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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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拜道:“奴家小玉,本是裕王府的戏子,因为恶了府中王妃,被打发到大老爷这里来醮斋。昨日若非有大老爷维护,奴家怕是要被晒死在太阳地里。”
“原来是你。”周楠恍然大悟。
昨天随他进西苑的女子一张脸都抹得雪白,上面的腻子膏至少有一寸厚,识不得庐山真面目,自然也不可能给周大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心中也是感慨,女人天生爱美。这个小玉估计也是嫌弃道家的妆容实在太丑,这才多长点时间就卸了装:“小玉,本大人也是职责所在。若是搅了天子的醮斋,我也是罪则难逃。”
小玉:“虽说如此,但小女子身为江湖儿女,自然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奴家身无长物,若大老爷不谦妾身貌丑,愿自荐枕席。”
听她这么说,我们的周大人食指大动,眼睛里禁不住闪烁着饥渴的光芒。
说起来,自从荀芳语怀孕之后,他已是三月不知肉味,简直就是一捆和着硫磺硝石的干柴,一点就着。
可是,身为朝廷官员,又不方便出入青楼,一面坏了自己名声不说,还很容易被龚情这种一心拿政绩的风级官寻晦气。
眼前这小娘子姿色尚可,若是受用了,倒是不错。
不过,想了想,自己现在麻烦实在太多,可没有这个心思。而且,这人莫名其妙地送货上门,却是不可不防。
周楠可没有自信到自己能够迷倒众生的程度,当即就淡淡一笑:“好意心领,小玉你是不是有事,但说无妨。”
见周大人识破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小玉有点尴尬,忙拜下去,泣到:“大老爷,奴家因为侍奉了裕王爷,恶了王妃娘娘,被赶出了王府,打发过来。小女子就是个浮萍一样的人儿,如何抗拒得了。怕就怕等到这四日大醮事了,就要被发配到教坊司为妓。真那样,莫若死去。还请大老爷垂怜,救我一命。”
说着就低声哽咽,不住地抹着眼泪。
周楠明白过来,心中想:原来这女戏子贪图皇家富贵,勾引裕王,真是好心计。不过,李妃是何等人物,你和她争,这不是找死吗?本大人若是帮你了,岂不是也一样要得罪李妃,这个火坑可跳不得。
他便淡淡道:“做人,得各安本位才好,你的事本大人自有主张。放心,不会叫你去教坊司的。”算是拒绝了,大不了等这四天事了,将她打发出京城就是。
送去教坊司这种事太损阴德,周楠可是做不出来的。
小玉却听不懂周楠的话,听周楠承诺不叫他去教坊司,心中欢喜。以为这个周大人是看上了自己的姿色,抛了一个媚眼,扭动着身枝,继续道:“多谢大老爷,奴家方才想了一个好去处,还请提携,日后必有厚报。”
她见周楠身高体健,相貌英俊,不觉心动,有心将这关系长久维持下去。
你这女子反倒提要求了,真是不知道好歹,周楠气得差点笑起来。不过,他心中也是好奇,你一个女戏子,能有什么好去处,本大人又能帮上什么忙,倒是怪了:“你想去什么地方?”
小玉:“奴家想去嘉善公主府侍侯公主殿下,还请大老爷代为说项。”
这事也简单,事了后和司礼监说一声就成。在中国古代,如这种贱籍女子若有了主人家,就是主人的私产,谁会嫌自己的私产多呢?
不过,这婆娘眼带桃花,看样子就是个善于以色事人的。她如果要靠色相为进身之阶,京城有的是天潢贵胄,你跑去服侍公主算怎么回事?
见周楠不解,小玉低声道:“启秉大老爷,先前那为公公奏报万岁爷的时候,妾身正好在天子身边,却听得真真儿的,你送我去公主殿下府中就对了……”
原来,当时小玉正一身神婆装扮在嘉靖跳着,那个太监估计也是因为事情太大,急于向天子汇报,自动忽略了脸涂得跟墙壁一样的非人类小玉。
事情是这样,嘉靖的长公主嘉善自从死了丈夫之后,久旱无雨,不觉寂寞,孤枕难眠,孤阴不长……换成现代社会的话来说,就是想男人了。
可她是何等身份,皇家选女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愿意做驸马都尉的大多是京中贫苦的良家子,公主在场面上所见的莫不是杰出文学之士,风流倜谠的俏郎君,普通人又如何看得上;可她看得上的人又不肯做驸马。
这样问题就来了,新生活如何解决。尤其是她这种结过婚,正当虎狼之年的女性。
既然真的来不了,咱就在府中过家家吧!
于是,嘉善公主就叫侍侯她的公主和太监假扮英俊书生,整日在家中排演《西厢记》《文君当炉》聊以解忧。
这事闹得实在不象话,管理公主府的女官看不下去,训诫了她一句。
可公主是什么人,一怒之下,直接命人把女官给打死了。
或许有人会奇怪,公主是什么身份,打死一个女子算得了什么,直接拉出城去扔荒地里喂野狗就是,谁敢过问?
甚至连烧埋银子都省了。
可这里是大明朝,我大明朝是讲法律的。
那女官可是有品级的官员,是入了官籍的。嘉善此举可是坏了明朝的祖宗家法,若不处置,将来若是宗室人人效法。今天公主可以杀女官,明天藩王是不是可以杀管理藩属的王府长史司的长司,这不是造反吗?
明朝的王爷喜欢造反,先有成祖文皇帝的奉天靖难,后有成祖的儿子做乱,武宗皇帝时的宁王寰壕之乱也才过去不过几十年。
殷鉴在前,不得不小心。所以,朝廷防皇族,就好象是防贼一样。
这次死了人,事情也是一件丑事,嘉靖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极是震怒。可是,毕竟是自己亲生女儿,又能拿她如何呢?
这才有后来黄锦匆匆离开,想来定然是去处置此事。黄公公是嘉靖最信任的太监,也只有他去办才能叫皇帝放心。
听到小玉这么说,周楠大吃一惊,口中啧啧有声。
拉拉,雷丝,好品味好情趣,城里人真会玩。不对,这种事情是女人和女人之间,太监搅在里面算怎么回事。
眼前又浮现出嘉善公主那清秀端庄的面容,在周楠看来,这是一个气质高雅又有些略带羞怯的女子。却不想她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还下狠手杀人。
这人设颠覆得也太狠了吧?
这才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嘉善你这个柳眉大眼的家伙也投入了耽美的阵营。
看周楠沉吟不语,小玉以为周老爷理解不了这超越时代的花样,低声道:“大老爷你大约不知道,这女人和女人之间也是可以的。”
“可以……吗?”
“可使用角先生,当然,其中还有许多不足为人道的工夫。”小玉是风月场的老手,可当着周楠的面说起这种事还是有些害羞,面庞微红:“其实,把公主殿下当成男子就可以了,该怎么侍侯就怎么侍侯。奴家别的长处没有,就在此事上有些手段,定叫殿下满意,还请大老爷成全,将来若有吩咐,敢不从命。”
原来这婆娘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让我老周拉皮条,直娘贼,当我什么人?
周楠大怒,指着门口:“不堪入耳,不知道廉耻的卑贱的东西,滚出去!”
事后,周楠还琢磨着如何将这小玉这两个女子给打发了。好在又有司礼监的人出来将她们带走,听说是要遣返原籍,如此倒也用不着他操心。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朱翊钧的会意一击
前头说过今日的醮斋周大人首先就遭受了一千点的暴击。
事情是这样,午休之后,嘉靖心中的怒气终于平息,醮斋继续。
周楠知道这是自己改善在上司面前印象的唯一机会,只希望等下的青词能够入了皇帝的青眼。
今天举行的依旧是祭祀上苍天的仪式,主题是黄道黄天十方解罪表,大概意思是请上苍原谅皇帝以往做得不对的地方云云。
本以为袁阁老已然老迈,精力不济,这篇青词必然是做得勉强。最后,嘉靖皇帝要想圆满完成这场大醮,还得让周楠代笔。
到那个时候,就是他周大人大展拳脚的时候。
可是,今天老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篇青词竟然做得不错。
念完,嘉靖道了一声:“可。”就了火,在香炉里焚成灰烬。
至此,这场斋醮结束。
剩余的两日都是布施,皇帝也不会再露面。
周楠心中丧气,看样子自己要想扭转嘉靖对自己的看法得等到下一回了。而下一回估计在一个月之后,以自己现在的情形,还会有下一次吗?
这袁老头是故意的,就为了报复徐阶。
他搞不过徐阁老,却来折腾我这个老徐名义上门人。
冤枉啊,我和老徐已经分道扬镳了呀!
不过,其他道人和道录司、神乐观的人见总算可以休息,长出了一口气,面上都露出喜色。
正当一个太监要领众人出玉熙宫的时候,未来的万历皇帝却冲了出来:“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后面是冯保等几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太监:“我的小祖宗,别跑,别跑呀,仔细摔着。”
嘉靖看到孙儿,面上露出笑容,张开双臂将他抱住:“朱翊钧,你怕什么呀?”
万历哭道:“皇爷爷,我舍不得你,我要留在你身边,再不回王府了。”
看到孙子哭得厉害,嘉靖心中大乐,有这孩子再,宫里也热闹了许多:“朱翊钧,皇爷爷也舍不得你。”
旁边一个太监见皇帝要许诺,轻轻咳嗽一声:“老爷,二龙不相见。”
嘉靖醒悟,是啊,二龙不相见,朱翊钧虽然不是龙子,可也是龙孙。自己因为忍不住对亲人的思念,这才招他进宫玩耍享受天伦之乐。不过,因为害怕这句所谓的箴言,一般来说,世子隔得三四日才进来一次,每次只呆一夜。
皇帝这样安慰自己,反正不是长居,就见上几面,老天爷也不会妨朕吧?
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这次朱翊钧进宫侍驾已经两夜,再住下去也不太合适。
嘉靖:“朱翊钧,你先回王府吧,小孩子怎么可能离开爹娘。你若实在想皇爷爷了,过得几日朕再派人去传你。”
“不依不依。”朱翊钧毕竟是小孩儿,母亲和老师张居正平日里管束得又严,每天有写不完的作业。怎比得上在西苑自由自在,无法无天。
顿时,他又开始哇哇大哭,撒起泼来。抓起供桌上的瓜果就不住地朝太监们身上砸去,以此泄愤。
见闹得实在不象话,有失皇家体面,几个太监急忙朝周楠、六根等人摆手,示意他们快快退下。
周楠忙一叩首,就要顺势离开。
这个时候,未来的万历皇帝看到周楠,面上有露出厌恶和仇恨之色。突然,“呸”一声将一口唾沫吐过来。
周楠一时不防,那一口唾沫竟吐到他袖子上,颤巍巍地挂着。
这已经是极大的侮辱了,我好歹也是做过清流的人,现在又是文官,将来还要去考进士。你这样打我的脸,咱以后还怎么见人。
按说,世子如此作为已经是对朝廷命官,对整个文官体系的挑战。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你做皇帝做储的对我这个做臣子的不满,可以用廷杖,我还巴不得呢!可吐口水却是对人格的侮辱,只能以死相拼了。
问题是他只是个四岁大的孩子,没人当真的,看袁炜的模样,也不打算出面。
不行,这口气不出,周某誓不为人。周楠沉着脸,不退反进,道:“世子你还是回王府去吧,这里是陛下行宫。宫中自有规矩,祖宗家法乱不得。”
小万历叫道:“这是皇爷爷的家,我怎么就住不得了?你这小人,把话说明白了,不说明白不许走。”
周楠摇头:“世子慎言,皇宫大内是什么地方。能居住其中的除了后妃,就只能是万岁和储君。世子长居宫中,乃是名不正,言不顺,怕就怕别有用心之人重提立储一事。真有事,岂不是大违陛下诏世子入宫之本意。”
小屁孩子,你能进宫还不是本大人出的主意。
本大人能够把你弄进来,也可以把你弄出去。
果然,听到这话,嘉靖神色一凛,就连在一边看戏的袁阁老也瞪大眼睛。
“你管我,我就是不走,你这小人,呸!”朱翊钧是个孩童,听不出周楠这话中的要命处,又是一口唾沫吐过去。
可惜周大人早有准备,闪到了一边。
嘉靖这人疑心重,心中弯弯绕绕也多。听周楠这么一说,顿时留了意。是啊,朱翊钧长期进宫,难免会有大臣会借此事从提立储之事,欲借此搞风搞雨。
二龙不相间,现在立储,那不是想让朕死吗?
对了,朱翊钧进宫这事是不是裕王想借此为立储造势?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帝王心意从来都是从政治层面上考虑,为了权力,所谓的亲情都要放到一边。
历史上,为了皇帝宝座,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事情还少吗?
皇帝这个工作乃是终身制,根本没有退休的可能。要么做到死,要么被竞争者整死,必须时刻提起精神。
而这个竞争者可能是你的兄弟,叔伯,也有可能是你的儿子孙子。
想到这里,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放开小万历,对旁边的太监道:“周楠说得对,送世子回王府吧!”
他已经打定主义,在今后一段时间内不再招孙子进宫。
可惜朱翊钧如何知道皇帝爷爷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发生改变,他继续大哭:“皇爷爷,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是这姓周的使坏,你不要被他骗了。他就是个奸臣……我不回去……”
周楠心中得意,只微笑着看着小万历:朋友,咱们是正统的政治剧,可不是戏说。这是权力的游戏,也是成年人的游戏,不是你能参与的。
小万历继续哭道:“皇爷,别让我走。你说做小孩儿的不能没有父母,可孙儿的父母不喜欢我。爹爹每天和宫女们一起躺床上。”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