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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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素姐的身子颤抖起来。
“我不是,我不是……”周楠讷讷无语。
“咯咯……”素姐突然发出一阵凄凉的笑声:“这才是无巧不成书啊,周楠,你欺我这个未亡人,究竟想做什么?你身为先夫密友,***子,真真是禽兽不如。周楠,周子木。昨日我说怎么看你那么眼熟,对你也心生好感,原来竟是一个故人。什么地方都给你看,什么地方都叫你咬,还和你许下白首之约,原来你就是当初那个姓周的贼子。这你给的银子,当我是什么人,嫖妓吗,还给你。”
说罢,就从袖子里掏出那锭一两的银子狠狠朝周楠打去。
周楠一时不防,正中额角。只感觉眼冒金星,痛不可忍。用手一摸,起了一大快青肿。还好他穷得厉害,若是换成十两一枚的银船,只怕就要头破血流了。如果换成五十两一锭的官银,后果不堪设想。
“不要脸,不要脸。”梅二小姐又尖声大骂起来:“脏,脏死了!”
见下面闹得实在不象话,史知县喝了一声:“肃静,民女梅氏,竟然这个妇人是你家寡嫂,自领回家去吧,结案!”
也不知道那姑嫂二人是怎么离开衙门的,周楠的脑子里还乱糟糟嗡嗡着响。好半天,他才苦涩对史知县一笑:“大老爷明鉴,民妇梅家媳妇不忿在下将她拘拿回夫家,胡乱攀咬。”
“真是世风日下,民心不古。”史知县毕竟是正统读书人出身,自然是见不得这种龃龉龌龊之事,也不理睬周楠,一挥袖把他赶了出去。
其实,像衙役这种身份卑贱之人,蝇营狗苟,欺男霸女,狂嫖滥赌也没什么,人品低劣的小人,不就喜欢饮食男女这种调调儿吗?可周楠以前毕竟是读书人,诗文又极是出色,史知县自然要高看他一眼。
可这事他干得实在太不成话,自然令县尊大大地失望。
按说,周楠献上改农为桑之策,助史杰人平安度过年考这一关,又破了梅家媳妇失踪这桩奇案,功劳甚大。不说升职加薪,怎么也得有点犒赏。
可接下来两日,史知县也不搭理他。周楠求见过两次,都被他给赶了出去。
现在周楠在衙门里的身份有点尴尬,李班头从淮安城回来之后,他那个代理班头自然做不成。当初周楠也想过,周秀才当初好歹也是有功名的,自己最好的去处是到六房做个书办,抄抄写写,收收发发,进而掌管机要。事少离家近,工资也高。可是,知县却没有任何安排,他也即不属于六房也不归三班,变成了一个四处晃荡的闲人。
没事做确实无聊,同时,自己嫖了梅家媳妇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地就在县里传开了。什么葡萄棚、秋千架、角先生、一龙n凤的版本都出来了,说得有鼻子有眼。搞得周楠每次去衙门待差,就有衙役跑过来问其中情形,还特意交代“注意细节,详细描述一下。”
衙役们说话没有讲究,六房的师爷们好歹读过书,措辞也文雅。通常都会暧昧一笑:“一天是一日,一日是一天,周楠你龙精虎猛,当真叫人羡慕,可有养生之道,大家不妨坐而论道,切磋交流一番。”
周楠真真是郁闷到死,不就是犯了生活作风问题,至于不给我安排工作吗,古代也有这种说法?
想了想,还真有。毕竟,官场文化从古到今都是一脉相承的。在男女关系上不严肃,不以结婚为目的的官民鱼水之情乃是大忌。而且,古人的道德官中,喜好女色从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然,为什么《水浒传》中一提起英雄好汉都是“平日里只喜打熬筋骨,对于女色全然不让在心上。”
不过,也不尽是坏消息。首先,归县丞就不来找他的麻烦了。这位二老爷,因为改农为桑之事被史知县打发到苏南去购买桑苗,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其次,衙门里关饷了,发了二两银子。这是周楠穿越到明朝之后第一有了正经收入,自然要庆贺一番。何以解忧,惟有暴食。他就沽了一壶酒,用荷叶包了一斤卤肉,一个人在公房里吃了个肚圆。
这个时候,有衙役过来说县尊传他过去有事交代。
可算是捞到和史知县见面的机会了,周楠精神大振,忙去后衙拜见。可惜他吃得实在太多,行动不便,只能以手扶墙。屋中的一个师爷就笑道:“人有五行,肾为水,水满自溢,但若是不知节制,却是伤身,年轻人当事行有度。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不要失了衙门的体面。”
周楠没好气:“你这是捕风捉影,县尊御下极严,我等感念大老爷恩德,整日都呆在家中,闭门思过。”
“你这个青皮贼胥,也知道自己错了。”史知县哼了一声,满面的不块。他心中也是后悔,周楠这事传出去确实对衙门的名声是一次重大抹黑,在事后他也下了封口令,命知晓案情的几个人不得外传。可是,别人还好说,问题出在那点的两个女牢子身上。这两口婆娘嘴快,加上女人天生八卦,如何藏得住话,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如今已经成为本年度安东县最大新闻。
你想啊,周楠这厮当年杀了梅大公子不说,如今有嫖了人家的遗孀,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果然是骇然听闻,禽兽不如。
周楠忙道:“在下有罪,还请大老爷宽恕,周楠只求为县尊效力,个人的荣辱得失却不放在心上,只求戴罪立功,报效老父母的恩义。”
“恩,正好有一事要问你。”史知县没有睡好,打了个哈欠:“改农为桑的事情有些眉目了,吏部山东清吏司派出部中官员到地方上外察岁考,决定由那位主事过来核实我县改农为桑之事。此事是你的提议,今日叫你过来商议。”
一个师爷就介绍说,按照大明朝的规矩,地方官员的外查岁考都由吏部派员或者地方知府负责。安东的改农为桑涉及到减免赋税,不能不慎,恰好吏部山东清吏司的主事所在的兖州离这里近,就叫他过来核实,看看安东县的良田是否已经尽数该成了桑田。如果属实,这事内阁就准了。
当初史知县上这个折子也是病急乱投医,现在上头要来核查,问题就严重了。这事他也就是在奏章上随便说说,应付了事。可现在上头又要来查,他可变不出万亩桑园,况且县中的百姓可不会答应好好儿地把秧苗拔了换成桑树,没有了收成,大家来年都要喝西北风。一味强逼,说不好会激起民变。
吏部尚书被人称为天官,是直接负责发官帽子的。因此,吏部在六部中排名第一。当然,礼部有话要讲。
管人事的吏部和管财政的户部权柄极重,里面的人脾气也不好。如清吏司主事这种小官,虽然只是从五品,可一旦心中不爽,哪怕你是一省的布政使、提刑按察使,也敢指着你的鼻子骂,偏偏你还得陪笑脸。
这次吏部派员核查,史知县头大如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事本来就经不起查,一查,桑田呢?没有?欺君惘上,去北镇抚司喝茶吧!
不过,史知县只是七品官。你不是四品,还真没资格让朝廷出动锦衣卫。
第三十四章 意想不到的升职
周楠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够给史知县出言献策的机会,再事又是他的主意。就想了想,道:“县尊,本县人口大约四万户,小的看过数字,其中,雇农两万,小自耕农一万四千户。中上人家五千余。贫雇农虽然没有土地,却靠租种中上人家的土地过活。小自耕农和中上人家全靠地里产出。且,这三类农户占我县人口的八成,关系到地方的稳定,他们的土地是不能动的。”
一个师爷道:“不改他们的土地,这事改农为桑一事怎么推行?八成以上的人口不改植桑苗,如何向朝廷交代?”
周楠继续说道:“辛师爷你这就不知道了,我县有大户三百余户,却占了我县土地八成以上的土地。八成以上土地改桑,应该也能向朝廷交代了。”
“让大户改农为桑,八成的土地,也足够了。不过……”史知县有点心动,又沉吟,他还是有点疑虑。这些大户人家或者说缙绅乃是大明朝统治的基础,衙门里若有事,还得依靠他们。现在叫他们拔了秧苗改种桑树,得罪了他们,衙门肯定会受到巨大的阻力。
“是啊,这事怕是不好办。”其他几个师爷也都出言反对。
周楠解释道:“大老爷,其实这些大户人家都有副业的,或在水上承运盐粮,或行商坐贾,这些收入占他们每年入项的大头。地里的那点粮食对他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而且,这三百余户人家中又一百六十七户有举人功名,不用纳税。既然朝廷待他们如此优厚,现在也该到了他们为国家出力的时候了。”
反正一句话,这次只拿大户开刀,可将事态影响降到最低。再说,面对三百多户人家的总比直接面对将近两万户普通百姓的强力反对维稳压力要笑得多,事态也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说到这里,周楠心中突然一惊:直娘贼,三百多大户,以每户七口人计算,二千多人,却占了全县八成以上的土地。而且,这八成的土地中又大约六成因为主人家有举人功名不能交一文钱赋税。安东县如此,全天下其他县怕同样如此,这大明朝我看是要完。
明朝之亡亡于中央财政破产,他年我若成为内阁首辅,他娘的抽税先抽死这些食利阶层。
史知县做官糊涂,听到周楠随口就报出一串数字,倒是小小地吃了一惊:“你这厮对县里的情形倒是如掌上观纹。恩,照你这样说来,此事倒是可行。各位,本官不耐俗务,此事尚须有人居中联络运筹,谁人愿意领衔?”
听到县尊问,众师爷面面相觑,都明白知县这是不肯亲自出面去干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可是,大老爷不肯却触怒士绅,他们更没有理由去当这个恶人。此事就算做成了,史知县捞了政绩,将来无论是高升还是任期满了一拍屁股走人,倒是爽利,可怜他们还得在安东过日子。
铁打的胥吏,流水的官,将来若是士绅报复起来,大伙儿可承受不起。
史知县面带不快:“怎么,没人肯吗?本官就要亲自点名了。”
师爷们心中都是大急,突然,一人道:“县尊,在下有个提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来。”
那人道:“改农为桑一事乃是周楠提议,他刚破梅家媳妇失踪案,所立功劳甚大,是个精明能干之人。方才大家又听到的,周楠对我县地方民情也熟,不若此事由他负责。”
众师爷同时附和:“对对对,此事我看周楠来办可以。”
就连知县也微微点头,刚才周楠对于县中各项数据张口就来,而且他最近的表现也非常不错,倒是个适合的人选。
一时间众望所归,周楠瞠目结舌,差点想抽自己一记耳:叫你多嘴,装哑巴不行吗,偏偏要装这个逼,现在好,把自己给陷进去了。怪就怪我太急功近利,一心要讨好上司……悔之莫及。
“能够为县尊效力自是我的荣幸,大老爷对我恩重如山,周楠只能勇于任事了。不过……县尊,各位师爷,在下不过是一个没有职司的小衙役,出了衙门也没人当回事啊!要不,还是你们中选个人吧?各位事业德高望重,大户人家想来也会给先生们一点面子的。”
一个师爷高声道:“此事非周楠你不成。”他拱手义正词严对史知县道:“县尊,所谓功以赏爵职以任能,周楠不管是所立的功劳还是办差的能力都叫人佩服。而且,周楠以前也是读书人,又得过秀才功名。文字案牍想必也难他不倒,卑职推荐周楠出任六房典吏一职,专门负责改农为桑一事。”
史知县:“可,此事待改农为桑一事完结,本官上报吏部即可。”周楠是他点头招进衙门来的,说起来也是他的脸面。而这人好象办事能力不错,倒是可以使用。要想马儿跑,自然要喂点草。这差事明摆着是个汤锅,你叫人家赴汤蹈火,总得要给些好处。
“啊!”周楠张大嘴巴,再说不出话来。他也是有雄心的人,欲在衙门里混得两年,混个班头什么的,干他十几年,混个小土豪出来。却不想,此刻摇身一变成了吏员,这个跨度有点大,也让他预想不到,喜出望外。
就这样,他就成为了光荣大明朝体制内的一员。道理很简单,他做了这个典吏之后,就从地位卑贱的衙役摇身一边挤进了吏的队伍中,虽然还是脱离不了胥吏的范畴,却已经和官粘了一点边。官吏,官吏,都属于大明朝公务员的一员。以后,别人看到他也会尊称一声周师爷,或者周大哥。而且,他这个吏目会有吏部发文承认的,算是可以真正代表衙门了。
安东县衙六房都不缺员,如何安置周楠还叫大家头疼了半天,后决定让他暂时负责承发房。
所谓承发房,说好听点是县令的机要决策部门,可一个小县又有什么机要可处置。实际上,这地方就是一传达室,手下也就两个半老不新的书办,毫无权力可言。
不过,欢喜劲儿过去之后,周楠却发现不对:史知县刚才说了,要等改农为桑的事情办完,或者说吏部山东清吏司的主事来安东核查结束之后才上报户部举荐自己做典吏,纯粹就是画了个大饼。改桑的事情是那么好办的吗,县里的大户又是那么好打交道的?这可是直接触动了人家的利益,所谓杀父之仇可以忘,断人财路却是你死我活。
在承发房坐了半天,周楠又将自己以前看过的史料甚至那部电视连续剧在心里过了一遍。
在明朝嘉靖年后期。即便大力推广这一新政的浙江省,地方县上的桑园也不过占土地的五成弱,已算是政绩卓异。而且,这一政策在推行过程中因为地方助理和操蛋的地方官,只半年就弄出了许多狗血剧情,最后被朝廷及时叫停。
在周楠看来,今次安东改农为桑一事也就是喊喊口号,做做姿态,然后静待这个新政被朝廷废止就是了,根本就不用担心。只是,这乃是他这个穿越者对历史的先知先觉,自然不好对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