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扶大明-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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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个偌大的庄园,月光笼罩之下,整个庄园静静地坐落在金鸡湖畔,右边还有着一个宽阔的池塘,池塘中植满了荷花,含苞待放的荷花在月光下更显得幽静清绝,更有几只青蛙跳跃其间,叶香、花香、水香,融为一体,沁人心脾。
庄园石门前等待已久的张应龙迎了上来,笑道:“大人来了,戚佥事此刻正在园中楼上,还请大人移步上楼一叙。”
看张应龙的架势,戚辽是打算与自己密谈,于是孙越陵也让东方胜平留下,独自走进石门,沿着脚下蜿蜒曲折的青石路,朝着不远处矗立着的小楼而去。
孙越陵拾步登楼,只见楼上房内灯火憧憧,想必戚辽在此等候久矣。
四哥还真是用心良苦,选在这个远离苏州城的庄园内见面,看来他心中也是有所顾忌,怕此番见面会被他人所知,予人口舌,遗人把柄。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说道:“四哥,我来了。”说罢,双手推开房门。
“吱”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与此同时,眼前寒光一闪,一股劲风扑面而至,凌厉非常,劲道十足。
孙越陵早就是久经战阵,一念之间已经知晓这是有人挥刀砍来,连忙运气疾退,脚尖在楼板上一点,整个人拔地而起,往后飘飞。同时心中大惊,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次竟然中了阉党的圈套,落入了他们的彀中?又或者是房中的人根本就不是戚辽,故意诳他来此,就是为了将他一举成擒。
当他堪堪立足在楼道上的栏杆之上时,房中的偷袭者并未趁势追击,而是“锵”的一声归刀入鞘,脸带笑意,看着在栏杆上随风而舞的他,笑道:“老弟,数年未见,功夫不减当年啊!”正是戚辽的独特低沉嗓音。
孙越陵闻言后松了一口气,轻轻跃落在楼道之上,咒道:“原来是四哥,你这是闹的哪一出,我还以为有人企图刺杀于我!”
戚辽哈哈大笑,道:“老弟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这可不是你以前的行事风格啊!”
孙越陵苦笑道:“混的越久,胆子越小,四哥往后切莫再开如此玩笑!”
见他一本正经,戚辽失笑一声,道:“好好好,四哥答应你往后不再如此。来,我们好好聊聊。”说罢,转身朝着房内走去。
孙越陵跟在后面进了房间,借着房内的火烛之光,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四哥——一身便服,腰系长刀,虽然魁梧依旧,但双鬓微白,容貌之间已经尽染风尘之色,想来这些年来的辽东经营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心血,但如此反而使他更显得成熟和刚毅,整个人的气度也不似以往,仿佛一把深藏的利刃,随时有可能出鞘染血。
戚辽此刻也正在细细地打量着他,笑道:“老弟,几年不见,你更加清瘦了,江南富庶之地,仍是没能将你养得胖一些。”
孙越陵叹了口气,道:“三年如一日,此身虽在堪惊。我就是个劳碌命,恐怕这辈子都胖不了。”
戚辽嘿嘿一笑,道:“士林领袖,东林党魁,自然是整日操心,不敢懈怠。”
“连四哥你也来笑话我了,我什么时候成了士林领袖,又什么时候成了东林党魁?”孙越陵苦笑道。
戚辽好整以暇,在桌子一侧坐了下来,看着他淡淡说道:“那么,你想不想成为士林领袖,想不想成为东林党魁?”
“这……”孙越陵吃了一惊,没有想到戚辽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不要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戚辽双目精光闪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说道。
孙越陵感到有点难以直视这样的目光,不由坐了下来,将眼光看向他处,喃喃说道:“不瞒四哥,这个问题我确实是想过,但是,也不全是这样想,我的初衷并非如此……”
“那就好!”戚辽猛地打断了他,道,“既然你心有此愿,那么,眼下就有一个难得的机会摆在那里,只要你我共同使力,我保证你可以称心如意,成为士林的真正领袖。”
孙越陵感觉有点跟不上戚辽的节奏,不解道:“什么机会?”
戚辽不答反问,道:“你可知我们锦衣卫此番为何南下?”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于是答道:“自然是为了对付江南的东林党人。四哥为何如此问?”
戚辽嘴角牵出一丝笑意,道:“这就是我刚才为何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所在。”顿了顿,续道,“你也知道,此番厂卫南下,就是为了对付江南的东林余党。而目前在江南一带左右士林、把持东林的乃是高攀龙、周顺昌、钱谦益等人,这些人自然是魏忠贤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但你不同,你虽然也是东林中人,但毕竟没有周、钱等人树大招风,举止高调,所以,只要我从中使力,定可保你风华社在此次斗争之中安然无恙,只要高、周、钱等人一倒,试想一下,在整个江南,还有谁能阻挡你成为东林党魁、士林领袖的步伐?”
孙越陵闻言心中大惊,半晌才平复下来,啜嚅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坐看周顺昌、钱谦益等人与阉党相斗,而我漠视不管?”
戚辽鼻孔中重重哼出一口气,道:“怎么,老弟认为此法不妥?”
孙越陵犹豫难决,道:“这……毕竟同为东林手足,我……我于心何安?”
“于心何安?”戚辽忍不住站了起来,微愠道,“孙大人,你要知道,厂卫这一次是奉了圣旨南下,是遵照朝廷的意思而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代表着大明的律法纲纪,难不成你想要违抗圣命,对抗朝廷么?相信以你的见识,断不会短视至此!”
孙越陵心中暗叹,无语以对。戚辽说的没错,此番厂卫南下是奉了圣意而来,就是为了对付他们这些失势的东林党,虽然阉党对付他们的手段不乏阴暗卑劣,但明面上确实是依照律法,有所依持,如果他们奋起抗争的话,那就是对抗朝廷,违逆圣意,犯下滔天之罪。
他之所以找上周顺昌、钱谦益等人商议,也是基于此点,苦无良策之下而为。岂料周顺昌等人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只是寄希望于士林清议、上万言书等等,让他更是愁闷不已。
戚辽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老弟,你可知道,厂卫这次南下逮人,原本是打算具名锁拿,直接缉捕回京的,如此的话,你们东林党人的核心人物一个也逃脱不掉,甚至连你也包括在内;但在我对刘德喜的一番劝说之下,终于改成不扩大事态,只拿东林首脑人物,不牵连到其他的一些人。”说到这里,语气转重道,“我之所以如此,不就是考虑到苏州城内还有你这么一个兄弟在么?难道你就不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孙越陵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四哥的一番好意我岂会不知,但让我看着周顺昌、钱谦益等人落难而不顾,实在是心中不忍……”
戚辽摇头不已,叹道:“老弟你好糊涂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如此优柔寡断,将来如何能领袖群伦,复兴东林,振兴大明呢?”看着愁眉紧锁的他,语重心长地劝慰道,“据我所知,你心中有周、钱等人,可是他们对你如何呢,反倒弃如敝履,视为外人。你们风华社在苏州开创至今,也一直饱受金陵会的排挤和压迫,他们如此对你,难道你就甘之若饴,毫无嫉恨么?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躲过此劫,他日你重振威风,卷土再来,阉党未必就会是你的对手,何必与他们绑在一起一同沉沦?老弟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懂得愚兄这番话的道理!”
戚辽的一字一句都彷如重锤一般在他的心中敲击,让他思潮起伏——戚辽说的没错,事情至此,已经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周、钱等人纵然能够号召士林,但又怎么敌得过朝廷的法度?与他们保持一致,只会落得共同下狱的结局。倘若不是有眼前的这个四哥暗中照拂,只怕就算他想要置身事外亦是不能。
戚辽再次叹道:“老弟你可知道,四哥这一次前来见你,也是冒了不小的风险,这万一要是让刘公公知晓,恐怕我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话说到这里份上,孙越陵还能再说什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道:“四哥你无须再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说,我要怎么做?”(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273章 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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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辽闻言大喜,道:“好,老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此次刘德喜携圣旨南下,就是奉了魏忠贤的密令,要将东林的首脑核心一网打尽。但经过我的迂旋,刘德喜决定按照程序来做,先督促巡抚衙门关闭江苏的所有东林书院,相信再过几日,衙门里便要派出人手前往各处查封书院,只要老弟你将风华社所属的各处书院、讲堂悉数提前关闭,不当这个出头鸟,相信此次勾连之祸,断不会落到你的头上。”
“查封书院讲堂?”孙越陵吃了一惊,没想到阉党的手段居然如此之狠,如此之毒。书院、讲堂一直是江南读书仕子赖以集会、讲学的场所,各种文派、会社也是依靠着这些书院讲堂将他们的理想和宗旨传告天下,可以说书院已经成为了文派、会社与天下仕子间的联系纽带,关系十分重大,如果书院关闭的话,将会切断会社与读书人之间的联系,让他们失去根基和影响力,从此不能左右天下的舆论导向。
阉党此招果然是看得很准,一下就捅到了江南东林党的心窝。可是如此的话,别说金陵会掌控下的鹤山书院,就连他们风华社所属的书院、讲堂恐怕都要关闭,这对于刚刚取得天下仕子信任、正准备将实用之学广为传扬的风华社来说也是一大打击。
可要是不如此的话,恐怕就要落入阉党的算计之中,此时唯有忍痛割爱,先躲过此劫再作打算。
孙越陵神色郑重,对着戚辽道:“四哥,蒙你不吝相告,我们风华社下属的书院、讲堂,我将会让手下尽快将之关闭,绝不会让四哥操心。”
戚辽笑道:“如此甚好,只要此番事了,不愁没有机会东山再起,说不定老弟他日重返庙堂,入阁拜相亦是并无可能。”
孙越陵叹道:“四哥太抬举我了,这个问题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戚辽眼中精光炸起,似乎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事在人为,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呢?”
就在此时,房外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渐渐来到门外,紧接着有人轻叩房门,一把柔和的吴侬软语响起,说道:“春夜寒凉,凤儿特备了暖酒和瓜果以供二位品尝,不知可否入内?”
戚辽闻言哈哈一笑,道:“这里是你的地头,何必拘礼,进来便是。”
在孙越陵的诧异之中,房门应声而开,一股香风随即散入房中,只见一名年轻貌美女子款款移步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置着一壶酒、几盏杯、瓜果点心若干。
这名女子来到桌前,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柔柔一笑,道:“打扰了。”说完便要转身出去。
戚辽却一伸手阻止了她,笑道:“凤儿,来去何匆匆?我们已经谈完了,不如你也坐下,与我们共饮几倍如何?”
凤离笑道:“戚大哥但有所命,凤儿岂敢不从?”说罢,转过身来对着孙越陵盈盈一礼,道,“今日于虎丘聆听孙先生之高言阔论,凤儿受益匪浅,先生真乃博学旷达之人!”
孙越陵连忙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胡言乱语,不入大雅之堂。”
凤离却笑道:“此处乃是偏外小居,一方私苑,算不得大雅之堂。先生能不吝前来,凤儿倍感荣幸。”
此话一出,孙越陵不禁莞尔,想不到凤离居然如此巧舌能言,果然不愧为苏州头牌。今日上午的说文大会,凤离是被风华社花费重金请动前往表演,但那都是韩弱水具体操办,他与凤离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头一次。
不过,为何戚辽似乎跟眼前的凤离似乎很是熟稔,这一点倒让他难以猜透。
要知这个庄园乃是城中一家青楼的产业,而凤离作为青楼翘楚,自然是享受到了平常姑娘们难以企及的待遇,这处庄园,便是她这等身价之人栖息之所。虽说凤离这等花妓是卖艺不卖身的,但再怎么说她也是红尘中人,戚辽作为朝廷要员,怎么与她如此相熟呢?莫非,二人之间也有着难以言及的秘密,就如他和沐宛一般?
就在孙越陵胡思乱想之际,戚辽却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说道:“老弟,莫非你忘了,我也是江南人氏?”看着孙越陵似乎不解的神色,继续说道,“当年我在苏州城遭遇伏杀,幸得凤离姑娘援手相救才逃过一劫,凤离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们二人才以兄妹相称。”
孙越陵恍然,不由笑道:“原来如此,个么,色阔,色阔!”心中却想恐怕你二人不止是兄妹相称这么简单,看那凤离看你时的眼神,分明就是含情脉脉情意绵绵。
他这一句杭州土话,顿时把二人都惹笑了,戚辽笑骂道:“鹦鹉学舌,不伦不类,当罚三杯……”
……
回到风华社后,孙越陵把与戚辽密晤的情况向韩弱水说了一遍,韩弱水听完之后,沉思片刻,道:“此不失为眼下之良策,我们只有寄希望于这个戚大人了,但愿此番能够逢凶化吉。”
孙越陵叹了口气,道:“可要我眼睁睁看着周顺昌、钱谦益等人蒙灾受难,心中确实不是滋味啊……”
韩弱水道:“会主不必过于自责,当初在朝之时他们猖狂无比,才有今日之祸事,他们要是早听了会主的劝告,又何至于此?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顿了顿,续道,“何况他们对我们风华会也不怎样,不是打压就是排挤,视我等如外人。说句不中听的话,恐怕就是会主热脸贴了上去,以他们一贯狂妄的作风,也不一定会欢迎。”
孙越陵一想也是,钱谦益还稍微好点,周顺昌、钟晏松等人哪一次相见给了他好脸色看,只怕他就算想要从中出力,也是徒自遭人鄙弃。想通此理,他心中顿觉轻松,说道:“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