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棺-第4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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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暴雨的影响,漕运无法入京,损失漕粮八千三百多石,淹死押运漕粮的军士二三十人,沿岸居民漂没者无数,真真是天灾无情。
此乃大明朝二百多年来罕见的水患,除了京师之外,各地也纷纷告急,湖光黄州府发了大水,武昌、承天、郧阳、岳州和常德等府先是大旱,而后又大雨。
南直隶的宁国府和徽州、太平等府、浙江严州府等处同样是暴雨倾盆,山洪暴发,也不知死伤多少。
京师这边暴雨不绝,连城墙都倒塌了好几处,可山东那边却又是旱灾和饥荒!
李秘深知这是大明朝正在经历小冰河时期的影响,所以从六月降雨开始,他就看出了苗头,早早警告过叶向高,让内阁做好防灾救灾的准备。
地理还好,可以勘察,但天时难测,便是钦天监的人,也不会妄下断论,更何况李秘?
所以叶向高并没有放在心上,到了六月,暴雨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叶向高这才急了,与李廷机一并过来寻李秘。
李秘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将钦天监的历年降雨数据,制作成了直观的表格,交给了叶向高和李廷机。
其实早在五月份,李秘就已经开始担忧这个事情,当时还是利玛窦与徐光启来寻的李秘。
利玛窦入朝之后,除了传教,还带来了西方的数学等知识学科,与徐光启一并翻译《几何原本》。
这本书是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用希腊文写的,传教士对希腊文和拉丁文都很精通,便与大明朝的开明官员徐光启一道翻译。
利玛窦见识了中国古代的数学典籍,也是叹为观止,与其说是传播西方数学,不如说是相互学习。
徐光启虽然精通西学,但概念和方式方法上到底是有隔阂,许多东西无法理解,恰巧利玛窦来拜访李秘,谈及此事,李秘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利玛窦也就让李秘看了一眼。
谁也没想到,李秘竟然对几何学如此的精通!
利玛窦也是心头狂喜,带上徐光启,便时常来拜访李秘,多亏了李秘的帮助,翻译工作才得以顺利开展。
李秘也就趁机索要了钦天监的水文资料,经过一番概率统筹等计算,绘制了直观的图表。
钦天监的东西那可都是机密,随意窥探往往与造反拉扯上关系,李秘也不想轻易示人。
只是叶向高和李廷机如何都不信他,他也是无奈,才取出了这份东西来。
叶向高和李廷机这才信服,见得李秘竟然还精通西学,也是惊愕不已。
叶向高和李廷机向朱翊钧禀报,假称这份资料是他们让钦天监整理出来的,朱翊钧也不疑有他,没有怀疑到李秘头上来。
彼时李秘这个疯狗御史离开了朝堂,不少贪腐和渎职的现象也是死灰复燃。
可大雨使得京师都无法运作,朱翊钧也不能不管,便命户部发太米二十万石来平粜,以抑制暴涨的粮价,又让太仆寺发银十万两来赈济京城灾民,并让工部尽快修渠疏浚。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倒也就罢了,偏生暴雨不绝,有心之人渐渐也就跳了出来。
李秘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郑贵妃和朱常洵打听到了内幕,竟然挑唆怂恿礼科右给事中汪若霖等人,上疏给皇帝,说连绵暴雨,是上天神罚,是上天对宫廷和邪臣的报应!
还弹劾东宫五年不学,诸臣悠悠,无所作为,莫以为意,大臣私相结党营私,太子拉帮结派等等。
提到太子,朱翊钧自是格外上心,让王安派了东厂来调查,结果查出水文资料是李秘绘制的,更是勃然大怒!
他本有心要将李秘召回,苦于没有台阶可下,如今倒好,李秘竟然开始觊觎钦天监!
让朱翊钧气恼的是,消息传出去之后,竟然无人认为李秘心怀不轨,大多宣扬李秘未卜先知,还责怪朝廷不该罔顾李秘的警告和劝说!
李秘已经被削职为民,竟然还有这么多拥趸,朱翊钧更是不悦。
而郑贵妃和朱常洵又火上浇油,又撺掇户科给事中江灏,请皇帝主持郊庙祭祀、朝御、日讲以及听言求人、理财等六事,以消灾灭祸。
李秘做的本是好事,提前警告,让内阁预防和救灾,可经过郑贵妃和朱常洵从中作祟,竟然就彻底变了味。
事情到了最后,竟然让朱翊钧背了锅,只消对比一番,就知道朱翊钧是如何都忍不了的了。
在百姓们看来,李秘未卜先知,预测到暴雨,即便被朝廷赶出来,却仍旧心系百姓,不惜冒险谏言,可朝廷毫无作为,对李秘的谏言并没有足够的响应。
对朱翊钧的平抑粮价以及赈灾功德却没有称颂,这些言官反而认为这是宫廷作孽,才使得上天降下神罚来,让朱翊钧背了这口黑锅!
朱翊钧自然将这些全部都迁怒到了李秘的身上!
李秘也是有苦难言,眼下已经被削职为民,朱翊钧总不至于再把他李秘给关起来吧?
于是朱翊钧又让陆家茅过来,警告了李秘一番。
李秘也是无奈,心说老子好心提醒,竟然落了这么个结果?
不过李秘并不是自怨自艾之人,他在朱翊钧这厢受委屈也不是一天两天,更不是一次两次,只要能够及时救助灾民,李秘也就忍了。
朱翊钧见得李秘油盐不进,又把火头撒到了朱常洛的身上,责怪他身为太子,却毫无作为,反倒是福王拿出了私银来赈灾,得了朱翊钧极大的欢心。
朱常洛也时常来拜访李秘,每次都做贼一般,也是掩人耳目,李秘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虽然政务上帮不上太多,但能给他提供不少情报和建议。
只是今次确实是朱常洵掌控了主动,朱翊钧已经派了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每日里把守着李秘的私宅,内厂的行动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毕竟内厂名义上还是陈矩在掌控,他对李秘私自抽调内厂的亲信,也只是睁眼闭眼,风头太紧的话,他也不能再放任下去。
李秘到底是人手不够,暴雨又难以出行,这段时间倒也隐忍了下来。
今日也是在楼上看雨,见得这暴雨如河,倾盆不止,李秘也是忧心忡忡。
过得一会儿,索长生走了上来,朝李秘道:“魏忠贤来了。”
李秘也没想,朝他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关于魏忠贤,李秘倒也算是庆幸,没想到走到这一步,田义王安和陈矩都靠不住,最终倒是魏忠贤还能派得上用场。
田义和王安等人说到底是忠于朱翊钧的,李秘被朱翊钧驱逐之后,他们便是能够明辨是非,体察大局,也没法子瞒着皇帝,做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
可魏忠贤不同,他的野心够大,胆子也够大,是个敢于孤注一掷的人,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他知道如何都绕不开李秘,所以时常过来李秘这里传递一些消息。
魏忠贤虽然被甄宓吓唬过,对甄宓那是真的服服帖帖,但眼下李秘已经失势,寓居京城,魏忠贤仍旧如此尽心尽力,李秘就有些疑惑了。
“奴见过爵爷。”魏忠贤仍旧谦卑而惶恐,李秘却是笑得和煦。
“李某人已经被削职为民,魏公公又何必如此抬举?”
魏忠贤摇了摇头,朝李秘道:“爵爷是不世英才,龙游浅水罢了,迟早是要东山再起的,我魏忠贤若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又哪里能在宫里头混迹?”
魏忠贤也是坦诚,龙游浅水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能用的,可见他在李秘面前是真的没太多隐瞒了。
然而李秘却也不是轻易买账的人,盯了魏忠贤好久,才朝他问道。
“说说吧,跑得这么勤快,到底是为了哪般?”
魏忠贤见得李秘眸光,也不敢再隐瞒,朝李秘道:“是,奴也不瞒爵爷,奴在宫里认了个対食的冤家……她是个眼光独到的,让奴好生结交爵爷……”
李秘对于魏忠贤这段历史,还是知道一些的,魏忠贤之所以得宠,就是因为他的宫中対食,乃是名唤客氏的宫女,此宫女是朱由校的乳母,朱由校对乳母言听计从,这才赏识魏忠贤,朱由校沉迷于木工嬉戏,大权便旁落到了魏忠贤与客氏的手中。
“你那対食可是客氏?”李秘也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
“客氏?”然而魏忠贤却一头雾水,朝李秘摇了摇头道:“奴并不认得甚么客氏,奴相好的是东宫服侍太子的小宫女,巴巴……”
“巴巴?”李秘也是吃了一惊,巴巴就是官英娘与杨元的私生女,为了追随朱常洛而做了宫女,早听说她将朱常洛的儿子视若己出,而客氏的小名正是巴巴,难道说这小丫头就是史上的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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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事出反常必有异
李秘也没想到,魏忠贤的宫中対食竟然会是巴巴!
虽然巴巴是宫女,魏忠贤是太监,対食关系并无实质性的亲密,只是搭伙过日子,但也有不少太监和宫女会同床共枕。
朱常洛对巴巴的喜爱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有了太子妃,仍旧还是将巴巴带在身边,只是后来因为郑贵妃向朱翊钧提出索要,巴巴才不得不入宫。
许是朱常洛让魏忠贤照顾巴巴,又或许是巴巴为了在宫中生存,而选择与魏忠贤在一起。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相信朱常洛都是不能接受的。
这种対食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龌蹉,但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纯洁简单,即便太监没有那话儿,但心里还是有需求的,难免要上下其手,或者用其他稍显变态的方式来满足男人的欲求。
魏忠贤在入宫之前,是享受过爷儿们那种生活的,入宫之后补偿心理会比其他人更重一些,不似从小就阉割的太监,对这方面虽有遐想,却并不生动,也并不强烈。
这等状况之下,朱常洛又如何能忍受?
“太子殿下并不知道这个事吧?”李秘如此一问,魏忠贤的身子当即一僵,眸光也闪烁犹疑起来,李秘自然也就知道了答案。
李秘轻轻敲击着桌面,朝魏忠贤提醒道:“巴巴是太子殿下在亲征路上带回来的,二人情谊如何,你该当是清楚的,你若只是想放个长线,讨好太子殿下,好生照顾巴巴,不受别人欺负,倒也无妨。”
“可若你当真与她対食,让太子殿下知道了,只怕谁都保不住你,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魏忠贤嘴皮子都哆嗦起来,想必心中对巴巴确实有过邪恶的念想,只是此时经过李秘这么提醒,也是满身满头的冷汗。
“是,爵爷说的极是……奴知道深浅……只是贵妃娘娘时常刁难,奴这才保了这丫头,还望爵爷在太子殿下面前多美言几句!”
李秘与官英娘母子到底是有过不小的交情,此时便朝魏忠贤道:“只要你规规矩矩,让巴巴清清白白,太子殿下自是感念你的恩情,可若是巴巴受到半点委屈,你怕是跑不掉的……”
魏忠贤连连点头道:“是,奴定当尽心尽力!”
李秘见得此状,也点头道:“这便好,你是个机灵人,我信你。”
魏忠贤正要表忠,李秘却又说道:“不过么……我帮你说好话,你也需投桃报李,帮我说说好话才是。”
魏忠贤也有些惶恐,但眼中却掩饰不住得意,一直以来,李秘在他心目中,那可都是高高在上,对他魏忠贤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即便李秘被皇帝罢黜,也从未说过一句软话。
当然了,这也与李秘的个性有关,他也很少会说强硬的垃圾话,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吧。
然而今番,李秘终于还是向他魏忠贤低头了!
李秘言外之意简直不要太直白,这不就是让他魏忠贤在皇帝面前说说好话,让他李秘重归朝堂么!
李秘见得魏忠贤的表情,也就知道魏忠贤误会了,当即朝魏忠贤笑道。
“别高兴太早,不是让你帮我美言。”
魏忠贤被看穿了心思,也是讪讪一笑,心里到底是有些失望,不过即便不是为李秘美言,那便该是给太子说好话了,既然是李秘开口,那也是李秘欠自己人情,到底是好事。
“爵爷放心,东宫那边,奴会小心说些话的……”
李秘却又摇了摇头,朝魏忠贤道:“不,我不是让你说太子殿下的好话,而是必要之时,支持一下福王。”
“支持福王!”魏忠贤也是大吃一惊,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太子是李秘扶进的东宫!
难道说李秘对朱常洛这个太子已经彻底失望,要转投福王殿下了?
李秘虽然被罢黜为民,但威望仍在,若他真的改了口风,只怕福王不久就要上位了!
“爵爷……虽说太子殿下目今遇到些麻烦……但他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这……”
有些话现在还不能明说,不管信不信得过魏忠贤,李秘都没法细说,便只是冷下脸来,朝魏忠贤道:“知道太多,不是好事,你在宫中行走,该清楚此理,让你说福王好话,你大胆支持便是!”
魏忠贤见得李秘眸光,也缩了,朝李秘道:“是,爵爷吩咐,奴谨记在心,只是最近万岁爷对太子和福王都并未宣召,何时能说上好话,也不清楚……”
李秘看了看外头的大雨,朝魏忠贤道:“放心,该说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魏忠贤素知李秘谋算高深,也不敢多问,满怀不安地便离开了李秘的私邸。
魏忠贤前脚刚走,李秘便把索长生等人都召了过来。
“眼下暴雨连绵,百姓苦不堪言,尤其是京城之外,流民成营,聚集于皇城根下,却如何都不得入城,早已饿殍遍地,连个扎身处也无……”
“内厂的弟兄们早已探听,不少官员竟敢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贪墨赈粮和灾银,这个事咱们不能不管。”
李秘如此一说,众人也是磨拳搽掌,他们早知道李秘是不会放弃的,只是这几个月来,李秘只是探听消息,却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行动,弟兄们早已按捺不住了!
“哥你说,该如何做!”
索长生等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