他早开怀得忘了来时的初衷,只差没兴奋得载歌载舞。许广汉喝得也不少,可再多的酒酿刺激也始终压不住他心底的焦躁彷徨。
在汉朝历史上,皇帝混好混坏,基本上可以将时间作为计算单位。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