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条龙-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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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令让织锦局把手里那些花花绿绿的新年朝服全部停下,而改为为出征在外的将士连夜添置冬服,必须赶在新年前送到每个人手中。
轩辕広满意地点头,慈爱道:“做得很好,瑶儿,之前只让你司花神如今看来倒是大材小用了。”
蒄瑶依旧垂首,慎言道:“父君过奖,儿臣年轻资浅,全靠父君多多提携。”
轩辕広对她这谦虚谨慎的态度更为欣赏,心中突然冒出来个念头,若当时没有拆散她与璟华,如今一个为自己扫平四海纷争,一个替自己打理后宫内政,倒也是内外无忧了。
“只是不忍瑶儿大婚不久便要如此辛苦,”轩辕広故意道,“玹儿不会怪我这个父君不近人情吧。”
“父君说哪里话,儿臣能为父君分忧,太子殿下只有更为高兴才对。”蒄瑶依旧一丝不苟地恭谨作答,却偷偷抬了眼,试探道,“只是儿臣久居拂嫣宫,不知殿下一人是否安妥,小有……不安。”
轩辕広看了一眼年轻的太子妃,眸中晦明不定,淡淡道:“玹儿一个人久居无妄海,起居上也没什么特别要人服侍的。对了,他对你可还好?”
“回父君,殿下对儿臣礼数有加。”蒄瑶回得小心,这句“礼数有加”,既表示该有的礼数都有,但除了礼数外,却又什么都没有,确实是目前轩辕広最想听到的回答。
果然,轩辕広点点头,笑容也比刚才要温和一些,道:“玹儿他潜心佛法,性喜静穆,你也不用特地去打扰他。最近宫事繁忙,你就留在这里帮我,玹儿那边,我会再派人给他捎信的。”
蒄瑶俯身行礼。
她款款后退,直到退到殿门外,这才转身离去,却有一人匆匆赶来,冷不防与她迎头一撞。
她不禁皱眉呼痛,对方已经开口道:“抱歉抱歉,可有撞痛了你?”
蒄瑶对外人向来和善宽容,刚要说不妨事,却突然看清了对方容貌,刹那间不禁花容失色,刚立稳的身子几乎又要摔倒,颤声道:“太……太子殿下?”
玹华像是才认出她,怔怔道:“蒄瑶?”
“是,”蒄瑶像是做了贼一样,低着头几乎不敢去看他,大着胆子道,“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玹华倒是十分自然,“我来找父君有点事。”
他朝她的太子妃服饰瞧了两眼,带着点自嘲的语气,喃喃了一句“原来你已经……”,却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便继续急急走了。
留下蒄瑶呆呆站在空荡荡的汉白玉回廊上,如泥雕木塑。
没错,她见到了她的夫婿,她的夫婿还跟他说了话。三句,一共十五个字。
在成婚整整一年后。
玹华屏退了殿外的灵官,大步踏进凌霄殿。
他已经一千五百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一切未变。他的父君仍旧坐在那高高的宝座后面,殿堂很大,让父子俩的距离莫名遥远,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父君的面容远得让他有些看不真切。还有时明明看到了,却又产生怀疑,虽然大家都说,他是三个儿子里最像父君的一个。
他忐忑地走进去,依照规矩行礼,道:“儿臣参加父君。”
轩辕広果然吃了一惊,惊讶到从宝座后站起身子,径直走到他面前。
“玹儿?”他面色凝重,“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背阴山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玹华似有些紧张,顿了顿,才终于鼓起勇气道:“背阴山的事目前尚在在进行中,儿臣……儿臣只是挂念二弟,求父君准许让我去看看他。”
轩辕広明显不悦,甩袖返回龙座,冷冷道:“璟儿一切正常,不必担心。”
玹华紧跟几步,求道:“父君,儿臣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连着好几晚都梦到……”他咬咬牙,“梦到二弟已经死了,就死在儿臣面前!父君,求您让儿臣见他一面,只要远远看他安好,我便即刻返回背阴山。”
他进一步哀求,“母妃去前,最不放心的便是二弟,嘱儿臣一定要将他照顾好,可儿臣这些年却一直疏于此任。求父君开恩,让……我们兄弟能见上一面。”
轩辕広蹙了蹙眉,说实话,他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开口说“求”的样子,特别又是他的儿子。璟华倒是不怎么求他,唯一一次,好像是求他将蒄瑶的婚期延后半年,他也没有答应。
但他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他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长叹道:“你想见璟儿,我怎么会阻拦?只是胤龙翼之事迫在眉睫,不仅是我,整个天族的生死存亡都交付在你身上,你实在不该为了几个虚无缥缈的梦境就擅自回来,误了大事。”
玹华垂手道:“玹儿也自知不该,只是当年云中子上人道,二弟纵使万般小心,能撑到三千岁也已是极限,如今算来也不过就剩两百年了,儿臣每每念到此,就实在……实在坐卧难安……”
轩辕広被他这么一说,倒也想起来,当时璟华在云中子那里艺成满师时,他也在九重天上摆了三百桌的谢师宴,那时候云中子好像是说了那么一句。
谢师宴上,他特地让璟华一个人独斗他从四海八荒找来的六名武力值最强的高手。台下一帮子真君上人们推杯过盏,台上璟华也一口气打败了六个。
轩辕広极是满意,他今天最主要的其实并不是谢师,他就是要让大家看看,他们轩辕家也出了个颇能打的主儿,从此在武战一事上,天下还有谁敢不服?
但此次谢师宴的这个主角儿——云中子却并不识相,他悄悄过来,对正看得志得意满的天帝说,璟华的身体底子并不好,虽然目前看来武功修为都是难得的奇才,但就像一个精雕细作的琉璃,经不得磕碰,尤其是心肺处的痼疾,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日益严重,切莫掉以轻心。
他似是看出来天帝的心思,毫不婉转道:“陛下若是想让二殿下司战的话,还请慎重,他并不适合。”
轩辕広听了很扫兴,他这个天帝做得不太平,一堆的人跟着造反,他有一屁股的债急着要摆平,好不容易出了个这么能打的儿子却只能像个摆设看着,可多浪费。
他淡淡道:“上人体恤小儿之心,难能可贵,但身为皇子,自当身先士卒,忧国忧民,倘若真需降大任于他,相信璟儿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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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一)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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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子点点头,转身欲走。他不是他的臣子,话也只能说到这儿。
他教了璟华八百年,因他是皇子,又总是沉默,是以对这个孩子总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不管怎样,八百年下来,或多或少总有感情在。
他看了眼犹在台上苦苦支撑的徒弟,璟华胜局已定,但云中子仍听得到在四周一片叫好声下,他那难以自控的凌乱呼吸,不禁一声惋惜,调养了八百年才略有起色的身子,只怕又付之东流。
他复抬头看了看那悲天悯人的天帝陛下,他听得到璟华那不正常的呼吸声,天帝又怎么会听不到,只是听而不闻罢了。
也罢,他们天家的事,他去管那么多做什么。他言尽于此,正要转身离开,太子殿下却追上来,作揖道:“上人留步!感恩上人这些年多加教导,拙弟自小身娇体弱,但此次回来却觉得健朗不少,不知玉虚洞在平日饮食起居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云中子抬眼望了一眼玹华,和弟弟相比,他更像他父君,但神色却要清澈纯朗得多,且眉宇间倾满了对胞弟的切切忧色。
云中子简短关照了几句,最后道:“纵火烛小心,也不过三千年之寿,太子殿下也莫过强求。”
这句话,轩辕広也顺耳听了那么一下,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时璟华不过一千三百岁出头,他觉得这事尚且还早,不想玹华却一直牢牢记在心上,一天天数着日子,夜不能寐。
轩辕広望着这个在他看来有些过于紧张的大儿子道:“云中子也不过随便这么一说,未必便无可挽回。璟儿最近不在九重天上,你就算去了宸安殿也见不着他。”
“二弟在哪里?”
天帝睥睨他一眼,道:“漠北叛乱,他去替我绞杀炎龙逆军了!”
果然不出所料,玹华立马就紧张了起来,忧心忡忡道:“漠北苦寒,二弟怎能去那种地方冒险?父君还是及早抽调他回来才是。”
轩辕広冷哼一声,“若我有胤龙翼在手,又岂会任由炎龙嚣张,又岂会忍心让璟儿如此奔波?玹儿,你与其在这里悬心如焚,不如早日找到胤龙翼,才是正途!”
玹华似欲言又止,咬咬牙,突然跪了下去,“儿臣斗胆,想求父君一件事。”
轩辕広蹙眉道:“说。”
“儿臣听闻胤龙翼乃九天后土中力量最强的物事,足以遮天蔽日,只手乾坤,其治愈力自然也是世间无敌。”他抬眼看了看轩辕広,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儿臣若能顺利找到胤龙翼,便恳请父君能在二弟三千岁之前,将胤龙翼传于他,以救二弟一命!”
轩辕広面上找不到一丝表情,淡淡道:“谁告诉你胤龙翼能治好他的病?”
玹华面上一白,尴尬道:“没有谁,是……儿臣自己这么推断。”
轩辕広缓缓道:“我也想能治好他。但玹儿,规矩不可坏,胤龙翼自古只传胤龙王,就算我将来要传下去,也是传给你,不是传给璟儿的。”
玹华道:“儿臣知道,儿臣恳请父君改立二弟为太子。儿臣愿先辅佐父君,再辅佐二弟,绝无怨言。”
轩辕広面色一凛,道:“璟儿三千岁之前就让我传位,你的意思是再过两百年便让我退位了是不是?”
玹华硬着头皮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恳请父君能提早相授胤龙翼,救二弟一命。”
轩辕広冷冷地看着他,道:“有胤龙翼方是我胤龙王,这是上古时候便传下来的规矩,祖宗礼法,岂可擅越?你是我族命定的太子,这也是祭过上祖、入过宗册的,你当是儿戏么,说换就换?玹儿,如此相关安邦定国、江山社稷的大事,就为了给你二弟延寿而统统推翻,为子为臣,你都实在太叫我失望了!”
玹华无语,他的父君说的没错。他宝相*、慈眉肃目地站在那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极有道理,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玹华长得像他,却不像他那般能说,他只能继续跪在地上,紧握着拳头,直到指甲都嵌入了肉里,仍不觉疼痛,他最后一次求道:“儿臣也知此举与礼法不合,只是……只是难道让儿臣再一次眼睁睁看着二弟也离我而去么?儿臣已经亲眼送了母妃离去,儿臣不能再让二弟也……”
轩辕広有些厌烦,老大也好,老二也好,说起来也替他挑了不少担子,但一个个都偏偏陷在这些儿女情长的事里,叫他无计可施。
在他看来,他轩辕家的人,该想的是如何指点这江山,如何叱咤这风云,这情之一字,不过身外之物罢了。
但执着痴情的太子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为了他的二弟,他竟然要他的父君提早放弃胤龙翼?还说什么改立太子?真是笑话!难道在他们兄弟的眼里,这胤龙翼,及这天帝之位竟是如此廉价,可弃之如敝履吗?
一个一个,竟如此的不像自己。
轩辕広强忍住心头的不悦,和颜悦色道:“行了,离璟儿三千岁尚有时日,我会再行考虑。他是我的儿子,他的事我不会不管,但不论传不传位于他,都要先将胤龙翼拿到手再说。玹儿,你还是尽早回背阴山,莫在这里遇上什么人引起怀疑。”
玹华突然想起适才在门外遇到蒄瑶,那个他只有数面之缘的女孩子,看起来现在已是他的妻了吧,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又咽了回去,拱手告退。
阿沫使出全身的力气,发疯般地捶打璟华的心脏!
一下,又一下!
璟华没有死,他不会死。他不过是血脉闭塞,像前两次腿突然不能走了,或是眼睛突然看不见了一样,过一会儿等血脉通了,就又会恢复的。
是自己的力气太小了,他上次也说,自己的力气太小,不足以刺激血脉回转,只要自己再用力一点,他的心脏就一定可以跳起来!没错,一定是这样!
“起来!”她通红着眼睛,疯了般用力击打他的心脏,“轩辕璟华,你给我起来!我不许你睡!不许偷懒!”
“青澜哥哥还在阵上杀敌,炎龙的军队就在天门山外,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你的兄弟!还有我,你答应要娶我的,你说要背着我跑遍四圣境天,你还说要把一身本事都教给我的!轩辕璟华,你果真混蛋,你说过的话难道都想赖吗!”
阿沫每一拳都狠狠地砸在他心口的地方。
她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他的鳞还在她手里攥着,那么莹润,透着暖意。都说鳞如其人,可他为什么却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凄入肝脾,哀感顽艳。
“轩辕璟华,你别想骗我!我知道的,你根本就没死,你不过想偷懒是不是?”
她突然又大笑,对自己大声道,“我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这样浅薄的伎俩根本瞒不过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紧给我起来,不然我一会儿可绝绕不过你!”
她右手打累了,就换左手,左手累了,就再换右手,直到两条手臂都已经不停颤抖,完全举不起来了,也不敢停,紧咬着嘴唇,一拳拳朝他心脏砸下去!
他心口刚被剜下鳞片的创处早已经血肉模糊,她也不管;她自己的两只手上红肿不堪,又青又紫,她也不管。
她只是一下接一下重复同一个动作,不会思考别的。
她狠狠地骂,她苦苦地求,她凄凄地哭,她痴痴地笑……
她用尽了一切一切的办法……
璟华,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裂心斩”,是青澜对敌时威力最强的一招。
暮光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