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言以对-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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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吴言化妆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儿。虽说吴言出生在北方，但是她的肌肤却白嫩细滑如巴蜀的妹子。她衣服遮盖的地方更是白如美玉，看上去结实细嫩，用吴言自己的话来解释是因为她很少穿短袖和裙装，即便是在北方闷热的夏季。而且每次洗完澡，她总会抹上润肤乳。
　　小时候，我们总是喜欢给别的小朋友化妆打扮。打扮成热播剧里的女主角或是过家家游戏里面的妈妈。可是长大后发现，每天化妆真是件麻烦的事儿，动辄就是两三个小时的过程，更别说给其他人化妆。
　　可是叶覃喜欢给吴言化妆，她不怕这种麻烦事儿。
　　她拿着修眉刀、修眉剪琢磨着吴言的眉型，这种感觉就像是艺术家在思考着如何雕刻一件艺术品。
　　这个午后并不是那么漫长。
　　叶覃给吴言修着眉，给她抹着粉，也与她聊起了自己大学的时光，她说，那几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吴言对于大学的记忆并不是那么深厚。因为这四年，她基本上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除了一起上课放学，她很少与舍友、同学一起出去聚餐或是唱歌。她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大学四年无忧无虑的同窗生活在最后临近毕业时涂抹殆尽，那段压力之大的毕业季，真想炼狱般恐怖。
　　之后大家各奔东西。曾经在毕业聚会上大家举杯说的“以后常联系”也只不过是个客套话，其实大部分同窗这辈子恐怕很难再见面。
　　吴言对于大学生的感情生活更是没什么感触和经验，她只知道同寝的莉莉在有了男朋友之后似乎与大家的关系疏远了很多。
　　所以，吴言不能理解叶覃从高中时就暗藏的那份爱恋，她也不能去体会沉浸在爱情中的少女情怀，也无法想象面对分离时的撕心裂肺。吴言听着叶覃诉说自己的感情之路，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面前这个双手微颤着为她抹遮瑕霜的女孩儿。此刻，她只能用温热的双手握住叶覃冰凉的手腕。
　　叶覃过了很久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继续为吴言梳妆打扮。
　　叶覃放下手中Dior的魅惑唇膏时，痴痴地看着吴言。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欣赏一块璞玉或是惊世画作一样。
　　吴言从叶覃的眼睛里看到了由衷的赞叹和高兴。
　　吴言在经历了社会的洗刷之后懂得，叶覃才是自己人生中真正的朋友。她会因为吴言的悲伤而难过，会因为吴言遭遇的不公而愤慨，会因为吴言的伤痛而彻夜不眠。也许在学生时期，你还能找到一个陪你熬夜疯耍的人，但是到了社会，你会发现，很难再找到一个陪你度过失眠的漫漫长夜的人。叶覃就是这个陪伴的人，她真诚的为朋友悲伤和高兴，就像现在，她为吴言的漂亮而惊叹，那种感觉发自肺腑，仿佛吴言的美丽也是她的美丽一样。
　　林末一一眼就看到了吴言，她恰似一束白菊从旋梯上走下来。
　　她的双臂包裹在镂空的蕾丝质的五分长的衣袖里，白色的满天星编织在衣袖的浮雕上面。她纤细的锁骨隐若在半透明的纺纱下，玉兰花嵌附在她的胸口。她黑长的头发斜分，垂在肩上，象牙白色丝缎的衬摆覆盖了她的双脚。林末一只能在她双手微微拉起裙摆的时候才能看到吴言白皙无比的脚面。
　　吴言拿了侍者托盘中的一杯白水之后，就走到了吧台一处隐秘的位置。她方坐下，后面就走来一位金发的少年站在她身边。
　　林末一不用想也能知道男生说了什么，他在邀请吴言跳一支舞。当他看到吴言怀着歉意的目光看着少年摇头时，林末一的内心竟然欣慰地在窃笑。不一会儿功夫，又陆续来了两三位男生，吴言一直无奈地摆手表示抱歉。
　　林末一放下手中的香槟，朝吴言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已经明白，吴言指定是不会跳舞的，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邀舞的男生。
　　他走过去只是静静地坐在吴言身旁，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此时，吴言正看着舞池里的男女，而林末一看着她。
　　吴言发现，舞会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大家仿佛还是在找自己圈子里的朋友，像叶覃，她正与杜凌风在一起聊天。而且，吴言发现，舞会除了有社交优势外，它主要的作用还是让人更进一步了解你曾经在意的人，她是否更和你意，还是不过了了。
　　林末一应该是属于前者。今晚，当他看到穿着一袭白裙的吴言走下旋梯时，目光就被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着实为吴言倾倒。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穿裙装的吴言，第一次见到化妆的吴言，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拥有完美身材曲线的吴言。
　　吴言看着舞动的人群，却觉得沉闷及了。虽然她的身体姿态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么直立端庄的坐着，可是林末一却看出她无聊的眼神。
　　他站起身来，微微的弯下腰，向吴言伸出自己的右手，并歪头指向亭台。
　　吴言犹豫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手。
　　与国内北方秋季相比，英国的秋天要热情的多，不，准确的说英国没有秋季。它那种温润潮湿的气候基本贯穿了整个日不落帝国，只不过到了冬季，风更冷冽，气温更湿冷了一些。
　　吴言和林末一站在亭台前，屋里热闹的灯光和温度映照着他们的身体。
　　此时，微风袭来，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乌云飘向晕染了的月亮。
　　林末一脱下自己外套，披在吴言的肩上。
　　吴言对他微微一笑表示谢意，又抬起头看着黑的很深很深的天空。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吴言望着星空自言自语道。
　　“什么？”
　　吴言没有回答，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你是说这夜空吗？”
　　“你看那么耀眼的几颗微小星光点缀在星空，乌云也遮不住它们的光辉。”
　　“这可是满天的繁星。”林末一淡淡地说。
　　“是啊，”
　　“我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躺在操场上数着那几颗明星，却怀念小时候坐在摇椅上看着的满天星空；现在看到了繁星，却怀念零星小星点缀的夜空。其实我们认为的那些美好的事物是我们不曾拥有或是说我们不曾在意的，如今它们活在我们的幻想里，活在我们的回忆里，活在我们给自己编织的梦境里，所以才那么让人向往。也许，等我离开这里，再遥望天空时，我又会怀念此刻的自己。”
　　吴言继续说道：“我记得小时候，奶奶抱着我看流星。那个时候的天空黑的望不到边。农村的夜晚那么寂静，那么空廖，一束星光划过天际的时候，感觉天地间就剩下了我和奶奶。
　　后来长大点，听说看过哈雷彗星的人会一生幸运，我就坚信小时候看见的那颗流星就是哈雷彗星，我是多么幸运啊。”吴言说着，一脸坚定的看看林末一。
　　“再长大点，有了天文常识，我才知道哈雷彗星76年才出现一次。我曾经看到的那颗只不过是某个星座里的小小尘埃，但是我仍然深信我会永远幸福。”　
　　林末一转过头深深地望着吴言，欲言又止。
　　“我想将来，能住在像奶奶老家的那所房子一样，身处无人的旷野，我真喜欢这种宁静没有烦扰的生活。夜晚闲坐一处，看着淡淡的月光笼罩着的松林，白云团团，数着天空的几点疏星。
　　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表姐家买了一台电脑。那个年代，在我们那个小县城，能买的起电脑的人家没几户。我每天放学就去表姐家，看那个电脑开机后的画面：寂寥的平野之间有一处由象牙白色的砖瓦搭建的房子，打开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门把手，一眼就能望见噗噗燃烧着的壁炉，屋内房间的陈设我记得很简单，简单的让人觉得这不像是家。房屋一侧的秋千嵌挂在两棵树木之间，我想我可以坐在上面仰望星空。可是我不知道这是电脑软件早期版本自带的开机画面，还是某一个程序，或是光盘里的画面，反正后来我没有再看到过。我时常想念这所房子，在平静处悠然生活。”
　　“你见过这个画面吗？你的电脑开机后是这样的吗？”吴言转过头问。
　　林末一摇摇头，淡淡地说，
　　“其实，在很累的时候我也向往过这种生活，但是生活中的很多无奈让你不能选择惬意的活着。”
　　“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让我发呆、独处的地方。”
　　吴言回过头继续望着星空，冷风吹过，她觉得有点失落。
　　“吴言？”
　　“嗯？”
　　“我……”林末一欲言又止，
　　“你……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去电视台吧，你呢？”吴言散漫的回答道。
　　“我以前想做一名电影放映员，在小小的电影院里。长大后发现，对于我来说，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后来我就想，那就做一个电影人，制作能成为经典的影片。”
　　吴言看着林末一，微笑着说：“你的梦想很伟大。”
　　吴言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会不知不觉地对林末一说那么多心里话，她觉得自己所说的话冒着傻气，她的内心在后悔的自责。
　　林末一在今晚却对吴言有了更深的认识，这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市中心教堂里的钟声响起又渐渐在风中飘散。乌云行将过来，遮住月亮迷离的脸庞。
　　明天大概不会是个晴朗的天气。
　　舞会终于结束了，杜凌风和杨韶华已经醉的前言不搭后语了，走路都有点轻飘飘的了。
　　吴言谢绝了他们醉态下扬言送她们回宿舍的善意，而且吴言也知道他们住在外面租的House里，与她们女生宿舍不是同一个方向。吴言觉得还是让两个醉汉早点回家休息更好，如果他俩在送她们女生回家的路上出点什么意外，那后悔都来不及了。
　　她摆摆手，告别了朋友们。
　　叶覃今晚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醉了。她的酒量其实很好，在聚会时，一个人就能喝半瓶威士忌。
　　不过此时，吴言正挽着微醉的叶覃走在回女生宿舍的路上。
　　今晚舞会举办的地方并不在学校主楼附近，而是安排在了一座老学堂里，而且这里离宿舍楼群比较远，需要步行十五分钟才能到。
　　吴言和叶覃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马路上，路灯下她俩的身影被拖得很长。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偶尔才开过一辆疾奔的轿车。
　　吴言正费力的挽着叶覃的胳膊向前走。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身体左右摇晃的中年大叔，他手里拿着酒瓶，一看就是刚从附近酒吧出来的醉鬼。他的胡须围满了下颌，看样子不像是英国本土人，更像是西亚或是印度人。
　　吴言看着他，他也一直盯着吴言。吴言害怕极了，搂着叶覃向马路中间走。
　　这个中年男人看着慌张走向一旁的吴言，猛地摔碎了酒瓶，跑向她。
　　当他跑到她俩身边时，一把拨开叶覃，把她扔在一边。这个醉汉抓着吴言的双手把她摁在地上，开始撕扯吴言的裙子。
　　吴言躺在地上，害怕地只是在“啊，啊”的叫喊，她感觉自己吼不出“救命”的声音。吴言用尽力气在挣扎，双腿不停地来回摆动。　　　　　　　　　　这时，有个身影呼呼的跑了过来。他一脚踢开压在吴言身上的醉汉，又跑出去开始对躺在地上的人拳脚相向。
　　吴言不知道后来这个人怎么了，她只记得就自己的男生一直在安慰自己，对她说别害怕。他一直搂着吴言，把她贴在自己胸口，静静的抚慰她。
　　吴言和叶覃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了一处维多利亚式的房子里，这是吴言第一次见到林末一的公寓。
　　

　　☆、他是程星野

　　也许人在过了一段困苦和挣扎的日子之后，就会觉得曾经相对更轻松和自由的时光是那么珍贵，值得回味。
　　吴言是真的怀念没有为写论文而煎熬的语言课的日子。她怀念天天在自己身后说悄悄话的叶覃，怀念那个闹腾腾的晓晓，怀念大家一起排练话剧的夜晚，怀念坐在自己身旁的林末一，怀念他悄悄看自己时的神态。
　　吴言怀念在Jackson课堂上大家只能用英语聊天时的窘态，怀念大家说的那些童年轶事；她怀念老师让交流各自喜欢的音乐类型时，大家却聊起的明星的八卦，还有林末一跟大家说的，那些满是才华却性格奇葩的演员。同学们也是在林末一“大嘴巴”了明星的趣事后才开始邀请他参加他们小圈子聚会的，吴言也是那时候，觉得林末一是个可爱的“正常人”了。
　　晓晓也是个可爱的人儿。她总是在课间给大家发零食，她甚至给Jackson分享她爸妈从国内给寄来的辣条，吴言现在还记得Jackson在吃了辣条后不断漱口的样子。来自印度尼西亚的Joey教大家缝制裙袍，杨韶华给大家唱台湾原住民谣，中东的土豪们还邀请大家去他们的别墅看圈养的猛兽。
　　即便大家还是同在校园内，但是语言课结束、大家不在一起上课后，吴言和语言班里很多同学的关系疏远了很多。吴言临毕业时也只是再见过曾经几位语言班里的同学而已。
　　不过，中国圈的留学生们要活跃的多。即便大家都在不同的学院不同的专业，可是每个月两三次甚至更多的聚会还是让大家的关系密如从前。不得不说这得归功于杜凌风和叶覃：叶覃组织聚会，杜凌风提供场所。
　　其实吴言内心并不喜欢热闹的聚会，她更想静静地看书和写作。但是她架不住叶覃的劝说，更主要的是只有聚会时，她才能与林末一有更多的接触。不过吴言后来也渐渐喜欢上了集体的活动。
　　语言课结束与正课开始差不多有半个月的空闲，吴言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出去旅游，而是一直在宿舍里构思自己的小说。可是这段日子，吴言却没有看到在公园里晨跑的林末一，她一开始以为他也去旅行了，后来才从杜凌风那里得知，林末一回国去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　
　　正式开学后，吴言才又看到那在公园里挥汗如雨奔跑的身影。
　　现在，吴言差不多只和叶覃还有晓晓来往的次数比较频繁，而过了一段时间后，晓晓和她们聚会、聊天的次数也减少了。虽然叶覃经常抱怨语言课和正课开始后周围环境的反差，但是吴言却觉得现在的生活很舒心，而且她新认识了一位很聊得来的朋友——程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