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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部分

伐-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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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青端坐战马之上点头和戴施打了个招呼,随即抬起头就着晨曦向滹沱河打量。
    滹沱河是道季节性河流,秋冬之际,源头干涸,湖床裸露河水窄浅;一到春夏雨季到来,便成一片汪洋。这时正值春汛下来,河面上浊浪翻滚,暗流密布,不仅水面比平日宽阔了一两倍,而且水流又急又猛,看起来十分凶险,这将给大军渡河增添了不少难度。
    石青郁郁打量了一阵,正准备开口问些什么,却见戴施突然间翻身扑倒在黑雪之前,俯首顿身道:“听闻石帅欲举中原以归朝廷,此真乃忠义之士也。戴施鲁钝愚昧,一直不能明了石帅心胸,往日私下多有腹谤,思之甚愧,恳请石帅降罪。”
    戴施一反平日精明模样,说得庄重严肃,乍然听闻,石青先是愣了一下;稍稍一咀嚼其中意味,他不由得凝重起来。
    自古以来,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就是一群世间最淳朴的人类。他们任劳任怨,埋头忍受着一切苦难,哪怕大晋朝廷早将他们遗忘,偏安江东数十年来毫无作为,他们之中依然有很大一部分无怨无悔地追思朝廷,追思天子。若是听闻归晋的消息,这些人必定如戴施一般欣喜若狂了。
    这可不是好事啊。日后和大晋翻脸甚至兵戎相见,这种心思只怕会扰乱军心。。。。。。
    “行义啊。。。”
    石青感叹着,缓缓说道:“在你看来,先皇率悍民军杀胡复汉,石某率新义军尽诛羯胡石氏,这些都算不得忠义,只有归顺大晋才算真的忠义。是吗?”
    这个问题问的比较尖刻,无论私下如何想,一般下属绝不敢随意答‘是’;换作平常时候,戴施必定嬉笑着予以否认,今日似乎受到石青降晋消息的鼓舞,想了一想,他正容答道:“不错。以戴施看来,先皇杀胡复汉,石帅剿平胡虏,所作所为,当得个‘勇’字,也当得个‘义’字,却当不得‘忠’字,唯有抛弃私心权欲,归顺大晋正溯,才算是真正的忠诚。”
    “忠诚应该这样解释吗?”
    石青反问一句,随后怅怅地说道:“行义你错了。我们忠诚的应该是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群体,不是一家一姓,也不应该是一家一姓。”
    戴施双眉一立,忽地竖了起来,义正言辞地驳斥道:“石帅此言大谬。须知四海之内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天下和生民尽归于天子,石帅怎能舍本逐末,不向天子输诚反倒说什么土地、群体?实在好笑!”
    戴施似乎较上劲了,说话毫不客气,直斥石青之非。
    石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天子就是一切,这是无数年来人们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点,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默想了一阵,他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行义。朝廷偏安江东,对中原生民不管不顾,你就没生一点怨艾?”
    戴施没有丝毫犹豫便做出了回答。“不可避免,私下的怨艾总归是有一些的;但是,再是不满,戴施不敢忘了忠义二字。朝廷、天子如同父母,我等如同子女,无论子女再怎么受委屈,却不能不孝。否则,天地不容。”
    戴施的声音不高,但却异常坚定,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石青霍然动容,尽管戴施的想法并不全面也不客观,他还是忍不住为之动容;对方这份坚持无论放在在什么时代都难能可贵。
    戴施偷觑一眼,瞧出石青似有认可自己言语的意思,心中暗喜,当下嘴唇一动,意欲继续进言以巩固对方降晋之心。没想到石青手腕一抬,及时止住了他。“当前首要之事是击败鲜卑人。这些留待以后再论。行义,邓恒到渡口了吗?鲁口当前是何情况?”
    戴施神色一转,肃然回道:“禀石帅。邓恒没有来。他派王午来滹沱河渡口见石帅,看样子是不打算联手出兵的了。”
    “王午?”石青点点头,断然道:“走!会会他去。行义跟石某在身边,把鲁口情形说出来听听。”
    滹沱河渡口在安国城正南,距离戴施接应的地方还有十好几里;六百骑沿着河堤向东逶迤而下,戴施迈开大步跟在石青身边娓娓叙说着鲁口幽州军的情况。
    以戴施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鲁口幽州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事实上,像幽州军这样没有出路,没有希望,没有随军家小,终日忙碌却不知为何拼命的军队,早晚有一天都会崩溃。
    之所以还能勉强维系,一个原因是邓恒的存在;在邓恒多年积威之下,七八万人马还能勉强凑合在一起;出乎意料的是,前段时间邓恒突然病倒了,随后卧床不起,无法理事,惶急的幽州军因此更加无助,离散之兆越来越明显。
    另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燕军的威胁。咄咄逼人的燕军让这支军队不敢轻易崩溃,崩溃意味着鲁口失守,意味着接受战败的命运——要么被杀,要么如流民一样逃亡。没有人愿意接受这种命运,因此,尽管邓恒不能理事,幽州军各位将领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自制。
    “这么说,逢太守在鲁口很受欢迎了?”石青插口问了一句。
    “这可不好说。”戴施的回答令石青有些诧异。如果幽州军上下真的惶惶不可终日,逢约这个有邺城背景的人士应该会受到幽州军将领追捧才是。
    “是这样的。。。”
    戴施解释道:“幽州军眼下分为四方,一方是驻扎在鲁口的邓恒嫡系人马,他们对邓恒忠心耿耿,对逢太守不很在意;一方是驻扎在安国,以大将秦兴为首的幽州军,听说秦兴野心不小,连邓恒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早有自立之心,因此他也没在意逢太守;另一方是暂代邓恒理事的原石赵幽州刺史王午,邓恒若是不幸,按道理该由这人接掌鲁口,逢太守此时出现,对他来说很有威胁,是以,他不仅不理睬逢太守而且处处戒备;最后一方是随邓恒南下的幽州各地驻军,这一方人马没有其他心思,只想保住性命,因此对逢太守很上心,不时派人暗中联系,希翼留条后路。不过,这一方势力不大,没有带头之人,分散驻扎在博陵各地,用起来很不方便。”
    石青微微颌首,一个个熟悉的人物冲戴施口中道出,让他不由回想起历史上关于鲁口幽州军结局的记载。
    据史载,永和七年秋,慕容评攻南安,王午遣其将郑生出兵对战,慕容评阵斩郑生,幽州军惶恐,坚守不出。慕容评攻城未遂,随即撤兵。一年后,慕容恪亲自领兵来攻,王午把逃亡来的冉闵之子冉操献给慕容恪,请求退兵。慕容恪收取博陵秋粮后退走。接着邓恒死,王午正式执掌幽州军,自封安国王。三个月后,慕容恪去而复返,挟带无数攻城器具准备强攻鲁口。出乎意外的是,双方刚刚开战,中山国豪强苏林反燕,并占据无极县登基称帝。慕容恪放弃攻打鲁口,转而赶往中山平叛。燕军甫一退走,幽州军大将秦兴就杀了王午,将幽州军控制在自己手中;谁知道好景不长,没几天,从乐陵仓投奔来得吕护突然发难,斩杀了秦兴,将安国王的尊号加到自己头上。幽州军不服吕护,随之星散。吕护无奈,裹挟了一部分人马离开鲁口,逃亡到河内野王,随后在大晋和大燕之间玩着叛叛降降的游戏,直至被慕容恪率兵剿平。从石虎时代起就作为中原抵抗东北燕国的主力——幽州征东军就此彻底湮灭。
    石青一边想着史料中对幽州军中人物的描述,一边考虑见到王午后的说辞。默默行进间,北方突然响起人喊马嘶的大响,他循声看去,只见三四千步骑混杂的人马急急冲了过来。看势头颇为不善。
    “这是安国守军。。。石帅小心,秦兴亲自领兵来了,这人胆大心狠,我军还是早作戒备为好。”戴施在一旁及时提醒。
    石青点点头,默默地盯着一面‘秦’字认旗以及旗下满脸横肉的凶恶大汉反复打量,却并未命令亲卫戒备。对方约莫有千余骑兵,三千步兵。石青自忖,凭这点人马还不能给自己带来太大威胁。
    安国守军来得很快,也许是担心猎物逃跑,一来到近处,四千余人马即刻扇形散开,急忙把石青一行三面去路堵死。一切就绪后,他们才发现异处,对方不仅没有逃走的打算,而是好整无暇地站在河堤上看着他们忙碌。
    “好胆!”爆吼一声,秦兴打马冲到堤下,长槊前指,脸上横肉随着话音不断地扭曲蠕动,看起来十分可怖。“留下战马!汝等可有一条活路,胆敢多言,拼却战马受损,秦某亦要将汝等剁成肉泥!”
    这人外表粗鲁,心思倒还灵巧,不急着进攻,原来是担心损伤了战马。幽州军困于博陵,没有战马来援,想来对战马看得特别重。。。。。。
    闪念间,石青在马上抱拳拱手,扬声说道:“这位是秦将军吧。某非本地之人,此来博陵是与征东将军有约,前往渡口会晤刺史王大人的,论说应该算是博陵的客人。秦将军此举不是待客之道吧。”
    “嗯汝是何人?”邓恒、王午的名号让秦兴谨慎了一些,狐疑地在石青身上打量个不停。
    “朋友。”石青微微一笑,继而加重语气强调道:“所有幽州军的朋友!”
    “哈哈哈——好一个藏头露尾的朋友!”秦兴十分不满,狂笑一阵后,丑脸突然一板,冷声喝道:“弓箭手准备——这些朋友若不识相,就给某射到滹沱河里去!”
    “秦将军恁心急了。”
    石青淡淡一笑,从容说道:“因事关重大,本人暂时不能透露身份。可以告诉将军的是,本人此来博陵,为的是给幽州军送一份大礼。这份大礼远不是几百匹战马可以比拟的。征东将军和王刺史如果收下,所有幽州军都将受益匪浅。如果不愿意收,本人愿意转送秦将军,不知道秦将军可有兴趣?”
四十二章虚惊一场
    秦兴目光闪烁了一阵,忽儿哈哈大笑道:“汝这个娃娃好生可恶,竟敢花言巧语欺哄本将军。 ,别说是王刺史,就算大将军当面,惹恼了秦某,一样能砍下尔项上人头。”顿了一顿,他压低声音逼迫般地问:“到底是何礼物?汝先说来听听,秦某倒要看看,汝如何继续欺瞒下去?”
    石青扬手做了个相请的姿势,殷殷说道:“秦将军有兴趣的话,可与某一道前往渡口会晤王刺史,到时便知一切。”
    “好!秦某当真有几分兴致,不过,汝若果敢欺瞒秦某。哼哼。。。”秦兴冷笑几声,长槊忽地一扬大喝道:“走!去渡口——”
    安国守军撤去包围,石青冲秦兴微一示意,率亲卫骑继续东行,秦兴二话不说,带着兵马在河堤下紧紧跟随。
    所谓的渡口是幽州军为了方便滹沱河两岸交通在水势平缓河段立下的两个隔河相望的小水寨。两个水寨驻了一曲人马,收集有三四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一两百条木筏,倒也可以让三五千人马同时渡河。
    会合了秦兴人马,沿着河堤东行五六里,然后向东北方忽地一折,石青一行来到一个回水滩头;两座小小水寨随即映入眼帘。
    北岸水寨兵马进进出出,十分热闹,石青知道,那该是王午随行兵马。与北边的燕国和南边的邺城相比,困居博陵的幽州军无疑处于弱势;邓恒、王午即使不愿意联手出兵,也不敢把石青得罪很了,至少表面上会做出恭敬的姿态。
    水寨瞭望士卒发现石青一行,冲寨里喊了一声,水寨哄地一响,寨里寨外人员尽皆快速跑动起来,或者在水寨四周布岗戒备,或者在辕门内外列出整齐的欢迎仪仗,眨眼间,乱哄哄的水寨便换了副模样。紧接着,呜呜呜的号角吹响,一队披挂整齐的将校涌出寨门,疾步迎了过来。
    毕竟是正规边军,即便士气涣散,单兵素质依然不是募兵能够比拟的。。。水寨的变化落入眼中,石青暗自点头,随后眼光一转,落在迎过来的人群之上。这群人数量大概有十二三位,他的注意里只放在前面两人身上。其中一个是逢约,逢约面色阴沉,透露出不是很乐观的信息。逢约前面还有一位清癯的中年人,虽然这人穿了一身皮甲,给人的感觉却很文,许是因为身材瘦削,皮甲束得紧了以至有了些女子的婀娜腰身,却没有半点武士的壮实矫健。
    这人必是王午了。石青暗暗断定。
    河堤下,秦兴眼珠骨碌一转,再次打量石青。
    王午身份比他高些,但秦兴并没将王午很放在心上。同时他知道,王午也不会将他放在心上,更不会做出营相迎这等隆重姿态;但是,王午能以这种较低的姿态迎接堤上的神秘人,这足以说明一点:堤上之人身份高过王午。
    秦兴观察的极为仔细,他看出堤上神秘人对王午的姿态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模样,而是流露出习以为常的自然。
    这人是谁?身份只怕。。。。。。秦兴终于开始正视石青,不再将对方视为猎物了。
    脑子急转之时,秦兴听见王午远远招呼道:“幽州王午见过。。。。。。”,听到这里,他猛一惊醒,耳朵一下支楞起来,等待下文。
    可惜下面没有了。
    石青及时扬手止住王午,道:“王刺史勿须客套,这里人多嘴杂,还是进寨说话吧。”
    没能听到下文,秦兴暗自失望,正在这时,他见那个神秘人冲他露齿一笑,亲热地喊道:“秦大哥。走,我等进去说话——”
    秦兴一愕,什么时候两人变得这般亲热了。稍一迟疑,他还是做出一副憨厚的笑容回道:“哎!好咧兄弟——”说罢,他跃下战马向石青走过去。礼尚往来秦兴还是懂得的,人家给面子,他也得还面子不是?
    路过王午身边的时候,王午悄悄拽住秦兴战袍,偷偷伸手指了指石青狐疑地问:“秦将军。你和。。。什么时候成了兄弟?”
    什么时候?就是刚才!秦兴心里做出了回答,面上却是神神秘秘地一笑,忽儿文绉绉地说道:“王刺史。多日不见,一切安好否?”
    王午眼光一闪,向与石青并肩而行的逢约狠狠盯了一眼,直接将‘秦、石的兄弟之情’归咎到逢约的居中联络上了。
    哼——且让汝得意几日,待石青与慕容氏两败俱伤,我幽州军复起之时再说话。这世道变化万千,一切都还未定局呢。。。。。。
    不甘心地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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