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秋-第6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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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级的商品经济社会,既要面临制度和监管不力带来的商业风险,同时也要承担传统农业社会的天灾,增加了社会的不稳定性,一些古代的帝王重农抑商,都就是不喜这种不稳定,习惯于将人固定在土地上的安稳感。
这时明朝忽然拒收了金国的布匹,让原本疯狂增长和扩大规模的纺织行业,一下受到重创,布匹原料和货物都堆积如山,大多数人都负债累累。
百姓今年种植的棉花,从植物中提取的染料,将无人收购,雇工失业,商人破产,他们都失去了收入的来源。
这个时候,他们最害怕的就是粮价再涨,可是偏偏金国今年的粮食减产。
这些没了收入来源的人,害怕粮价一涨,手里紧剩下的一点银子,买不到粮,撑不到来年,再加上有明朝细作散播谣言,推波助澜,长安城内顿时形成了恐慌性的抢购风潮。
城中原本就涨到三两每石的粮食,没多久就涨到了六两每石,已经超过了崇祯年间北方三两六钱每石的粮价。
就是这样,没一会儿,沿街的粮行也都挂起了售罄的牌子。
眼下一方面是棉布价格受挫,一方面是粮食上涨,没买到粮的人都急得团团转,四处打探消息,想知道哪里能把手里的布卖出去,哪里能买到粮。
集市里没买到粮,骡车上的货物也卖不出去的行商们,满脸的绝望。
他们全部的家当,几乎都用来采购原料,原本一车货值十多两,现在一两银子都没人要,可米价又涨到了六两,他们怎么能不绝望。
“五两一担的棉花涨到十五两,我就知道肯定会跌下来,但谁也没想到会跌这么早,而且还跌破了五两。”一个赶着两量车的行商,双手捂脸,后悔的蹲在了地上。可以看出来,他收了不少棉花,现在全砸手里了。
“这次咱们都上了明人的当,说什么百万的订单,天竺和天方的人口过万万,只要布织出来,不怕没有市场。他们把咱们这里的棉价炒了起来,说什么明年还得继续上涨,谁知道都是骗人的,他们把订单一撤,可把咱们坑惨了!”
“我这车染料,还是从明国那边高价收来,准备赚个差价,现在,哎!”
“现在咱们的货怎么办,还能出手么?”
“听说明国那边会收,不过价格很低······”
“直娘贼的朱家,不要脸的畜生,以前就祸害我们三秦,这次又坑害老子,老子和他们势不两立。”
要想炒高某些物品的价格,首先就得能讲一个好故事,故事得能让人相信,得能让人看到一个好的前景。
这次明朝的故事讲的不错,半真半假,金国信了,自然就被坑了。
······
洛阳城,五德钱庄河南总号,因为靠近金国,所以成为了炒作金国棉价的指挥中心。
五德号与明朝一起壮大,如今势力已经稳固,所涵盖的业务更是广泛,包涵了各行各业,影响力巨大,就是地方官府和不少势力庞大的商号,都得看五德号的脸色行事。
去年初,在五德号的授意下,明朝的一些商号开始在金国讲故事,参与炒作金国棉价,数位大掌柜直接从南京到洛阳来主持运作。
半个月前,五德号的总裁陈永华,也从南京赶来洛阳,便宣示这场进行一年多的炒作,终于要结束了。
此时在五德钱庄河南总号的一间大堂内,中间是一张长方行的大方桌,上面堆满了各种账目,两边坐着十多个掌柜,陈永华则座在中间,听着下面的人的进行汇报。
“总裁,去年初,在向金国下单炒作之前,我们通过在金国的商号,收购了金国棉花十万担,又从我朝秘密输送棉花十万担进入金国,花费共计一百万银元。”一名大掌柜,站起来大声说道:“在下单之后,我们为了抬高棉价又以十两每担的高价,收购了金国棉花五万担,花费了银元五十万。近期这些棉花,已经陆续以十五两每担的价格,出售给了金国商号,共得银三百七十五万。”
陈永华心里默算,随口说道,“棉花一项,成本一百五十万两,再减去人工和运输成本,那应该净赚二百二十万两。”
明朝的手段就是先收购一批棉花放在金国屯起来,然后讲一个好故事,与此同时再花一笔钱用来拉高棉花的价格,等金国商人和民间的百姓相信了故事,又看棉价确实在疯长,他们就会进场接盘。
如果接盘的人少,明朝就再花点钱,继续把棉花的价格再拉一轮,拉到金国人挡不住诱惑,相信还会再涨,有更多的人入场为止。等进场的人足够多之后,明朝便将事先屯集和后来购买的棉花悄悄出手,让入场的金国商人接盘,自己全身退出这场炒作。
负责棉花炒作的大掌柜说完,他下手的一名掌柜,随即站了起来,“总裁,染料的运作方式,同棉花差不多,不过因为有棉花和棉布价格拉动,我们的炒作相对简单许多,没用什么银钱炒作,染料价格就大涨三倍,这次共计获利金国白银一百五十万两。”
仅仅棉花和染料两项,明朝获利就接近四百万,同陈永华一起来洛阳的掌柜,还有一旁银钱监的官员,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喜悦之色,纷纷交头议论着。
陈永华对此却十分的淡定,他用手敲了敲桌面,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他则开口说道:“前期对棉布的炒作,就到此结束,下面便开始进行收尾事宜。这次金国吃了大亏,必然会采取措施,严查到底,顺裕号、兴隆号、瑞永昌号这三家商号的银钱转移了没有?”
这三家商号表面上是金国商号,实际上是明朝的资本,就像当初满清资助傅有年在南京办商号,探查明朝的情报一样,明朝在金国也有不少商号,也收买一些金国人。
王掌柜忙站起来,拱手道:“这三家商号的银钱,在半个月钱,就秘密运到了洛阳,目前在关中只剩一个空壳子,金国就算查到,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陈永华点点头,又看向另外一人,“赵掌柜,关中的粮食行情况怎么样?”
“不出预料,大涨数倍,现在已经到了六两一石。”
陈永华笑了笑,“我们掌握了多少粮食?”
“金国对粮食买卖监控很严,虽然我们早就开始收购,但是屯集的粮食并不多,只有三十万石。”
这次对金国出手,是多个方面的,粮食价格的上涨可以预判,明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金国对粮食、盐、铁这些物资监管很严格,也不许出关,所以五德号虽然早预判金国粮价会涨,但是却没有屯集多少粮食。
陈永华沉思着,此次五德号对金国的棉价进行炒作,仅仅前期的棉花和染料就净赚三百七十多万两金国白银。而在整个炒作过程中,除了明朝赚钱之外,金国最先入场的一部分人可能也赚了一笔,亏损的是泡沫破灭时还留在盘子里的绝大多数人。
这些人的损失,不会只是明朝拿入手中的三百七十多万两,总共的损失应该在千万两以上。
这么大的财富损失,金国朝廷不可能不出来维持稳定,甚至拯救市场。
陈永华沉思一阵,突然说道:“告诉那些粮行,少赚一点没有关系,不要与金国官府对抗,让他们跟着市价出售,尽量不要暴露自己。”
金国的粮价比明朝要贵一些,最初每石在一两五钱银子左右,现在涨到六两,就算此时出手,也可赚一百多万两金国白银。
陈永华估计金国可能会采取强制性的手段,所以让粮行跟着金国官府走,落袋为安才是上策。
“是,我稍后就给关中送去总裁的指示。”
陈永华点了点头,又问道:“现在棉花和棉布跌到了什么程度?”
“棉花已经跌到每担一两,普通棉布跌到每匹一钱。”
正常情况下,金国的棉花价格应该是五两每担,棉布是每匹五钱,现在都暴跌到正常水平之下,有了五倍的差距。
陈永华笑了笑,“这个价格可以吃进。让人散布消息,只要货物出了潼关,我们就这个价格收购。”
大堂内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前面只是开胃,这才是主菜。
明朝低价收了这些棉花、棉布,转手直接装船拉到江南。这前前后后,五德号获利会接近千万。
金国人是拿着自家生产的棉布做生意,不仅把货物低于成本给了明朝,还倒贴给明朝一大笔钱,帮助明朝生产货物,种植棉花,而五德号是钱也要,货也要,无耻到了极点。
长安城,皇宫内,从渭南县匆匆赶回来的豪格,坐在皇位上双手颤抖着拿着奏折观看,整个人脸色都被气成了紫色。
忽然豪格猛然将御案上的奏折全部掀飞,身体剧烈的喘息着,破口大骂道:“无耻!小人!混蛋!老乌龟,欺人太甚!”
豪格毕竟是个满人,打打杀杀在行,却不太懂商业,更加不懂用商业的手段来打击对手。他哪里知道这么多套路,哪里知道除了直接用刀抢,还可以这样搞,他看了大臣的折子,金国十年的积累,被明朝套走将近一半,他肺都要气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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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9章 陕北事变上
从经济层面打击对手,不算是什么新东西,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出现过,可是这毕竟不是一种常规的手段,懂的人只是极少数懂商业的人。
这一少部分人中,绝对不包括豪格,也不包括金国绝大多数的官员。
金国的危机在整个关中地区蔓延,经历了棉价暴跌的金国人,如同惊弓之鸟,又开始恐慌性的抢粮。
粮价很快超过了崇祯末年的水品,城中百姓害怕没粮吃,都拼命的往家里买粮,至少也要存几个月的存粮才能心安,一些粮号见此,有意减少出货,这又加速了粮价的上涨。
长安的粮价几日内就突破历史的新高,让不少关中百姓又回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关中,惊慌的情绪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金国的稳定。
这时金国朝廷开始出售官仓的粮食来平抑粮价,并以打击囤积居奇为由,查封多家粮号,才勉强稳定了长安的粮价,将长安的粮价压到三两每石。
豪格回到长安之后,对此大发雷霆,他原本是想利用这次种棉之事,打压内阁,同内阁做一次交易,并非真的打算要严惩下面失职的官员,但现在的事态发展,被押到长安的临潼县令第二天就被斩首,用来平息民愤了。
这时金国焦头烂额,从来就没遇见过这种事情,一时间只能先稳定长安,至于其他地区,暂时就难以顾及了。
陕北,长城之南,黄河之西,延安府北面的绥德州和榆林府,要说是个偏远之地,可是发生在关中平原的震荡,也影响到了这里。
相比关中平原,这里处于黄图高原,土地贫瘠,粮食产量有限,算是个又穷又苦的地方。
绥延总兵官王永强原本驻防延安,不过随着明军光复山西,他被调到了绥德州和榆林府,防备明军从偏关、吴堡等地突入陕北,避开潼关威胁关中。
王永强是陕北的一个军阀,有土地数万亩,佃户上万,再参与进攻山西的战役后,他又获得了不少人口,部曲从三千人扩张到了五千,佃户也有了两万户十万多人。
金国对于吴三桂、还有他这样的军阀,采取的都是包税制度,规定一部分税归中央之后,剩下的赋税都归他们所有。
至于赋税怎么分配,各个地方又有些不同,像吴三桂势力大又占据汉中,他能自主的税收比例就多,而王永强这种势力小一点,位置又不太重要的军阀,能自主的税就少。
他原本是三千部曲,金国也朝廷只承认这个数目,分税时按着三千之数来算,可是王永强和其他所有军阀一样,都有扩充兵马的需求,一下就把部曲扩充到了五千人。
这多出的两千人,要吃要喝还要发军饷,置办器械,金国留下的税,根本不够他的开销,而榆林和绥德又不是什么富裕地方,他也不好搜刮,要是搜刮太狠,人口跑到别处去,那他也就得不偿失了。
军阀的权力来自于属下的人马,所以军阀总有扩充兵马的欲望。
王永强将人马扩张到五千之后,却没钱养,可把他给愁怀了,而就在他发愁之际,关中棉价大涨,王永强自然后不犹豫的加入了种棉的行列。
金国朝廷棉三粮七的政策,在他这里就等同于一张废纸,几乎没怎么考虑,他名下的田产,就全部种了棉花,而且他还鼓励绥德州和榆林府的百姓也多种棉花,以获取跟多的税收。
王永强盘算的很好,和金国的许多聪明人一样,都是想卖了棉花再买粮吃。
这样计算一下差价,他依然可以大赚,可是他没想到,他的棉花刚收下来准备运往长安,棉价大跌和米价飞涨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此时绥德州,总兵府邸,王永强在节堂内急的来回踱步。金国的粮食一直紧张,榆林和绥德州自然更缺,王永强一心想卖了棉花,再高价收粮,现在棉花没卖出去,他手里的粮食,却已经不够一月之用了。
王永强眼睛布满了血丝,显然没有睡好觉,嘴巴上一个大水泡,整个人都上火了。大堂里坐着一人叫高友才,是绥延的参将,镇守榆林北面的府谷县,同明军隔着黄河对持。
按照金国的规定,军田不能种经济作物只能种粮,不过他受到王永强的怂恿,也种了棉花,算是被王永强坑惨了。
高友才看着王永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实在脑仁疼,于是开口说道:“军门,从时间上算,派出去的人也该回来了啊。”
王永强停下步子,“是啊!昨天就该回了。直娘贼的不晓得老子急,回来后我饶不了他。”
他话音刚落,一名家丁快步跑进堂来禀报,“启禀军门,刘守备回来了。”
王永强听了大喜,急问道:“人在哪里!”
“回禀军门,人刚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