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第3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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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一句话,我就是个小透明,你老人家就无视我吧!
高拱点点头:“也对,不为难周翰林你了。”又将目光落到众翰林身上,道:“明日天子经筵,需要选人去侍读侍讲。”说罢,朝身边一个幕僚点了点头。
那个幕僚就展开一份名单念了起来。
周楠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忙凝神听去。
果然,名单里没有自己。
周楠顿时就急了,说:“阁老,按照制度,天子经筵所有的翰林都要参加,今日怎么只选了五十来人?”
落选的其他翰林也是心中不满,纷纷出言附和:“是啊,高相此举是何意啊,如何能够叫人心服?”这可是在皇帝面前混脸熟的好机会,你高拱就这么把咱们给刷下去,那不是坏我等前程吗,岂有此理?
高拱脾气火暴,冷笑一声,喝道:“闹什么闹,还翰林呢,天下读书人的表率,你们这般喧哗,又是如何做表率的?天子经筵,不过是一人翻书,一人主读讲解,哪里需要那么多人。再座多少人,都快一百了。这么多人挤在那里,陛下还怎么读书?从现在开始,翰林院得立个规矩,每次只去五十人,就这么定了。”
这个时候,王锡爵跳出来,喝道:“阁老,这朝廷的制度你说改就改了,敢问高相是首辅还是次辅?此事涉及朝廷礼制、名教,祖宗之法不可废。就算要改,也得朝廷公议。高相你竟然一句话就废了,也不怕天下人悠悠众口?”
这一期只有三成的翰林能够参加经筵,新科状元和榜样申时行和王锡爵自然不在其中。
王锡爵可不是个好性格的人,翰林院说穿了就是个学院,又没有严格的等级管理制度,我怕你高拱个鸟。
有这个大炮率先开炮,倒免得周楠跳出来集火,我们的周大人在心中暗暗给他点了个赞,准备下来周不妨帮他转发一个。
申时行是个老实君子,担忧地看了王同年一眼:“元驭,不去就不去,阁老自有安排。”
王锡爵:“汝墨你就是太实诚了,别人见咱们是新人想欺负我等,识我等为无物邪?当上折子弹劾高阁老。”
这已经是完全不给高拱的面子了,那个幕僚大怒,正要出口训斥。
高拱却摆了摆手,突然缓和下面皮,道:“也怪老夫没有把话说清楚,我拟将各位分成两拨,每次经筵只去五十,下次换另外一拨人。王翰林,你看这样可好?”
王锡爵这才道:“原来如此,下官错怪阁老了,还请原谅则个。”
高拱:“不知者不罪,好,既然大家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
虽说被分成两组面圣的机会少了一半,可好歹也能见着陛下,大家也都同意了。
经筵的制度化,其用意在使帝王的讲学不致间断,以收持之以恒之效。明人十分注重经筵,视为讲学第一事,认为:“经筵一日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日之进;一月不废,则圣学圣德加一月之进。盖人之心思精神有所繁属,则自然强敏。经筵讲学,正人主开广心思,耸励精神之所也。
但是讲学一旦制度化后,便容易缺乏弹性而显僵化。尤其每月三次的大经筵,典礼隆重。
嘉靖不喜欢这玩意儿,日讲就免了,经筵只每十天一次。
周楠这次没有能够去西苑,又恢复了一杯茶,一张邸报看半天的悠闲生活。
过得八日,高拱这次提前一日来到翰林院宣布明日参加经筵的名单。
这次,申时行、王锡爵等上次没有参加这一盛会的翰林都名例其中,只少了周楠一人。
周楠便急了,找高拱问是何原故。
高拱直接回答说,周翰林你上次不是说当年因为牵涉进一桩冤案,被发配充军十年,一直没有摸书本。学养不足,现在正好在翰林院读书。既然你自承学问不够,还怎么去参加经筵,那不是笑话吗?
“老夫劝你一句,好好读书,多读书,读好书。”
周楠瞬间明白,高拱搞了这一出,纯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再也忍不住了,和高拱拍了桌子,红着脸忿忿而去。
是啊,人家掌翰林院事,直接管着经筵,他周楠拿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看来,这西苑是进不去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啊!否则,若是内阁人选出了纰漏,我又如何向严讷交代。坏了信用,以后还怎么在政坛上混?
想到这里,周楠心中如果热汤沸腾。
他气呼呼地出了翰林院,身上竟出了一身热汗。
原来,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底,一年中最热的时间已经到了。
身上的官袍已经被汗水彻底沁透,口中干得发苦。
出了皇城之后,他害怕钻进闷热的轿子里,索性跑进皇城附近官员们常去的一家茶社。点了一壶茉莉花,准备等天黑下去不热了再回家。
喝了几杯茶,身上凉快了许多。
侧耳听去,上面的说书先生正在讲《白蛇传》。
这位说书先生颇有名气,从断桥遇雨,到盗灵芝,起承转合,娓娓道来,甚是精彩。
其实,这个故事周楠熟得不能再熟,也没有任何期待,但听书其实听得就是先生的口才和艺术再加工。
这说书人口齿伶俐,故事讲得更相声似的,还非常的污。比如其中有一段,说是法海儿找到许仙问:“施主,那蛇白吗?”
许仙肯定地回答:“白!”
法海面露诡异的笑容:“大吗?”
“大!”
法海:“软吗?”
……
周楠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先生,贱得很呀!
他是听出其中的乐子了,可有听众却不干。
一个客人怒声打断说书先生:“老吊,你他娘说的什么呀?昨天你不是在说《水浒》吗,恰恰说到林冲风雪山神庙,正精彩,直娘贼你却来一句明日请早。今天咱们来了,你反说起白蛇,这不是糊弄人吗?不依,你接着说林教头的故事,说他杀没有杀陆谦那小人。”
“对对对,老吊,你不厚道啊,快说水浒。”其他茶客记起这事,也纷纷闹起来。
这种吊人胃口的事情最是可恶,不能原谅。
老吊连连拱手:“不好意思啊各位,实在不能讲的。”
“怎么就不能讲了,说,必须说下去,不然就退钱。”众人大为不满,齐声大骂,更有人将花生和瓜子皮朝前扔去。
别看说书先生老呆的名字中有个吊字,可遇到这种群体事件也吊不起来。
他满面热汗,连连拱手:“各位,真不能讲,讲了咱可是要吃官司的。”
有人大奇:“却是怪了,怎么说水浒要吃官司,你骗得了谁?”
老吊哭丧着脸:“各位,各位,你们大约不知道,《水浒》这书已经被朝廷给禁了。所谓,儒以文乱法,武以侠犯禁……”
大家还在起哄:“说人话。”
老吊:“这话的意就是,咱们小老百姓即不是边军,又不是军户,好好的练什么武艺,你想干什么?还有,水浒说的是什么,说的是造反,你们听这些杀人放火造反的故事想干什么?朝廷已经下了旨意,即刻起,书坊不得再刻印此书,民间也不得传阅,求求大家饶了小老儿吧!”
“造反”二字一说出口,众人心中都是一惊,然后摇头,不在纠缠此事。
周楠笑着摇了摇头,确实有这件事。实话说《水浒传》这书在三观上确实有些问题,如果让小孩子读了,搞不好会受到影响。所谓:少不看水浒,老不读三国。
不过,一禁了之也太简单粗暴了。
在真实的历史上,水浒后来在清朝的时候也禁过几次,至于恩师王世贞所写的《金瓶梅》更是禁得不能再禁。
正磕着瓜子,却见到有人在身边一施礼,低声恭敬地说:“小人见过探花郎,给大老爷磕头了。”
周楠转头看去,竟是朝考放榜那天在皇城门口遇到的徐养大的那个下人。
他心中好奇:“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少爷不是河南做知县了吗,怎么没跟着去?起来,别惊动其他人。”
第四百八十九章 你不能不管啊
徐养大自然是没点翰林的,他走门路得了吏部派遣,在河南省彰德府林县做知县。虽然是河南,好歹却在黄河以北,距离京城也不远,职位不错。
那下人直起身子,小心回道:“禀探花大老爷,在下姓金名三。上次看榜的时候,小人失言,得罪了少公子,被赶出府中,现在京城宛平县徐家的农庄干粗活。”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苦楚。
周楠这下定睛看去,只见金三上次那白皙的面庞已经被日头晒得黝黑,身上衣裳也破旧。
徐家是昌平大族,这金三以前是徐养大的亲随,也是衣食去缺,甚至还可以在普通百姓面前作威作福。
他上次触了徐知县的霉头,林县自然是去不了的,现在还被赶去做农民,真是惨到家了。
这就是反骨仔,周楠对他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金三啊,你家少爷已经去林县做官了。我和他是同年,原本帮你说说情,徐同年也会给我一些面子。可是,现在他不是已经走了吗,对不住了,此事本大老爷爱莫能助。”
我堂堂探花郎,认识你金三是谁?
周楠说完话,看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落了山,也到了回家的时候,就扔了几枚铜钱在桌上,到了大街上。
正要招手让两个正在揽活的轿夫抬了轿子过来,金三又挨了上来,不住作揖:“探花郎,大老爷,你可得救我一救啊!”
此人纠缠不清,直是可恶,周楠的脸色就冷了下去,口中喝道:“金三你竟然滋扰本大人,小心捉你进顺天府去治罪。”
“大老爷,别别别,你听小人把话说完。”金三畏惧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周楠又发现,他的肩颈处因为干农活已经磨破了皮,心中顿时有些怜悯。温和地说:“金三,这是你们徐家的家事,外人不好过问的,你回去吧!以后我若见着徐年兄,定会为你求情的。”
以自己和徐养大恶劣的关系,莫说以后估计也没机会见面。就算看到人,人家理我周楠才见鬼了。
金三突然垂泪:“大老爷,小人今日来见你,非是为自己,为是为我家兄弟金四哥。因为我的事情,四哥犯了人命官司,望大老爷救他一命。我全家老小都记得大老爷的情分,定会在家中立下你的长生牌位,日日烧香为你祈福。”
周楠皱眉:“金三,怎么又钻出个金四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金三:“金四哥乃是我的亲生兄弟,前日杀了人,被下到宛平县大狱里,说是被知县大老爷判了斩首,今年秋后就要行刑。听说宛平县丞史老爷曾经做过探花郎的师爷,还请大老爷开恩帮他一帮。”
原来,金四哥是金三的亲弟弟。姓金,名四哥。
他们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因为家境贫寒都没有活到成年。
再加上老子也死得早,家中老娘一病就是二十年,全靠吃药吊命。
为了给老娘治病,为了养活弟弟,金三将心一狠卖身到徐家做了奴仆。
靠着能说会道,又会来事,且识得几个字,做了徐养大的亲随。
前番金三得罪了徐养大,被赶到宛平农庄干活。恰好,他又是宛平人氏,正好照顾家里人。
就在前天,落魄倒霉的金三和金四哥进城赶粪车,拉了一车粪出城回庄子去,却惹上了一桩麻烦。
事情是这样,京城现在有百万人口。这么多人每天的排泄物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从元朝到现在,地下水都被污染了,味道苦涩。皇宫里的还有京城的公卿大夫日常用水,都派人去玉泉山拉。
这么多人畜粪便都得运出城去用做农家肥,因此便催生了粪行这种职业。
金四哥就是干这个的,每拉一车粪出去,请他清运分辨的人家就会给他十文到二十文前不等,折合成后世的人命币也就十来块钱。由此可见,古代的人力是何等的廉价。
拉上一车粪之后,到了金三干活的庄园卖了,又可得十文肥料钱。金三一看,这活也干得,准备也赚点零花。
于是,两弟兄便做了一道,进城收了粪,得了钱,兴冲冲出城。
还没等他们出城,却出了交通事故。
原来,金三只顾埋头拉车,一不小心撞到前面的一辆粪车。
那个拉大粪的回头就对金三骂起来。
金三以前可是在徐家当过随从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也看不上前面那人,也回嘴去骂。两人活儿也不干了,尽顾着斗嘴。
正吵得热闹,突然就从那头跳出一个矮个赤膊浑身花绣胖子,上来就抽了金三几记耳光。说,你认识宣武门的龙爷吗,我就是。不知道这一片的粪都是我地坛行的人承包了的吗,好大狗胆竟敢来咱这里抢食?
金三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是碰到打行的人,碰到《水浒传》中的牛二和恶霸了。
可他毕竟是徐家出来的,又几分见识,抽了几记耳光之后也不依,说是要报官。
那个龙爷大怒,竟抽出一把西瓜刀就朝金三砍去。
可怜金三以前好日子过惯了,如何知道底层社会的生态凶险成这样,腿上竟被砍出两条伤口,鲜血淋漓。
金四哥忙上去救,也中了两刀。
他是个老实人,顿时恼了。再加上他以前也学过武艺,尤擅跤法。竟将那人手中的刀子抢了过来扔到一边。然后抱着龙爷一个夹颈摔,顿时将他的颈项都给摔折了。
龙爷欺负了人一辈子,这次断了脖子,只片刻就蹬腿落气了。
人命关天,杀了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先前那什么龙爷提刀砍人的时候没人说话。现在金四哥刚把他摔死,就有衙役出来把他给捉了从去宛平县衙。
金三知道自家兄弟这回是在劫难逃,录了口供被县衙放出来之后,急忙跑来找周楠请他救自家兄弟一命。
对他们弟兄的遭遇,周楠深表同情,却没兴趣帮忙。
再说了,这种命案铁证如山,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