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棺-第4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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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森入狱之后,闻香教便由他的儿子王好贤继承,徐诵虽不是教主,但王好贤对他言听计从,闻香教算是掌控在徐诵手里的……”
“当初若不是锦衣卫买通了闻香教里的内奸,也抓不住王森,为了此事,闻香教也分裂成了两支,另一脉由于弘志掌管着……”
这民间教派也是名目众多,李秘也并非第一次听说,闻香教虽然创立不久,但能够将信徒和分舵发展到全国各地,也难怪朝廷会如此警醒。
对于这些民间教派,大明朝廷从来都是非常严厉的,因为太祖朱元璋就是借助了明教的力量,才起义成功,所以他不能让别人使用同样的手段,来夺走大明的江山,大明初期,对白莲教等民间教派是严厉取缔的。
不过百姓终究需要一些信仰,才能支撑苦难的生活,民间教派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且是愈演愈烈。
别的也不去说,单说白莲教,到了万历年间便已经分化出数十个支派,诸如金禅、无为、悟空、弘阳、弥勒、三阳等等,虽然各有差别,但都带着明显的白莲教印记。
王森的闻香教虽然有着自己的传说,妖狐赠香,以香立教,但为了笼络人心,啸聚教众,最后还是用了白莲教那套假大空的教义,所以也算是白莲教的分支。
白莲教这种可不比群英会或者太平道,群英会顾名思义,以培养三国精英为主要力量,入世行走做事的,那都是精心培养十几年的人才,而太平道同样是祭酒等高人出来行走江湖。
可白莲教等闲杂教派,首脑都藏头露尾,只是一味蛊惑人心,让百姓当炮灰,若狠心一些,将无辜受骗的老百姓一并打掉,或许还能端掉他们的老巢,可老百姓同样要受苦受难。
而且他们几十个分支都承认出自于白莲教,可谓一脉同宗,斩草不除根,他们依托其他教派,很快又会发展壮大。
如果说群英会和太平道是致命的癌症,那么白莲教就是一块块牛皮癣,除不干净,刮掉又伤自己皮肉,可若是不除,又让你日夜挠痒,不得安生。
事情牵扯到闻香教,李秘相信里头只怕还有更深的内情,因为朱翊钧不可能在尚未查清底细的情况下,就敢让徐诵来火烧正阳门。
也就是说,朱翊钧明知道徐诵是闻香教的狗头军师,却仍旧用了此人,这里头到底有些甚么原因,是非常有必要去探究的!
“这徐诵的妖法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秘也不得不承认,徐诵确实有着不小的本事,否则猿飞佐助也不会失手一次,徐诵更不可能如此自信地装神弄鬼。
沉鱼听得李秘发问,也干脆答道:“徐诵本是个寻常人物,妻儿受到官府欺压,妻子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徐诵求告无门,便找到了王森来帮忙。”
“据说王森亲传神通,让徐诵穿行阴阳两界,将他妻子的阴魂给带回了人间,借尸还魂于跳河自尽的戏子绾春秋的身上,故事传开之后,信众一夜间就纷至沓来,如云如潮……”
“徐诵从此行走于市井间,常常为民伸冤,替天行道,也不知杀了多少狗官和恶差,但凡死于他手里的人,身上无半点伤痕,也没有中毒或者扼死的迹象,一个个都是被吓死的,渐渐便有人说他是八爷化身云云……”
借着沉鱼的描述,李秘总算是搞清楚了这个赵弼辅,或者说徐诵的身世故事,只是李秘仍旧不太明白,朱翊钧为何要用徐诵?
徐诵明明是为了拯救王森,才入的京城,朱翊钧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若说两人达成了某种交易,徐诵替皇帝办事,皇帝放了王森,那也不太可能。
因为朱翊钧并不缺人手,他不是魏忠贤,他想要用人,只消让田义王安陈矩出马,东厂和内厂锦衣卫京营等等,数不尽的密探和高手都可听其差遣。
而且王森妖言惑众,意图谋反,朱翊钧一句话就能杀掉他,又怎么可能放他离开,让他继续为祸人间?
亦或者是徐诵有甚么把柄落在了朱翊钧的手里头,朱翊钧才让魏忠贤以此来要挟掌控,让徐诵替朝廷办事?
若往大了方向去想,徐诵会不会就是出卖王森的那个内奸,而朱翊钧正是握住了这个把柄,才让徐诵替自己卖命,徐诵的真正目的也不是来劫牢救人,而是一不做二不休,杀掉王森?
这些虽不能确定,但都有着极大的可能性,起码是能够说得通的,只是真相到底如何,尚且需要求证。
如今的问题倒不是徐诵,而是朱翊钧!
这位皇帝陛下为何要火烧正阳门,这才是李秘急需解答的问题!
虽然徐诵在供状上只是写出了表面功夫,替朱由校洗脱了冤屈和嫌疑,但若果真如徐诵所言,朱由校看到了放火的幕后主使是朱翊钧,那么徐诵的供状反倒要戳中朱翊钧的痛处,所以李秘才会让人将朱常洛给追回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朱常洛到底是心急,李秘的人根本就追不上,朱常洛已经拿着供状入宫去了!
李秘与沉鱼正在谈起闻香教的渊源,外头已经来人禀报,说是无法追赶太子殿下,李秘也轻叹了一声。
不过这也并不是甚么坏事,眼下他对朱翊钧或烧正阳门的动机是毫无头绪,让朱常洛打打头阵,试探一下,看看朱翊钧是何种反应,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李秘也只能继续做好准备,毕竟与闻香教,甚至与白莲教扯上干系,朱翊钧又事出无常,里头必有妖异,自己是不能不防的。
如此想着,李秘也不敢大意,好在提前让沉鱼安排了人手,如今也就只有耐性等待宫里的消息了。
不过李秘对此终究是有些隐隐不安,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怕是又要掀起大变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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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 洞玄识微探老底
虽然通过沉鱼,李秘已经知晓闻香教的一些辛秘,然而宫中仍旧没有消息出来,李秘甚至要怀疑宫中是否已经发生了变故,朱翊钧被胁迫或者甚至已经死了。
不过李秘如今无法入宫,朱常洛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也还算正面,李秘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朱翊钧对此事太过拿捏,根本就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李秘也就不必主动去探究,免得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横竖无事,李秘便让人到东厂和锦衣卫去打听了一番,想看看这个闻香教的教主王森到底被关押在何处。
闻香教的规模不小,是白莲教诸多分支之中最有竞争力的一股势力,自是不能小觑,李秘也想尽可能多地掌握一些情报。
哥不在江湖,但江湖流传着哥的传说,李秘的名头到底还是管用的,东厂的番子不多时便来告诉李秘,王森二次入狱之后,并没有被关在锦衣卫诏狱,而是被关在了刑部大牢。
刑部与大理寺、都察院便是大明三司,全国的案件,涉及到死罪的,最终都需要刑部等衙门来核准,得了皇帝的批示,才会执行死刑。
但皇帝不可能每天都接手案子,通常会在秋后,一年的后半段,统一批复这些死罪案子,决定这些人最后的命运。
所以古时通常是秋后问斩,死刑犯会有最后一段时光可活,也是秋后算总账的意思了。
诏狱虽然凶名赫赫,但里头大多关押的都是官员,一般民间的死刑犯,大部分会被关押在刑部大牢。
得了这个消息,李秘也不必再等,带上了沉鱼,便来到了刑部大牢来。
沉鱼是李秘身边的江湖人,负责与其他探子联络,传递情报和转达李秘的命令,她又熟悉江湖行情,李秘自是要带上她的。
毕竟是死囚犯,可不是谁都能够探监的,更何况王森还是闻香教的教主,那是货真价实造过反的,刑部就更不可能让人随便来探视。
不过李秘“疯狗御史”的名号响当当,彼时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何况李秘还盯着许国公的名头,谁敢不卖这个面子?
袁可立在顺天府推官的任上表现出色,而后又辅佐东宫太子,做了不少好事,眼下正在刑部当右侍郎,已经是个主掌实权的人物。
若没有李秘的帮助,袁可立只怕真要跟历史上那般,致仕二十六年才得以复出。
如今李秘主动争取,改变了局势,让袁可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袁可立对李秘自是感恩戴德的。
当然了,袁可立是个极有原则的人,断然不会为了报恩就做些蝇营狗苟之事。
不过李秘的事情那都是利国惠民的大好事,既然李秘想来看王森这样的反教头子,必然有他的道理。
刑部的人本来就不敢拒绝李秘,如今又有右侍郎写保票,李秘也就顺利进入了刑部大牢。
袁可立在前头带路,也给李秘说起王森的一些情况,虽然他不是这个案子的主审,但袁可立对案子非常痴迷,所以了解到的情况比沉鱼要多,李秘心中也就更有底了。
到了重犯号子里,李秘也终于见到了这个闻香教的教首。
此人约莫五十,脸膛惨白得如鬼,嘴唇却是发黑,估摸着时常服散吃丹,牙齿都被染黑了。
这清瘦的道人倒是挺符合李秘心目中关于反教头子的形象,李秘也不啰嗦,走进牢房来,便朝那道人问道。
“你就是石自然?”
那人微微抬起眼皮来,打量了李秘一眼,又缓缓闭上双眼,并没有回答李秘的心思,估摸着将李秘当成了寻常官吏,根本就不屑与李秘交谈。
李秘也不在意,这等层次的人,自是有着固有的矜持和孤高,即便已经是阶下囚,即便已经是将死之人,也不会轻易服软。
可他到底是看走了眼,李秘又岂是寻常庸官俗吏可比的?
“徐诵已然落了法网,眼下被关在诏狱,本想来救你,可惜反把自己也搭了进来,听说外头还有几百个弟兄巴巴等着来救你,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进来送死?”
李秘这番话可以说完全站在王森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若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如何都该接下李秘的话头,然而此人却仍旧是一言不发。
袁可立附耳说道:“此人据说进了大牢之后就再没有说过半个字,便是日常交流也没开口,案卷上的东西,都是从他的同党口中拷问所得……”
“一个字都没说?”李秘自不会将他看成哑巴,毕竟闻香教的教主,整日里蛊惑百姓和教众,又岂会是个哑巴。
既然不是哑巴,便说明他只是不说话罢了。
对于这样的人,索长生最有办法,不过李秘不是刑部的人,也不可能滥用私刑,更不可能拷问王森。
李秘此时也只能攻心为上,尽可能吸引王森的兴趣,只要他肯开口,那么就好办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李秘蹲在了王森的前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后者也抬起眼皮来,与李秘对望。
也不知为何,虽然他在刑部大牢里被关了很久,但身上却无囚徒特有的臭气,反倒散发着淡淡的麝香。
与之对望之时,李秘也发现他的眼眸有些古怪,就好像刚刚用冰水洗过一般,那双眼睛竟是如此的清澈,就好像老年人换上了孩童的眼珠子一般诡异!
有些人不需要辅助药物,也能够催眠别人,用言语等手段来引导暗示,从而获取对方的信任,可单单只凭着一个眼神,就能够让人产生错觉,不得不说,这王森果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王森同样盯着李秘许久,最终却又闭上了眼睛,竟是对李秘的身份一点都不感兴趣,或者说他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其他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那种姿态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根本不屑与凡夫俗子发生任何一点点关联!
李秘也不是没见过高冷之人,诸如司马徽等诸人,早先对李秘不也一样不理不睬,最终还不是被李秘所折服了?
关于这个王森,虽然有了沉鱼早先的描述,到了刑部大牢之后,又有袁可立带来了卷宗,但这个人太过神秘,李秘对他的本事也是不清不楚,眼下就更是没头绪。
不过李秘专治各种不服,多少不服他的人,最终还不是成了李秘的死忠,便是猿飞佐助和安倍玄海这样的死敌,李秘都能够招揽,更何况一个王森?
李秘挪近了些,仔细打量着王森,而后开始了言语的试探。
之所以靠这么近,可不是对他生了爱意,而是想要观察他最细微的表情反应!
或许他可以闭口不言,或许他可以故作高冷,但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微表情不会骗人!
李秘盯着他的眉毛、眼角、鼻翼和嘴角乃至于腮帮子、喉结等处,这些部位都是组成表情的关键地方,很容易起反应。
“你是哑巴?堂堂闻香教主,落到这等地步,心里该是不好受吧?”
“虽说秋决已过,你又躲过一次,但徐诵犯了大事,皇帝陛下还能饶你?”
“你的那些弟兄一个个飞蛾扑火,视死如归的姿态,可惜来一个跌一个,你果真忍心?”
“你的家*儿该是还在的,此时该是四处奔命吧?你不在乎外头那些喽啰,便连家人也舍得不要?”
李秘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回答,而是越问越快,其实只不过想用这些题面,来观察他到底对甚么感兴趣。
可惜,在李秘的观察下,此人竟是无动于衷,仿佛李秘所问的问题,根本就与他无关一般!
李秘接连着问了几十个问题,此人的表情竟是如顽石雕刻一般,若说有些反应,那便是嘴角部位偶尔露出的弧度,那是冷笑,更是讥讽!
也就是说,李秘所说的这些问题,在他看来不过是幼稚的笑话罢了!
李秘终究是停了下来,王森也睁开眼睛,仿佛在挑衅李秘!
见得此状,李秘也沉思了许久,而后双眸陡然一亮,他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
李秘轻叹一声,站了起来,侧身对着王森,朝袁可立说了一句话,虽然是与袁可立说话,但借着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