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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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代的皇子发也是如此;而现任长沙王的运气更差些,干脆是由几个保姆和宦官们照顾大的。
不过,我并没遭遇如此命运。
没人来抱走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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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女人们对皇子的态度,我是在做完月子后才真正搞懂。
刚刚解禁,数量出乎意料的女人们就蜂拥而至。甚至连以前对我从来不屑一顾的夫人们美人们也相继到访了。
她们每个人都变得如此谦逊如此和蔼,与我记忆中要么高傲要么冷漠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尤其是膝下无子的嫔御们,看我儿子的眼光啊……
相信如果能杀我不赔命且同时抢到孩子的抚养权,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有丝毫的手软——虽然她们每个人的外表看起来都是那么柔弱堪怜,似乎风一吹都能给吹倒了。
而我,只感到好笑。
做出这幅嘴脸,何必呢?
且不说孩子还那么小,就算长大了封王了,又能如何?
长沙王刘发的母亲唐姬难道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刘发称王多年,唐姬依然窝在拥挤的掖庭,过着经常被人背后讥笑的日子。非但要对身居高位的夫人美人们屈膝,对才入宫的十五六岁的后备嫔御们也不敢轻易得罪;更别说要努力巴结那些正得宠的新贵了。
当然,孩子还是很可爱的。
虽然半夜经常被他吵得睡不着觉,但看着小家伙一天天长起来,心里还是感到暖洋洋欢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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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
宁静的夜晚……
我把手指伸给儿子,引他来抓,
心里则嘀咕着不知道能不能托托长公主,和阿兄那边通个消息;皇宫在这方面太苛刻了,亲兄妹不说见个面,就是书信联系也不许……
‘不知阿兄会不会喜欢这个皇子外甥?’
‘好可惜啊,阿兄没法进宫来亲眼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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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姬,
是个幸运的可怜人。
说她幸运,是因为她有一个儿子,一位皇子。
说她不幸,是因为她不得宠,非常非常不得宠,而且,也没有任何背景或是助力。
或许因为在某方面很相似的,儿子降生后,唐姬经常跑来串门。
我嘴笨,一想起要与那群伶牙俐齿的后宫‘姐妹’交际,就心虚胆怯;而与同样不怎么会说话的唐姬在一起,就感觉轻松多了。于是,很自然的,我们俩渐渐成了熟人。
那天,儿子在乳母怀里酣睡,唐姬则坐在我屋子里弄针线——给她的长沙王做新鞋——边做,边笑。
我忍不住逗她,是不是长沙王又给她添孙子了?看她开心的。
唐姬“呵呵”笑着摇头,停都停不住;又笑了好一会儿,才乐呵呵告诉我:她高兴,是因为她的弟弟升官了!
我一愣,然后追问:“细君?”
唐姬愉快地告诉我,她有三个阿兄,一个弟弟。现在除了长兄还留在祖籍地外,其他三个都搬去长沙国了。三兄弟当前都在长沙国任职,一个当武官,两个成了文官……总之,她的娘家唐家呀,现如今已成了如假包换的官宦门第了。
“汝之诸兄,师承何人?”
武官我不懂,但对文职我还是知道些的——大汉承平数十年,民间安宁富裕后培养子弟读书的非常多,读书人之间的竞争也变得异常激烈;没有好的师承,想在官场谋得一官半职殊为不易。
唐姬一脸怪异地瞧了我一眼,读什么书啊?她娘家苦种地的,儿子多,田亩少,平时连混饱肚子都难,哪来到钱财去供孩子读书?
“如此?”
我一时不知怎么问下去。
唐姬忍俊不禁,竟喷笑出来,到后来干脆趴在地席上直不起腰来了——她的兄弟们都是发儿的亲舅舅。一国之君,在自己的藩国里给亲舅舅安排几个官职,有什么难的?
我怔住,
脑子里思绪儿纷纷——似乎错失了什么,又似乎抓住了什么……
“上帝呀!”
我顿生醍醐灌顶之感——太迟钝了,太不应该了,我竟然忘了这个茬!?
孩子会长大,会封王,会成为一方一国之主。
每个藩国就象一个缩小版的大汉,
朝堂上一套文武大臣,后宫里一套内臣宦官,直接经营地方的地方官……除了与长安帝都在官名上有所差异,本质并无不同。这么多的‘官职’……
到儿子长大、离京就藩的那天,
‘内史’‘国相’之类的藩国重臣固然必然由长安委派,得不到也不敢想;但那些不太重要的官位,总可以给阿兄了吧?
还有,阿兄的孩子们。
他们是大王的亲亲的表兄弟啊,好好安排个职位,也属应当应分的吧?!?
只要阿兄和侄儿们有了官职,我们梁家就算改换门庭,光宗耀祖了——脱离商户阶层,晋为官宦人家了嘛!
昊天上帝啊!
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都给忽略了。
想想,真对不起关心我疼爱我的阿兄!
母亲!
你在天有灵,一定保佑我的儿子安安稳稳、快快地长大啊!
阿兄,
我指天为誓:梁家,终有一天将脱胎换骨,飞黄腾达;而我们兄妹,总有团圆相见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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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御医叹着气告诉我,孩子保不住了。
确切地说,孩子当时就去了——恶犬的獠牙太厉害,轻易就割断了最重要的主气管。
我象被五雷轰顶一样,
眼前和耳边,一片轰轰然——我的孩子,阿兄的希望,梁家的未来,就这么消失了!?!
孩子的摇篮还在原地,
孩子的衣裳还在后院里挂着,
孩子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但人,却没了。
很快,御医将医疗的对象改成了我。
我被婢女们抬回了卧房。
苦药,
一碗一碗地端过来……
我浑浑噩噩地喝下去,昏昏沉沉地睡,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了,不知道彼时是黑夜还是白天——整个人都象空了一样。
长公主来看望我。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她——阿娇翁主当时也在场,不过,小翁主比我的孩子幸运,只受了惊讶。
馆陶长公主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恍恍惚惚地,我似乎又升级了,从‘七子’成为‘八子’,衣食供应都高档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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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连皇帝陛下也来看我了。
老实讲,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大汉皇帝陛下,我名义上的‘君夫’——我和他之间,陌生得可怕!
再后来,
我竟然又怀孕了。
当我再一次忍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苦痛,充满期待地等候又一位皇子降临时,上天却与我开了个玩笑。
不是皇子,是个——皇女。
公主?
公主?!
一个公主?!?
公主,有什么用??!!
皇家的确会为每位公主备有汤沐邑,但公主们长年居住在长安,对封邑只是遥领,并不参与当地的管理和经营,当然也不能插手官吏们的任免。更何况,汤沐邑的面积通常只有皇子藩国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大概看出了我的悲伤,
大家都来安慰我,说开了花,以后总会结果的,公主也很好啊,天子非常喜欢女孩的。
这些人呀,都在哄我呢!
天子的确喜欢可爱活泼的小女孩,但是,只喜欢不是他女儿的小女孩!
比如:阿娇。
而且,
我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绝不会有下一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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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女儿,
我无奈地幽幽长叹:上天,果然……不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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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她在说什么?
那天的目的是长公主的女儿?
本来与十四皇子无关。
而我可怜的儿子,只是枉做了阿娇翁主的替死鬼而已!
苍天啊!
昊天上帝啊!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事?!!
阿兄?
母亲?!
几乎垂手可得的官位!
只差一步而功败垂成的机会!!
兄长的前程,
子侄们的未来,
梁氏一族的兴衰!!!
所有的这一切,就因为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尽赋予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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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火,沸腾!
浑身的血,象烧起来了!
脑子里留下的念头只剩下一个:复仇!复仇!!复仇!!!
=癸巳年十月初四,上海苏世居(2013年11月6日,星期三,晴转多云)
看前头有人质疑梁女番外的必要性。
咳咳!主要有很多读者并不是从第一部开始看的。
另外,以此番外来刻画一下中国女性中的一类奇葩:
有种女人,把娘家兄弟的小孩当心肝,把亲生的当外人;只要一有机会,就挖亲生孩子来贴补娘家的侄子侄女。理由嘛,只因为侄儿侄女与自己是同一个姓!
第138章
天空呈现出一种暗暗的铁灰色。
太阳拖着最后一缕金辉;无精打采地躲进地平线后头,似见非见。
黄昏已近尾声。
大汉皇太后宫城长信殿的西厢静静的,薄皇后在早早用过夕食并向窦皇太后请过安后,此时已带着襁褓中的小公主休息了。吴女看皇后这边没事了,就和今晚当值的大内官打了个招呼;从西厢的边门出来;穿上鞋;下台阶;然后绕过中间小广场似的庭院,再走上一截游廊;三拐两拐的;踏入东厢建筑群东端的一方角楼。在楼下褪下鞋履,从暗梯蜿蜒而上;再经一条复道才走到画楼的五楼。
画楼其实处在半独立状态,三楼和五楼都用状如彩虹般的天桥与长信殿主建筑联接着。楼阁的走廊和露台的两端,都有宫女和内侍伺立。
房门口站着的侍女见来的是吴女官,齐齐鞠躬行礼。吴女对宫人们点点头,款步走了进去。
还没走完整个外间,端木女官就闻讯带人迎出来。两边见礼后,吴女向端木氏打听翁主的晚餐情况。端木女官叹着气摇头,直说和前几天一样,吃得非常非常少,基本没什么食欲,怎么劝也没用,实在令人担心。
吴女问:“落水之后,一直如此?”
“如是……如是。”
不但端木女官无奈地颔首,站在端木氏身后的王女官也连连点头。
吴女拧紧了眉毛,这可不是好现象啊!如果总是这样下去,翁主肯定要生病的。到时候,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逃不掉责任呢!
端木女官和王女官彼此看看,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忧虑——谁说不是呢?
想了会儿,吴女突然抬头问道:“王主妜入睡否?”
端木女官一愣,过了好一阵才犹豫着看向王女官:“未……未曾吧!”
上林苑的上巳节庆祝活动结束后,窦太后就打着‘爱护宗亲’的名义将城阳妜王主也接进了宫,美其名曰宫里医疗条件好可以安心疗伤。城阳王女现在被安置在娇娇翁主所住的东厢套房再后头一座小楼里。不过,端木女官平时只关心馆陶翁主阿娇的起居;至于这位走个路都能莫名其妙跌破脑袋瓜的笨拙王女,自有别的宫女负责,她一直没怎么上心过。现在突然被问到,自然有些不知所措。
王女官认为在这点上自己比较有发言权,就直接接加入话题:“不曾,王主妜其人呀……非午夜不眠。”
换句话说,城阳王的女儿刘妜王主是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
“阿王,有请王主妜!”
吴女果断下了个指令,一转身,拉着端木女官下楼——二楼,有专为娇娇翁主设置的小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熄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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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
从开了一条线的窗缝中溜进来,
吹动以绿玉片镶缀的美丽金色花瓶中洁白的插花。
墨绿墨绿的锯齿边叶子,颤巍巍地摇曳了两下。
一瓣如脂如雪的花瓣离开同伴,
沿着黄金仙鹤瓶纤细的瓶颈曲线轻盈地轻盈地飘下,飘下……最后,落在玄底朱漆的案面上。
锦榻上少女的目光追随着花瓣……直至其最终的归宿;
樱色的唇边缓缓溢出几不可闻的叹息:“落英……彫矣,从风……飃颺;落英……彫矣,从风……飃颺……”
被请来的城阳王主在隔断纱帘后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万千乌丝顺着玉颈和削肩在白底绣满银色芙蓉花的薄锦被上铺陈开,如暗夜星光下的墨泉;一眼看去,真不知在人面、花瓣和白锦这三样中,到底哪个更显皎白?
“阿娇!”
活力十足的声音贸贸然响起,生生撕裂了宫室里原有的消极凄迷气氛。
城阳王主刘妜上着件金光灿灿的上襦,下系一条艳光四射的撒金花紫红长裙子,单手扶着脑袋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如果不看其后脑勺上被绷带绑了一圈又一圈的包包,光看妜表姐敏捷有力的脚步,谁都想不到城阳王女是个伤患——严重伤患,仅仅三天前还趴在床铺上“哼哼哼唧”起不来的那种。
“从姊,”
阿娇翁主见是救命恩人来了,连忙推开白色锦被,想要起来,却被刘妜表姐一把推回去。
“多礼!”
可刘妜王主半点都不领情,十分不客气地将表妹一把按回原处——行了,行了!本来就落水着了凉,连烧带咳的,到现在都没大好。别一个不注意,又雪上加霜了。
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