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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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刀盾手和五千弓箭手很快集结完毕;刀盾手集结成正面稍窄,纵深稍深的长方形纵队;弓箭手与之相反,集结的是一个正面稍宽,纵深较浅的长方形横队。
孙威环刀向前一指,扬声令道:“刀盾手!戒备向前,给孙某搅乱敌阵——”
舒缓的鼓点骤然变得沉闷有力,带着固定的节奏。五千刀盾手踏着鼓点,向前移动。前排士卒竖起六尺高的大方盾,后方的士卒圆盾斜举,遮蔽了上方的天空。五千人如同一个顶着龟壳的方形怪物,依照鼓点的指令向前蠕动。
“弓箭手准备!射——”冀州军有人发令。
几千支羽箭从冀州军中呼啸而出,掠过长空,向着戍卫军刀盾手倾泻。
羽箭的打击效果并不好,因为冀州军弓箭手散的比较开,羽箭的覆盖面也比较大,以至于单位面积上显得很稀疏。其中有千余支羽箭准确地落到了行进的盾阵上,大多被盾牌挡住,只有百十支穿过盾牌间隙,落到戍卫军身上。
十几名戍卫军被射中要害倒了下来,其他中矢者拔下挂在甲衣上的箭矢继续前行;冀州军的一轮箭矢攻击只在龟壳阵中荡出了一点涟漪。
“射——”
“射——”
。。。。。。。。。。
戍卫军的龟壳阵行进的不快,一百步的距离足够冀州军射出七八轮箭矢。当双方抵近到二十步内时,箭矢没有了攻击角度,弓箭手纷纷后退。冀州军将佐随即高喊:“起盾!架枪!迎敌——”拖长的声调之中,戍卫军刀盾手迈开大步攻了上来。
诸兵种中,刀盾手的攻击并非最为犀利,它的特长是攻守兼备。这种特长使这一兵种成为冲阵的最佳选择。
“杀——”盾牌直推横扫,砸开密密麻麻的枪林,戍卫军挥舞着环刀挤进冀州军中,两军开始短兵相接。
一万五千冀州军散在两里方圆,五千戍卫军却合拢在一起,两军交战之处,戍卫军反而在局部占据了数量优势。至于战力。。。。。。
孙威不会为此担心。
“长枪手准备——”孙威随口下令,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冀州军纵深薄弱,几乎一捅就穿,他需要等待的是那个缺口继续扩大,大到能彻底隔断对手,大到能让己方弓箭手、长枪手自由通行。
正看之间,孙威眉头突然皱到一处。也许意识到前方战阵的危险,石琨调集了五六千人赶往缺口处赴援。孙威一眼就看出这支援军与其他敌军不同。
也许是前段时间损耗的眼中,新募的冀州军衣甲旗号很是驳杂,甚至有三四成没有皮甲护身;这一支人马不同,衣甲整齐,旗号鲜明;并且在快速行进中,保持着比较整齐的队列,这绝非新兵能够做到的,当是石琨的亲卫或者嫡系老兵。
让亲卫营上?
孙威很快否决了这个主意。最犀利的钢刀当用在最需要的时刻。
“传令!刀盾手停止前突,向两翼攻击,冲乱敌军弓箭手阵列。命令!长枪手攻击前进。命令!弓箭手随后跟进,准备攻击河谷敌军——”
孙威连续下了三道命令。冀州军全军堪堪渡过滏阳河,其中有一半还乱哄哄地散在浮桥西侧,没来得及归建结阵。他希望趁对手立足未稳之际,施加压力,让对手慌乱惊惧起来。
刀盾手一分为二,向左右两翼席卷,他们的攻击很顺利,面对数倍敌军,总能保持局部数量优势,压迫着敌军向后退却自相践踏。
长枪兵的攻势却不那么顺利,当他们填补到刀盾手腾出的空隙间时,冀州军的援军也到了。孙威预料的很对,这是石琨最精锐的人马,个个都是多年老兵,眼光异常毒辣。他们没有强行攻击戍卫军,也没准备救援两翼友军,而是稳守阵线,挡住长枪兵的攻击,为石琨集结河谷人马争取时间。与此同时,石琨再次集结出五千人马赶来支援。
“传令弓箭手。配合攻击,阻断敌援军——”孙威有点急了,不顾双方缠战箭矢可能造成误伤这一事实,喝令弓箭手向对面抛射,阻断攻击。
弓箭手的攻击给冀州军造成不小的伤亡,却无法粉碎对方的斗志;第一支援军加入到和长枪兵作战的战团不久,第二支、第三支援军相继赶到。石琨似乎打算放弃和戍卫军刀盾手争斗,集中精力对付戍卫军长枪兵。
这样打会打成乱仗,即便能够取胜,损折也会太大。孙威着急地盯着战场,苦苦寻思着突破口。突然之间,他眼睛一亮,看着滏阳河对岸,兴奋地叫道:“命令!中军前移,亲卫营准备突击,马队准备追剿敌军。”
滏阳河对岸,人喊马嘶。车骑将军胡睦率两万大军赶到了。
胡睦大军埋伏在上游十几里外的黄丘。冀州军开始渡河,斥候随即回拢归队。胡睦大军紧随其后沿着河谷北上,申时初赶到冀州军搭建的浮桥位置。这时候,冀州军刚刚渡河不久。
胡睦大军的出现给了冀州军当头一棒。前有阻截,后路被断,冀州军似乎陷进了绝地。
石琨竭力压下心头恐慌,安抚冀州军诸将。“诸位请看——对岸敌军并不可惧,只要烧毁浮桥,遣出三五千人守卫河谷,对方就无可奈何。而对面敌军尚不及我军半数,我军背水一战,诸将奋勇争先,难道还不能击败他们?”
“兄弟们!和大魏军拼了——”
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冀州军很快调整了部署,三千冀州军守住浮桥,随时准备放火。其他的则一蜂窝般扑向戍卫军长枪兵。不分阵势,不要编制,意欲用数量优势压垮对手。
遇到这种情况,孙威反而稳沉下来。他将亲卫营全部调上去稳定阵线,手中只留下一千骑兵,以备最后用来追剿敌军。对手的这种状况明显是临死前的疯狂,这种疯狂能够持续多久?只要自己坚持过这一阵,胜利必将属于戍卫军。
就在双方乱斗之际,渚阳南方烟尘滚滚,刘琦率五千精骑赶至滏阳河畔。急骤的马蹄声像死神的呐喊重重敲击在冀州军心房之上,冀州军将士魂飞魄散,直欲崩溃。。。。。。
完了!
石琨面色苍白,心灰如死,无助之中,他茫然地回首东方,那里是他最后的希望所在。突然间,他双目一亮,仿佛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整个人立时来了精神,扬声嘶喊道:“哈哈哈——援军来了!诸将无忧!大燕骑兵就在我们身后。哈哈哈!杀啊——”
东方的地平线上,一道黑线如狂潮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
鲜卑精骑到了。
五十三章襄国之战(三)
十余年来,大燕国从来没有停止过征战的脚步,疆域不断拓展的同时,一直由鲜卑各族部落、北地汉人、扶余人、高句丽人组成的精锐大燕军也已成形。 。
三万精骑疾速奔跑,队伍错落有致,没有半点散乱。整齐的马蹄声如惊雷乍地,密密地、急急地压迫过来,听到这声音,冀州军仿佛打了一剂强心针,振奋地大呼,拼死挡住戍卫军的冲击。
河东岸的胡睦心脏紧缩,初次担纲方面督帅的他紧张的忘了呼吸,直到憋闷的受不了时,他才在呛咳中惊醒过来,匆忙下令:“快——立盾结阵!弓箭手准备——射!”慌张之下,对手还在两百步外,胡睦就急不可耐地下大了射箭的口令。
“扑扑扑。。。。。。”五千支羽箭落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没有伤到鲜卑人,却把几匹战马吓得嘶鸣起来。
“具装骑遮蔽冲锋——”悦绾马不停蹄,挺枪大喝。
鲜卑精骑没有减速,三千具装骑扬鞭催马,骑乘着罩了皮甲护具的战马冲到阵形前列,充当掩护主力的盾牌。
“扑扑扑。。。。。。”
鲜卑精骑攻击阵形刚刚调整完毕就进入到弓箭射程之内,大魏军第二轮箭雨适时赶到,倾泻在具装骑中。坚实的防护起到了作用;几千支箭矢只让几十名具装骑颓然倒下,在局部引起了一些骚乱,滚滚洪流依旧向前急冲。
“射——射——”胡睦声嘶力喊,他脑袋里热乎乎乱糟糟的,眼里除了越来越近的铁骑,已容不下任何其他存在。
具装骑转眼间冲到,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迟疑,两千多骑连人带马狠狠砸向大魏军。。。。。
不需要指挥,不需要命令,完全出于平时操演练就的本能,大魏军阵形前列的盾牌手、长枪手即刻动了,盾死命往前抵,枪死命往前戳。。。。。。
轰——
就像土堤与巨浪的碰撞,双方相遇溅起来的不是水沫,而是四散的刀枪、腾飞的肢体。
撞击过后,巨浪出现了片刻的停滞,土堤轰然垮倒了一层。停滞只是短短一瞬,不容思考,不容喘息,第二浪再次袭来,持续向土堤深处狠狠撞击,再次冲垮一片土堤。
第三浪、第四浪。。。。。。一浪接一浪,连绵不休,每一浪过罢,土堤都会垮倒一层。待鲜卑主力冲上来的时候,由五千大魏军士卒组成的第一个密集枪阵已被具装骑冲得七零八落。
“啊——”
一阵阵惨呼终于将胡睦唤醒。望着弧形包抄上来的鲜卑精骑,他急忙作出应变。“弓箭手。阵心集结,阻断射击——二叠阵竖盾架枪——”
胡睦初经战阵,临阵应变有些迟缓,好在他多少懂些兵事,为了应对骑兵冲击,事先在浮桥前布下了一个密集的三叠阵。三个五千人方阵层层叠叠,伸展出三四百步,这种厚度的防御纵深绝非轻易可以冲溃的。
第一个方阵的奔溃并非没有收获,千余鲜卑具装骑陪着大魏军士卒一起倒了下来,更重要的是,鲜卑精骑的速度被迟缓下来了。
“射——”退缩到叠阵中的弓箭手重新张开了弦,箭雨倾泻而出,大魏军开始反击,速度迟缓,没有具装骑遮蔽的鲜卑精骑开始出现较大的伤亡。
“冲上去——抵近攻击!”悦绾振臂高呼,面对箭矢的打击,只有抵近攻击才能尽量减少伤亡。
鲜卑精骑忽地围了上去,原本的弧形阵线成了半圆形,不仅将第二叠阵包抄进去,甚至开始攻击第三叠阵前部。在三万骑的包围下,一万五大魏军就像随时岌岌可危的孤岛。
“杀!”
三叠阵后的浮桥上突然响起震天喊杀,刘琦率五千精骑赶了过来。
鲜卑铁骑杀到之后,防守浮桥的冀州军打消了烧毁浮桥的主意,留着浮桥以便鲜卑精骑尽快渡河救援。他们只注意浮桥另一端的动向,不防刘琦从后面杀到,被五千精骑一冲,顿时溃散。
“杀——”胡睦扬声大喝,指挥士卒拼死抵住对手的冲击,刘琦的到来为他增添了不少信心。
“随我来——”刘琦长枪指向第三叠左翼鲜卑骑,率部绕过己方密集阵,冲杀过去。那里约有两三千敌骑。
鲜卑精骑见状,抛下大魏军步卒,拨马迎上刘琦。
双方都是骑兵,速度极快,转眼间两军相遇。
“杀。。。”刘琦催马挺枪,冲了上去,呼喝声刚刚出口,他眼睛一咪忽地瞪大,转而惊呼道:“马镫骑兵!”
邺城也许有许多人还不知道马镫骑兵的厉害,但绝不包括刘琦。作为尚书台左仆射,日日陪伴在冉闵身边,刘琦怎会不知邺城正在加紧演练新骑兵——马镫骑兵呢?他又怎会不知马镫骑兵的厉害?
在冲击步兵方阵之时,马镫骑兵的优势也许不能完全彰显,但在与无镫骑兵的冲撞中,马镫骑兵将会把稳定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刘琦的五千精骑就是五镫骑兵。
惊呼出口,刘琦已然有些心虚。对方数量占优不可怕,对方凶悍顽强,大魏骑兵同样不差;可若对方是马镫骑兵,这场仗便有输无赢。
刘琦惊骇之间,两军已经相遇,战马纵横驰骋,长枪来回攒刺,一支长枪电闪刺来,再容不得他有丝毫犹豫。
“杀——”刘琦吐气发声,伸手一挑,架开来枪。随即身子一个趔趄,差点从战马上栽下来。对方长枪挟带的冲击力实在不小。
刘琦脸色一变,匆匆扫向四周,只见身边部众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向下栽落;对手也有人栽下战马,只是对手大多是因为身子受创这才栽倒,己方将士竟然大多是承受不住对方长枪带来的冲击力。
这仗没法打了!
望着四周无数敌骑,刘琦说不出的心虚害怕。想也未想,他下意识地拨转了马头,一声不吭催马奔逃。
刘琦的溃逃就像一根导火索,将大魏军的奔溃点燃了。先是大魏精骑,他们出于本能,跟在刘琦身后向河西逃去,然后是苦苦抵挡鲜卑精骑的大魏步卒,援军跑了,他们已经没有了胜利的希望,胡睦瞧见不对,率先逃走,第二叠、第三叠密集方阵随即奔溃,残存的大魏军掉头向浮桥逃窜。
“杀——”鲜卑人的喊杀声越发地响亮了,如催命的魔咒紧紧跟在大魏军身后。
浮桥太窄,只能容纳六人并排行走,几千精骑、一万多步卒一拥而上挤在一处,你踩着我,我扯着你,堆在桥东,竟是谁也无法向前。
鲜卑精骑赶上来,长枪伸缩,向着人堆不停地攒刺,一两万大魏军一心逃跑,再无斗志,没一人回身抵抗,只是拼命地向前挤,希翼落在后面的袍泽替自己挡住长枪。
鲜卑人一通乱刺,捅死数千人,许是死的人多了,密密的人堆出现了松动,随即好几千人哗地散开,仓惶向对岸逃去。一路之上,你撞我、我撞你,不时有人被挤下滏阳河,这些人有很多最终反成了幸运儿,借助河水的掩护逃出生天。
孙威一直留意着河东战况,看出胡睦的恶劣处境之后,他放弃了扩大战果的企图,打算动用亲卫马队尽快击溃冀州军,然后救援胡睦。没想到命令还未下达,对岸突然就奔溃了。望着争先恐后逃过来的友军,望着紧追不舍的鲜卑精骑,他知道这一仗败了。凭他手中的戍卫军只能勉强击败冀州军,绝对不可能同时抵挡住鲜卑人。
“亲卫马队断后!戍卫军撤回渚阳城——”
命令出口之际,孙威脑中忽地一暗,不祥的感觉升上心头。来得及吗?距离渚阳城七八里,步卒能够摆脱骑兵的追击?一千亲卫马队挡得住七八万敌军?尽人事,听天命吧。。。。。。
石琨马上将孙威的担忧转变成现实。
“缠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