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狼-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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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才人。
朱才人虽然美貌,却装束总是最淡雅朴素的,从来都是把自己放在谦卑的位置上,也从来不争李岳旭的床榻,李岳旭喜欢谁,她还总是想方设法的去促成。对宫女太监又都是极好的,在皇宫那种地方,连郑皇后都说,假如朱才人不是朱家女儿,封个妃子是完全够格的。
因为朱才人这么多年的隐忍和保全,朱家在李朝的鼻息下,才能够苟延残喘了这五年。
这一年合该有事,身体一向很好的李岳旭突然卧床不起,郑皇后代十一岁的太子李承嗣监国。接着,就发生了朱雷之在云氏豆花店遇到叶齐光的事。
申辩的权利是不属于朱家的,唯一能发出声音的,只有在李岳旭身边衣不解带,侍汤奉药的朱才人。
她跪在帝后面前,听郑皇后向李岳旭讲朱雷之对叶齐光喊“大哥”一事,并且,经审讯云氏豆花店的掌柜,那家豆花店是叶齐光早几年就买下来的。朱家其他人没有到过豆花店,可朱雷之却是不定期的光顾。
郑皇后对朱才人说:“本宫对你朱家并无恶意,只是你这弟弟……本宫觉得,只怕你自己也不敢完全打包票吧。”
朱才人说:“皇后娘娘明鉴,家父与小弟雷伊,一向安分守己,妾入宫之时,家父还教导嫔妾谨记陛下与娘娘对嫔妾全家的恩德,好生服侍,勿要懈怠。这几年来,更是深居简出,生怕被那不轨之徒利用了去。小弟雷伊,亦是性情平和之人,况他年小,今年才十五岁……”
李岳旭听到这里,打断朱才人的话,对郑皇后说:“如英啊,朕这两天精神不济,你和安歌辛苦了。咱们李家初入中原时,这里的人都传言,咱们沙陀人是吃人的……依朕之见,刑罚,宜宽不宜严……
这朱家,是先朝皇族,当年朕答应过不伤他们性命,虽然说有他们通匪的证据,只怕天下人不这么看……即便是抄家灭族,也要有所区分,这样吧,尽屠满十六岁以上男丁,其余人就保全性命,没入奴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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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灭族流放
朱才人一听这话,知道父亲和大弟已经无法保全,可也知道,这是病榻上李岳旭,对朱家最大限度的保全了。不由泪水涟涟,化作对李岳旭的感恩:“谢陛下。”
李岳旭怜惜的看了朱才人一眼,对郑皇后说:“朱才人,毕竟是承宇生母,不宜降罪,就让她永远禁足宫中吧。”
郑皇后笑了笑,站起身,对李岳旭微微蹲身说:“皇上既然已经都替妹妹打算好了,妾身照办就是。”
郑安歌听妹妹说了李岳旭对朱家的安排,气恨的说:“皇上这是被那个女人迷住了!这朱雷伊都有了儿子的人了,也算小孩子吗?这一赦免,朱雷伊一家子都可以不死了,这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郑皇后笑道:“哥哥真是多虑了,皇上只是说不杀,可没说活罪可免,要是给他们找个生不如死的地方流放,结果他们自己捱不得苦死了,可不是咱们不赦免他们了。”
郑安歌看着妹妹如花的笑脸,拍拍脑袋,笑了起来,略一沉吟,道:“妹妹这个主意甚好,哥哥知道一个地方,在江南道与岭南道的夹缝间,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面不要说吃喝,呵呵,到处都是毒虫野兽。最主要的,是那里有土人,那些土人是吃人的……江南道和岭南道谁也不要那里,昨个儿允亲王还上我这里吵吵来着,说那个荒岛归他可以,但他不管那里的钱粮税赋……别人打架都是为了争地盘,就这俩地方的人,是往外推地盘……”
所有的事都在这兄妹俩的对话里决定下来了,朱家飞来横祸,朱家男丁十六岁以上全部被杀。朱雷伊一下子成了朱家唯一一个可以称为男人的人。
寒风夹杂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十五岁的朱雷伊,看着眼前的人群。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那是老师花辰良领着小孙子花扬波。剩下的都是朱家奴仆,大约有五六十人。还好,朱雷伊心里想。这个人群里虽然更多的是女人,可还是有青壮年的影子。
嫂子文淑慎领着侄女朱婉兮,身边是贴身婢女小红。妻子梅佳妮抱着儿子朱乐安,身边是婢女绿萝,背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乐安的随身之物。朱家本家人只剩下这些人,其他的伯父和堂兄以及堂兄的孩子们,都死了。
婶婶和嫂子们,看着家中男丁一夜之间全部被杀,漫漫流放路生路渺茫,从第一个自缢身亡的人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这些女人陆陆续续的死去。祖母与母亲,更是觉得自己年事已高,定然是受不得这流放之苦,为了不拖累朱雷伊,也一起自缢而死。
朱雷伊想到祖母与母亲的惨死,眼中不由流下一行清泪。却又急忙擦干了,这样的时候,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落在族人眼里,就是露怯的表现,如果这样的话,还没有出发,就先泄气了。
他需要带着这样一群人,到那未知的蛮荒之地去,要在那里活下来。不幸中之大幸,就是在这数九寒天里,他们是往南走。这是一个好兆头,暗示以后会越来越好。
当朱雷伊一行扶老携幼,在兵丁的押解下蹒跚而行时,叶齐光正脸上裹着一层层的白布,躲在皇家大高观下的地洞里,与三个长相奇异的人侃侃而谈。
大高观从朱樑一朝就是皇家道观,到了李煻朝,大高观非但没有被罢黜,反而由于李岳旭对长生不老的向往而更加的兴盛起来。特别是最近李岳旭病重,大高观主事出尘子干脆住到了皇宫。李岳旭将大安宫西边的大角宫供出尘子修行居住。
大角宫位于皇宫最西面的一座小山上,正殿舒展庄重,檐下斗拱硕大,屋檐翼角飞扬,屋顶却柔和流畅。山泉园林围绕,水道纵横,古木参天,深邃幽静。是历代皇家供奉老子,静心修行的地方。
大高观则座落在洛阳城西北的万泉山的半山腰的密林里,浓密茂盛的树冠下半遮半掩的露出灰黑色翘角的道观屋顶。可叶齐光的地洞,却不在这座大高观的主体下面,而是在山脚下那片红砖青瓦的,供俗家弟子居住的山村中。
这个地洞头顶上的那座房子的主人,就是曾经的朱家丞相花辰良。现在居住在这个小小的两进院落里的人,是花辰良的大孙子花扬涛。花辰良因花扬涛体弱多病,早早的把他送到大高观来做俗家弟子,这个小院落,包括周围的小田庄,都是当年花辰良为大孙子购置的。
花扬涛作为大高观的俗家弟子,受到了出尘子的庇护,让他因体弱而因祸得福,没有跟随祖父被流放。
花扬涛正坐在这个地洞上方的小书房里,攻读着从道观借来的道家经典。当然他只是做做样子,他的主要心思,是放在院落外面的土路上,一旦发现异常,就会马上给叶齐光示警。
花辰良把叶齐光藏在这个地洞里有一个多月了,花扬涛在这一个月里,送别爷爷和弟弟,现在孑然一身,却依旧以他十岁的羸弱之躯守护着叶齐光。这是爷爷最后的嘱托。
地洞并不能算是洞,那是个非常宽敞的石屋子,四墙上的墙洞里镶嵌着油灯,借着油灯昏黄的灯光,可以看到里面床帐等物一应俱全,甚至于有一个绣着花开富贵牡丹图的四扇屏风隔开内外两间。
在石洞外间里,四个蒲团上坐着三个奇异之人和看不见脸的叶齐光。这三个奇异之人,是来自在吐蕃苦寒之地修行的三个老兄弟,因他们曾经在冰崖上苦修,状如魔鬼,又全部都是一身惨白色的白袍装扮,阴气森森,故人送外号“冰崖三鬼”。
坐在叶齐光右边的这个鬼,人称“变色鬼”,脸色红润,细长的丹凤眼时常眯起,头发似墨玉一般的又黑又亮,从额前到两鬓往后梳起在脑后,以一根白色的发带固定。他用嘶哑的如公鸭一般的嗓音,嘎嘎的笑着对叶齐光说:“叶老弟,以后小老儿是喊你叶老弟,还是叫你时老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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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时文儿
叶齐光虽然缠着白布,可还是勉强能够说话,他也“吼吼”的笑着,含混不清的说:“被这鹰爪子认出真身,只好换个模样,这名字也要换成新的。以后,叶齐光就死了,只剩下时文儿了。”
这“变色鬼”的能耐,是帮人易容,不是暂时易容,而是永久的变了个模样。这叶齐光被孙飞鱼认出,只好来找变色鬼,让他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已经死了的,舅舅家的兄弟。
剩下的二鬼,长着一模一样的大脑门,面色惨白,嘴唇的颜色也是惨白的,眼珠发黄,一头黄发如枯草。他们两个,一个叫牛头鬼,一个叫马面鬼。只因这二人医术太高了,高到只要这个人有一口气在,他就能保住这个人不死,前提是他们愿意让这个人不死。状如阎王殿里的牛头和马面。
这三人身怀异能,却不能离开地下,是以世人有求于他们时,要找他们在地上的代理人,这个代理人就是叶齐光。
叶齐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三个老鬼,好像从他记事起,他的师父就是这三个老鬼的代理人,师父在时他们三人是老鬼,到现在师父死了,他们三人还是老鬼,甚至连模样都没有变过。
“三位老哥哥不准备收徒弟吗?你们这本事如果失传,可就太可惜了。”
变色鬼摇摇头,道:“不是我们不想收徒弟,而是没有人能在那冰崖上苦修啊,这需要很特别的体质,不是能吃苦就能做到的。再说,”他苦笑,“谁愿意变成我们这样啊,不能见到阳光,白天只能在地下呆着,和鬼有什么区别?赚再多的钱也用不上。”
牛头鬼和马面鬼叹息说:“这么多年,我们只能待在地下,原是为人逆天改命所得的报应。纵有这许多本领,又有何益?若不是有你这位小友,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帮我们几个建起地宫,我们连栖身之所都没有。现如今我们有一个提议,想与师兄商议。”
变色鬼好奇的看着牛头马面鬼,马面鬼继续说:“我们二人想,既然我们不可能有传人,那我们每人拿出各人绝技中那不违反天理的招式出来,传给叶老弟,如何?”
叶齐光连连摆手,说道:“那怎么行?叶某也没有做什么,为各位做经纪,也是有抽成的,现在等于无功受禄,不妥不妥。”
变色鬼笑道:“叶老弟不用顾忌,所谓不违反天意的招式,就是几招保命招式,叶老弟是有大志向的人,这些招式还是有些用处。”他指指自己,“比如我,我能教你的招式是给人易容,不过水一洗就没有了。
马面鬼用他仿佛冰渣子般的声音说:“我们二人只能教你救本来就阳寿未尽之人,”他说到这里,又笑一声,“还能给你一种药的配方,吃了能昏迷不醒,一直到你让他醒过来为止。”
叶齐光不由心向往之,虽然每一项都是皮毛,但难得的是他能学会三项技能啊。
变色鬼一层层的揭开叶齐光脸上的白布。叶齐光拿着镜子,等着最后的石刻,他相信变色鬼的能耐,所以心情特别平静。
第一块面皮露出来时,他还是有些吃惊,他第一次拥有这么白皙的皮肤。等到终于揭开全脸,他惊讶的发现,连他自己都把眼前的男子认成了惨遭横死的表弟。他差点爱上了眼前的男子,不由得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自己向自己打招呼:“你来了,时文儿。”
花扬涛坐在窗边心不在焉的读书,这两天天气特别的冷,窗户上挂满了冰凌,外面的土路上也是空无一人。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花扬涛一惊,本能的想抖肩震开那只手,幸好他很快镇定下来,暗暗的把自己的这股力卸掉,毫不反抗,一脸无辜的,懵懂的看向他的身后。
一个内穿白袍,外披墨绿色披风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后。这名男子皮肤白皙,眉长入鬓,目似秋水,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整齐的梳在头顶,盘成一个道髻,以竹簪固定。
这男子看起来很友善,一抹微笑一直挂在他好看的嘴角,可花扬涛确定他不认识这名男子。
“公子,请问您找谁?”
“呵呵呵呵,”男子笑起来,“在下时文儿,想见见花老爷子,不知小哥能否给通传?”
他的声音是斯文优雅的,低沉悦耳。花扬涛不觉对他充满了好感。可惜,花扬涛伤心的说:“公子,您来晚了,花老爷子随朱公子一起被流放岭南了。”
时文儿的笑容接着没有了,“朱公子,哪个朱公子?”
花扬涛奇怪的看着他:“公子是刚到京城的吗?现在,朱家只剩下朱二公子了。其他的年满十六岁男丁都被杀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时文儿终于忍不住,不再压着嗓子说话,焦急的问。
花扬涛的眼睛瞪得老大,惊喜的喊着:“叶大哥!原来是你!你变成这个样子了?”
时文儿烦躁不安的点点头,说:“扬涛,以后叫时大哥。你爷爷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花扬涛说:“算起来两个多月了,朱二公子还带着刚出生的小公子。梅太后和木娘娘,都没了。”
时文儿没有听他后面的关于梅太后和木娘娘之死的絮叨,一转身出了门。裹挟着风声,“土行孙”转眼不见了踪影。
朱雷伊一行人已经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儿子朱乐安三个月大了。现在被放在一个背篓里,由父亲背着,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群衣衫褴褛的人。
“越过前面那座山,咱们就到了岭南道了。”花辰良用带着枷的手指着前面那座苍翠的高山,对几乎没有出过门的朱雷伊说。
朱雷伊默默地点点头,他明白花辰良这句话什么意思。岭南道节度使,是由李岳旭的弟弟,允亲王李岳华担任。李岳华年轻时曾经做过花辰良的学生,花辰良觉得,李岳华至少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对这些几乎全是老弱妇孺的朱家流放犯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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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中埋伏
可现在他们还需要翻过眼前这座山才能到达岭南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