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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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远山的头都快涨破了,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又咬着小木的耳朵:“喂,你认识他吗?”
小木摇头:“从没见过。”
救生艇已靠近达摩山,在一座高耸的悬崖边,羽田大树第一个跳下来,踏过退潮的海浪,脚踩在布满黑色碎石的海滩上。
齐远山和小木互相搀扶着下船,接着是两个保镖。空气中飘来海岛的鱼腥味。
海滩上又出现一群人影,他们拖着一艘小舟准备下海,估计是看到轮船着火沉没,想要去救人的。
“不要去救了!最后的幸存者在这里。”
羽田大树提醒一句,那些人疑惑地转回头,双方各自提着马灯,照亮彼此的脸。
从海底死里逃生的齐远山,眯起眼先见着一个姑娘……她有双琉璃色的眼球,自来卷的齐刘海,穿着西洋女学生的长裙,这不是欧阳安娜吗?
还有个穿长衫披围脖的男人,三十来岁,仪表堂堂,四条眉毛,赫然是京城名侦探叶克难。再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闪烁乌黑的眼睛,她是阿幽。
“啊!”欧阳安娜尖叫一声,她认出了羽田大树的脸,“凶手!”
狭路相逢,叶克难掏出手枪,羽田家的两个保镖,朝鲜人与台湾人也各自掏枪。
“别开枪!”齐远山大喝一声,又冲到两伙人中间,阻止双方交火,“安娜,我是远山!”
羽田大树也告诫两个保镖冷静。安娜诧异地盯着齐远山的脸,然后看到了小木。
就在双方皆摸不着头脑时,舍身崖顶上燃起了大火。
第六十二章 火烧无常庵
(今天接着双更)
达摩山,舍身崖,无常庵。
秦北洋与九色被刺客们追逐,从山顶直到悬崖,九色却突然变身了!
“九色,你要做甚?”
没待秦北洋问完,火球已从九色口中喷薄而出。
火球冲到尼姑庵的房梁上,这些木头已近腐烂,碎成木屑和渣渣,连带干草堆积的鸟窝,瞬间燃起熊熊火焰。
秦北洋的脑子也烧起来,第一,他知道九色不怕火,但他的血肉之躯怕啊。第二,这是南宋的尼姑庵,建筑必定很有历史价值,烧掉简直是作孽!
可身边连扫帚都找不到,悬崖上也无水源,古时候都要挑水上来。火势迅速蔓延,古庙本已摇摇欲坠,房檐和瓦片掉落,几乎把秦北洋砸死。
果然,九色并不畏惧火焰,变成幼麒麟镇墓兽的形态,径直往烈火中的观音堂背后而去。它又转回头来,咬着秦北洋的衣服往里拖。
火舌已舔到他的脸上了,奇怪的是一点都不疼,只感觉有些温度,但不会让人受不了,反而似冬天里守着一盆炭火暖洋洋的。秦北洋啧啧称奇,大胆地把手伸进火焰,居然啥事儿都没有,仿佛触摸着一个汤婆子。他任由烈火灼烧自己的皮肤,却丝毫没有变色,仿佛贴身裹上了一层避火罩或石棉衣。
烈焰翻腾之间,秦北洋明白了……只要跟九色在一起,作为主人,就会拥有它身上的属性,跟火麒麟一样不畏惧火焰。
不到片刻,八百年的尼姑庵,已烧成一团火球。古老木材助燃,转瞬烈焰冲天,裹挟无数代比丘尼的青春和怨恨,照亮小半个达摩山。而舍身崖上的刺客们,以为秦北洋已被烧成灰烬。
今晚,达摩山的第二把火。
这把火虽救了秦北洋的命,却让他倍感内疚,毕竟是宋朝的古建筑,难得的宝贝啊!这是不是犯罪呢?
九色拖着秦北洋,来到被大火烧穿的一堵山墙前,这里竟然露出一道砖砌的拱券门,看起来很像墓道门的入口。
难道宋朝的尼姑庵里藏着一座古墓?
他再联想到九色的突然变身,渐渐恢复地宫里才有的力量,是否意味着这片地下有着金井龙穴?而这力量穿透地面影响到了镇墓兽?秦北洋仔细思量,这舍身崖的地形,面朝东海,背后是海岛中央的高山,不是绝佳的龙脉吗?而这万丈悬崖之下,怕是早已被人点穴了吧。
秦北洋与九色一起用力,推开这堵砖墙,果然藏着两块青石板构成的墓室门。两扇门虽不高大,但借着火光可见精美雕工,似是蟠龙闹海的图案。
他在光绪帝陵与袁世凯陵墓都造过这种门,也只有他才知道怎么打开。虽然没有工具,但他把手指头塞进门缝,摸到顶门石的位置。借用九色锋利的鹿角,深入门缝撬动顶门石,轻巧地打开了墓室门。
九色喷出一团琉璃的火球,飘浮在前头成了照明灯。它像回家似的,钻入墓道,如鱼得水。秦北洋跟在后面,再把墓室门关上,免得被刺客们发现。
火球照出一条有石头台阶的墓道,四十五度倾斜通往地下。因为靠近大海,墓道里的空气居然有些咸味,两边石壁上还有水汽。这并非天然洞穴,上下左右都有人工斧凿痕迹,墙壁下部雕着金银花的忍冬纹等祥瑞图案,说明这座大墓规格极高。
秦北洋心中不解,在这东海孤岛之上,还会葬着哪位大人物呢?想到达摩山位于中日朝三国海域之交汇点,莫不是来自日本或朝鲜?
九色头顶一对鹿角,引着他一步步深入墓道。
又是一块墓室门,上头有琉璃瓦的屋檐,俨然有皇家风范。再看门上石雕,竟是身着山文甲与护心镜的古代武士,左边的握长剑,右边的杵大戟,貌似宋朝或明朝风格。
依样画葫芦,秦北洋用刚才的方法,借用幼麒麟镇墓兽的鹿角,打开门缝里的顶门石。墓室门缓缓张开,又一股黑雾逸出。秦北洋用衣角蒙住口鼻,点了根火柴伸进去,试试里面的氧气量。火苗先是快要熄灭,又渐渐燃烧起来。
秦北洋探身进入墓道,石壁变得光滑干燥,犹如内陆的古墓,恐怕已在舍身崖深处。
前头出现一片“大厅”,上头有个穹隆顶,四面有着琉璃瓦屋檐。因为氧气进入,墙边自动点燃火把,把这墓穴石室照得如同白昼,也照亮几百个排列整齐的男人……
有的顶盔贯甲,手执刀剑弓矢;有的身着朝服,头戴乌纱。更令人称奇的是,所有人五官清晰,栩栩如生;却又被武功高手点穴一般,全然一动不动,犹如泥塑木雕。
秦北洋做出打架的姿势准备,但对方少说有好几百人,一起上足够将他砍成肉泥。
不过,九色毫不畏惧,撒开四条腿,跑到那些人们当中,果然并无一个人有反应。它的那对鹿角,随便顶到一个全身披挂的高大将军身上,对方便轰然倒地,连带把四周几个人也带倒,扬起一地尘埃。
他们都是死人!
不错,每个人的面目铁青发黑,好像涂着一层水银?秦北洋靠近一个文官,便感到一股头痛恶心,因为水银有毒,即便挥发到空气中,也可以致人死命!
秦北洋急忙退后,脱下外衣撒泡尿,又蒙在自己的口鼻上,权作防毒面具。闻着自己的尿骚臭,他倒是羡慕起九色来。
小镇墓兽,无惧人类与动物的生死啊!
眼前这些人等,粗略数来,排列成整齐队伍,约有五百人,俨然完整的军阵。身着盔甲的有一百人,剩余皆穿明代的朝服,胸前补子鲜艳明亮。文官绣飞禽:一品仙鹤 、二品锦鸡 、三品孔雀 、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鸂鶒、八品黄鹂、九品鹌鹑;武将纹走兽,一品二品狮子 、三品老虎 、四品豹子 、五品熊、六品七品皆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马 。
补子乃是明朝制度,清朝沿用,满朝文武,衣冠禽兽!
秦北洋看到好几个仙鹤与狮子,说明都是官居一品二品,位极人臣的高官与统帅。能用大臣殉葬的,必然也只能是皇帝了。可除了凤阳皇陵、南京明孝陵、北京昌平十三陵、湖北明显陵以外,天下何处还有明皇陵?何况人殉陋习,自孔子的“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早已断绝。明朝曾用妃子殉葬,实为一大野蛮倒退,后来也被明英宗朱祁镇废除。
此墓的主人是谁?
忽然,秦北洋身后响起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秦北洋!”
那不是……那不是……齐远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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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舍身崖
子夜,达摩山,皓月当空。
舍身崖上烧起熊熊大火,悬崖下的碎石海滩上,两队人马各持手枪对峙。
“无常庵!”欧阳安娜蹙起蛾眉,“是谁放的火?”
海滩上即将爆发的惨烈交火,因为悬崖上的大火而熄灭了。所有人暂时收起枪支。
羽田大树命令两个随从稍安勿躁,他擦去额头冷汗,用流利的中文说:“各位!我们一定产生了误会。安娜小姐,我刚回到日本,就接到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的电报,告诉我欧阳先生的噩耗,要求我回上海配合调查。我片刻都没耽误,当即乘坐羽田家的轮船,从神户出发航向中国。”
安娜摇头说:“怎么我爹一死,你们都上岛来找宝藏了!”
“十年前,我的祖父押运庚子赔款的一百万两白银,从上海出发去神户,轮船在半道上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达摩山正好位于中日航线之上,此番路过便想登岛来查看,打听我祖父的音讯。”羽田大树回头看了一眼黑暗的大海,“或葬身在这片暗礁之中?”
叶克难仰望舍身崖上的大火说:“恐怕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刺客!”齐远山忍不住喊出来,“刚才沉没的那艘秘鲁轮船,就载着虹口巡捕房大屠杀的刺客,还有这个盗墓贼小木。”
“他们上岛了?”对欧阳安娜来说,那批人就是杀父仇人,“羽田,你又如何证明,你跟那些刺客不是一伙儿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羽田大树百口莫辩,后退一步说:“孔夫子《论语》有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看各位多有陌生面孔,不如彼此介绍认识一下?”
齐远山点头称好,先做了自我介绍。他又说自己如何潜入秘鲁轮船,发现刺客藏身之处,又是如何被关到船舱,稀里糊涂来到摩山,撞上海难,死里逃生……
“传说中的东海恶龙是真的?”
羽田大树瞪大眼睛,齐远山没法解释这些问题,他把小木拉过来说:“这是个盗墓贼,虹口巡捕房大屠杀中被劫持的犯人。”
叶克难亮出北洋政府内务部与北京警察厅的证件,还跟羽田大树说了两句日本话。北京的高等巡警学堂,按照日本制度所建,因此叶克难也会日语。。
欧阳安娜作为东道主一声不吭,倒是十四岁的阿幽跟大家行礼,自称秦北洋的妹妹。这下提醒了齐远山:“既然阿幽也在,那么秦北洋呢?”
“他刚不见了。”
今晚,安娜无论如何睡不着。同屋的阿幽打开窗,发现大海上亮起火光。在达摩山长大的欧阳安娜,知道那就是海难,有些轮船的锅炉会在沉没前爆炸。叶克难也冲出来了,却没看到秦北洋,九色也不见了。
父亲干了一辈子打劫的营生,安娜却决定去海上救人。他们找到一艘小船,正准备推向海滩,却撞上了登岛的羽田大树等人。
“也许,他在上面。”
叶克难指了指大火中的舍身崖。齐远山应声提议:“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
“要跟日本人一伙儿走吗?”
欧阳安娜依然不信任羽田大树,尤其是他的两个保镖。
“冷静!”叶克难低头对她耳语,“与其在这里火并,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不如上山去看看。”
众人再无异议,齐远山也拽着小木,走到欧阳安娜身边。而她厌恶地看着盗墓贼,好像他身上沾着老爹的血。
八个人爬上舍身崖,无常庵已被烧成灰烬,只剩下焦黑的断垣残壁,余温未消的房梁木柱,如同腐朽的骨骸断裂四散,安娜看着好生心疼。
不过,悬崖顶上还有三个人。
几盏马灯抬起来照射,加上月光明亮,只见为首的有二十六七岁,身着读书人的长衫,右脸上有道蜈蚣般的疤痕。
安娜与齐远山都是一愣,小木脱口而出:“阿海?”
刹那间,叶克难悄悄掏出手枪,他也认出了这张脸。
阿海的一左一右,分列这两名刺客。
左面的身材魁梧,犹如一堵石墙,其实面相也很年轻。右边的身形瘦削,却戴着一副鬼面具……青面獠牙的鬼脸,如同上古的傩神,地下爬出的恶鬼。
就在叶克难开枪之际,刀疤脸的刺客阿海,飞起一脚,踢出一枚石子,正好砸破一盏马灯。几秒钟内,舍身崖上三盏灯全被砸破。刺客只有匕首,面对手枪必然吃亏,惟有拖入黑暗,手枪等于落到瞎子手里,才没了用武之地。
枪声响起。
黑漆漆的舍身崖上,全月光照出混乱而模糊的人影。子弹飕飕从耳边飞过,伴随男人的咒骂,女人的尖叫,还有喉咙被割破的鲜血飞溅声。
安娜什么都看不清,躲在无常庵的废墟中,踩到烧剩下的木炭,脚底心差点被烫穿。她心想,这八百年的古建筑,就是这群造孽的刺客们烧的吧?
十分钟后,悬崖渐渐平静,百尺之下的惊涛拍浪,夹带血腥味的海风。
齐远山在尼姑庵的废墟里升起一团火,反正已被烧成这样了,再烧一遍又如何。
他看到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羽田大树的朝鲜保镖,已被利刃割破喉咙,鲜血如溪流淌下悬崖。还有个台湾保镖,已经无影无踪。刚才听到一记惨叫声,紧接着台湾人“干你娘”,似已坠落悬崖,粉身碎骨。
对面的三个刺客,魁梧高大的那个,肩膀上血如泉涌,显然中了一枪。
但最让人揪心的是……刀疤脸的阿海,用臂弯勾紧阿幽,匕首抵住她的脖子。
“谁都不许动!不许开枪!否则……”
“放开她!欧阳安娜赤手空拳地站出来,海风吹乱自来卷的齐刘海。这两个晚上,她都跟阿幽睡在一起,听这十四岁的女孩说起悲惨遭遇,童年家乡“人相食”的大饥荒,差点成了光绪皇帝陪葬品的一夜,在中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