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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部分

闲臣风流-第249部分

小说: 闲臣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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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高秀才忿忿道:“大路不平旁人铲,我辈读书为什么,不就是要宏扬天地正气吗?”

    “是是是,高前辈你说得是,此事容日后再议,先考试。”众秀才一通笑,将他挤到队伍的边上去。

    见周楠一脸疑惑,一个秀才憋着笑对周楠说出其中的缘由。原来这高秀才倒是密云的一个奇人,读书也成,可就是死活也中不了举,一考就考了三十年。

    为了读书,只读得家里精光穷尽,一家老小全考他在县学的廪米半饥半饱地活着。

    密云马知县见他年纪实在太大,在学县学混了三十年老是中不了举也不是办法。县学学生吃的是国家财政饭,限制了名额,你不走,别人就进不去。而且,每个县大比之年出了几个举人可是和地方官的政绩直接挂钩的。你老人家站着茅坑不拉屎,挡了别人的上进之路也就罢了,影响了半大人的政绩断断不能容忍。

    于是,马知县就有意把高老秀才赶出县学。

    高秀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很是闹了一气,和马大人翻了脸。

    按照国朝科举的规矩,每次秋试,地方官都会举行一个叫“跃龙门”的欢送仪式,设宴招待考生,并送上一笔路费。

    根据路途之远近,从六两到二两不等,对穷学生来说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周楠身为朝廷命官,事务繁忙,自然不可能跑密云去参加这个仪式,路费也懒得去领。

    高秀才听说周楠是六品官,名头也响,就来挑拨他去寻马知县晦气,以泻心头之恨。

    听完大家的话,周楠恍然大悟:这姓高的纯粹就是神经病,为区区几两银子,本大人怎么可能和地方官翻脸,传出去还不让官场上的人笑掉大牙?

    再说了,这笔路费虽然是惯例,却是知县自己掏腰包,给你是人情,不给你是道理。

    周楠又开始发散性思维了,今天来了一百多个考生,以每人三两银子路费算,知县这次就掏了三百两腰包,他一年才多少俸禄。这不是逼官员们贪污吗,明朝的低薪体制真有问题啊!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前头有一阵炮声响起,听动静,起码有十几门。

    轰鸣声中,空气都在颤抖。

    “开始了,开始了。”有人在喊。

    都朝前涌去,各大方阵挤成一团。

    在灯光中,周楠一不小心和一个考生挤在一起。正要说声抱歉,耳边却传来一声责骂:“好狗不挡道!”

    周楠愕然抬头看去,却发现这人竟然是老朋友徐养大。

    周楠大怒,正要回骂,两个兵丁冲过来,提着棍子就朝考生们一阵乱打:“排好队,不许乱。否则,直接赶出考场。”

    周楠和徐养大二人这才分开,同时机灵地躲进人群当中。

    炮响了一气,在贡院的箭楼上,顺天府府尹将一支令箭扔了下来。

    嘉靖四十一年八月初九,顺天府乡试正式开始。

    九九八十一难已经过了八十年,就差最后一咳嗽了。中式,自己就算是正式挤进士大夫的队伍,成为统治阶级一员,周楠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又如何平静得下来,即便有兵力极力维持,考生还是像潮水一样涌进贡院。

 第四百零一章 意外相当的意外

    为什么要挤成这样,难道进贡院迟了考官就不许你入场吗?就算挤到最前头,不也要点名按照顺序入考棚,真是不理解啊!

    劣根性,一定是国人的猎根性,周楠不住摇头,可还是身不由己地被人浪推挤着朝前移去。人多力量大,他现在能做的只是保护好自己的考蓝,免得被挤暴了空手进考场。真那样,自己只能去撞墙了。

    这不是周楠第一次进顺天府贡院,但今日心境不同,看着眼前的风景,别有滋味。

    贡院大门是一道石牌坊,上书天开文云四字,也不知道是水的手笔,字写得不错。过了牌坊,大门上写着贡院两字。

    进入之后有座大殿,泥金匾上书“至公堂”三个字。

    这是监临和外帘官的办公处所。

    在龙门和至公堂中间,有一楼高耸,悬着“明远楼”的大竖匾,居高临下,楼上站满了手持长矛的兵贲。

    站在那里,全闱内外形势一览无余。

    监临等官员登了楼手搭凉棚眺望,为首那人正是周楠的同情兄顺天府学政官段提学。

    这老儿的眼睛道尖,竟一眼就从人潮中认出周楠,还微微点了点头。

    至公堂后面是一座石桥,名曰飞虹。

    飞虹桥后就是正副主考官的办公室。

    至于周楠最关心的考棚,则在明远楼两侧。

    考棚由北往来若干排,每排数十间乃至上百间,规模宏大。

    环视四周,整个贡院的围墙上都放满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荆棘,角楼上还立满了执弓的兵丁。一旦正式开考,若外面有人胆敢越墙而入,直接射杀了。

    等到考生们都进了贡院,接下来就该是验身。

    也不点名,先到先得,难怪大家刚才挤成这样。

    所谓验身,就是检查考生有没有夹带,是不是本人。

    很快,前头就出事了,一个考生被查到大腿上写了小抄,被拔得赤裸裸地按在地上一通胖揍,直打得气息奄奄才被拖下去扔进贡院的牢房里,等待他的就是法律的严惩。

    这血淋淋的一幕就在眼前发生,书生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势,胆小的都惊得满面煞白,两股战栗。

    再没有一人敢说话,秩序总算好起来。

    周楠等了半天总算轮到他,走上前去搜完身,一个官员就借过他预先购得的卷子,用一个银模蘸了朱砂、辛红,在卷子上盖了骑缝章,扔还给他:“下去候着。”

    所谓卷子,就是答题作文时用的纸,贡院并不提供,需要考生自己去买。大明朝顺天府贡院吝啬成这样,真叫人佩服。

    至于考试题目,要等下进考舍之后才会发下来。

    走完这道程序,周楠就回到密云县的队伍中,抬头看着明远楼前旗杆上的那口红灯笼静静等候。

    灯笼上写着地名,比如“密云”“通州”“昌平。”考生们看到自己籍贯所在地的灯笼升之后,就可以入场了。

    等了半天,周楠直站得腿软才进得场去。

    他的考号是丙字六号房。

    说是房,其实和厕所蹲位一般大小。里面有写板和椅子,人只能坐在里面,根本没办法睡觉。

    条件如此艰苦,周楠心中发怵,这么热的天,在这里呆上九天,可要命啊!

    所有考生都坐在考舍中等着题目,整个贡院就好象死去了一般。

    很快,明远楼那边来一群浩浩荡荡的官员。原来是,大宗师顾言正式就位了。

    各考官也要上前拜见。

    远远就有礼事唱名的声音传来。

    “巡绰官到位。拜,起!”

    “誊录官到位。拜,起!”

    “受卷官到位。拜,起!”

    “弥封官到位。拜,起!”

    “对读官到位。拜,起!”

    ……

    周楠听得大开眼界,不禁想,巡查、密封卷子、誊录、核对都有专门的官员负责,落实到人头,这明朝的科举制度还真是完善啊,真真是做到公开公平公正,至少在乡试以上如此。

    “监试官顺天府尹行礼。”

    “提调官顺天府学政行礼!”这是段提学。

    此二人都是朝廷大员,自然不用下拜。

    突然,三声响鞭,脆生生如同在人耳边炸响:“开卷!”

    周楠身体一紧,冷汗瞬间流了出来,终于到考试的时候,可我……能中吗?

    这科题目都出自《论语》全京城的考生都在这本书上用功,退一万步说,就算恩师猜中题目又如何?人家也可以猜,实际上,大家现在都处于同一起跑线上。

    若论起真本事,自己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竞争得过这个时代的精英?

    如果中不了,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没有进士功名,即便有徐阶和裕王府李妃这样的后台,自己这辈子只能当杂流官到老,前程有限得紧。最麻烦的,还有很大的可能被嘉靖弄去当他的女婿。

    想想嘉善公主的模样,周楠心中就发毛。

    这泥马还真是被逼到绝路了。

    很快,题目纸就发下来,整个贡院响起“哗哗”的翻动纸片的声音,接着又是霍霍的墨锭和砚台在摩擦。

    周楠也领到了卷子,是时文七篇。其中四经题三道,是必答,也是本期考试关键中的关键。做好了,直接关系到你能不能中举人。打个比方,如果按照一百分计算,四经题所占的分值至少是八十分。至于其他科目,只要你格式上不出问题,基本都会过关。

    五经每经四题。要求应考者选其所习之一种经考之,称为本经。

    周楠心中突然发虚,就先去看《五经》题中自己选修的《春秋》,一看,都很简单,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完《春秋》题,他这才咬牙拿起四书的题目纸,一看,几乎骂出声来:麻辣隔壁的,我怎么这么蠢?

    那三道题目霍然是《君子之道费而隐》、《今夫山》和《其愚不可及也》。除了最后一题出自《论语》前两道题分别选自《大学》和《中庸》。

    谁说顾言必从《论语》出题的?出来,我绝对不打你。

    而且,前两道题竟然和陈矩所买的完全一样。

    陈矩的题,竟然是真的。

    而我恰好又做过。

    意外,相当的意外!

 第四百零二章 四个字

    此刻周楠的心情用四个字可以概括:疑、惧、悔、喜。

    疑的是,陈矩买的题目竟然是真的,他又是从谁手里买的?

    不得不说,顾言这人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地好,也颇有心计。在乡试之前,为了避免上门说情探题的人纠缠,他故意做出要在《论语》中出题的姿态,并放出风声让大家乱猜。于是,全京城的生员都信以为真,以至假题满天飞。

    最后,顾大宗师不走寻常路,三道题中竟只有一道是论语题,狠狠地摆了众考生和所谓的关系户一道。

    可想,此刻考场中不知道有多少考生在哀号。

    既然顾言的事情做得这般隐秘,陈矩又是从什么地方拿到考题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监,又从什么地方来的这么大能量?

    周楠又想,这个陈矩在后来可是做过东厂都督的,在刺探消息上定然有过人的天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千两银子,在这个时代足够让一般人无法抗拒。

    惧的是,科场舞弊可是重罪,若是东窗事发,我这辈子就完了。

    周楠又一想,自己在陈矩心目中就是神。就算有万一,估计他也不会将自己供出来,这衬公公就是个意志坚定之人。而且,出面买题的是他,和自己却没有任何关系。将来就算有事,也找不到他周某人头上来。

    悔的是,那日陈矩将题目给自己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上当受骗买了假题。做出一副义正词严的姿态,将题目扯得得粉碎。

    早知道这样,就该欣然笑纳。如此,这个举人功名不就妥妥地到手了?

    还好陈矩当时不死心,还是念了两题。

    ……

    自从那日陈矩离开周楠家之后,我们的周大人虽然忙得脚板朝天,还是提起精神刷题。

    他不但将手头所有得到的卷子都做了一遍,就连陈矩给他的两题也做了,并交给王世贞修改。

    既然实现已经知道题目,又作了。以恩师那台考试机器的本事,修改出的这两题能差吗?

    因为少了一题,前三或许拿不到。但勉强挤上榜去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想到这里,周楠心中一阵狂喜,竟激动得什么也做不了。

    面色变幻不定地坐了半天,周楠才冷静下来。心道:作这两题已是三日之前,时间过得有些久,有的地方记忆已经模糊,我得抓紧誊录下来。再拖延,若是忘了,岂不白费了陈矩的一番心血?

    当下,周楠也不耽搁,立即磨了墨,飞快地作起卷子来。

    人的脑子是一台神奇的机器,有无尽的潜力。周楠经过一年多的刻苦学习,记忆力竟然,所读过的东西只看一遍就能背得七七八八,感觉自己已经找回高三时的状态。

    两篇文章虽然不太记得清楚,但基本结构还是记得的,只需在细节上做些润饰。

    这一写,就进入了状态。等到第一篇《君子之道费而隐》写完,肚子里却感觉到有些饥饿,正要去考篮里拿烙饼充饥。就看到以后两个兵丁挑着箩筐过来,喊:“各位相公吃饭了,吃饭了。”

    原来,却是到了午时。

    周楠忙从考舍中寻了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大海碗伸出去。

    兵丁给他舀了三四两米饭,又扣了一勺炒粉条,道:“吃饱点,吃饱点,吃饱了好上路。”

    今日是个大阴天,天上乌云滚滚,兵丁面目狰狞地诡异一笑,周楠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恍惚中如同进入到鬼片的场景中。

    不片刻,考场里就响起了“沙沙”的吃饭声,就如同春蚕正在啃桑叶,间或几声打嗝。贡院控制行政开支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供应考生的糙米味道极差,一不小心还能咬到沙子。

    吃过午饭,那三四两碳水化合物很快转化成糖份。血糖浓度一高,人就犯困。不少考生都开始午睡,于是,咀嚼声和打嗝声就被鼾声所代替。

    周楠却不敢耽搁,趁着记忆还新鲜,又将《今夫山》誊了。

    至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周今年的乡试已经算是结束了。他要想上榜全靠这两题,至于剩下的题目,所占的分值也不高,只要格式上没有问题,多半能过。

    大概估计了一下,以总分一百分来计算,三道《四书》题算八十分。

    前两道应该能拿五十来分,最后一道《其愚不可及也》如果靠自己的本事去做,还能得十分。算是过了六十分及格线,上榜当不在话下。

    剩余二十分,《五经》题、论一篇、时务策五道,二十分的总分值自己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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