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4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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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处置,难服众,处置,要如何处置?
从轻发落,比如说罚俸一年?掩耳盗铃只会让人耻笑,那还不如不处置。
从重处置?重到何种地步?
夺爵?贬官?抓到京城软禁?成年宗室就三个,少了一个还是封王的真会元气大伤,所以宇文亮千叮咛万嘱咐,几乎是恳请李纲帮他看好宇文温。
应人事小,误人事大,李纲决定要当好西阳王府长史,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宇文温确实没什么大毛病,但最关键是心态问题,处理不好的话破绽迟早会出现。
杨勇身为太子,其心态却没转变过来,激出无数矛盾;宇文温进位王爵,心态若是没转过来,那么迟早要倒霉。
李纲检查完车驾,转到王府前院,正要面见西阳王宇文温说些事情,却见管家李三九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说车轱辘话。
他不是傻瓜,抬头看看天色,眉头一扬后问道:“李管家,如今是何时刻?”
“李长史,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十五。。。呃,午时一刻。”
“请立即入内禀报,本官有要事面见大王。”
第九章 寡人有疾(续)
西阳王府书房,西阳王宇文温睡眼惺忪,王府长史李纲面无表情,两人对坐一言不发,目光相交之际似乎激起许多火花。全本小说网,HTTPS://。.COm;
李纲一早到王府,见着宇文温还未出前院便转入东坊,检查马车、旌旗等仪仗,待得午时再回王府时,却发现宇文温还没从后院出来。
也许是睡懒觉,也许是在后院和家眷相处,也许是在后院看书,宇文温一上午都没到前院也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管家李三九,面对李纲的询问有些支支吾吾,这就让李纲起了疑心:莫非西阳王在后院不出来,是有什么事情说不出口的?
当即要求见宇文温,却被告知西阳王要用午膳,这倒合乎常理,故而李纲告退,半个时辰后再入王府求见,宇文温便在书房会见他。
李纲一见宇文温睡眼惺忪、精神萎靡的样子,便知道这位“果然如此”,斗志瞬间昂扬起来,斟酌了用词开口说道:“大王,请保重身体。”
“啊?寡人身体无恙,先生何出此言?”
“下官斗胆,请大王节制,莫要贪欢太过。”
李纲直接切入主题,宇文温来个明知故问:“先生所言,寡人觉得不妥,何谓‘贪欢太过’?”
“大王哈欠连天,想来是一夜未眠,行走间背微驼又时不时揉腰,想来是一夜风雨,腰有些吃不住了。”李纲说到这里,再度劝道:“大王时常要领兵外出作战,请以身体为重。”
“告子曰,食色性也,不知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凡事总得有个度,更何况白日宣淫有违礼数。”
李纲鼻子很灵,闻到了宇文温身上淡淡的胭脂香气,这位平日可不用胭脂水粉,那就说明不是昨晚折腾太过,而是切切实实的“白日宣淫”了。
如此直谏,宇文温闻言大喜,上回合交锋他输了,此次对方既然挑战,那他就应战:“白日宣淫?寡人有疾!”
寡人有疾,典出齐宣王和孟子的交谈,面对劝自己施行仁政的孟子,齐宣王耍赖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寡人好货”。
意思就是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很“俗”,喜欢女人,喜欢钱财,无可奈何呀!
“大王沉迷女色难以自拔,置军政事务于何处?”
“寡人今日休息,故而未曾处理诸项事务,先生所说未免危言耸听了吧?”
宇文温笑道,他见对方试图把话题带歪,赶紧扯回来:“先生所说‘白日宣淫’不合礼数,寡人很好奇,此说法源出何处?”
“纣王起鹿台,酗于酒、淫于妇,酒池肉林,每日与妲己寻欢作乐,后人便将此行为称为白日宣淫,为昏庸无道的前兆。”
李纲针对的其实不是“白日宣淫”,而是要劝宇文温莫要沉湎酒色,先前那一番话就是引言,接下来要引出他发现的一个大问题,结果对方就是不上钩。
“酒池肉林,且问先生,生肉放上数日便会发臭,酒若不在酒坛密封,放上一段时日也会馊了,不知在一片发臭的肉林和发馊的酒池边,纣王是如何荒淫的?”
“大王,酒池肉林是为形容,形容纣王穷奢极欲,若是抠字眼就是死读书了。”
“说到这里,寡人读史书时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赐教。”宇文温开始带节奏,他毕竟不擅长白马非马的诡辩术,还是带歪话题的经验比较丰富。
李纲心知肚明,奈何话题被对方牵着走,他又不能失礼打断,只能是顺着话题问道:“不知大王何事不明。”
“夏,亡国之君桀,据说骄奢淫逸,筑倾宫、饰瑶台、作琼室、从各地搜寻美女,藏于后宫,日夜与妺喜及宫女饮酒作乐。”
“据说还修了个很大的酒池,能在其中划船,夏桀从此不理朝政,大失人心,后为成汤举兵攻灭。”
说到这里,宇文温停顿一下,见着李纲没有质疑所说内容,他问道:“商纣,史书也说他骄奢淫逸,劳民伤财修筑鹿台,到处搜寻美女供其享受。。。”
“日夜与妲己等美人饮酒作乐,也是挖了个酒池。。。寡人很好奇,为何桀、纣两人的行为都是一模一样,喜欢女人也就罢了,还喜欢挖酒池,在臭馊的酒池里划船作乐。。。”
“莫非是纣王实际上并不荒淫,史官找不到罪证,便把夏桀的罪行照搬到商纣身上了?”
“大王此言谬矣!”
李纲闻言情绪激动,宇文温居然质疑起桀、纣二人的暴行,传出去可是会让人闻之侧目,被说成不学无术还是小事,万一被人说“西阳王认同桀纣暴行”,那对名声可是灾难性的损害。
不行,必须立刻制止这种危险的想法!
他引经据典,竭力向宇文温解释为何桀、纣二人的暴行会有相似之处,如同一个牧羊人,奋力将迷途的羊羔赶回正确的道路上。
宇文温做倾听状,边听便点头,看上去像是个认真受教的学生,可心里却欢呼雀跃:‘敢挖坑让我跳?现在让我带到坑里去了吧!’
今日他确实是“白日宣淫”,昨晚尉迟炽繁在他那里过夜,今天起来后已经日上三竿,但宇文温意犹未尽,和王妃又折腾了几个花样,过了午时那股邪火才消停。
得李三九来报说长史有要事面见,宇文温琢磨着这位必定拿“白日宣淫”说事,心中不住吐槽:我和老婆恩爱,关你什么事啊!
白天做又怎么的!你是不是夫妻生活不协调,眼红我就找茬?
来者不善,是否避而不见躲风头?这不可能!
他很快便有了主意,不躲不避,就是要和李纲辩上一辩,用丰富的带歪话题之经验,报上次败北之仇。
长篇大论许久,李纲说得口干舌燥,宇文温不失时机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寡人读的书还是太少了,先生若无其他事情就请先回,寡人要立刻读书。”
“大王且慢,下官有一事启禀!”
“先生何故如此激动?寡人与王妃两情相悦,于情于理都无过错,先生莫非要到丞相那里论个对错么?”
西阳王妃尉迟炽繁,是丞相、蜀王尉迟迥的亲孙女,这种事真要传到丞相耳里,只能证明宇文温和尉迟炽繁感情很好,尉迟迥会嫌自己孙女受宠?
李纲急了眼,宇文温狡猾异常,把话题带歪后他根本拉不回来,再拘泥于礼数的话,今日就会被宇文温糊弄过去了。
“大王!大王居于后院,虽有亲近家人之意,然则如此一来,极易为豪奴隔绝内外!”
“豪奴?寡人府里有豪奴么?”宇文温收起笑容,盯着李纲,“先生,王府里若是有豪奴,寡人定将其乱棍打死,若是没有。。。先生可得为方才所说负责!”
破绽,这就是破绽,熟归熟,你敢乱讲话,我就要反杀!
第十章 隔绝内外
豪奴,强悍狡黠的奴仆,又称悍仆,连称豪奴悍仆,依附豪门权贵,倚势横行、招权纳贿,若是郎主势大,其奴仆亦因势张狂。(全本小说网,https://。)
重利放债、盘剥索债,甚至谋夺民女为妻,鱼肉百姓;至于收受门包,索贿纳贿等行为更是屡见不鲜。
别家不知道,宇文温三令五申,西阳王府里有谁敢这般,无论是哪个院里亲信的仆人,他见一个杀一个。
原因有很多,但宇文温最在意的就是奴大欺主,他经常要外出,府里若是有豪奴,那么很可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不说在外面横行霸道,光是府里就有得家眷受罪。
这个时代的小妾和庶生子女地位很低,宇文温不敢想象自己外出后,杨丽华、萧九娘以及他的庶子女在豪奴面前低声下气的样子。
无论嫡庶,他的女人和子女,决不容忍任何人欺侮!
府里人知道他的忌讳,所以无论是宇文十五、李三九还是张鱼,或者尉迟炽繁身边的翠云、杨丽华身边的柳叶等,没人敢恃宠而骄。
然而现在王府长史李纲却语出惊人,说他极易为豪奴隔绝内外,这就让宇文温抖起精神,因为他自认为府里不可能有豪奴。
若李纲一口咬定真有豪奴,那就叫人过来当场对质,如果证据确凿无疑,他就立刻处置;可如果是李纲乱讲话,那也不会一笑而过,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先生,方才所说,寡人居于后院极易为豪奴隔绝内外,到底为何意?”
“大王,若是方才下官求见大王时,李管家说大王今日不见客,那下官该如何是好?”
“李管家不敢如此说,他也不敢索贿,更不敢嚼舌头。”宇文温不依不饶,“先生,寡人府里有豪奴么?”
不知不觉中,宇文温被“豪奴”两个字吸引注意,话题被带到李纲的节奏上了。
“大王,王府里有没有豪奴,其实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如何确保即便府里有豪奴,也不能隔绝内外。”
“也就是说先生并未发现府里有豪奴?”
宇文温面色不虞,有一种被“标题党”欺骗的感觉,李纲抓住机会,把话题带入自己的节奏:“大王,府里布局不妥,极易为人隔绝内外。”
“此话怎讲?”宇文温问道,他不得不承认李纲的谈话技巧很厉害,能抓住对方关注点,虽然心中不爽,但还是决定继续谈下去。
李纲喝了一杯茶润润喉咙,随后说出了他发现的一个大问题:宇文温的住所不妥,不是说风水不好,而是太靠后了。
大户人家,房间数十上百,各种小院子也有很多,但大体来说宅邸分前后,郎主为一家之主,活动范围主要在前院,后院则为家眷居住、活动区域。
前院,是一家之主见客、会谈的地方,平日里的人情交际大多发生于此,所以应有外书房、议事厅、箭堂以做会客、宴客之用。
但最关键的,是住处,一家之主的住处,应该介于前院和后院之间,方便两头照应,而西阳王府却有些特别,宇文温的住处是在后院。
实际上就是住在内书房,按着宇文温的说法,是为了更好的亲近家人。
毕竟从内书房(听涛院)一出来,外边不远处就是花园,周边即是正室还有两位侧室居住的院子,相互间走动十分方便,只要他在府里,就能很容易和妻妾们见上一面。
而李纲认为这样不妥,因为宇文温如今为郡王,不说司空见惯的日常交际,就说开府设幕后,佐官们平日要见府主,多有不便。
对此,宇文温也有说法,他虽然起居在后院,但平日会按时到前院外书房处理事务,即亲近了家人,也不会影响日常交际和处理事务。
“大王,若是今日这般情景,下官等该怎么办?”
“让人通传,很难么?”
宇文温板着脸答道,他被李纲忽悠中了陷阱,如今话题已经没办法带歪了。
“若是因为某些原因,譬如下官曾得罪通传之人,若是添油加醋一番,下官能见到大王么?”
“呃。。。”
虽然不甘心,但宇文温承认李纲说的有道理,古往今来,多少皇帝就是这么被宦官隔绝中外的?
不说皇帝,就是寻常大臣府里,外客要求见,首先得过门房这一关,门包没给够,甚至都不会把你来访的消息往府里传。
进了府在前院客房等着,然后亲随过来,说郎主忽然有事没空见你,请改日再来,这种时候你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人家就是在索贿。
塞了红包,对方一个来回,说郎主“忽然”又有空了;若是没有红包,那么郎主“真的”没有空。
你前脚离开,他后脚就入书房,跟等着见客的郎主说“客人忽然有事,先回去了”,到头来误的是谁的事?
这还算好的,若是那亲随和你有隙,此时添油加醋说什么坏话,到时候莫名其妙被人厌恶,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宇文温虽然严禁府里仆人收受门包、好处,但也知道防不胜防,如果关键时刻被人来那么一下,造成天大误会那可真是会坏事的。
见着宇文温沉吟,李纲趁热打铁,他的意见就是请宇文温“搬家”,居所从后院搬到前院合适的地方,而平日负责通传消息的人,由幕府佐官轮流担当。
首先,这样可以避免府里亲随做手脚隔绝内外,一旦府里奴仆在外惹是生非,怕被人当面告状,也无法阻断告状之人求见宇文温。
其次,佐官轮值,最大程度避免因为私怨而阻塞言路,而宇文温一旦真的因故不能见客,前来拜访或求见的人,也不会嘀咕这是不是传话之人索贿的借口。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是宇文温身体有恙,该怎么办?
他是黄州总管兼黄州刺史,又是柱国大将军,还是虎林军主帅,卧病在榻自然会有许多部下、下属前来探视,如果宇文温还是住在后院,那就会出现以下情况。
来人必然进入王府后院,到宇文温下榻的听涛院探病,那么后院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