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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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考虑了一下,这次去道录司对自己来说也是一大机遇,将来在嘉靖那里混个脸熟,再中个进士身份,就算没有任何靠山,也能在朝堂立足。
为了抢在王锡爵前头见到嘉靖,为了打这个时间差,周楠也不耽搁,第二日就去道录司上任,显得很急,也不太体面。
道录司司正虽然只是个正六品的官,却是个独立单位,关起门来自成一统的。
按照朝廷的礼制,像这种官去上任并不能那么随意。
首先需要由司里的官员自亲登门去请,表示尊敬之意。另外,去上任的那天还需要吏部的官员亲自送过去,以示郑重。
现在的周大人可顾不得那么多了。
道录司的官衙位于京城内城西北什刹海旁边一个叫烟袋胡同的地方,衙门口正对着波光鳞鳞的大湖。
什刹海连通着下面的中海和南海,乃是京城中心的中心。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会问,烟袋胡同,明朝有烟吗?
还真有,此时正值地理大发现时代,美洲的烟草已经传入中国,还没有被人们接受。只被中医当成一味草药使用,用于培养阳气。
和中央各部衙门不同,道录司竟设在一座道观里。
道观名曰广福观,代天顺三年建,分为东、西两院。东院即正院,有吕祖殿一间、太师殿一间和三清殿三间。最后面还有后殿一间,规模极大。观中有道士主持,手下道士五十来人,那道人还有个正七品的官职。
嘉靖皇帝笃信道教,很多道士都被他赏了官职。比如当年的龙虎山天师邵元节,就得了个正一品衔。当然,这些品级只算是一个身份认证,并不领俸禄也有实权。
东院有三进院子,二十多个房间,二十来个差人,那就是道录司的衙门了。
没错,道观和司衙共用一座道观,也算是大明朝独一份儿,由此可见道家在嘉靖年地位之高。
第三百四十五章 六根这是睡糊涂了吗
周大人来得唐突,但司里的差人却不敢怠慢。毕竟,他是司中一把手,还直接负责具体业务。
原来,像道录司这种中央机关,左司正虽然排名在前,可很多时候只是个门面,干活和管人的则是右司正。
一通忙乱,所有人纷纷过来见礼,“司正”“司正”地喊得恭敬。
又有人拿来官府给周老爷更衣。
看着身上的大红官泡,依旧胸口绣着那只鹭鸶,周楠有种梦幻之感。
他以前以为品级低,官服都做草绿。古代的服装又宽大臃肿,穿在身上简直就是只蛤蟆。
如今,看到这代表贵气的红色,看到鹭鸶,周大人张嘴欲笑,又考虑到自己的身份,硬生生忍住。
明朝官员胸口的补子,文官用飞禽,武官用走兽。从此起,周楠才算是正式跨入了“衣冠禽兽”的队伍了。
他此刻有种浑身放松的感觉,即便将来中不了举人,中不了进士,这个官儿大可当下去。以自己的才智,还很有可能干一辈子。在官本位的封建社会,也只有做官才能混得像个人样子。
当然,见识过官场的光景之后,他也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下去,秋闱、春闱还是必须要去考的。
当下,周大人亲切地接见了手下,训话之后,就开始将往日积欠的公事一一处置了。并让书办拿了一套《庄子》、《淮南子》和《老子》过来仔细阅读。
既然搞了宗教管理工作,业余所上也该熟悉一下。《道藏》浩若烟海,别说搞懂,就算尽数读完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最经典的几本怎么也得过一遍。否则,将来和道士们接触,开口就打黄腔,那不是笑话吗?
我们的周司正飞快地进入了工作状态。
《老子》和《庄子》不长,他以前在大学的时候读过,也能背诵,《淮南子》比较长,很多内容需要借助专业的参考资料。
他读了两章,心有所得。感觉心思疲倦,就扔到了一边。
只喝着茶水,慢慢回忆起以前所读过的青词,并信手记录在纸上以备不时之需,这才是他未来见到嘉靖时安身立命的基础,马虎不得。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奇怪,青词这种东西周楠一个普通人从何得知,又记得那么清楚。
事情还得从周楠读大学的时候说起,他这人从小就有一个特点,对未知的新鲜,神神道道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不如此如何能够显示自己的特立独行,如何在大伙儿面前装逼?
当年读到明朝嘉靖年这一段历史的时候,他对青词产生的强烈的兴趣。可说来也怪,嘉靖朝的青词竟没有一首流传于世。
这就让他感到奇怪了,一查,才知道,原来这玩意儿是用来祭祀上天的,用过之后就要一把火烧掉。
在查资料的时候,偶然间他查到了中国道教协会的网址,和几个大德高人在论坛上交流过许多次,关系很是不错,也拿到了历代道门所写的经典青词,并用相关资料写了一篇论文,得了学校导师的好评。
上次在内阁值房见到嘉靖的时候,他随手抄袭了两篇,效果还算不错,这才有他被徐阶任命为道录司右司正的事情。
现在趁记忆还没有消退,抓紧将还记得的青词都抄下来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刚抄了三篇,就有书办来报:“禀老爷,神乐观知所六根大老爷求见。”
六根,这分明是个道士的道号,怎么又成了朝廷的官员……这名字好熟。
见周楠皱眉思索,书办提醒说:“六根大老爷是隔壁广福观的住持,现任神乐观知所。”
“原来如此。”周楠恍然大悟,道:“快,快请。”
原来,神乐观本是南京的一处道观。明太祖朱元璋定鼎金陵之后,朱家人尊崇道家,设立的道录司是明朝专门管理道教的国家机构,又设立神乐观负责国家祭祀,特别是其中唱礼、奏乐、舞蹈等部分,并管理一些民间祠庙。道教得以此为媒介正式进入国家体系。
如此,神乐观就从一个地名变为官署。
现在设在京城外城天坛。
神乐观担负着重要的政治使命:一,代天子至祭泰山事;二,利用承天孝感得一系列宗教活动解释皇权的合法性;三,往祭天下神祇事。
到了嘉靖朝,道家的宗教活动更是紧密地和朝廷联系在一起,甚至影响到朝政走向。
神乐观的主官是提点,正六品。下面还有知所,不定员,正七品,二者都由道士充任。
待到六根道人进了书房,坐定,看茶。
周楠仔细端详这个邻居,心中喝彩了一声,暗道:“这厮倒是生得精神。”
因为是正式到访,六根穿这一件黄色八卦衣,头戴紫金冠,手把一只牦牛尾拂尘。他年约六十,发须皆白,偏偏面上没有半点皱纹,简直就是**童颜。不……鹤发童颜,很能骗到一些村夫愚妇。
大夏天,他穿得这么正式,不怕热吗?
喝着热茶,老道士额上很快就出了一层热汗。
二人说了些闲话,六根便道:“周司正,前番蓝仙长恶了天子,被赶回了山东。如今,西苑中的道方士被都撵走,这个时候去随时驾前你我都得小心。蓝仙长神仙一般的人物,这里离开京城,最遂了他老人家心愿,可我与司正却是离不得京城的。”
周楠:“多谢道长指点,还请教什么时候能够得陛下之诏如西苑随侍?”
六根:“五月也就一个端阳,已经过去了。前番,朝廷因为侦办严党的案子耽搁了。陛下的意思是后补,再过得六日乃是吉时,天子会在西苑祭天。老道今日过来,就是想和周司正商议此事。”
周楠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嘉靖,心中不觉有些激动。到那个时候,自然免不得要写一篇祭文,却是自己大出风头的时候。
只是,这种祭文、青词又有什么讲究,须要小心点。内廷的规矩实在太多,别一不小心写了什么犯禁的词句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六根道长,我以前是个读书人,不知道着随侍天子有什么礼制,还请教我。”
突然,六根压低声音道;“贫道对行人的诗词是闻名已久了,以前也听蓝仙长说起过。不过,这青词祭文不同于诗词,乃是骈俪体。听人说,王锡爵极擅此道。他又是左司正,怕到时候抢了先。”
听他这么一说,周楠一愣。六根这话说得很露骨,简直就是毫不掩饰地表示要和他结为联盟排挤王锡爵。
他和六根今日是头一回见面,交浅言深,至于吗?
六根又道:“贫道在受道的时候得过蓝仙长指点,这才得了正法。蓝仙长离开京城据说和李阁老有诺大关系。李春芳在天子驾前进谏,请清退宫中道人、方士,陛下点头允了。”
周楠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儒家对鬼神和天人感应之说存而不论,对宫中神神鬼鬼那一套深恶痛绝。嘉靖大搞封建迷信,朝中君子们都非常愤慨,其中就以当年的首辅夏言为代表。
裕王府的先生们都是天下一等一个大才子,儒家宗师,对皇帝这一套自然非常不满。
蓝道行被赶出京城,主要原因是嘉靖知道他是徐阶的耳目,既然李春芳进谏,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这对道家来说是个重大打击,道家和佛家在民间发展不同,历朝历代都的都是上层路线。看裕王府的情形,将来王爷登基,只怕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王锡爵是王府的人,必然是排斥道家的。而蓝道行当初入宫又是周大人的主意,六根自然要和周楠同气连枝。
周楠自从进入官场之后,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去任何一个衙门当职,都会被老人联手排斥。这次竟然要和人同盟整人,感觉怪怪的。
“原来如此,道长,我读的是四书五经,道家的事情一概不知。这青词该如何写,将来还要请教。”算是答应了六根,欲在六日后的祭天仪式上出个彩。
六根:“周司正诗词上绝,贫道如何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左司正王锡爵一直没有到任,周司正和贫道不妨去请。我已经约了王锡爵在酒楼说话。”
周楠一呆,王锡爵不来道录司到任那不是好事吗,怎么反去请?
这道士不会是今日起床晚,把脑袋睡糊涂了?
六根微笑道:“周大人,司正久久不来到任,按照规矩,司里应该去请的。如此,将来即便王锡爵死活不肯接受这个官职,你我礼数已经走到,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他是江南才子,心高气傲。我听人说,最近王府那边不断催促,王大人虽不情愿,估计这两日就会过来,需早做准备。”
周楠眼睛一亮:“激将法?”他已经明白六根想要干什么了。
六根抚掌笑道:“周司正果然和贫道心有灵犀,六根和你相见恨晚呐!”
周楠:“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等下贫道要去神乐观,恰好王司正就住在那一带,我和他午时约好在天香楼见面。”
第三百四十六章 激将法
听到天香楼这个名字,周楠有种不好的预感。
又看了看六根道貌岸然模样,随即释然: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或许是我想多了。
道录司的职责之一就是联络神乐观。
神乐观从属于礼部,却不归其领导,里面道爷可不在朝廷拿俸禄,你也管不到人家。
礼部从事的是意识形态的工作,在没有唯物主义思想的封建社会,未免有些神神道道,神乐观尤其如此。
得了六根邀约,周楠便和他乘了官轿,先到了神乐观和一众道士见了面,算是认识。
神乐观的官署位于外城天坛旁边,明朝的京城外城甚是破旧,天坛旁边甚至能看到农田,准一个城中村。
和对口的兄弟单位的相关人士见面,办完公务之后。二人又行了一段路,便进了一条繁华的街道,在一家酒楼前落了轿。
看这里是正经饭馆,周楠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青楼,否则,一个官员和一个道士狎妓,感觉怪怪的。
在一个小二的引路下,周楠和六根进了雅间。里面早已经开了席,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书生正靠在窗户前,把酒临风。
这书生生得身材匀称,皮肤白皙,国子脸型,浑身上下都透着儒雅之气和傲气。
看到六根,那书生将手中的酒杯一晃,道:“道长请我吃酒,我腹中饥饿就先叫小二布了菜,这一顿算是我请。你约我见面,怎么还带了个不相干的人过来?”
说罢,眼神就扫了周楠一眼,神色中带着不满。
六根笑道:“王司正,也不是不相干的,认识一下,这位是道录司的右司正周楠周子木。”原来,这个青年书生就是王锡爵。
王锡爵这次进京乃是为了准备明年春闱进士科。他进京之后就在天坛附近买了间宅子居住,温习功课。
因为是名士脾气,王锡爵进京之后没事就跑到旁边的僧院道观和出家人谈玄论道,和六根认识了,也谈得来。
周楠忙拱手:“见过王司正,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王锡爵却不还礼,面带不满对六根道:“道长,我见你是个风雅的得道高人,这才与你结交,今日缘何带了外人过来?我观此子面带酒色财气四蠹,乃是浊物一个,没得坏了气氛。”
周楠一听这话,心中就有一股邪火拱起。这话分明是讽刺他入仕以来肆意妄为,汲汲钻营。
是的,你父亲是和我恩师有旧怨,可大家现在都是同事,场面上你总该敷衍一下吧?再说,你是苏州太仓人,我的老师也是太仓人,大家同为苏州士林一脉,都是自己人啊!
你我都是司正,品级一般,职位相同,你摆这个臭脸给谁看,当我是你的手下呀?
可见恩师和王家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何等程度。
这个王世贞当年的性格真的有问题。
周楠是衙役出身,身为杂流官,每到一处都要受人排挤。也因为好酒探花,名声实在不怎么样。
自从做了行人,又立志要以科举混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