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10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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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董事会”的构成,某些董事联合起来就能轻易换董事长的事情,绝不会再出现。
十六年时间,他有了一个不是银行的银行,这个已经建立起信誉的怪物,不停吸收大量资金作为自己的力量源泉,如今正在成长。
已经消化了山南,正在消化河南、两淮、江南,假以时日,必然成为无可匹敌的怪兽。
在他的指挥下,吞噬一个又一个目标。
十六年时间,宇文温培育了一个产业集团,这个集团以办实业的作坊主为成员,以织造司为第一阶段形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而这个集团,和以土地为基础的地主老财不同,厌倦了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正蠢蠢欲动,想要改变游戏规则。
想要更多的原料,想要更广阔的市场,想要更便利的交通。
想要减少身上的枷锁,想要更多的权力。
也许有生之年,他都看不到这个集团的质变,但量变已经开始了。
《周易?乾?彖》有云: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
所以,有这六件工具在手,宇文温信心十足。
。。。。。。
马车缓缓停下,宇文温下了马车,发现自己已在皇宫内、乾阳殿前。
总领禁卫的小司马史万岁,统领禁军的武伯来护儿,统领侍卫的宫伯宇文十五,面带激动之色,躬身向他行礼。
其他禁卫将领,同样激动万分的向他行礼,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看着一张张笑脸,宇文温点点头,按剑前行,拾阶而上,两侧站立的禁军士兵,向他低头行礼。
距离越来越近,沐浴着阳光的宇文温,呼吸有些急促,
来到殿门,随着一声“豳王驾到!!”他昂首而入。
殿内,六官公卿已等候多时,见他入内,纷纷行礼。
年轻的太后、年幼的天子站在一旁,母子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上首阶前,两名官员捧着金册、皇帝印绶,等着宇文温的到来,司服等官,手捧天子冕服,在一旁恭候。
受禅,应该筑受禅台,让天子捧着玉玺交给自己,但宇文温不需要,因为天子年幼,捧着个沉甸甸的玉玺都捧不稳,无法在寒风凛冽的高台上久站。
所以,他只需要在乾阳殿内,在六官公卿见证下受禅即可。
春官大宗伯,亲自宣读禅位诏书,诏书用词华丽,读音抑扬顿挫。
呢喃声中,年幼的天子看着他,满是好奇,不到四岁的孩童,根本就不知道现在进行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天子,面色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诏书宣告完毕,面色苍白的太后,小心翼翼从春官大宗伯手中接过传国玉玺、神玺,依次交到宇文温手中。
宇文温接过神玺及传国玉玺,只觉有千钧之重。
天子有八玺,神玺、传国玉玺宝而不用,神玺明受之于天,传国玺明受之于运,此时,天、运及金册、皇帝印绶已入他手。
那一瞬间,宇文温心中忽然变得平静。
感受不到心跳,感受不到呼吸,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宛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那样,宁静之中,似乎有一种情绪正在酝酿。
受命已毕,宇文温转身,接受六官公卿拜贺,处之泰然。
太后带着逊位天子离开,不日便要前往黄州西阳。
太后背影萧瑟,而小家伙还不忘回过头,看着“冰王”,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宇文温笑了笑,向小家伙摆了摆手。
六官公卿随即告退,转往太极殿。
司服上前,为宇文温更换天子冕服,因为新君一会便要临朝,接见文武百官。
天子十二服,朝诸侯时着象衣,领有升龙标,服有十二章(章纹):日、月、星辰、群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
日、月、星辰,取其照临之意;山,取其稳重、镇定之意;龙,取其神异、变幻之意。
华虫,羽毛五色,甚美,取其有文彩之意;宗彝,取供奉、孝养之意;藻,取其洁净之意。
火,取其明亮之意;粉米,取有所养之意;黼,取割断、果断之意;黻,取其辨别、明察、背恶向善之意。
绘绣有章纹的礼服统称为“衮服”,十二章衮服,是天子专有。
着衣、服完毕,司服及侍从为新君加冠冕。
宇文温入宫时为远游冠,此时换为通天冠,又加冕其上。
天子十二冕,临朝着鷩冕,冕垂白珠十二旒,旒长齐肩,以作“目不斜视”,充耳珠以玉瑱,以示不听谗言。
又佩白玉天子印,其组绶有十二色:苍、青、朱、黄、白、玄、纁、红、紫、緅、碧、绿。
换装完毕的宇文温,缓步走向太极殿,沿途侍卫,恭敬手,不知不觉紧握腰间所佩天子剑。
太极殿,就在眼前,他每走出一步,心跳就加快些许。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但没有一种喜悦,能和登基称帝相提并论。
他看看四周,只见阳光洒在地面,四处绽放着金光。
光芒之中,宏伟的太极殿越来越近,宇文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中不住提醒自己,一会不要失态。
殿内,文武百官依元会之礼列队完毕,方才六官公卿归位,大家知道禅让事毕,新君即将朝见群臣。
新君年轻,三十而立;驰骋沙场十余载,未尝败绩;逆击篡逆,扭转乾坤;扫平江南,一统中原。
受禅称帝,君临天下。
礼官高呼“肃静”,殿内鸦雀无声,待得新君升殿,百官齐齐出列,山呼万岁。
声音传到殿外,禁军将士接连欢呼起来,呼声如潮,自太极殿前向外蔓延而去,无数人欢呼着,声音响彻天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阶上,御座前,宇文温手按天子剑,俯视恭恭敬敬的群臣,听着殿外如潮的欢呼,感受着无上荣耀,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热泪盈眶。
只觉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胸膛里仿佛有一匹骏马正在疾驰,即将破胸而出。
他曾作为小宫伯侍立阶旁,他曾作为朝臣拜伏阶下,他曾作为丞相站在阶半,现在。。。。。
我。。。朕,做到了!
宇文温舒展双臂,双手虚抬,高声向着拜伏的群臣说道:
“众卿平身!”
第一章 昆明
一望无际的水面,波光粼粼,微风拂面,阵阵浪潮拍打岸边,如果不是远方湖畔处的绵延群山,此情此景真会让斛斯万善以为自己是在海边。全本小说网;HTTPS://щщщ。taiuu。com;
看看正在饮水的坐骑,再看看四周,斛斯万善再次于心中感慨:风景真的不错!
如今已是明德三年一月,想来中原依旧寒风凛冽,但在这南中腹地的昆明,气候却宛若春天。
昆明,是朝廷刚给昆州州治定下的名字,而这座大湖,名为滇池。
据说古时在滇池一带有“昆明族”,所以朝廷为昆州州治取名“昆明”,而“滇池”二字,《华阳国志·南中志》中有记载,大军出征前,战前会议上,斛斯万善就看到过相关内容。
如今在这滇池旁的昆明城驻扎大半年,他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候,看着风景宜人的滇池,又看看岸边大量新开辟的农田,以及正在疏浚水渠的青壮,不由得感慨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陛下对开发南中是如此的执着。
南中,位于蜀地以南,烟瘴之地,虽然中原历代朝廷均在南中设州郡,但刺史、郡守之职,均为当地大姓、夷帅、豪强所占。
这些所谓的州郡官虽然奉朝廷为正朔,实际上自行其是,形同割据。
南中大姓爨氏,实际上控制着南中富庶之地,多有不臣之心。
明德元年,朝廷开始加强对南中的控制,任昆州刺史的豪酋爨翫起兵反叛,南宁州及其他爨氏控制的州郡随后皆反。
消息传到长安,天子以史万岁为行军总管,领兵四千,自西宁州入南中,一路南下,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历经大小上百战,破数十蛮部,转战千余里,终于攻入昆州。
爨翫及其子爨宏达等爨氏要人兵败被俘,随后被押往长安,爨氏经此重大打击,实力大衰。
而官军北归时,有益州兵马守南宁州,行军总管史万岁留下千人驻扎昆州州治、如今名为昆明之城池,斛斯万善为守将。
以千人镇守昆州,面对周边无数蛮部,可谓孤虎难敌群狼,即便斛斯万善和部下再善战,都无法长期维持昆州局势。
所幸,援军很快就赶到了——交州总管府的军队,自东南古道而来,兵力五千,跋涉千里,进驻昆明。
交州地区,位于南中地区东南方向,两地相隔千山万水,却有一条叶榆水连接,南中位于叶榆水上游,交州总管府地区位于叶榆水下游。
交州军是沿着叶榆水北上,于昆州南境、叶榆水北岸步头附近登岸,步头城内爨氏兵早已闻风溃散。
千里跋涉的交州军,以步头为据点,向北跋涉数百余里,抵达昆明,这条从交州入南中的路古来有之,据说为后汉“马援古道”中的南段。
交州总管府后来又增兵五千,经昆州抵达南宁州驻扎,而朝廷随后设南宁州总管府,经略南中。
明德二年中,又有一万交州军陆续经由叶榆水北上抵达昆州,开始进一步扫荡不臣之辈。
实际上就是捕捉生口(奴隶)。
累计两万交州军,其中至少一万五千人是捕奴队成员。
南洋贸易公司提议,交州总管府牵头,交州各地豪强积极出人出粮,才有了如此充沛的兵力出击,沿着叶榆水北上进入南中,协助朝廷经略南中,顺便做买卖。
来自交州的无数捕奴队,和南中本地豪酋合作,开始大规模捕奴。
大量生口经由昆州南下,抵达叶榆水北岸步头城,在那里乘船顺流而下,抵达下游千里之外的交州地区,随后被蜂拥而来的庄园主、种植园主抢购一空。
交州总管府多年经营,劝课农桑,又引入曲辕铁犁、插秧发,使得各地豪强开辟的农田、土地越来越多。
庄园、甘蔗种植园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庄园主们急需大量人手开荒、种田、种甘蔗,所以交州的生口买卖愈发红火。
数年以前,交州豪强们便组织捕奴队,沿着叶榆水而上,攻掠沿途各土人山寨,掠夺生口,沿河修建有许多堡寨,充作生口的转运站,兼做贸易据点,和识相的土人们做买卖。
正是因为对生口的强烈需求,使得叶榆水中下游沿岸有无数交州捕奴队的据点,甚至有一些河段已在岸边开凿了道路,方便通行车马。
这也是交州军能顺利北上的原因之一。
现在,进入南中的交州捕奴队越来越多,而南中各地和捕奴队合作的豪酋也越来越多,这种“双赢”的结果,就是南宁州总管府的军事压力骤减。
而昆州州治昆明,成了大量捕奴队及其货物生口的“集散地”,人气空前兴旺,城池规模不断扩大。
生口买卖使得昆明人气大量聚拢,仿若鄂州武昌。
斛斯万善收回思绪,骑上随从牵来的马,缓缓往昆明城而去。
朝廷任命的昆州刺史已经到任,所以斛斯万善的职责就变成了纯粹的军务,带领部下保护屯田开荒的百姓,维持昆明城内治安,讨伐周边蛮部。
然而昆明周边蛮部,不老实的都被捕奴队找借口荡平,老实的都乖乖听官府差遣,或者和捕奴队合作去抓生口一起发财。
所以驻扎昆明的斛斯万善及部下,如今悠闲得很。
每日操练完到滇池边饮马,然后策马驰骋在湖光山色之间,这种生活是大家事前没想到的:将士们没想到昆明的人气那么旺,毕竟距离长安太远了。
南中远离中原,以昆明为例,要去长安,首先得向北走,经南宁州州治味,过朱提,抵达西宁州州治卭都。
卭都和昆明之间的距离,就有一千里,虽然从味城到卭都有秦汉时开凿的五尺道,但依旧坎坷难行。
到了卭都,北渡大江前往成都,再入关中前往长安,这段路将近两千余里。
从昆明到长安,超过三千里路程,单程至少要走上三个半月,所以当初主动要求驻防昆明的斛斯万善,以为一旦出事,自己和部下会孤悬于南中腹地一段时间才能等到益州增派的援军。
援军很快就来了,不是自北面益州南下,却是从南面而来,兵力还不少。
从交州出发的交州军,因为是听从朝廷调遣,作为偏师从东南方向侧击南中,故而提前出发以作策应,所以就在斛斯万善留守昆明不到半个月,五千交州军抵达了昆明。
同期抵达的军队,还有交州军沿途纠集的蛮兵,有这些被收买的蛮兵开路,交州军一路通行无阻。
换句话说,若当初南征的官军战事不利,也不至于落入身陷绝境的地步,因为交州军很快就能从后背给爨氏来一刀,捅个透心凉。
来自交州的士兵,明显比来自中原的士兵更能适应南中的气候,而因为多为捕奴队成员,所以对于山林作战十分精通,求战的欲望很高,加上装备精良,打起各地蛮部十分轻松。
有了这么强劲的打手,驻扎昆明的官军确实无所事事,若不是坚持每日操练,怕不得人人重上几斤。
此时,看着眼前那规模已翻了一倍的昆明城,斛斯万善有些恍惚,城里除了官署、库房、军营、百姓居住的里坊,至少有一半是各种商号、邸店。
商号,自然是各捕奴队的‘分号’,不仅为各位“好汉”提供住宿,还关押着大量抓来的生口,过上几夜便要押往交州。
往来昆明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官军明摆着要在南中扎根,所以蜀地许多商贾纷纷赶来,在朱提、味城、昆明抢占有利地块,设邸店做买卖。
把打仗做成买卖,陛下的心思果然一贯如此啊!
斛斯万善如是想,忽然听见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