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7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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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官、爵位、散秩一系列因素参合在一起,让郝吴伯绞尽脑汁都定不下最佳方案,所以今日带着下属乘坐专列,来个集思广益。
现在的专列,主要是给从武昌到夏口的官员乘坐,若是从夏口到武昌/西阳,可以直接乘船顺流而下,所以总的来说,专列也没必要准备那么车次。
郝吴伯初步的构想,首先官车和民车要分开,而官车就分四个规格,车厢外部尺寸相同,但车厢内布局逐级狭小,装饰也逐级简化。
最好是做成‘通用’车厢,车厢内的布局可以较为方便的变化,以便尽可能的减少成本,但说得容易做起来难,郝吴伯觉得如今局势危急,宇文温还让他负责这种事,是有些分不清缓急轻重。
车上官员纷纷说出自己对专列规格的看法,郝吴伯听在耳中只觉得嗡嗡作响,揉了揉太阳穴,下令大家回去后将构思写出来上交,他再逐一翻阅。
为了一条二百里长的铁路如此大费周章,郝吴伯有些无奈,但他知道这条铁路意义重大,因为宇文温的雄心壮志不小,需要这条铁路来积累运行经验。
郝吴伯听过宇文温描述的轨道运输美好前景,但不太敢相信真的能实现,因为那需要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而效果存疑。
更别说为了修筑二百里的铁路都已花费巨资,运行起来也很吃力,再修更长的铁路,他觉得搞不好会是劳民伤财,白白浪费那么多铁料和钱粮。
或许,该上书杞王,请他来让宇文温“冷静一下”?
郝吴伯脑海里闪过如此念头,就在这时专列缓缓停下,他看向窗外发现已经抵达巴口港,掏出怀表看了看,发现专列准时抵达目的地。
走下专列,呼吸着江边带着腥味的空气,郝吴伯看着熟悉的港口颇为欣慰,巴口港和西阳城一样,越来越繁华,而复线铁路的出现,让这两处地方的联系愈发紧密。
所以郝吴伯对铁路的感觉很复杂,而此时此刻,巴口东方的江面上,出现大量的船只。
那是出征在外将近一年的虎林军回来了,郝吴伯此次来巴口,除了体验专列的乘坐感觉,也是为了迎接西阳王麾下的这支劲旅。
基于某种考虑,黄州司马宇文十五坐镇西阳,没有和他一起同时出现在巴口。
巴口港已经腾出了大片码头,以便让虎林军将士乘坐的船只靠泊,郝吴伯看着簇拥在码头周围的军属,又看看远处的船只,叹了口气。
西阳王不知道是基于什么考虑,竟然给虎林军将士放三十日的假,郝吴伯觉得这是真的有些分不清缓急轻重了。
即便你在豫州顶住尉迟氏大军,可江南陈军的动向,真就不值得关注么?如此轻敌不好吧!
郝吴伯想着想着,将视线转向更遥远的东方,周国内讧的消息,现在也该传到陈国国都建康,届时陈国皇帝如果和江北周军主帅尉迟佑耆媾和,对于宇文氏来说情况会急转直下。
若陈军不渡江进攻淮南,却朔江而上要收复江州,那该怎么办?
第二百一十五章 说文解字
建康,台城,陈国天子陈叔宝正与幸臣孔范、施文庆座谈,孔、施二人自年初以来表现出色,让力排众议派他二人监军的陈叔宝颇为自得。全本小说网,HTTPS://。m;
此时此刻,是孔范侃侃而谈,说的是五德以及五行相生及相克。
历代根据五行五德之说,定自己王朝之“德性”,秦为水德,尚黑,汉的德性几经变更,后汉时确定为火德,尚赤,故有“炎汉”之称。
曹魏受汉禅,为土德,服色黄;晋取而代之,为金德,正朔服色,并依前代。
永嘉之乱,衣冠南渡,迁都建康的晋国,觉得自己既属金德,服色当尚白色,之前是搞错了,才有八王之乱的祸事。
刘裕受禅建宋,宋为水德,服色亦如魏晋故事,以示正统;萧齐木德、萧梁火德,服色馀一依前代。
而陈武帝(陈霸先)受禅称帝后,陈国为木德,服色亦如前代。
至于北虏,后魏(元魏)初为土德,自称为黄帝之后,服尚黄,牺牲尚白,至太和年间,认为既然继承了晋的正统,按金生水的说法,改为水德。
后来魏分东西,东魏为高齐取代,按照水生木的说法,齐国为木德,正朔服色亦如元魏;而西魏为宇文周取代,周国认为自己继承魏统正朔,依旧为水德。
又因为周文帝(宇文泰)有黑水之谶,所以周国尚黑。
待得大象二年,周天子宇文赟忽然去世,外戚杨坚篡权,后来建立隋国,为火德,以火雀降祥之故,衣服、旗帜、牺牲尚赤,戎服以黄。
这数十年间,北边是水德之周和木德之齐对峙,而南边是火德之梁为木德之陈取代,后来周国灭齐,一时间势不可挡,结果没多久便差点分崩离析。
问题出在哪里呢?孔范接下来要分析的就是这个问题。
当年陈(木德)、齐(木德)、周(水德)三国对峙,所谓双木为林,再加水便是“淋”字,周国灭齐,“淋”去一木便成了“沐”,眼见着陈国要独木难支,“沐”字却昭显了天下局势。
沐者,沐猴而冠也,源出《史记·项羽本纪》“人言楚人沐猴而冠”。
周国吞并齐国,国力达到巅峰,结果周帝宇文邕于壮年之时病逝,继位的宇文赟,狂妄自大、行为乖张,竟然自称为“天”,这不就是沐猴而冠么?
沐猴而冠的宇文赟当了两年皇帝就死了,周国随即陷入内乱,当年周国联陈攻齐,随后出尔反尔攻占陈国江北、淮南州郡,接连两代君王暴毙,这就是报应。
接下来,周、隋对抗,隋、陈联合,两国德性分别为土、木,土木二字加起来就是“耒”,再加周国之水就是“洡”也就是“耒水”。
按《水经注》所载,耒水出桂阳郴县南山。
“桂阳郴县。。。桂阳郴县。。。”
陈叔宝沉吟着,片刻后问道:“项羽弑杀其主楚义帝熊心,朕记得是在长沙郴县?”
“官家说得没错!”
施文庆适时插话,孔范把话题引到项羽弑君,现在轮到他表演了,什么五德之说他才不信,但为了讨得陈官家欢心,他和孔范是绞尽脑汁,牵强附会编了一套说词来分析时事。
理了理思路,施文庆把话题继续下去:“官家,秦失其鹿,群雄共逐之。。。”
秦失其鹿,群雄共逐之,而楚国王室末裔熊心,在楚亡后隐匿民间为人牧羊,楚国贵族项梁于会稽起事后,采纳范增建议,自称武信君,立熊心为楚怀王,以从民望。
熊心只是名义上的主君,根本就没有丝毫权力,秦国灭亡后,项羽佯尊熊心为义帝,自行分封天下诸侯,刘邦被封为汉王,项羽则自立为“西楚霸王”,并徙熊心于长沙郴县。
形势逼人,熊心无奈只得出都就道,但左右群臣依恋故乡,怨声载道未肯速徙。项羽大怒,暗令义帝途经之地的三王(九江王英布、衡山王吴芮、临江王共敖),要在半路击杀义帝。
最后,英布派兵追杀义帝至郴县,弑熊心于郴城穷泉旁,郴人怜之,将熊心葬于城邑西南边的后山,也就是耒水的发源地。
熊心无权形同傀儡,但却是项羽名义上的主君,汉王刘邦获知熊心死讯,令三军发丧,缟素三日,发檄文布告全国,指斥项羽弑君,大逆不道。
天下诸侯群起响应,刘邦得各路大军数十万,杀奔楚都彭城,讨伐项羽,楚汉之争由此开始,最后以西楚霸王项羽自刎乌江而落幕,一世英雄,黯然退场。
“周国权相尉迟惇,视主君如猪狗,竟掩耳盗铃行弑君之事,如今周国内乱再起,正好应了“洡”字之谶!”
施文庆做义愤填膺状,随后起身向陈叔宝行礼:“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如今中原大乱,正是皇朝再起之时!”
孔范等人也纷纷向陈叔宝道贺,弄得陈官家笑逐颜开,今年发生的一件件大事,确实让他对于谶纬之说深信不疑,而孔、施二人所述,真的很有道理。
周军于去年年底大举南犯,兵临建康城下,就在城中人心惶惶之际,官军表现神勇,接连击败北虏,保得国都平安。
官军成功将战事拖到雨季,雨中对峙数月后,北虏灰溜溜撤回江北,就在秋天来临,雨季即将远去时,周国毫无预兆的爆发内乱,这就让陈国上下瞠目结舌了。
这说明了什么?建康自有王气加持!
周国内乱的消息,数日前才传到建康,一开始大家还不敢相信,可综合各地的消息,确定周国宇文氏和尉迟氏决裂后,陈叔宝几乎是喜极而泣。
周国皇帝宇文乾铿,于大婚之日遇刺,伤重不治,丞相尉迟惇立西阳王世子为新君,与此同时派出大军攻打关中、山南,要讨伐‘弑君逆贼’宇文亮。
宇文亮的实力远不及尉迟惇,眼见着宇文氏就要被突然袭击给斩草除根,结果随后的战局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本该在岭表的西阳王宇文温,居然率兵突破大别山,攻占豫州州治悬瓠。
西阳王还声称遇到了落难的天子,原来遇刺是假,尉迟惇借机弑君是真,落难天子随后号召天下兵马勤王,讨伐弑逆贼尉迟惇。
落难天子是真是假没人关心,但周国内乱短时期不会结束是真的,这对于几乎亡国的陈国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陈叔宝觉得孔范、施文庆说得没错,“沐”字代表着沐猴而冠,结果沐猴而冠的周国皇帝宇文赟忽然去世,让周国陷入巨大的内乱中。
而接下来的“洡”字,意指周国权相尉迟惇,会如同西楚霸王项羽那样弑君,随后导致诸侯群起而攻之,而项羽的下场是什么,尉迟惇的下场就会是什么!
中原乱作一团,正好是陈国复兴的大好机会,若能借机挥师北伐,阻力要小得多,如果抓住机会,统一天下不是不可能。
亲手结束三百年乱世,成为再造华夏之明君,从此名垂青史,为后人所颂扬,陈叔宝一想到这里就兴奋得夜不能寐,所以要听听两位中流砥柱的意见,好好制定一个宏伟的战略,实现他的梦想。
“两位爱卿,对于当前局势,有何见解?”
第二百一十六章 左右为难
陈叔宝所关心的,正是这几日文武官员争论的焦点,如今周国忽然爆发内乱,对于濒临亡国的陈国来说,真的是久旱之后的一场大雨,如何把握这个宝贵的机会,关系着陈国的生死。(全本小说网,https://。)
自衣冠南渡以来,建康朝廷从未有如今这般窘迫,长江以北地区,无论是山南荆襄还是淮南,全都丢了,就连江南的巴、湘、江州也丢了,甚至连岭表也丢了。
陈国只剩下江表的三吴之地以及山多田少的丰州,此时说是危如累卵也不为过,再不想办法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针对目前局势,陈国的文武官员纷纷上书,对时局发表看法,各方意见大体上可以汇集成三种战略:西攻北守、北攻西守、全面出击。
西攻北守,其中的“西攻”就是指官军应该趁着周国内讧之际,挥师西进,收复被周国(宇文氏)攻占的江州,然后将更西的巴、湘之地,还有岭南桂州、广州悉数收复。
而“北守”就是隔江与江北淮南的周军(尉迟氏)对峙,官军不主动渡江北上,将主力投入到“西攻”中去。
这个战略,是要让陈国重新站稳脚跟,先收复长江以南国土,确保建康不会被长江中上游敌军威胁,因为历史上北方朝廷(晋国)攻破建康(东吴)时,是从上游蜀地派兵,乘船顺流而下一路东进直达建康。
而与建康隔江对望的江北(淮南)地区,陈军只要守住南岸采石和京口两处要地,就能有效防御对岸敌军的进攻。
第二种战略是北攻西守,就是和第一种战略反着来,趁着尉迟氏和宇文氏斗得难分难解之际,挥师北上,不但要收复淮南失地,还要尽可能将国土扩展到淮北。
这个战略看上去是剑走偏锋,但其核心思想就是“联西攻东”,也就是联合宇文氏,攻打尉迟氏,因为尉迟氏实力最强,宇文氏和陈国实力较弱,弱者联合对抗强者,正是生存之道。
第三种战略就是同时出击,但官军的实力以及粮草支撑不了如此宏伟的战略目标,所以争了几日,大家的争论焦点就集中在前两种战略。
陈叔宝在这两种战略之间左右为难,不知应该如何取舍,西攻北守是求稳之策,因为只有收复江州和岭表广州,才能有效确保建康的安全。
江州在手,是确保江防的底线,有江州水军扼守江面,长江下游的建康才不会风声鹤唳;而广州在手,晋时孙恩、卢循经江州、海路进攻建康和三吴之地的事情才不会重演。
不解决这个问题,陈叔宝自己都睡不好觉。
但若采取这种战略,就意味着偏安江南,对中原局势作壁上观,等着宇文氏和尉迟氏决出胜负,然后胜者修生养息数年,便可再度南犯,届时陈国面对的形势未必乐观。
北攻西守,意味着放弃江州、广州,孤注一掷向北进攻以求破局,借着尉迟氏和宇文氏相争、兵力紧张之际,先收复淮南,然后继续向北推进。
将防线推过淮水,东端抵达徐州彭城一带,彭城附近的泗水水系,向北汇入黄河,若真的能拿下彭城,陈国可以获得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真正机会。
从彭城北伐,收复青兖之地,然后向西进军,将黄河以南、虎牢关以东地域收入囊中,如此一来,地广人多的河南之地,就是陈国统一天下的雄厚资本。
然而一旦北伐失礼,既不能向北拓展国土,上游江州、南方广州也没能收复,官军伤亡惨重,届时真的就无力回天了。
陈叔宝想保证江表三吴之地的安全,但又不想错失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做统一天下的雄主,却怕北伐失利,局势急转直下,因此他真的是左右为难。
年初周军全线进攻,陈叔宝心中惴惴、夜里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