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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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空手过江就是靠安陆邸店里存着的大量货物和资金买这罕见的宝贝琉璃镜。
本着服务客户的宗旨刘掌柜精心准备了一个锦缎做内衬的木匣存放那面镜子让王越带走,他过了江立刻召集商铺所有护卫随他一同连夜乘船南下到国都建康呈给东家。
虽然在打开木匣前王越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拿稳了弄得东家都有些恼怒,可当东家打开木匣看到那面镜子后惊得手足无措差点失手将其跌落地面。
“快,快备车,入宫!”东家如是说,急不可耐立刻动身往皇宫里赶。
皇帝见到这宝贝时是什么表情王越不得而知,可事后赐予东家的东西价值就不下一万贯,至于随之而来的圣眷那就更是无法估量了。
所以当年后刘掌柜又通知他说琉璃镜‘又有货’后王越立刻渡江北上赶到安陆,虽然价格已经涨到三千五百贯他还是将三面宝贝一扫而空。
而安陆这边邸店储备的钱财也为之一空暂时没法做生意,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一面琉璃镜的利润可要大得多。
亲自押运回到建康后东家纠结了一天咬牙留了一面自己用随后将剩余两面出手,其中一面献给太子,另一面的价格卖到一万一千贯钱,当然用物品抵值也行。
虽然从账面上看只赚了五百贯但这可是买了三面出了一面的利润,一面镜子的净利润不下七千贯这个比什么营生都来钱快。
因为得知是东家手中有宝镜的缘故当朝权贵们都拐弯抹角的缠上来,尤其那个不折手段的始兴王陈叔陵甚至带着十名美人和几车钱和珠宝来到东家府中换镜子。
他放出话来镜子本王今日一定要拿到手这钱和珠宝还有美人任选,若是让本王空手而归那么东西不要了美人也不要了你的人头本王要了!
东家招惹不起这个皇恩不逊太子又虎视眈眈觊觎皇座的藩王,只能一咬牙将自己珍藏的那面拿了出来留下一万贯钱和抵价的珠宝打发走这个瘟神。
眼见着刘掌柜推出的琉璃镜利润超高有价无市,王越这心思就活络了:这玩意莫非是刘掌柜或者她东家做出来的?
东家也迫不及待的让他赶紧抓住机会去和对方那个‘不懂行情’的东家接触,并且授权他全权谈判只要能垄断货源一切都好说。
于是王越连正月初七的人日都不过了马不停蹄的赶往安州,在正月十五那天抵达安陆和刘掌柜提出‘全包’的要求。
刘掌柜说只有东家才能做得了主,所以王越今日才有机会见到这个幕后东家——西阳郡公宇文温。
“郡公,草民受东家委派诚意十足,只要郡公能答应下来绝不拖欠货款。”王越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江南的世家大户还有权贵们正心急火燎的找货源,不用多久就会找到安陆这边。
就算他们找不到这里,这西阳郡公怕是也会把消息放出去,到时群狼争肉自己家就分得少了。
“王掌柜说的可是总揽长江以南的货源?”宇文温似笑非笑
“草民正是这个意思。”
“这不可能。”
“郡公明鉴,草民愿意、也能够高价收货。”
“喝酒。”宇文温岔开话题。
王越心中焦虑面上却未显露出来他知道对方在熬自己,只得强装镇定的陪着喝酒吃菜。
“去年年底本公才从长安回来。”宇文温说起不切主题的话来,但王越知道话里有话赶紧坐直侧耳聆听。
“本公离家数月家中没有着落府内上下一干人等如同幼儿般嗷嗷待哺。”宇文温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眼见年关将至没耐何便让刘掌柜将一面镜子贱卖给王掌柜你了。”
王越闻言虽然腹诽但依然面露同情之色。
“好容易熬过新年钱还是不够花所以前几日又卖给王掌柜三面,如今本公算是缓过气来故而不会再作践这镜子。”宇文温说完话锋一转开始鬼话连篇,“年前本公托人将一面镜子送到长安献给太后,你可知太后是如何欢喜的?”
王越心想你们大周太后不是病得见不了人了么?但他还是连声说吾乃江南小民哪里知道大周太后当时凤颜如何,不知郡公可否告知一二?
“本公不在现场当然也不知道,不过后来知道两件事:其一太后每日就拿着那镜子看不够,其二太后赏下价值一万贯钱的东西。”宇文温说谎面不改色心不跳。
‘一万贯是假的,但第一件倒是真的,大周太后也就是我老婆杨丽华昨日真的拿着镜子看不够,特么连我都不看了!’他心里吐槽着。
王越哪里知道大周太后如今已经被这西阳郡公搞定正在安陆待产,但他知道自己的事情还有戏:郡公这是开价啊,他终于知道这镜子价值万贯觉得三千贯的出货价被人转手卖到一万贯太亏了。
于是他‘一咬牙’给宇文温报了四千贯的买断价镜子有多少收多少,宇文温面瘫了一盏茶时间直接报七千贯,两个奸商开始进行‘友好磋商’。
宇文温于正月十五日也就是昨日送镜子给小老婆杨丽华,眼见着对方光顾着看镜子连自己都不理了便想办法挑起话题聊天,聊着聊着便想给她一个惊喜显摆一下自己的财路。
杨丽华在宫里见过不知道多少天下奇珍异宝,所以宇文温让这位见多识广的“鉴宝专家”估价问她觉得这镜子拿到长安城能作价几何出售,杨丽华沉吟片刻伸出一个手指说定是不少于一万贯。
她说这价格听起来耸人听闻让人不敢相信,但要知道这神奇的镜子可是世间绝无仅有,当然如果还有许多的话那价格会略低但也低不到哪里去。
杨丽华在宫里时常有命妇入宫陪着聊天打发时间,听多了各种‘贵妇们最喜欢聊的话题’,像什么哪家夫人斗小三或是又添了什么昂贵首饰的话题自然也免不了。
大户人家讲究的是大排场,夫人们一对上品的簪子少说值两三百贯,一身行头置办下来数千贯不在话下,要是家中妻妾如云的话还要花更多钱。
宇文温听完就凌乱了,这镜子如今包含了前期‘研发’费用后每面的成本不超过二十贯以后还会越来越低,结果他就在去年底和前几天让刘彩云以每面三千多贯的价格卖了让中间商平白无故每面赚六千多贯的利润。
早知道这样他真不应该等到昨天才送礼搞什么惊喜,真应该在卖镜子之前先问一下自己那个见多识广的小老婆。
他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才三千多贯的利润被一个转手的轻轻松松赚六千贯天理难容。
宇文温对于这个时代的货币没什么概念,他觉得三千贯也就是三百万钱好像很多的样子结果听杨丽华这么一说欲哭无泪。
所谓家财万贯就是有上万贯的钱,这年头市面上流通的银子还不像明代时总量那么大故而流通货币是铜钱也就是五铢钱,一千文一串即是一贯。
杨丽华见夫君对万贯钱好像没什么概念不由得有些奇怪,她举例说南朝有段时期对家财五千万钱以上富户征赀税也就是财产税,五千万钱就是五万贯钱这不过是一般富户的标准,连一万贯的宝贝都买不起还配叫世家、豪门、皇族?
宇文温听完无言以对心想原来如此:狗大户们玩起斗富来那可是面子最大钱都不算什么了!
他在原先的时代是个普通青年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数百万元一辆的汽车在他看起来已是触不可及完全没办法体会开着上价值千万元汽车的富豪们想法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某故事里的老农以为皇帝是拿着金锄头耕地而皇后娘娘是用翡翠勺子喂猪。
先前卖掉的也就卖掉了不能怪刘彩云,她也说了对方转手的利润会翻倍,只是两人都没见过真正奢华大场面难怪被人坑。
所以宇文温决定要把面前这个王越肛了。。。不,是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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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奸商(下)
宇文温作为穿越者居然因为没见过‘大场面’导致‘贱价’售出玻璃镜,他心里滴着血要把损失从对面的王越身上找回来。全本小说网;HTTPS://。.COm;
于是一开口就发难:这‘包货’略过成交价不提,反正我要现钱也就是铜钱你自己看着办吧!
如今不是后来那个有大量银子涌入的明代,市面上的货币只有铜钱——五铢钱是从汉代开始铸造并流通的,数百年间有不同朝代也铸造过五铢钱。
一枚(文)不同年代铸造的五铢钱各自的重量换算成现代的重量单位大约在三到五克之间浮动。
以一文五铢钱重四克(现代的重量单位)计,一贯钱共一千文重四千克即四公斤,一面玻璃镜三千五百贯全部用铜钱来付账的话就是一万四千公斤等于十四吨。
若是一次出货十面镜子就值一百四十吨铜钱,宇文温就是为难对方看其怎么运钱来付账。
铜钱重携带不宜一旦做大宗货物生意的话不方便,如今的天下各地,益州地域、长江流域、江南的陈国主要各州因为商业发达所以主要使用铜钱作为货币,其余大部分地方比如黄河流域则以绢、帛等实物为主进行物物交换。
冀州以北那就基本不用铜钱而是以谷、帛交易,岭南及交趾则全部以金银为主要货币。
为了解决‘用钱’问题各朝各代想出很多花样,以一当五、当十甚至当千钱都有。
以大周来说,周武帝保定元年(二十年前)铸造新钱‘布泉’以一当五并同行五铢钱。
建德三年时(七年前)铸造‘五行大布’钱以一当十与布泉钱并行使用,结果才过一年因为盗铸大布钱太多大周朝廷不得不禁止使用大布钱,然后因为布泉钱也不断贬值到了建德五年(六年前)就废止了。
两年前天元皇帝宇文赟‘禅让’给儿子——如今的小皇帝宇文阐改元大象元年,铸造永通万国钱以一当千,这钱推出后市场反应强烈:你说当千就当千,当大家傻瓜么!
然后被后世收藏家称为“北周三品”的布泉、五行大布、永通万国这三种钱如今已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宇文温可就认定了五铢钱,至于陈国那边以一当十的六铢钱那就更加呵呵了。
先前王越两次共买了四面镜子是靠着安陆的邸店内备着的铜钱和丝绸、绢布还有若干珠宝这些等价物付账,若是真的从江对面运这么多铜钱过来那是不可能的。
长江南北两岸是敌对状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运钱过江谁会放过这条肥鱼,宇文温若是有船都想在大江上黑吃黑了。
知道对方是为难自己,王越干咳几声说铜钱运输不易可否用等价物抵价,若是郡公需要什么稀奇货物南朝这边多得是。
这年头经常钱荒所以人们交易时大多以物易物,绢布、绵布、丝绸这些都是常见的等价物,各个朝代给官员发俸禄大多都是实物和粟米。
农民们交赋税、田租也是实物和粟米为主,按如今大周的现状来说实行的是均田制,每户一年缴纳绢布一匹、绵八两、粟五斛全是实物,没老婆的光棍减半。
所以真要达成协议让王越包货对方也没有那么多铜钱给必然是要有一大部分用实物抵价,他的意思是用价值高但又方便携带的东西例如珠宝什么的充作部分货款。
先前一直斟酒的刘彩云开始和宇文温一唱一和分扮红、白脸,他俩个根据‘价格鉴定专家’杨丽华判定玻璃镜的最终售价至少一万贯,认为出货价目前来说不能低于五千贯。
这样作为制作方自己的利润和中间商的利润接近心里才好受些,再说这镜子又不是卖不出去长安那边的消费能力可不低。
玻璃镜的制作技术扩散以前只会是物以稀为贵,它现在是奢侈品而不是日用品所以宇文温要趁着新鲜大赚一笔,有人愿意包下来可以加快回钱速度自然是皆大欢喜。
宇文温虽然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王越这个‘奸商’抓住了自己的要害:他没有自己的商路只能把镜子卖给中间商。
若是能直接以一万贯的价格投入市场当然利润惊人可宇文温关于经商这方面的班底和商路等于没有。
长江以南是完全睁眼瞎摸不着门路,长江以北也得靠安陆本地商人将镜子贩到外地,还好有当总管的父亲罩着要不然怕是要被那些红了眼的豪商们派私兵给一窝端了。
所以在自己的商路建立起来前再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让中间商赚大钱,但是宇文温也吃准了王越的弱点:时间。
江南的商业十分发达有能力的商人多得是,像‘琉璃镜’这种明显稳赚不赔的玩意任谁都愿意包货,只要他动作慢一点被其他商家联系到了自己把货源包了那么这一大盆肉就没份了。
至于王越如何保住这颗摇钱树不被别家黑吃黑干掉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方出了己方地界上了船离开长江北岸那就风险自担。
所以双方经过‘热烈友好’的充分讨论后终于定下来:
首先,本年内宇文温‘从西域番商那里弄来’的镜子若是以要往长江以南销售那么绝大部分卖给王越,每面镜子出货价五千四百贯,有多少收多少现钱(或等价物)支付不接受赊账。
其次,对于其余长江以南的买家,除了王越外今年会卖且总共只卖三面同款镜子给他们出货价不低于六千贯,此约定有效期一年至于明年如何等到了今年年底再谈。
第三,王越过了长江到了江北安州地界有西阳郡公。。。不,是总管府保证你一路平安。
王越见生意初步谈成兴奋不已但紧接着问道:“不知郡公需要何种货物抵价?”
他希望宇文温要珠宝首饰,这些东西体积小容易携带价值又高,例如一对做工精美的琥珀发钗少说能值五十万钱也就是五百贯,二十对就差不多能抵得上两面镜子的价钱了。
而这只是不过一个小包裹大小自己一人就能不露痕迹的带在身上,还有类似象牙、珍珠、宝石、夜明珠、异香之类的也不错。
“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