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聆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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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幽兰站在那里,只觉浑身置于冰水之中,冻得他连心脉都跳得不利索。他这未来的好王妃可真够本事的,短短三个月的功夫,不但嫁了人,连身子都有了。他把她接回来干什么?给人当爹吗?她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哪天东窗事发,剐的她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吗?
白桑站在一边吓得腿肚子直转筋,他太了解他们主子,这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昭示着他的怒火已经达到了顶点。也难怪,平头百姓遇着这事都得拼个你死我活,更何况是他们主子,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的主,一会缓回气了,凌迟了云聆歌都不算新鲜。
“云聆歌!”楼幽兰脸色阴戾,瞪着聆歌恨不得生吞了她“你疯了吗!谁给你的胆子?是谁的?是那个郎中的?你就真不怕本王把他剁烂了扔去喂狗?”
聆歌有一瞬的怔忪,什么是谁的?可是他答应过自己不会动回生谷的人,难道他要变卦?
聆歌神色慌张的一把拉住楼幽兰的手:“你答应过我,只要我跟你回去,你就不会动他!”
楼幽兰勃然大怒,她竟然、她竟然还这么护着那个郎中,也是,他才是她肚子里那孽种的亲爹!她护着他理所应当。那他是什么?就活该给她收拾烂摊子?
“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本王!”楼幽兰发狠的甩开聆歌的手,还不待聆歌反应,猝不及防掐住她的颈子“你想死?好啊!本王现在就成全你!免得你到处沾花惹草!你这个、你这……”
楼幽兰喘着粗气,只觉说什么都不能解气,唯有让她立刻毙命才能缓解自己心中的熊熊烈火。他阴狠的瞪着聆歌,五指不自觉地收紧,看着她惊恐的眼神和憋红的双颊,内心竟有一种解脱。
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忘记了!
聆歌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楼幽兰那张狠戾的脸,他竟然真的要杀了自己。在她觉得自己就要窒息而亡的时候,楼幽兰却突然松开了手。
新鲜的空气猛地灌进腔子里,聆歌涨红了脸撕心裂肺的大咳了起来。楼幽兰看着她,凤目点水成冰,他真是恨透了她,却又不明白为何非要这么执着于她。
“白桑,去阳明镇找个郎中来。”
“是。”白桑一凛,旋即明白楼幽兰的意思,带了两名侍卫,不敢耽匆忙的骑马而去。
“你。”楼幽兰强压着怒火,指了指马车“滚回车里去,别叫本王看见你!”
聆歌好不容易止了咳抬起眼睛,正好,她也不想看见他。颤抖着爬进马车,一头栽到软枕上,便再也没力气了。
楼幽兰烦躁的站在一处树下,心里恨得可以滴出血,看来这回生谷是留不得了,回到了天赐城,就要想个法子清理这里。还有这些随侍的侍卫,也要想个法子,万不能留下活口将这件事传出去。
可是她呢?楼幽兰一下子又没了主意,要杀她就跟踩死个蚂蚁似的容易,她给他戴了这么大的绿帽子,别说杀死她,就是覆了她的国也不为过,她这藐视皇尊,是十恶不赦,是罪该万死!
干脆就把她扔在这里不管,是生是死由天做主!楼幽兰蹙了蹙眉,还是不行,把她扔在这里,她保准掉个头就跑到回生谷去,照旧关上门和那个该死的郎中过日子。他凭什么做好人?还是杀了她妥贴些,名声也保住了,麻烦也解决了。
可是……
“王爷!”白桑策马而回,临近时忙跳下马,连带着把身后的一名老者拽了下来“王爷,郎中找来了。”
“嗯。”楼幽兰细眼打量起来那名郎中,年约六旬的一名老头子,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抬眼看见楼幽兰更是吓得面无血色。楼幽兰暗自忧心起来,这么个老家伙自己都像是个病者,还能帮别人瞧病?
“马车里面是贵人,你去瞧瞧她怎么样了。”
郎中一颤,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浑身抖得像筛糠:“是、是,小人这就去为贵人诊病!”
过了半晌,车帘一挑,郎中规规矩矩的走了下来,见楼幽兰等在一边,背着药箱便要过来给他行礼。
“免了,贵人怎么样?”
“回这位爷,贵人身子受过大损,还未复原,这会子心思忧虑,又着了寒,发起了热,不是什么恶症,休息几日便会好。只是眼下不适合在长途奔波,若是严重了,也会危及性命。”
楼幽兰听得脑袋发涨,耳畔嗡鸣的响,他一直等着郎中和对自己说一句“恭喜这位公子,母子均安”这一类的话,他好立刻宰了云聆歌,哪知他提心吊胆半天,这郎中却一点没提孩子的事。
“就这样?”
郎中一愣,什么叫就这样,难不成还嫌病得轻?这位公子模样看着倒是俊俏,可是心肠怎么这样狠毒。
“回这位爷,就是这样。”
“你就没诊出别的什么?”
“小人学医不精,只诊出这些。”
楼幽兰困兽似的原地踱了一圈,憋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孩子呢?”
“孩子?”郎中眨眨眼睛“车里就贵人一人啊,没见着孩子啊。”
楼幽兰一怔:“贵人没怀身孕?”
“啊?”
楼幽兰气息有些不稳,恨不得一个耳刮子扇过去:“再去诊!看看贵人有没有身孕!”
“呃……是、是!小的这就去。”
楼幽兰本想在外等着,可心里急得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上避不避嫌了,掀了车帘便一同进了马车。
聆歌躺在那里,冷汗沁沁的从额际发出来,原本苍白的脸色染上病态潮红,一双秀眉紧紧地蹙着,光看着也知道她有多煎熬。
楼幽兰强耐着性子,等着郎中为聆歌把脉,好不容等郎中放开手,楼幽兰忙问道:“怎么样?”
“回这位爷,贵人并无身孕,她的身子受过大损,若是不调养好,怕是不好生养啊。”
“没身孕?”楼幽兰愣愣的看着昏迷不醒聆歌,没身孕她做什么那样讲,好让自己误会?难不成故意激怒他?可激怒他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就这么急不可待想让自己杀了她?
楼幽兰有些无力,在他身边就真的让她这么生不如死吗?府里的那些个姬妾,见天儿的捉摸着怎么能讨得他欢喜,他以前不待见,看着她们就烦。现在好了,终于来了个与众不同的,见天的捉摸着怎么让自己宰了她!
“她病得重吗?”
“贵人这病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贵人身子不久前应该受过大损,但不知为贵人治病的是哪位神医,竟将贵人的身子调养的好了大半。”说到这里郎中双眼直冒光“兴许这世上只有回生谷的谷主才能与之匹敌了。贵人的身子本是被调养好了七成,可终归是伤了根基,需要几年的调养方能复原。可最近贵人又因神伤过度,再加上着凉才会害得病。”
“怎么治?”
“小人开个方子,贵人按时吃药,三天后就应该能好起来,只是贵人的身子,实在是不适合继续劳累和忧心。否则,激起旧疾,那就是大大的不妙,到时数病其发,药石无灵啊。”
“嗯,出去领赏吧。”
“谢这位爷!”
郎中下了马车,楼幽兰坐在那里心底没由来的一松,还好她没混账的这一步,否则他就是再有心保她也不成了……宫里催得紧,他母妃天天一封书信催他回宫,说是父皇知道他偷跑出来,雷霆震怒。只是眼下聆歌病成了这样,一路的风餐露宿,怕是还没回天赐城,便先把她折腾死了。
“王爷,您看咱们?”马车外响起白桑询问的声音。
楼幽兰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聆歌:“先去阳明镇。”
“是。”
聆歌从未有过如此难受的时候,浑身像是冒着寒气被人扔进了开水里,一会冷一会热,折腾的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她这是要死了吗?死了好,死了就可以见到母妃了。可是……如果真死了,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聆歌睡得不踏实,浑浑噩噩的一会清醒一会迷糊,眼皮沉得要死,怎样睁都睁不开。耳边不知是谁的怒吼声,吵得她心烦意乱,当真是连病着都不让自己安生。
“怎么回事?热还没退下来?”
“王爷您息怒,公主刚刚吃了药,药效也得过会子才能发得出来。”
“过会?过会就把她烧傻了!”楼幽兰大怒,望着床上哼哼唧唧的聆歌更是忧心忡忡“已经发热了七八个时辰,这么下去,还不得烧成个半傻?不对,本来就是个半傻,这回得烧成全傻了。”
白桑领着几名郎中候在门外,见楼幽兰发怒,吓得全部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们这些个庸医,治不好她!你们全家老小都得陪葬!”
几个郎中一听,立时跌跪在地上求饶,什么家有三岁小儿,什么上有八十岁老母,什么年关难过。
楼幽兰越听越心烦:“白桑!把他们全拉出去杀了!”
白桑一肃:“是!”
“饶命啊!王爷饶命!小的有一主意,兴许可以让贵人快点好起来。”
楼幽兰斜着眼睛一瞟:“你最好说些有用的!”
“是!是!阳明镇离回生谷不远,其谷主容公子,是当世神医,只要他肯出手,就没有治不好的病症,不如将贵人送往回生谷,请容公子出手相救。”
白桑一听,一颗心险些蹦出腔子,这庸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安的望了望楼幽兰,果不其然,楼幽兰那双凤目里似是有狂风暴雨袭过,阴鸷的近乎残忍:“白桑!给本王剐了他!”
“是!”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小人说的是实话!救命啊!救命啊!”
“不……”
床榻上传来细弱的低呼,轻若蚊蝇,可楼幽兰还是听到了,他一惊,忙疾步走了过去。
聆歌无意识的低喃,神思困顿,浑身微微的颤抖。耳边一阵嘈杂后又恢复了安静,聆歌迷迷糊糊中感觉身边的床褥一陷,似是有人坐在了自己身边,是谁?是容渊吗?
他又来救自己了,每次在这样生死的关头,他总会如约而至,这样的准时……
聆歌手指微动,立刻就被那人握在手心里,暖意包裹着自己,渐渐有了知觉:“容渊……”
聆歌朱唇微启,轻唤出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那只手猛地一顿,僵了好半天却并未放开。
浑噩间,聆歌激动的想哭,费力的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人影,高热烧的她眼前模糊不堪,连带着神智都混沌了起来:“是你吗?”
那人不动,没有人回答她,还是一室的寂静。
“你来救我了?”聆歌眼睛酸涩,有暖泪划过“容渊……我想你……想的心都要死了。他们待我不好,你救我走吧……”聆歌呜呜的哭了起来,声音断断续续,令人听着肝肠寸断。
“你怎么不说话?你生我气了?容渊,你别同生我气,我是不得已的。他要杀你,我不得已要骗你。你别不理我,我难受……容渊,我要病死了,我看见我母妃了,她来接我吗?你别走……容渊,我害怕……”
那人终于收紧了手掌,为她拭去颊边的泪痕。过了许久,冷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缓缓道:“我不走,你别怕。”
!
☆、第二十七章 出手相助救姐弟
那夜聆歌烧的浑浑噩噩,隐约总能听见耳边有人在低语,一会低声叹气、一会浅浅哄慰。
聆歌听得不真切,也不晓得是梦境还是现实。那人声音如梦如幻,悠扬低沉的在耳畔断断续续的响起。
“你竟什么都不记得了……”
“歌儿……明明是我先……”
“歌儿……”
那声音略显哀伤,聆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望向自己的凤目那样悲伤:“容渊……”
聆歌完全清醒时已是两天后,她刚睁眼时便感觉床榻正在诡异的摇摆,茫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聆歌几乎是一个翻身的坐起,险些吓得对面男子将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
俊男美人这么两两相望着,倒是说不出的清新动人。楼幽兰玄衣如墨,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精致的空谷幽兰花纹,长发披散,唇畔殷红,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映得那张脸实在美得惊心动魄。
聆歌发髻微乱,茫然的看着楼幽兰,一副海棠春睡的娇俏模样。看了半晌,聆歌才涨红了脸问道:“你怎么在我的床榻上?”
楼幽兰瞪着她,犹豫了片刻才伸手覆在聆歌的额上:“真烧傻了?”
聆歌素手一挡,拂去覆在额上的手:“这是哪?”
楼幽兰不以为意的收回手,继续斜靠在软枕上:“马车上。”
“马车上?”
“不然呢?”
聆歌想问她昏迷时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同她说那些话的人又是谁。可又生怕真的是容渊,同楼幽兰讲了,只会害了他。
也许……
聆歌眸子里的光芒逐渐的淡去,也许只是梦而已,她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她的容渊了,她得这样熬着,生生世世的熬着。
可即便是梦也好,她如今还能盼着什么呢?也许今生不再得以相见,只盼梦中与君共度此生。
楼幽兰一眼不落的看着聆歌眼里刚刚升起的光芒逐渐淡去,想着她昏迷时的梦呓,就恨不得上前一把将她掐死。
他是这世上最尊崇的王爷,衣不解带的照料她,传出去都没人信!可她呢?半点不感恩,满脑子里全是那个江湖郎中,连做梦都在喊着他。就他是天下第一好人,自己就是妖魔鬼怪?楼幽兰委屈,像个幽怨的小寡妇瞪着聆歌。他算看明白了,对她多好都白扯,这个女人就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自己多早晚得将她掐死!
“我们到哪了?”聆歌靠在车壁上,微微掀开窗子上的锦帘向外望去。
“潘湖镇,是南辰国的边境小镇。哦,对了。”楼幽兰挑唇一笑“还得欢迎你来到我们南辰国。”
聆歌充耳不闻楼幽兰的调侃,只管瞧着车外。镇子上人来人往,沿街叫卖的商贩正出售着琳琅商品,虽是边陲小镇,倒也是繁华热闹、井然有序。南辰国作为这乱世里的第一霸主,倒也不为过了。
她突然就想起那日与容渊在阳明镇集市上闲逛的场景,他紧紧地牵着自己的手,生怕她走丢一般,现在想想当真恍如隔世了。
聆歌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深冬的天透着稀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