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第25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小郡王帖木儿说罢,便爬上了宝顶,翻墙离开慈禧太后的定东陵。
天黑了,越过咸丰帝的定陵,到了残破的风水墙边,果然士兵都撤走了。他们找到留在山间的马匹。小木跟秦北洋共骑一匹马。齐远山却没有跟安娜共骑,而是爬上了小郡王的马背。叶克难、李隆盛与欧阳安娜打马走在前头。变身为幼麒麟镇墓兽的九色,喷射琉璃火球照出险峻的山道。
路过长城脚下的一座残破的古庙,供奉的竟是唐高宗时的名将薛仁贵,也许是当年东征高句丽路过之处。他们决定歇息留宿一晚。
九色如同古时的石狮子雕像,蹲守在古庙门口警戒。秦北洋在薛仁贵塑像下点了篝火,小郡王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小瓶威士忌——装在不锈钢的扁平酒壶中,西洋酒鬼常拿这个自斟自饮,分给大家一人一小口。
同时面对秦北洋与齐远山,欧阳安娜面色尴尬,一言不发,故意避开他俩。倒是秦北洋与齐远山挤在篝火前饮酒,各自叙述分别数年来的经历。说到阿幽,秦北洋自然掉下眼泪;听到齐远山在战场上屡建奇功,一步步实现少年时的梦想,秦北洋也会由衷而高兴。
叶克难到底是名侦探,忘不了审讯犯人的本能,盯着小木问:“你跟着阿海来到东陵,可知他要帮助军阀盗掘东陵的真正原因?”
欧阳安娜插了一嘴:“难道不是为了慈禧太后地宫里价值上亿两白银的财宝?”
秦北洋附和:“嗯,七年前的天国之乱,阿海便是贪图五百吨沙俄黄金。”
名侦探厉声道:“你们别插嘴,让小木回答!”
小木喝了一小口威士忌,原本苍白的面孔一片绯红:“我觉得,阿海大人——不,是阿海这个王八蛋,他并非贪财之人,此番盗掘东陵,他应该另有企图。”
“你怎么护着阿海说话啊?”小郡王夺过酒壶,“该不是受了他的蛊惑了吧?”
“我可证明,阿海的所作所为,绝不仅仅是贪图这点财富。我跟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太了解这个人了。”李隆盛说话了,“他跟我一样,对清廷恨之入骨,这也是他被四川道人送上太白山,加入刺客教团的原因。”
齐远山也说话了:“这么说……阿海复仇的动机大于盗宝?”
“不仅是复仇,我猜想,他还有某个政治目的。”
“政治?”
李隆盛看着古庙篝火中薛仁贵模糊的面目说:“你说东陵被盗,受刺激最大的是谁?”
“王家维教授这样的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安娜自然想起了她在北大历史系的老师。
李隆盛摇头:“非也。”
“自古以来,盗墓贼最怕的就是墓主人的家属,因而都盗年代久远的古墓,若是刨了一两百年内别家的祖坟,被抓住的话怕是要被活活打死。”
小木以盗墓贼的经验分析一番,却让小郡王开窍了:“对啊,摄政王拜托我们保护东陵,因为这是满清皇室的祖坟啊。军阀挖开了慈禧太后和乾隆皇帝的地宫和棺材,必将激怒整个满清皇室,上到末代皇帝溥仪,下到遗老遗少,都要炸开锅了。”
“你不就是遗少吗?”安娜最喜欢挪揄小郡王了,谁让他俩是大学同窗,“清朝来了,效忠爱新觉罗;民国来了,又效忠袁世凯;袁世凯倒了,又效忠北洋军阀;如今北洋军阀完蛋了,你又得去南京效忠青天白日旗了吧。”
这话说的小郡王羞愧难当,面孔一阵青一阵白的,堂堂的蒙古诸侯,掌握数十万臣民的生杀大权,唯独看到欧阳安娜完全没辙。
齐远山若有所思:“常先生派我到孙殿英的军中商谈裁军一事,还关照我要注意关外动向。”
“关外?”秦北洋想起了一个人,“小六子还打着五色旗跟青天白日旗分庭抗礼呢。”
“日本人刚在皇姑屯炸死了张大帅,小六子跟日本人有杀父之仇。五色旗必降,青天白日旗必升,这是日本人最不愿意见到的。日本军部对东三省的方针必有变化。”齐远山分析起政治来头头是道,“他们利用不了小六子,就会利用其他人,比如说——满清皇室。”
秦北洋开窍了:“啊……阿海的计谋是通过挖掘清朝皇陵,让末代皇帝溥仪对中华民国恨之入骨,从而投入日本人的怀抱?”
小郡王皱起眉头说:“辛亥革命,清帝退位,中华民国政府承诺要保护清朝列祖列宗的陵寝。如今,孙殿英的部队在名义上还是国民革命军。中华民国的军队挖了清朝皇陵,无异于亲手撕毁了国家签订的条约。”
“阿海挖掘的不仅是清朝皇陵,而是一个火药桶!”
第二十二章 从北平到上海
天明时分,薛仁贵庙里的篝火早就熄了,欧阳安娜却发现秦北洋不见了。
小镇墓兽九色也不见了,这对主仆如同幻影蒸发无踪。
齐远山、叶克难、李隆盛、小郡王这才惊醒。也许是在东陵的历险太过刺激,以至于困顿不堪,一觉安睡到天亮。他们冲出古庙,在残破的长城上下,险峻的山岭之巅寻觅秦北洋,却连半根毛都没找着。名侦探叶克难仔细勘察古庙,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结论是并未有外人入侵,也没有发生过搏斗。
“秦北洋是自己走的。”
缩在角落里的小木淡淡地说。
安娜揪着这盗墓贼的衣领,就差抽他两耳刮子:“天杀的!怎不叫醒我们?”
“打人不打脸呢……”小木抖抖豁豁地回答,“秦北洋贴着我的耳边说,若我发出任何声音,他便会杀了我。”
“秦北洋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没有呢。”
小木那副窝囊样子,谁不晓得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吓破了胆?欧阳安娜觉得前者可能性更高。
“算了,安娜,你问不出什么劳什子的。”小郡王劝阻了她,也是给小木解围了,“我想,秦北洋做任何决定,都不会无缘无故。”
“这个我比你更了解他!”安娜忿忿地看着古庙外的长城,“可他为何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叶克难敏锐地观察到一边的齐远山,面色已变得相当难堪。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秦北洋了!”齐远山出人意料地说话了,顿时让自家媳妇闭嘴,“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意孤行,不计后果,直到头破血流……”
李隆盛也点头道:“我猜秦北洋是跟九色一起去寻找唐朝小皇子的棺椁吧?”
欧阳安娜自言自语:“嗯,秦北洋绝对不会放过阿海的,哪怕追到天涯海角,追到世界末日,他都要杀了那个家伙。”
叶克难叹息道:“安娜,这便是秦北洋的命。你由他去吧。吉人自有天相。”
三天后。
齐远山、欧阳安娜、叶克难、李隆盛、小郡王,加上盗墓贼小木,一行六人,沿着长城入古北口,终于回到了北平城里。虎口脱险的齐远山,才听说常凯申已率领国民政府的大员们返回南京。
众人在卢沟桥上告别,小郡王与叶克难留在北平。李隆盛前往天津,准备坐船回英国剑桥。齐远山与安娜坐火车南下,数日后经过郑州,转道洛阳,来到盗墓村。
欧阳安娜遵守了诺言,将小木送还到海女和两个孩子手中。海女抱着小木痛哭一番,又是千恩万谢一番。齐远山心里寻思,还好没让叶探长一起过来,否则准会把盗墓村一锅端了。
告别盗墓村与小木,安娜在洛阳坐上火车。她无比想念着女儿九色,母女分别的三个多月间,她无数次在梦中见到这丫头。
两个昼夜后,他们便渡过长江,来到中华民国的新首都。
穿过南京的林荫大道,出东边的朝阳门,正在施工改建为中山门——为中山先生奉安大典的灵柩通过而准备的,紫金山上正在加紧建造中山陵。
郁郁葱葱的紫金山下,常公馆被一支军队严密保护。齐远山与欧阳安娜进入公馆,终于见到女儿九色。八岁的小姑娘又长高了,扑到爸爸妈妈怀中。安娜在她脸上亲了又亲,眼泪水便哗啦啦掉下来了。那只千年黑猫也趴在九色肩上,寸步不离。常夫人新婚一年多,尚未有喜,分外喜欢九色,把她当作自己女儿来养。常公馆里的小姑娘九色,举手投足竟有中华民国公主的气派。
寒暄过后,齐远山便向常凯申报告在清东陵的大事儿——孙殿英掘开慈禧太后与乾隆皇帝的陵墓,将富可敌国的财宝洗劫一空。
原本以为这番告状,便会让常凯申拍案而起,下令各路大军剿灭孙大麻子,追缴失窃文物,没想到常凯申抱着茶杯说:“远山,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北平和天津的报纸上都说了,溥仪也派人去了东陵调查。在调查报告出来之前,我们不能妄自推断啊。”
“常先生,远山所述全属我亲眼所见,并有多位保护文物之名士可以作证,包括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此番兹事体大,影响恶劣,国宝之难即位国难,常……”
“不必多言啦,远山,你的忠心耿耿,常某人绝不怀疑。但是东陵之事,就由北平地方法院,按照国法来处理吧。对于孙殿英,毕竟他手握重兵,不可轻举妄动,免得他狗急跳墙,投靠了关外。”常凯申又笑道,“大丈夫处世,需要顾全大局!你辛苦啦,我会对你另有重用。对啦,我的干女儿九色,你和安娜小姐可要好好照顾,我会时时关心这小姑娘的。”
齐远山何等聪明,早已听出常凯申的话外之音,便草草结束了这次告状。
当他跟安娜带着女儿,一起向常夫人告别时,才发现常夫人胸口的珠子,由两块半圆形的珠宝合成,熠熠发光,炫目逼人,绝非人间可有之物。
出了常公馆,欧阳安娜抱着九色提醒一句:“常夫人身上佩戴的珠宝,好像小木描述的慈禧太后嘴巴里的夜明珠啊?”
“哎……孙大麻子的动作快啊,早我们一步来南京,向常夫人进贡了东陵盗宝的赃物,这一颗夜明珠不但可保他性命无忧,还能保住他的军队不被裁撤,通过盗墓所要达成的目标全部实现了!原来我这条命,还有中华民国的法律和尊严,远远不及女人身上的首饰呢。”
欧阳安娜回头遥望常公馆门口飘扬的青天白日旗说:“这样的中华民国,不如趁早亡了吧!”
齐远山就差蒙住妻子的嘴巴:“安娜,休得胡言乱语!”
欧阳安娜不再言语,便带着孩子与蛇猫,到南京火车站上车前往上海。
这天深夜,上海到了。
一辆汽车来到北站,接着齐先生、“齐太太”以及九色小姐回到法租界的豪宅。
回到上海的第一夜,刚刚把女儿安顿睡着,欧阳安娜便向齐远山提出了离婚。
齐远山无从拒绝。欧阳安娜才是达摩山伯爵基金的主人,也是常凯申的救命恩人。他虽是国民革命军的青年将军,在北伐战争中屡立奇功,在常凯申眼前不过是个小喽啰罢了。
至于离婚的理由,安娜一个字都没有说,齐远山也一个字都没有问。其实,他俩都心知肚明——不都是因为秦北洋吗?
磨蹭了三天,齐远山同意离婚。
但他有两个条件——第一,离婚消息不能对外公布,更不能让常凯申知道,以免影响他的仕途;第二,齐远山仍然可以经常见到九色,哪怕再也不能让九色叫他爸爸。
欧阳安娜答应了条件。她也不想让离婚影响女儿的成长。但她悄悄地去更改了女儿的户籍,将姓名由“齐九色”改为“秦九色”,这才是“完璧归秦”。
离婚后的齐远山,在虹口横滨桥置办了新家。他在南京还有一间公馆,方便参加中央军事委员会。每次常凯申夫妇想念小九色,齐远山就会护送她去南京甚至庐山或莫干山的度夏别墅。
一年后的深秋,纽约华尔街“黑色星期四”,大萧条如同上帝的惩罚降临美国,紧接着蔓延到世界上各个角落。英国完了,法国完了,德国完了,日本也完了……
欧阳安娜却到美国“抄底”,购买了纽约与加州的许多物业。达摩山伯爵基金的资产遍布海内外,她在上海、南京、宁波等地均有投资,甚至购买了湖北大冶的铜矿,江西大余的钨矿。短短两三年内,安娜已成为上海滩的头号女富豪。
除了经商和养育女儿,安娜还在圣约翰大学攻读法律,考出了律师执照,常常帮助穷人与妇女打官司,尤其善打经济纠纷与离婚官司。
欧阳安娜想在女儿身上,弥补自己不能从北大毕业,不能成为女外交官的遗憾。九色在学校的成绩优异,各门功课都是名列前茅,让外国老师也啧啧称赞。
旧时女子,无才便是德。因为女孩若多读书,便会有心思凡,思凡就可能坏了贞洁。可是思凡又有什么错?安娜问自己。
时光一晃,距离欧阳安娜与秦北洋分别,已过去了三年零六个月。
中国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第二十三章 他回来了(一)
民国二十年,公元1932年,一月。
秦北洋回来了。
这是个寒冷的上海冬天,法租界的花园洋房一片萧瑟,残雪还没消融。十二岁的九色看到铁门外,站着一个流浪汉和一条流浪狗。
流浪汉是个高大的中国男人,穿着关外的羊皮袄子,仿佛刚从冰天雪地出来。他的容貌不过三十岁左右,拖着一头蓬松杂乱的长发。小九色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好像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
流浪狗大得吓人,仿佛一头动物园逃出来的野兽,披着赤色鬃毛与灰白色被毛。小九色参加过外国同学的派对,也去过法国与英国领事的官邸,见过洋人养的大狗,全都比不过眼前的这条。隔着铁栏杆与数尺之遥,她就感觉那狗浑身散发热量,让人心里发毛,肺里发抖,肝里发颤……
蛇猫出现在九色身后,它看到门外的流浪汉与流浪狗,立即发出凄厉的尖叫,拖着小主人的裤脚管往屋里逃。
欧阳安娜走出洋房,抓住女儿说:“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