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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镇墓兽-第54部分

小说: 镇墓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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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僧人们更关心金刚宝座塔,他们测量了尺寸与方位,确认这座地宫并不在金刚宝座塔底下,不会产生实质性的危害。

    “此地也算是个龙穴,能在此点出金井的应该是个高手。”

    秦北洋忍不住脱口而出,王家维回头盯着这张十八岁少年的面孔:“小兄弟,你是……”

    “我是碧云寺雇佣的工匠,昨晚,是我发现了盗墓贼。”

    话虽没错,但秦北洋躲开教授的双眼,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王家维指着地宫里前后左右几间墓室:“你觉得墓主人的棺椁在哪一个?”

    “后室!”

    秦北洋觉得这没啥好隐瞒的,反正清朝皇陵地宫也是这样。

    于是,大家打开后室大门,却发现迎面蹲伏这两头石兽。

    “镇墓兽?”

    教授话音刚落,秦北洋将把他扑倒,呼喊大家快点逃避。

    就当地宫里头乱作一团,他却发现那两头石兽一动不动,不像是镇墓兽的反应。秦北洋又用火把扔到石兽身上,才确认真的只是两尊石雕。

    又等待片刻,他红着脸把教授拽起来说:“对不起,我是草木皆兵了,这是假冒伪劣的镇墓兽!”

    “怎么说?”

    王家维并未生气,而是小心地观察这两头石兽,似猪非猪,似狮非狮,就是有两扇大耳朵跟身体连接,背后还有一对大翅膀,风格相当之古朴。许多石狮子都可以看出性别,而这两头石兽很奇怪,下面光秃秃的,更像是被骟过似的。

    “真正的镇墓兽,必须要由皇家工匠制作,如果是一般民间的石匠,哪怕再好的手艺,做出来的只能是一堆石头或陶器,根本起不到镇守墓穴的作用,所谓的‘伪镇墓兽’。”秦北洋又干咳了两声,“我是个祖传的工匠,这是我爹告诉我的。”

    “你是个有意思的工匠!”

    王家维又往墓室里头查看,发现连个棺椁都没有,只有个空空的棺床,摆放着景德镇的瓷瓶,难道是个骨灰瓶子?教授信佛,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们移开棺床,发现底下的金井,果然有股地气扑面而来。他用镊子取出金井里的一堆衣服,竟然是一件明黄色的十二章龙袍,着实令人大吃一惊。但在北京埋葬的明朝皇帝,都在十三陵里躺着呢,怎会在这香山地下?

    秦北洋也绞尽脑汁,想起达摩山舍身崖底下的建文帝陵墓。

    忽然,有个老僧说了一句:“听贫僧的师父说过,我们碧云寺过去还葬着一位大人物,就是明朝大太监魏忠贤。”

    “魏忠贤?”王家维看了一眼手里的龙袍,“九千岁?”

    “明末祸害天下的阉党魏忠贤?”秦北洋啐了口唾沫,看着棺床上的瓷瓶说,“据说太监死后都想跟自己的命根子葬在一起,这样才算得个全尸可以见祖宗了。”

    “嗯,他们幼年净身以后,就把东西就装在石灰香油坛里。”教授对着小工匠刮目相看,“魏忠贤权倾朝野,号称“九千九百岁”,离皇帝万岁只差一百岁。他与天启皇帝的乳母客氏“对食”,通过她控制皇帝,迫害东林党人,密探爪牙遍布全国,以至于许多谄媚的地方官给他建立‘生祠’。崇祯皇帝登基后,魏忠贤就被贬出京城,畏罪自杀,并被戮尸,根本没有尸体可葬。”

    “如果老和尚所言没错,这是魏忠贤生前为自己营造的墓穴,因此有许多越制之处,比如龙形雕纹,最后能葬在这里的只能是命根子。”

    “我们不是盗墓贼,也不贪图魏忠贤的财宝,这墓葬的形势,我已画出了图形。”

    王家维一声令下,大家退出地宫,没有人偷偷拿走哪怕一块银子。他们用泥土和石头封闭了墓道口,又砌了一堵砖墙,捡来树枝荆棘掩人耳目。

    秦北洋正要回碧云寺,教授喊住他:“小兄弟,我看你深藏不露,请问能雇你做工匠活吗?”

    “去哪儿干活?”

    “国立北京大学。”

    (今日七夕!而本章故事发生在元宵节,虽说正月十五“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才是真正的中国情人节,但还是要祝大家七夕快乐!)

 第十章 春天里的安娜

    九岁那年,天津德租界海河边的黑夜,当秦北洋还叫仇小庚。年轻的叶克难来到他家,瞎扯淡说京师大学堂少年班在全国招收神童,邀请他去面试。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成为中国最高学府京师大学堂的学生。

    晚清的京师大学堂,并不在海淀的未名湖畔。戊戌变法那年,光绪皇帝批准梁启超奏折而建,选址在景山以东,今日沙滩后街的明代马神庙,乾隆皇帝的四公主府。五间门楹的宫门口有石狮一对,大门高悬“大学堂”竖匾。清亡以后,改名国立北京大学。

    秦北洋带着“大狗”九色,跟随王家维教授走进北大。也有几栋西式建筑,比如数学系楼与文科教师楼。历史系是公主府的老房子,额驸福隆安的书房,经过庚子年的变乱,年久失修,屋顶漏风,墙壁开裂,眼看过完年就要开学,急需工匠修补。

    他爬上屋顶干活。飘过一朵冬天的云,西边紧挨着景山,离崇祯皇帝上吊的老槐树咫尺之遥。南望紫禁城的宫墙,东北角楼尤为清晰,溥仪还在里头做着小皇帝呢。

    在国立北京大学干活的秦北洋,可不敢住城里,怕是自己这张脸,被人认出是陇西堂灭门案的通缉犯。

    他跟九色出了城墙,往西北方向而去,到了一大片荒芜颓败的园子。幽冷月光下,照出几块西洋风格的残垣断壁。脚下枯草丛生,还有木炭状的焦黑木头。

    圆明园。

    老爹说过,咸丰年间,内务府工匠村就在圆明园——曾经全世界最美的宫殿,如梦如幻的万园之园,秦氏家族在这住了四代人。历史在荒烟蔓草中破碎成无数石头,相依为命的一人一兽,被月光照得身影渐长。

    他找到间小房子,补上窗户纸,堵住屋顶破洞,清理出土炕,垫了干草,合衣睡了一宿。

    叶落归根,他梦见在这皇家园林里世代做工匠的爷爷,还有爷爷的爷爷……

    数日后,京城的柳丝还没抽芽,国立北京大学,历史系的新生来了。并无一人注意屋顶上的秦北洋,他像校园里的门房、信差、厨子与园丁。

    一个头发自来卷的齐刘海少女,琉璃色双眼,好奇地张望校园。皮肤如羊脂白玉,眉眼中有南洋椰风味道,像披着纱丽的公主来到前清公主府。

    刹那间,秦北洋几乎失足从屋顶跌坠,那个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

    欧阳安娜。

    吴淞口长江一别,快三个月没见到了。心脏蹦蹦乱跳,他忍住没喊出来,看她信步走进古老教室。

    秦北洋扒开两块瓦片,课堂内二十多个学生,只有五六个女生。安娜的后面一排,坐着个相貌白皙英俊的少年,身着蒙古人的服饰,面孔有些眼熟?

    原来是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两年多前,北京地方法院门口,秦北洋跟他为争夺阿幽比试过摔跤。如今小郡王长大了些,北人南相,更加斯文,竟成了欧阳安娜的同窗。

    新生开学课,王家维教授在黑板上写了大大的“信仰”二字。

    “西洋人说,中国人是没有信仰的民族,没有道德底线,没有坚持不懈的精神。但我想说,中国人是有信仰的,这个信仰就是自孔子以来记录和解读历史的传统,从《尚书》、《春秋》、《左传》再到司马迁《史记》,煌煌四千万字的二十四史。同学们,学习历史是何其幸运。历史,就是我们中国人的信仰!”

    王家维如斯说,课桌后的欧阳安娜若有所思,屋顶上的秦北洋也被震动。这堂课,先说历史,后讲考古。彼时,国人对古物还停留在金石碑帖甚至古玩鉴赏的经验之谈,与真正的科学差之甚远。

    欧阳安娜大胆地举手提问:“教授,请问您见过镇墓兽吗?”

    “镇墓兽!”王家维没料到是从小姑娘嘴里问出的,“中国古墓葬中常见之冥器,保护墓主人的灵魂安静,不受地下鬼怪侵扰。镇墓兽通常为兽的身体,上半身则有兽面、人脸、鹿角等不同形制。古时候,有种怪物叫魍象,好吃死人之肝脑。而‘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专门驱逐魍象等鬼魅。”

    “哪个朝代的镇墓兽最多呢?”

    “历代都有,但明清以后极为稀少。目前存世之镇墓兽多为汉唐,尤其春秋战国,诸子百家的年代——镇墓兽盛极一时,发展出了幽冥世界的职官体系,亦如周天子创建的秩序。”

    “教授,您亲眼见过镇墓兽吗?”

    “我见过楚国大墓出土的镇墓兽,有陶器也有漆器,还有硕大无比的鹿角,外形诡谲恐怖,别说是放在地宫,就是放在我们这间教室,都会把你们吓得股栗。”看到同学们被吓唬得安静下来,王家维得意地说,“古人把镇墓兽做得面目狰狞,带有浓烈的巫术色彩,也是他们对于死后世界的想象。那个鹿角啊,我永生难忘的!”

    屋顶上的秦北洋,一边观察安娜,一边想起自己后脖子,也有块两块鹿角形的赤色胎记,墓匠族传人的遗传特征,如同春秋战国镇墓兽的巨大鹿角,不禁浑身发热。

    “不过嘛,关于镇墓兽能防盗墓贼,甚至可以吃人的传说,纯属无稽之谈!”

    听到王家维武断的说法,欧阳安娜忍不住说:“教授,我见到过吃人的镇墓兽。”

    课堂一片哗然,安娜身后的小郡王举手:“报告教授,我也见过活的镇墓兽。”

    这开学第一课,彻底被镇墓兽搅黄了……

    下课后,安娜独自在校园逛了逛,一身黑棉布大袄,两个斜襟盘扣,像北京冬天街头常见的姑娘。她离开北大正门,沿着景山东侧往北走。过了地安门,在皇城根北墙一路西行,折弯拐进百花深处胡同……

    这一程,不少路,若在上海早叫了人力车,安娜今天却全靠两条腿,直到一间四合院。秦北洋悄悄跟在后面,绕到院子边上,蹭蹭爬上一棵老树,扒着屋顶往里探望。

    安娜在台阶上揉着腿,摆弄满园花花草草。一旁有个大辫子女孩,晾晒被褥衣服,这不是阿幽吗?十五岁的大姑娘,越长越漂亮了。两个女孩在院子里说笑打闹,一块儿做针线活。

    四合院里多了第三个人,穿着蓝色北洋军装,白底黄条肩章镶两颗星中尉军衔——齐远山。

 第十一章 卖身契

    北京的春天。

    百花深处胡同,十八岁的少年军官,身材挺拔,英姿勃勃,意气风发。安娜也露出灿烂笑靥。长满枯草的屋顶瓦片上,秦北洋已消失无踪。

    一队鸽子鸣响哨声,划破碧蓝的天空。欧阳安娜垂下头,看着左手中指上的玉指环。三个月前,在波涛汹涌的长江上,秦北洋送给她的礼物。

    “见此玉指环,便如见我!”

    在吴淞口与秦北洋分别后,她与叶克难回到上海租界,分别向工部局与青帮交涉。他们证明秦北洋与齐远山,与达摩山灭门纵火案无关,真凶依然是虹口捕房大屠杀的刺客们。

    叶克难坐火车赶回北京述职,羽田大树乘船回了日本。

    至于阿幽,无处可去,上海并无合适她的小坤班。欧阳安娜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安娜该去哪里呢?海上达摩山已烧成废墟。父亲不但破产,而且欠了一屁股债,每天都有债主上门。世态炎凉,青帮上下都说要给欧阳思聪报仇,却没人帮助老大的女儿,反而趁机侵占仅剩的一点遗产,号称是青帮兄弟们共同所有。

    百般无奈,欧阳安娜在戈登路租了一间公寓。以往塞满两个房间的衣服鞋帽,已化为灰烬。她不再是海上达摩山的公主,欧阳家的千金小姐,务必小心谨慎度日。她换上朴素的衣服,自己买米烧饭。阿幽过惯了苦日子,帮安娜操持家事。她俩年纪虽小,但在古旧年代,也都能谈婚论嫁,像红楼梦里“宝黛钗”。两个姑娘互相告诫,切不能再把自己当小孩子了。

    从达摩山带出来的三千两白银,安娜却一块都没动过,全部送去瑞士私人银行在上海的分行,办理了存款和基金托管手续。

    达摩山伯爵基金,在所有人一栏,她填写了“秦北洋”三个字。

    欧阳安娜租了艘小汽船,回了一趟达摩山。她把父亲的棺材安葬在故乡海岛,就在母亲的坟茔之旁。她还看望了海女,给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捎来糖果。安娜去了囚禁小木的山洞,隔着地窖的网格,听盗墓贼的哭诉,祈求放他出去,发毒誓不会泄露秘密。她铁石心肠离去,不给他任何机会。

    只有她跟秦北洋记得通往藏宝窟的秘道。安娜连续搬运十几次,取出将近十万两白银运到上海,存入达摩山伯爵基金。

    她买下三处上海的房产,两套在公共租界南京路上的公寓,一套是法租界的花园洋房,作为基金的长期投资。她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否则必被债主侵夺。

    安娜将三套房子重新装修,一套整体出租给外国富商;一套分割成楼上楼下八个单元,委托中介分别出租,这两套房子光租金,每年就能收回上万大洋。剩下一套,她原封不动,因为隔壁在修建百货公司与电影院,她料定房价会有大涨,坐等一年,自有回报!

    春节前,她收到国立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数月前,法国教会学校推荐,安娜参加了北大在上海的入学考试。整个江苏省的录取率不到1/10,拿到录取通知书,她才知道初试和复试成绩都不错。

    过完年,欧阳安娜从上海启程赴京,阿幽跟随在身边,异乡漂泊,两个姑娘也好照应。

    齐远山到正阳门火车站来接她俩。一见面,安娜就抓着他的胳膊问:“秦北洋在哪里?”

    他尴尬摇头,南苑基地一别,秦北洋毫无音讯。北京鹅毛大雪的冬天,安娜忍着不落泪,强颜欢笑。齐远山租住在北京内城,百花深处胡同的四合院,辟出两间屋子留给她俩。

    百花深处,光听这名字,就让两个姑娘满心欢喜。她们约定以姐妹相称,一个叫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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