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光芒-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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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回到漠南去,那里……是我们的故乡。”
可三年以来,他只能够在梦中,才能回到童年时玩耍的大漠和草原。
漠南之战的梦魇一直折磨着他,也折磨着娜仁托娅。
有多少次,她看见濮王子血淋淋地走进梦境,向她靠近,一直不断地诉说着战争的惨烈。
又有多少次风雪交加的深夜,从远方传来濮王悲怆的呐喊:“太子!快走!快走!!”
醒来后,娜仁托娅偎依在他的怀里,而泪水湿了他的胸膛。
是霍去病,是他,他……杀了父王,杀了王兄。”
娜仁托娅抬起头望着乌维,“这仇何时才能报呢?”
“唉!”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阏氏的问话,因为未来在他的心中,现在是遥远和渺茫的。
其实,现在想来,他觉得几年前是有一次收复失地的机会的。
当长安来的细作告诉他霍去病去世的消息之后,他顿时觉得大汉倒了一根擎天柱。
他当机立断,立即召集各个部落的王爷、将军,商议南进,可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统兵出战。
几年前,将领们都将赵信北迁的主张视作卖国,可现在呢,当老迈的自次王再度提出继续北迁的时候,大家放弃了固守的念头,竟以为这是匈奴生存的惟一途径。
岁月流逝而乡思不绝。
多少个夜晚,乌维一人走出穹庐,南望天空,不觉潸然泪下,从心底唱出来酸涩的歌。
这是十月初祭祀大典过后不久的一天,一种从内心涌来的思乡的情绪,如波涛一样地扑打着乌维的胸膛,使他再也不愿意待在穹庐里靠闷酒打发时光了。
正当太阳从北海的水面上冉冉升起时,他在女奴的伺候下披上了久违的甲胄,还携着阏氏、八岁的儿子乌师卢和卫队出发了。
从塞北吹来的凉风,吹动着他的长发,绚烂的太阳光衬托出马刀的冰冷和锋利,而跨下的战马发出“啾啾”的嘶鸣,让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刀光剑影的战场,他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队伍沿着北海西岸南下数十里,就到了那昆丁匈奴部落的领地。
草原脱去了浓密的绿色,裸露在苍穹之下,在没有嫩草的季节里,牛羊都入了圈,而草原便益发显出它的空旷和寂寥来。
这时乌维并没有打猎的兴趣,他只是为了寻找过去岁月的那种感觉。
往南走千里就是狼居胥山了,可那里,却早就不属于匈奴人了。
“唉!匈奴人驰骋大漠南北的日子永远的消逝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欺负你咋的?
其实在他的记忆之中,就是早些年,祖先开拓疆土,痛击外敌的故事,常常会让他觉得,那时作为一个匈奴人,是十分骄傲和自豪的。
那时候,
就在汉朝刚立国之初,刘邦不敢争锋之时,那是什么情况呢?
在匈奴发给汉朝的国书之上,常常这样写着:“天所立大匈奴单于敬问汉朝皇帝无恙。”
而汉朝却不敢有所异议,只是顺着匈奴国书写着“汉朝皇帝敬问大单于无恙。”
可眼下……
宛如丧家之犬!
阏氏深深知晓单于的心事,她立马催动着坐骑,与乌维并肩而行。
她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安慰道:“来日方长,一时的短长而已,单于也不必太伤感,有朝一日会东山再起的。”
“唉!”
乌维从卫队千夫长手中接过皮囊,只是喝了一口酒,便重重地叹息道:“寡人愧对祖先啊!到了寡人手上,竟然是这种局面!回得去么?难上加难……”
乌维没有说那些豪言壮语,单单是俯身抓了一把沙子,撒向风中,他简简单单地希望,这一阵风带去他对故乡的思念。
丧么?
很丧了已经……
这情景让阏氏有些受不了,她眉眼凄婉,心怀忧郁地望着单于,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没了雄心,
匈奴该何去何从?
在乌师卢的眼里,他有些无法理解父亲的心情,也读不懂母亲眼里的惆怅,单纯地看着,虽然看不出个所以然,可是呢,在乌维看来,儿子应该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里了。
他把希望交给了儿子,
像极了那种鸟,
要求后代拼命的那种鸟。
扬起马鞭,乌维指着远方的草原道:“孩子!你要记住,在南边的狼居胥山下,那里是我们的故乡!那里是我们的根!”
乌师卢眨巴着眼睛问道:“那……我们怎么不回故乡去呢?”
“因为那里被汉人占了呀,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孩儿长大以后,一定要杀了汉人,夺回领土,回到故乡去。”
乌维苦笑一声,抚摸着儿子的头,却是摇了摇头。
太阳神给他的儿子一个聪明的头脑,却没有给他草原之鹰的身体,他自幼体弱,这是最要命的。
片刻之向,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乌维再回头看去,是右屠耆王句犁湖率领马队追来了。
乌维对句犁湖怀着深深的感激,当初就是他们归来之时,是他支持父亲重新掌握了权柄。
而父亲驾崩后,不是别人,又是他第一个扶持自己,鼎力相助,乌维这才承继了单于的大位。
乌维常常胡思乱想,那时候匈奴崩溃地七零八落,要是没有那右屠耆王和自次王,他活不下去,也许就会在王位的纷争中流落异邦,葬身大漠了。
卫队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两人就牵着马沿着湖岸漫步。
乌维偏头问道:“怎么样,近来汉朝那边没有什么消息么?”
句犁湖神色有些不自然,回道:“汉朝发来了诏书。”
“什么,来诏书了,是何时到的?寡人为何不知道?”
“是今天刚到的,臣赶到单于庭之时,打探你的消息,又听说您已出来狩猎,因此一路过来,追至了此处。”
“那个刘彻都说些什么?”
句犁湖唤过来译令,他从怀中拿出一卷绢帛,念道:“皇帝,诏曰:南越、东瓯早已咸伏其辜,西蛮、北夷颇未辑睦。
朕将巡边垂,择兵振旅,躬秉武节,置十二部将军,亲帅师焉……”
“罢了!”
译令正念着,却直接被乌维厉声打断了,他脸色铁青道,“这是什么?他们如此狂言,是什么用心,哼!无异对匈奴宣战!汉使呢?”
“现正在驿馆等候单于。”
“回去!咱们回去,寡人倒是要看看,这汉使究竟是什么样子!竟然发出如此豪言,你速去传自次王到单于庭议事。”
乌维对句犁湖说完,勒马转身,一干人就打马北去了。
路上时不时传来歌声,
可是这歌声,就是讥讽匈奴的软弱,让愧疚、愤懑、仇恨交织的情感一路上折磨着乌维的心,一股复仇的火焰迅速吞噬了往日苍凉悲郁的心绪,化为马鞭的节奏,一下下抽打着坐骑。
那马似乎也很懂得了主人的心情,只见它四蹄生风,马不停蹄,只不到一个时辰,乌维、赵信已坐在单于庭等着汉使了。
严助没有拘束,在匈奴主客的陪同下进入豪华的穹庐。
以胜利者姿态来到匈奴的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依旧不失汉使的彬彬有礼,可从他的眼里露出的桀骜,或者说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充满了轻蔑和挑战的味道。
“本使臣奉陛下诏命转告单于,滇王的头颅已悬于汉宫北阙。
我皇如今陈兵塞上,今单于能战,我皇自将待边,枕戈以待。”
严助用余光打量着面前三位匈奴君臣的反应,而他长长的冠带,随着话语的起伏而颤动。
“我皇深感单于漂泊之苦,如果单于怜悯匈奴生灵,不如南面而事于大汉,如此一来,两国尽皆欢喜不是么。”
当他看到乌维终于无法保持作为一国之君应有的平静时,他笑了。
“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穹庐中回荡,他终于激怒了这位自登基以来就怯战畏敌的年轻单于,这也是刘彻的意思,刘彻的目的就是以此作为北巡的序幕。
果不其然,在他笑声还未落地,耳边便传来了句犁湖的怒吼声:“你这大胆狂徒!好生无礼,本王今天先结果了你!”
说着他便拔出了战刀。
严助毫不畏惧,反而平静地转过身来,儒雅地向单于施了一礼问道:“单于,您果真要砍了本使的头么?哼,难道您就不怕我皇再来一次北海之役么?请单于恕本使直言,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那外臣料定,单于庭还要北迁呢。”
“你……”
乌维的手指颤抖着指着严助,从牙缝里逼出凛凛杀气。
“来人!把这狂徒拉出去砍了!”卫队立即应声进来,四把明晃晃的刀直指严助。
第四百九十六章 汉军缺了点灵魂
乌维撇了他一眼,冷笑道:“听你刚才的意思,你是想把寡人的头挂在汉宫北阙么?真是可笑,那这样如何,寡人就先将你的头挂在单于庭前的高杆上。”
他很想下这个命令,
可是不太现实,理智在与冲动战斗,交缠不休,而且就在这时,他再一回头,看到了一双无奈的、沉郁的眼睛。
赵信是个明白人,他很坚决地,却是不易察觉地对乌维摇了摇头。
他立即明白了,现在不是和汉朝翻脸的时候,那意味着灾难,于是他忍痛回身对卫士道:“你,将这狂徒押下去,好生看管,别让他丢了。”
“单于这是怎么了?”
这种处理方式,虽然赵信满意,但句犁湖就不一样了,卫队押着严助退出后,句犁湖很不以为然地说道:“像单于这样当断不断,难免会受其害。”
乌维却是没有理会句犁湖,因为这也不是他的本意,他转头却是直接向赵信问道:“这……自次王今日是怎么了?是别意思么?为何刚才要暗示寡人放过严助?难道说寡人非要忍了这口气不成?”
赵信呷了一口马奶酒,神色平静地道:“臣也是一路煎熬过来的,个中痛苦熟知,臣怎会不理解单于的心境呢?可是单于可以想想,自从漠北之战后,我军已经是元气大伤,在数年之间已经是无力再战,很显然,刘彻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来挑衅,倘若现在杀了严助,不正中他的下怀么?后果不堪设想,匈奴再经不起这样的战祸了。”
“都是你……”
乌维转过头,将一肚子火发在主客身上,他手起刀落,一捧鲜血泼撒,主客就一命呜呼了。
“唉!寡人如此懦弱,你们又这么阻止,将来如何面对父王?”他心中十分懊恼。
元鼎六年春节前夕,严助回来了,他带领着使团回到了长安。
朝会之上,他口不停音,直接以诙谐幽默的语言,兴趣盎然绘声绘色地向刘彻描述了乌维听了诏书之后如坐针毡,而那些匈奴的王爷和大臣们围绕战和而互相指责的情景。
大汉朝野在倾听之时,渐渐地都被刘彻在岁近知命之时而雄风不减当年,执鞭凌北的气势所感染。
或者说,这也是刘彻勒兵阴山的目的之一,敲打一番。
自元鼎三年以来,刘彻就有一种感觉,很不舒服,他十分强烈地感觉到,大汉朝自从霍去病去世后,汉军仿佛失去了一点灵魂,将军们没有了锐气勃勃,并不能居安思危,士卒无心枕戈待旦。
他很担心,如此下去的话,汉军会垮掉,不复当年雄健,或者说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军队有一天会坍塌溃散,失去对匈奴的震慑作用。
另外,他也是为了实现封禅泰山的夙愿,一举扫除边境的不安因素,他十分不愿在出巡的日子里,还会被边关战事干扰。
这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严助的归来,十分清晰地表达了,抑或是再次印证了匈奴继续北迁的消息,他此时此刻,是完全可以放心循着当年秦皇的足迹,去进行一次朝圣之旅。
关于封禅的筹备,早在元鼎五年的夏季就开始了。
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寻找封禅的渊源和礼仪。
可太常王信要博士们遍查经典,却总是不得其要领。
几番翻阅之后,礼乐官们只单单从《尚书》、《周礼》中找到一些天子为表示对宗庙和天地的虔诚,要亲自射杀“牺牲”的零星碎片,有一点研究价值。
刘彻于是又命儒生与各家人才们研习射杀“牺牲”,准备起草关于封禅的礼仪。
道士和儒生,围绕封禅礼仪常常争得面红耳赤。
儒生们希望刘彻的举止持之有故,于是从五帝追溯到三皇,又从三皇追溯到泰皇,越追越远,可结果并不理想,还是莫衷一是,有的更荒唐,甚至得出了“封禅用希旷绝,莫知其仪礼”,陛下此举“不与古同”的结论,明显是把话聊死了,惹得刘彻脸色十分难看。
而以公孙卿为首的道士们就不同了,他们只要刘彻高兴和相信,关于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
一天,公孙卿到宣室殿晋见刘彻,而君臣一开口,就很快地把话题集中到封禅之上了。
刘彻称徐偃、褚大等为“腐儒”,公孙卿很快就从刘彻的这些话语中得知他对儒生的不满,脑中闪过许多念头,他马上就在心里很快打好了腹稿。
“臣闻黄帝封禅,乃是为与神仙对话,以求天听,更为延寿不老,所以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陛下能通过封禅,直接到蓬莱与泰皇‘笋席’而坐。”
虽然与神仙对话很扯淡,但重点不是这个,刘彻只需要知道与封禅有关的事。
“哦!真是这样么?”刘彻的眼睛现出许久不曾有过的亮光。
“这么说来,呵,朕的封禅之举倒是合上仙之意了?”
公孙卿一副认同的样子,肯定地点了点头道:“陛下见微而知著,封禅泰山,乃利在社稷、功垂千秋的盛典,微臣愚钝,然愿随陛下前往泰山。”
这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从阴山归来之后,刘彻就摒弃了儒生们的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