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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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芳语被丈夫激烈的反应惊呆了。
周楠一把抓住几上的金子塞到她手里:“这钱是朱大人送过来的,是外面的生发。我事先不知道的,并非要故意欺瞒娘子。这钱可不是我的私房钱啊,现在都给娘子,若私藏一厘,叫那天上的雷打下来,把我轰成炭花儿。娘子保重身子要紧,来人啦,送姨娘回屋歇着。”
就把满头雾水的荀芳语推出屋去。
等到她离开,周楠哭丧着脸对朱聪浸道:“朱兄,家有悍妻,我也是没有法子,今天这酒你我怕是吃不成了。”
朱聪浸抽了一口冷气:“子木,你也畏妻如虎……一个小妾你也……”
周楠装出非常羞愧的样子:“朱兄,你却不知道,我这小妾乃是淮安豪门庶女出身,有钱得很。名下的产业就有五千多亩地,另外还有店铺和宅子无数。兄弟在官场上的招呼应酬,都是她掏的钱。”
“正因为如此,兄弟是吃人口软,拿人手短,平日里对她也让上三分。却不想,人家却越发地厉害,平日里对兄弟管束极严,动辄就是一顿打骂。为了钱,兄弟我忍了,我这日子过得苦啊!”
“在下夫纲不振,叫朱兄笑话。”
听他这么说,朱聪浸想起自己在家中的惨状,不觉同病相怜:“理解,我能理解。我就说,你小妾这么丑,子木竟然肯纳。还有,你为什么不接大妻来京,让小妾随身侍侯,原来是这个缘故。女人,真是老虎啊!”
二人就着梨喝酒闲话,交流偷藏私房钱和如何应付家中悍妻的心得,关系又亲近了一层。
最后,周楠忿忿道:“朱兄,世人笑我弟兄二人畏妻子如虎,那是他们不懂得你我的治叫智慧。女人是要哄的,家和才能万事兴。”
“对。”朱聪浸连连点头。
周楠:“什么叫害怕妻子,那是敬爱好伐?难道我等敬爱自己的妻儿还有错?只要咱们自己一家和睦,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这个扒耳朵,我还真做了。”
朱聪浸感动得流下眼泪:“子木此言深得我心,易求千金宝,难得一知己。有你这么个知己,朱某今生无憾。”
周楠总觉老朱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在家里休了几日假,周楠每天一大早起来就去王世贞那里上课,到下午申时才回家。回家之后,陪荀芳语说说话,看看书,日子过得悠闲,都不想去上班了。
军器局那边有消息过来,说房山李家铁矿的货又被退了两次。李高不依,整日黑着脸,好象要搞什么鬼,行人不可不察。
周楠想了想,也是时候和李高谈谈,只要他肯服输,以后不在找本老爷的麻烦安心做个摆设,他家锻炼出来的铸铁倒是可用。
既然不能将这鸟人赶走,那么事情就不能做得太绝,彼此都留些缓和余地为好。
第二百五十二章 明朝第一才女
大明嘉靖四十年年末,京城知识界开始流行一本叫《饮水集》的词集,其中收录了十几首诗词。
书籍用的是上好的宣城洒金熟宣,外面还包着蓝布做的书套,装帧极为精美。当然,价格也不便宜,每本价值白银一两。
明朝的书籍价格弹性很大,也没有一个标准。贵的如大内内书堂出版的《四书》每本能够卖到十两白银;便宜的则是坊间看过就扔的小说书儿,一钱银子不到,如果你觉得这种书不值得花钱购买,还可以租回去过瘾,每天也就三五个大子儿。
内书堂出版物是工具书,是可以收藏入馆,传给子孙的;坊间的小说之所以便宜,那是因为这只不过是用来解闷的快消品。贵有贵的理由,便宜有便宜的说道。
但这本《饮水集》一两银子一本则纯粹是不讲道理了。
首先,明朝普通人家一年忙到头,刨去一大家子吃喝拉撒,也就攒下三四两银子,用这么多钱去买一本诗词集子有必要吗?
无论怎么看,出这样一本书,书坊都会赔掉裤子。
不过,随手翻了翻书的扉页。却见,里面都是本朝文化界名人极尽吹捧之言,简直将作者夸成当世第一诗词大家,大明朝文学界未来几十年扛鼎之人。
读者好象明白了什么:这应该是某位大人物用来抬高身价的自费出版物吧?
君子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
所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立德,德行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太自由心证;立功,你不是官至部院大臣,统军大将,敢称立功?
倒是立言倒是容易,只要你要钱,联系个书坊,大把银子撒下去。放下包袱,开动印刷机器,要印多少有多少。
因此,本朝的文化人儿家境丰裕者,读得十年书,写得几篇文章,就敢给自己出本书儿,见人就送,或放在案头示之宾客。
见多了,也不奇怪。
可事情怪就怪在,别人印了这种注定赔本的纯文学书,鲜有放在书坊里卖钱的,大多是在小圈子里交流,自娱自乐,互相吹捧。这个叫九公子的人竟然有信心以诗词换钱,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
书坊出书一般都会在店门口立个牌子,上书此书作者是谁,有过什么著述,这本书里写的是什么内容,又有什么卖点,算是一种广告推广。
牌子上写着九公子的个人简介。
读者定睛一看,不禁大惊。原来,这个作者竟然是个女子,而且是身份尊贵的世家小姐。
上面写着,九公子,姓徐,乃是当朝内阁次辅徐阶的孙女,年方十四,生得花容月貌。自晓事以来就在祖父的指导下读书,熟读诗书。更是从松江来京城,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见识不凡。
平日里结交的不是当朝一等一的文化名人,就是后起之秀。所作诗词隽永优美,无人不服,世人皆赞曰:钟灵毓秀,不让须眉,实为我大明朝第一才女。
牛皮吹得好大,倒要看看她究竟写得如何?
这一看,竟是挪不开眼睛。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清丽婉约,哀感顽艳,格高韵远,真是好到极处。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仿佛中,似有一位多情、深情,又敏感的男子。满腔愁苦,转过身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可怜,竟然连哭泣似乎也毫无价值。
诗词一物,唐宋是高峰。宋之后,元朝是散曲,明清则是小说的时代。一来时代变了,文学类型也跟着一变;二来,诗词在唐宋可谓是该写的已经写尽,后人再做也不过是拾人压慧,又如写得出新意来?
就这个时代第一流的诗词而言,煌煌大明也就出了个杨慎,出了一首“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至于后面的七子,恕我直言,寻章摘句老雕虫,也只配给杨慎提鞋,不配给九公子提鞋。
大作家,就要写最美的心灵鸡汤,长着最漂亮的容颜。
优美缠绵到极处的诗词,名门出身的十四佳人,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大卖的爆点。
《饮水集》一出,洛阳纸贵。
京城的上层人物都好奇徐阁老的孙女突然出了这么一本书,究竟有什么政治目的,自然要买上一本细细揣摩。然后在油灯蜡烛下一字一句推敲,圈圈点点,写上自己的心得体会。
青楼中却是另外一番场景,古时候的词说到底就是歌曲,甚至不用谱曲直接就可以唱出来。九公子的词作的内容都是闺怨、离人、吊亡,写的是男女之情,简直就是为这种男欢女爱的风月场量身定制。
一时间,满城青楼的女子都手挥五弦,清歌慢吟:“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真是有井水处皆唱徐词。
至于此书最大的消费群体普通读书人,读完则掩卷长叹:“才情高绝,我辈不如,愧杀须眉。”
更有无行不得志的书生,看上一段风月书儿,又读上一段徐词。心中遐想联翩:人说徐徐九小姐美如天仙,又有如此才情。最妙的是的尚待字闺中,若得妻如此,人生遗憾也!不行,小生必须振作。后年春闱,必考中个状元,迎娶徐九小姐。
金榜题目时,洞房花烛夜,乃是古代读书人最高的人生理想,也是文学作品千古不变的yy主题。
顿时,书生们都发了“一生悬命”的大愿。欲要丢掉手中闲书攻读四书五经。
可又如何丢得掉。
不觉沉溺于那优美的诗意中,独坐书斋手做妻,此情不与外人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叫一声:“九公子,愿为君门下牛马走!”
同时,顺天府出了一件惊动京华的大案。
一富家小姐自见过九公子一面之后,欲于其长相厮守而不可得,以身殉情。
家人不依,告到大兴县。
状告徐次辅家九公子勾引自家女儿,始乱终弃。
事情是这样,阿九前一段日子被禁足,打发到别院做苦工。因为周楠献上重修仁寿宫之计,徐阶圣眷极隆重,她也算是立了一功。不但重获自由,还恢复了府中小姐的待遇。
在徐次辅的过问下,延庆州《报国寺》寺主空性和尚终于获得了自由,九公子如约拿到谢礼。
这可是阿九人生中所获取的最大一笔收入,说是第一桶金也不为过。
九公子爱钱,这次得了钱,就想起要买宅子买地给母亲做养老金,将她从府中接出去颐养天年。
于是,她就让舅舅帮她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和土地。
这一寻还真寻到了,且说京城房山县有一户姓涂的中上人家因为家中孩子读书要用钱,欲将一座院子并三百亩地变买,但价格有点高,死活也谈不拢。
原来,自从朝廷停止清丈京师隐匿皇产之后,宗室终于放心,又开始兼并起土地。被他们这么一炒,京城的田产上涨得厉害,一日一个行情。
没个奈何,九公子就和涂家开始了长时间的谈判。一来二去,和他们也混得熟了。
涂家有一个女儿,读过九公子的书,爱煞了她的诗词。听说阿九过来,就忍不住跑去见面。
但见这个九公子做文士打扮,浓眉大眼,英俊挺拔,实是人中龙凤,一颗芳心如小鹿乱撞,忍不住就偷述衷曲。
九公子大骇:“这女子是不是疯了,我也是女的啊,女人和女人能够在一起吗?”虽然十分感动,然而还是狠心拒绝了。
从此以后,涂小姐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拿着《饮水集》读,忽哭忽笑,生命特征不稳。
这一日,听丫鬟说院子里的腊梅花开了,想起九公爱写梅花就叫人扶自己出去看。
见到那一数繁花,涂小姐吟道:“冰肌玉骨天付与,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然后凄然一笑:“为何君为女儿身?徐郎,徐郎,你心何忍?”就将一口血吐在雪地上。
徐郎未老,恨断肠声不在,女儿却是离镜孤鸾。
是夜,涂小姐香消玉陨。
她这一是,麻烦就来了。若不是有忠仆白七拼死抵抗,九公子当即就要被打死。
涂家不服,告到大兴县衙。
大兴县不敢接状纸,转到顺天府。顺天府也觉得难办,直接扔给徐阶,阁老,这可是一条人命呀,你老人家看着办吧!
一本诗词集竟然惹出桩虚凤假凰的风月事儿,还死了人。
文学、上流社会、贵人家小姐姐、lgbt、徇情……这是何等劲爆的新闻元素。
顿时,《饮水集》卖到断货。朱聪浸同学数钱数得手抽筋,又让工人加班加点开始刻印第二版,准备蹭这个热点再大发一笔。
不管怎么说,九公子这个大明第一才女的名头是彻底打响了。
对了,她还是lgbt圈中公认的大明第一英俊俏郎君。
第二百五十三章 替补队员
眼见着就要过年,在内城的徐相府中。徐阶最近心情不坏,今日西苑无事,只在天子那里作了一首青词,午后就回了家。
今天他感觉自己状态很好,那首清词写得非常好。到此,其中的一个句子还在心中回荡,久久不能放下。
或许,这是自己这一辈子所能写出的最好的佳句吧,若就这么焚烧祷告上苍,不能传诸后世,倒是可惜了。
哎,自己今生所有的才华都消耗在青词一物上面了!
徐阶有点不甘心,忍不住磨了墨,提起笔将刚才所作的青词录到一本小册子上。写完,品味一番,又偷偷藏在书架里。
这东西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传到天子耳朵里那是对上天的不敬,又是一场毫无必要的风波。
藏好,看到周围无人,龟相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抬头朝书屋外望去,府中的小厮和丫鬟们正在打扫卫生。
徐府极大,连日大雪,每天光是扫除都是一桩费时费力的活儿。更别说马上就是小年,按照各地风俗,家里都要从里到尾好生清扫。
此刻,小子们都累得满头是汗。估计是不知道徐大老爷今天会回来得这么早,以为阁老不在,下人们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苟四,你还真是一条小狗,干起活儿手脚就不能麻利些。看你扫雪,狗爬搔吗?扫地不是绣花,不是请客吃饭,没那么多温文尔雅。”
“小李,把石缸里的冰敲了,换上干净水。别说咱们府上,就连宫中仁寿宫,那么多人守卫,不也被一把火烧了。这过年过节的,到处都在放炮,若是走了水。要用水的时候,缸子里都凝了,那不是要人命吗?”庭院里有两个大石缸,平日里都盛着水,就是用到关键时刻。
“闹闹闹,闹什么闹,说得好象谁在偷懒似的?”有人被说得烦了,忍不住出言顶撞。
被顶撞的人怒道:“怎么,就说不得你了。我也就说你几句而已,真叫管事的知道,扣你月份。马上就过年了,没钱,看你这年关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