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门-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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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腾光兄到现在还没使人送信回震城吗?”宋维仪和麻折疏闻言都微微惊讶,腾光却是林鹤望婚前加冠后取的字。
林鹤望含糊道:“也有几日不曾还家了,当时就想趁着今日送了昭粹弟,一并回去看看,因为想着也不差两日,索性自己拿回去。”
“原来如此。”宋维仪与麻折疏微笑着道,“那我等可不敢拉你了,免得叫嫂夫人埋怨。”
——林鹤望要亲自送游灵赔礼的信笺回震城,当然没这么简单,多半是看游灵和卓昭节似与白子华关系不一般,少不得回去向白子华问个仔细……怎么说林家虽然也是仕宦人家,论声望和族中踏上仕途者的前途到底不能和游家比、更别说千里之外长安也是炙手可热的敏平侯了。
尤其林鹤望是一心一意攻读博前程的,能用得上的关系当然要好生维护打理。
宋维仪与麻折疏和他自来交好,这会自然也不拦阻,小小的调笑了一句,便一并告辞而去。
林鹤望快马加鞭,只用了半日不到,就带着小厮回到震城林府,匆匆给长辈请了安,禀明回来的原因,自去房里寻白子华,白子华自成婚以来,因为新婚燕尔,她虽然身有病弱之态,但怎么说也是个美人,又性情温驯,林鹤望与她也是颇为恩爱的,两人见面少不得温存一番,林鹤望才恋恋不舍放开手,将信笺取出,说明了经过。
白子华就惊奇道:“哎呀,游家四娘怎么会给我写信呢?”
“这是卓小娘和游小娘特意到前院当众交给我带给你的,为什么不能呢?”林鹤望一边笑着道,一边赖在她身边不肯走,摆明了要一起看,白子华心里好奇的很,也不去赶他,就这么打开,里头是不长不短的一番信,和卓昭节当时说的话大致相同,无非是游灵为上次没能到白家陪白子华赔礼,接着又有些询问和祝愿的话语,语气亲热但也不算随意。
林鹤望在心里估计着游灵与自己妻子的关系——不至于好到了无话不谈,但也算得上要好的手帕交了。
他笑着蹭了蹭白子华的鬓发,低声道:“你既然有要好的手帕交在秣陵,我是常去或者经过的,多几步路传封信也不费事,怎么不早说?如今还叫两个小娘趁着敏平侯的嫡孙饯别宴,寻到前院找了我才能带封信。”
白子华出阁之前百般的担忧,出阁之后随着与林鹤望的恩爱也渐渐开朗起来,此刻就笑着道:“我倒没想到,哎呀……真是劳她们惦记了,只是,你该不会记错了罢?这信当真是游家四娘子写的?不会是游三娘子——即我那表妹写的,只不过她不方便,才让卓小娘与游四娘转交的?”
“我记得你说过,出阁前,游三娘子是去陪过你的罢?”林鹤望奇怪的道,“为什么你猜这信不是游四娘子写的?可是笔迹不对?也许游四娘子不便书写,请了姊妹代劳?”
白子华抿嘴一笑,指了指那信笺道:“笔迹倒是游四娘的,我虽然就见过一回,但也还记得,她的字,最是工整规矩不过,顶好认的……信的内容也像是她,问题是游四娘子怎么可能给我写这么封信呢?你是不知道,游家这四娘子,最是贤德淑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据说除了刺绣之外什么都不爱,我没出阁之前,秣陵城里小娘家出游相聚,打从我小时候起,一直到出阁,这游四娘到的次数不会超过三次,那三次还是班老夫人强拉着她才肯出来的——出来也得带着绣活做着,你不过去认真搭话她也不理你!”
林鹤望惊讶道:“这么说来你与她关系也平平了?却不知道怎么会特意托了你带信呢?”
“我哪里知道?”白子华扬了扬信嗔道,“我也好奇的很呢,按说游家可能给我写信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卓小娘,从前才学作诗时,唱和过几次,这游四娘子一来与我关系一般,根本没必要为了这么件事写信赔礼,再说事情都过去了,二来她那性。子实在不像是写信的人,就是我的表妹游三娘也不是会写信的人呢!唉,你说是卓小娘与游四娘到前院托你带的信?那么三娘没出来吗?”
“没有。”林鹤望摇了摇头,心中却转个不停:白子华过门虽然时间不长,但林鹤望自认对这个妻子不会看错的,她根本不会说谎,再说这信是光明正大由自己亲自拿进来的,写信的也只是两个小娘……白子华也没理由说谎……
如果是这样,那游、卓两人托自己传信这件事情可是有点可疑啊……
他正琢磨着缘故,白子华与他说了两句话见他不答,就伸指推了他两把,嗔道:“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林鹤望见她似恼了,忙收回思绪,笑着道,“方才忽然想到些功课……”
“骗人!”白子华点一点他胸膛,不满的道,“你方才一直盯着那边的斗彩美人瓠看着,可是那上头的美人勾起了你心底的什么人?还是你在外头看见了什么美人,这么大半晌看着不移目?”却是林鹤望方才思索时无意中看住了一只美人瓠。
白子华半是调笑半是含酸的说了这话,林鹤望却是眉心一跳——不禁脱口道:“既然游四娘子不太可能给你写信,那卓小娘在青草湖边初见的时候也不像是喜欢寒暄太久的人……难道她们是为了看人?”
林鹤望本来就极聪明,卓昭节之前寻的借口也算合理了,但不巧白子华这边对夫君无话不说,连闺阁里小娘的性情为人都提到了,这么两下里对照,又有白子华这无心的一句点醒——他顿时将这次所谓送信、赔礼之事的真相理了出来。
“我已娶妻,游家是知道的,所以自然不可能看我,但引子却是我,噫,之前我和宋弟、麻弟一起在青草湖边戏弄游家小六郎,与那卓小娘照过面……难道这次要被看的就是宋、麻两人里的一个?”林鹤望豁然开朗,“那卓小娘一见面就说起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话,后来又借口询问子华近况,足足说了半晌才告辞,很不像她侯爵嫡孙女的矜持与难以接近……那日那游四娘子的确几乎没开口的,看来,要看宋、麻的人,应当就是那游四娘子了?是了,那日我们去后头给班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跟前的游家三夫人,正是游炽之母,游炽不是说那游四娘子是他胞妹么?”
短短片刻,林鹤望就将事情真相凑了出来,他有些兴奋也有些遗憾的一击掌——游老翰林的嫡亲孙女儿,单是家世就值得多少学子动心?
更别说那游四娘他也亲自见过了,虽然只匆匆一瞥,但观之神色沉静,年岁虽小却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与白子华的娇弱迥然不同,那种小小年纪却端庄秀美的气质,合该是翰林家才能养出来……
真不知道是宋维仪,还是麻折疏?居然有了这个福气,叫班老夫人还是三夫人看中了……
林鹤望到底已经成婚,又与白子华恩爱,虽然心里瞬间有些对这两个同窗羡慕嫉妒恨,但看着白子华娇弱秀美的容颜,也将这丝遗憾丢开,嘴上敷衍着白子华的追问,心里却暗自盘算着这个消息到底要不要告诉宋维仪与麻折疏……
按说翰林家的孙女当然是不愁嫁的,那游四娘子生得好,按白子华的说话也不是会自恃门第欺凌夫家的人,相反还很贤德,这样的小娘子,就是没生在翰林家也值得争取的,更别说游四娘身后不但有个翰林致仕的祖父,还有个侯爵府的亲戚了,林鹤望自己已经成婚又与妻子恩爱,左右这等好事自家没指望,自然希望同窗好友可以入得了游家的眼的。
但林鹤望如今虽然推测出此事十有八。九自己没猜错,问题是他实在不知道游家究竟看中了谁,当时他因为不清楚游灵和白子华的关系,只道既然白子华是游家二夫人的侄女,游灵和她关系好也不奇怪,又是当着游炽的面,那游灵基本没说话,林鹤望怎么好意思常去留意她的神色与目光?
所以若是贸然告诉了两人,却不能确定是谁,到时候宋维仪与麻折疏也是尴尬——不表现,也许就错失良机,表现呢,届时失败的那一个实在有点下不了台……
可是不告诉的话,两人茫然无知,也未必不会错了姻缘……林鹤望斟酌来去,最后到底觉得先不说,毕竟游家虽然寻了借口让游灵到前院里看了人,但两三天来也没下文,谁知道游灵看得中看不中呢?万一看不中,宋维仪与麻折疏平白的高兴一场不说,也容易存下罅隙,更紧要的却是若两人不仔细将游家为游灵相人的事情说了出去,游灵被议论起来,自己可也不能好过。
他这么思忖着,心里一松,搂着白子华加倍的哄了起来,只不过打定主意,往后再不邀这两人去妓家消闲了……免得误了他们……
第六十五章 夕阳箫鼓
入秋的时候,卓昭节的琵琶已经渐渐上手,宁摇碧送的“粉团儿”不愧是连卓昭粹都希奇的东西,虽然只得一小瓶,却极为好用,卓昭节如今指上已经不再伤痕累累,之前受伤的地方痊愈后也不留痕迹,她暗赞这药好用,看着渐渐少了,实在惋惜得很。
只是她也没想到再向宁摇碧索取——一来据卓昭粹说“粉团儿”很是珍贵,二来。经过卓昭粹反复强调远离宁摇碧——鉴于事实,卓昭节觉得,听兄长的绝对不会错!!!
这时候她已经开始练长一点的曲子了,谢盈脉的博雅斋没改字号,在秋分那日重新开张,因为她不比那方老丈在本地无人不知,年纪既轻又是女子,所以斋中除了方老丈余下的琵琶,谢盈脉做的都折了价,开张那日,卓昭节当然要去捧场,为了热闹,还发帖子拉了宋小娘、连小娘等同伴。
谢盈脉开张前买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使女,取名大环、小环,预备开张后打下手,当时卓昭节提醒她这两个小使女连字都不认识,却是招待不了什么客人的,谢盈脉道是届时自有亲眷过来帮忙——到了开张之日,卓昭节带着同伴赶到,却惊讶的发现谢盈脉请来预备做掌柜的,自己竟也认识!
正是屈家庄的那位伍夫人!
这伍夫人,竟就是谢盈脉来此投奔的亲眷,两人是嫡亲的表姐妹,也是因为屈谈还未中举,家境贫寒,屋宇狭窄,住着屈谈、伍氏夫妇再加一个老仆已经极为不便,偏偏谢盈脉又是个青春年少的小娘,实在不好与表姐、表姐夫长久同住,这才早早设法另外谋生。
卓昭节虽然随谢盈脉学琵琶也有几日了,但她和谢盈脉所谈大抵都是琵琶,又想着谢盈脉一个青春年少的小娘子,明明有亲眷在本地,却还还独自出来谋生,恐怕是亲眷不能见容,惟恐问起来触动她伤心事,刻意不提——倒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
那伍夫人见着她也十分惊讶,不过两人都非胸无城府之人,惊讶过后都掩饰了过去,卓昭节因为伍夫人所拿把柄是白子华的,如今那把柄也烧成灰烬了,自己可没什么短处落伍夫人手里,惊讶过后就若无其事了,只暗叹世事好生凑巧,那伍夫人倒也厉害,一应接待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卓昭节心想到底是表姐妹,虽然生得不相似,但这做事雷厉风行又干练有主见的样子真真是血脉相同。
由于当初的事情涉及白子华名节,即使后来卓昭节和伍夫人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也都是心照不宣,绝口不提两人从前见过。
这一日卓昭节再到博雅斋,学完一个时辰后,就向谢盈脉请教:“阿姐教的《夕阳箫鼓》我虽然都练熟了,但怎么弹都弹不出阿姐示范之声,这是什么缘故?”
“乐由心生,你技艺既练熟,那就是火候的问题了。”谢盈脉道,“此是古来名曲,你如今学琵琶未久就能练习,已经是进步不错了,一时间练不好也不奇怪,不必心急。”
卓昭节扶住琵琶,歪着头道:“既然是乐由心生,未知这火候,可有办法解决?”
“这却急不得的。”谢盈脉告诫道,“俳优之流,为存身计,学琵琶只讲究媚人,所以急于求成,也不必深思为何而弹,无非是存身二字罢了,但小娘不一样,我以为小娘学琵琶,应该是悦己,所以一切还是顺其自然为主,心中有所感悟,指下自有天籁。”
卓昭节闻言一窘,心想谢阿姐到底只和自己谈多过琵琶,却不晓得自己认认真真学这琵琶哪里不是为了媚人?一是为了长辈争口气,二是为了到了长安也能有门拿得出手的技艺……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讨好旁人嘛!
若只为悦己,她才不高兴吃这样的苦头。
但谢盈脉既然对她冀望到了这样高雅的高度,卓昭节当然也不肯否认,又问了几句指法,正待告辞,外头伍夫人推门进来,先说:“下雨了,卓小娘将琵琶收入盒中再出去罢,免得受了潮。”
继而道,“我方才在回廊上仿佛听见卓小娘问乐由心生的问题?若不嫌我多嘴,拙夫从前随人学琴,倒也有过技艺娴熟却不能弹出应有之曲的时候……”
卓昭节忙问:“敢问夫人,可有良策?”
“也不算良策,不过是给小娘子做个参考。”伍夫人不卖关子,爽快的道,“当时拙夫练的是《风入松》,却始终难得神韵,后来他专门寻了一座小山,生满了松树,在里头住了一段辰光,听多了风声入松,弹出来也就自然流畅了。”
卓昭节沉吟道:“这《夕阳箫鼓》,是江南之地的夕阳西下,泛舟江上,游船筲鼓齐鸣的景象,虽然是春日之景,但目睹夕阳西下、泛舟水上,也许的确有用。”
她自家人知自家事,之所以弹不出《夕阳箫鼓》的韵味,无非是自幼没在外头过过夜,难以想象日暮时分还在水上泛舟的景象,伍夫人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当下有点迫不及待,匆匆谢了伍夫人,告辞而去。
回到游府,班氏听了这个要求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了:“如今已经入了秋,昼短夜长,即使就在青草湖上观赏夕阳西下,回来也太晚了,届时怕都要宵禁了,难道你在船上住一夜?”
“不过一夜,对付着也就过去了。”卓昭节既然连先前十指伤痕累累的苦头都吃下了,如今旁的为难自然更不在乎。
班氏一点她眉心:“是你吃苦不吃苦的事情吗?有哪家规矩的小娘会随便在外头过夜?何况湖上——你上回还没吓够?”
“那次的猎隼是意外,这些日子都没听见有人被抓伤,我想它恐怕是路过,早已飞走了。”卓昭节抱着她的袖子纠缠,“再说难为我被只扁毛畜生吓得一辈子不敢上湖?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班氏道:“总之你不许在外头过夜,难道就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