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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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身后以乞活军为主,悍民军为辅的汉儿雄师,石闵充满了自信。笑谓李农道:“老大人。汉家英儿若能如你我这般携手,这天下岂容胡儿肆意驰骋!”
李农眼光一闪,旋即黯然。谓然道:“乞活军连场激战,死伤过万;春耕夏收误了大半,乞活军秋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哎。。。活的艰难,能活着就是万幸;其他的管他作甚。”
石闵有些不以为然:“此言差矣,老大人只知活着难,却不知为何会活着难。盖因苟且偷生之辈如过江之鲫,豪歌悲壮之士寥寥无几;无人敢厮杀拼打,无人敢抛头洒血,以至于愈活愈难。若有十万虎贲忘死之士,齐心戮力。活着岂会艰难!”
李农面如止水,喃喃道:“哎。。。说易行难啊。”
话语之间,李农亲信大将,乞活军渠帅周成飞骑上前提醒。“大将军、总帅。陛下亲自迎上来了。”
石闵、李农面容一正,抛掉遐思。石闵匆匆交代一声。“老大人,闵留有几坛陈酒,几时有暇,请老大人前去品尝一番。”
李农一笑。“恭命不如从命。老朽家中无酒;瘾来时,便四处打秋风,成天指望着有人请宴呢。”
说笑声中,两人飞马前驱,迎上石遵,行礼拜偈。
石遵下马,先扶李农,温言道:“老帅辛苦了。今晚寡人亲自陪老帅欢饮几杯。”
李农笑眯眯拱身应是。
石遵再扶石闵。“大将军不负寡人所望。灿灿然已是我大赵庭柱。”他身后的张举闻言,脸皮不受控制地连续抽搐。
石闵起身逊谢一番,随后道:“半月不见,陛下清减了;国事繁重,非一时能清理妥当;请陛下善自节制,保重身体。”
石遵欣慰点头。“过了这段时间,寡人自当爱惜。眼下却是不能;几桩大事集在一处,桩桩件件都拖延不得。。。先皇过世两月,必须安葬。略阳郡公蒲洪,先帝遗命都督秦、雍诸军事,今来邺城辞行,寡人须亲送一程。另外,为稳定朝臣之心,太子之位不能虚悬,寡人有意为汝,汝既坚辞,寡人意欲以石衍侄儿为太子,汝意下如何?”
“恭喜陛下,后继有人。为陛下、为太子,臣宵肝夜胆,死而后己。”
石闵躬身行礼贺罢,略一踌躇,低声进谏道:“臣为一事忧虑。。。蒲洪原是关中人杰,若回转故地,便如猛虎进山,秦雍之地只怕将不属于我大赵。虽有先皇遗命在前,然,今日大赵皇帝乃是,天下人应该遵循陛下之意才是。”
石遵点头,暗自欣许。
张举目光一闪,心中开始计较。
当晚,从宫中饮罢,张举唤来五名心腹子弟,一一交代,其中四人领命后,不敢迟疑立刻分头行事,唯有一个年轻胖子留在最后,待其他人远去后,方道:“父亲,石闵是我同族,蒲洪乃是氐人;同族相争,便宜外人;是否不妥。”这个胖子是张举十一子张焕。
张举闻言,脸色一沉,斥道:“汝好没见识。外族怎的?羯人、氐人,不过十万;无论谁人入主,都需我们辅助;否则,如何管制辽阔中原?名义上是外族入主,归根结底,还是我们执掌中原。若是汉人,那就不同;汉人众多,有世族,有军主,有乞活,还有各地坞堡以及寒门庶族。。。任选任用,选择在所多多;怎能保住张氏的权势富贵?”
张焕唯唯诺诺,出了张宅,找到蒲洪,将张举交代之言一一禀告。
当着张焕的面,蒲洪哈哈大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待张焕一走,他便暴跳如雷,连着摔了四个茶杯一个茶壶外带两张胡椅,随后唤来儿子蒲雄,命其连夜南下,出使大晋。言称氐人诚心归附大晋,请朝廷出兵北石赵,氐人愿意响应。
蒲雄星夜兼程,不几日便来到广陵。
驻镇广陵、全权应对大赵事务的大晋最高军事长官——征北大将军诸衰闻讯大喜,亲自接见;与蒲雄一席谈后,认为进兵北时机已到,收复故土自是手到擒拿。
不能全怪诸衰。褚衰其实是一个老实、慈和的书生。他不会勾心斗角,更不懂战阵冲杀;因为女儿成了执政的皇太后,这个没有野心的老人迫不得已出仕——他要为女儿捧场。几经劝谏之下,他勉强就任了征北大将军之职。
历史的机遇落到了这样一个人手中。
如果说,石虎的死,是根导火索,勾起了大晋北的念头;王浃举寿春投降,便已点燃了北的导火索;而氐人蒲洪的归降,直接将大晋北给引爆了。
诸衰命令枕戈待命的王颐之兵发彭城,糜嶷兵发下邳。随后带蒲雄回转大晋都城建康,奏请朝廷举师北。
这个时候,正是新义军进入鲁郡之时。
北方骚乱,编户渐次南下。听到这个消息,石青回想起史料记载,不由得忧心忡忡。
祖凤看出他心中有事,温顺下来,默默随在身边,不时偷偷觑上一眼。过了一阵,终究忍不住,将一张俏脸绽成朵花,娇声道:“石帅,我们赛马吧。我想知道,到底是黑雪厉害一些,还是白夜更胜一筹。”
石青愣怔了一下,揉揉脸,刚应了声好。侗图飞马奔来,面色古怪地说道:“石帅,前面来了伙人,说是要犒军。”
“犒军?!”石青还没说话,祖凤已经高兴地叫了出来:“好啊,好啊。以前三义军行走谯郡,走到哪都有人犒赏欢迎;改成新义军后,还是第一次有人犒军呢?”
“不是三义军改成新义军。是三义军加入新义军。”石青不厌其烦地纠正祖凤的语病;随即看向侗图:“这是好事。犒军的民众是哪的人?有多少?走,大伙看。”
祖凤、司扬、万牛子等人轰叫一声,兴奋地跟上。侗图跟在石青身边,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对方是来犒劳大晋北军的,只把我们错认了。。。”
“呵呵。。。原来如此。”石青哑然失笑。原来是个大乌龙。
大晋北军怎么就如此受欢迎?三十多年来,北方民众没食大晋一粒粟,没穿大晋一根纱;怎么依然对大晋念念不忘呢?
当他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后。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出来。
许久,祖凤若有所思道:“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家,一个族也需要有一个家。北方汉人在大赵朝廷盘剥之下,不会产生家的感觉;只好把对家的期望放在大晋朝廷身上。除了大晋,哪还有汉人的家呢?”
众人沉默下来。连万牛子、司扬都不再说话。
前来犒军的大概有四五十人,赶了两头猪,挑了五担酒。还有一些山果、菜蔬。
一见来人,石青脑袋里立刻蹦出一个词——山东大汉。
这四五十人是标准的山东大汉;魁伟高大,身材比一般的高力士还要健壮三分。难得的是几十人一般,难得的齐整。
那队山东大汉也看到了新义军,上百道目光齐刷刷瞅过来,每一道目光都充满了欣喜、狂热。一个身材不逊于万牛子的成年大汉越众而出,冲石青等人一拱手,直通通地说道:“大将军请了。凫山英雄坞大英雄常苦儿率一众英雄好汉前来迎接王师,并请为王师先锋,和他娘的大赵军好生干一场。”
常苦儿一开口,石青、司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十四章异人
好一群英雄!
一干人粗布短褂,手提粗大木棒,横肉坟起,眼睛鼓瞪得溜圆,凶光四射,比悍匪还要凶悍三分。 ,这帮英雄实在憨直了点,能把破破烂烂的新义军认作‘王师’,大概是把脑袋里的东西都长到肌肉上了。
“你奶奶的。你这蛮汉也算大英雄。那咱们算什么!”司扬忍不住开口笑骂。
常苦儿也不着恼。腆着肚子大声道:“俺们在草莽称雄,王师的各位将军在朝廷称雄;和俺们那是大大的不同。”
此人看似憨直,说话倒能扯出几分歪理。石青暗笑,直言道:“常大英雄,我们是从谯郡过来的新义军,不是你想象的王师。”
“不是?!”常苦儿懊恼地挠挠头。
“大英雄的眼光不怎么高明哦。我们的旗号上哪有大晋字样?”司扬取笑着。
常苦儿一梗脖子。理直气壮道:“你这厮好不晓事。俺们草莽英豪要识得字识得旗号,早去混个将军当了;还呆在山旮旯里干啥。”说罢,一摆手,吼了一嗓子:“兄弟们,走了走了。真他娘的晦气,碰上个不知啥鸟的新义军。”
大小英雄骂骂咧咧,赶着猪,挑着酒转身就走,一点情面都不留。
新义军一帮人火了;平白被人耍了,空欢喜一场不说,还让人如此小瞧,传出去脸上如何下得来?司扬、孙霸、万牛子窜了出去。
司扬大喝:“站住!你奶奶的。竟敢出言不逊;要走可以,留下酒肉当作赔礼。”
常苦儿一众英雄闻声扭头,互相看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今儿撞邪了,还有人敢向俺们英雄坞的人要酒要肉。你娘的,不是看你们人多,俺们早上去干翻你们。”
没有最嚣张,只有更嚣张。
“一群没见识的蠢猪。今儿谁要仗着人多,不是好汉,爷爷一个人就解决你们这群狗屁英雄。”司扬恼得挺刀跨步,跃跃欲试,要上去撕杀。
谁知常苦儿抱着膀子,理都懒得理他,不屑道:“你这斯文娃娃怎禁得起俺一棒打;快快退下,想较量的话,让你们最厉害的出来尝尝常大英雄的厉害。”说着他一指万牛子。“兀那黑汉,看你倒有几分厉害;来来来,俺俩大战三百合。”
他这么一说,新义军上下目瞪口呆。司扬更是尴尬的不知是上还是退了。
司扬长得确实斯文,可他是真正的斯文禽兽。杀法凶猛毒辣,新义军中,除了石青,只有韩彭、孙霸、祖凤勉强可以比肩,哪是万牛子可以相提并论的?万牛子力大凶猛,武技却平常;真的对战起来,两个万牛子也不够司扬砍;可大英雄慧眼识荆,偏偏看上万牛子,看不上司扬。
就在司扬为难之时,万牛子嗷叫一声,跑到旁边去了。。。奔到一棵小腿粗的榆树前,蹲身抱住,一阵嘿咻嘿咻,随即喀嚓一声,榆树被他齐根拗断。
万牛子连树冠一起抱着榆树,冲向常苦儿:“他奶奶的!牛子倒要试试,你这大英雄是否能坚持三百合。”
万牛子威势惊人,大小英雄见状,不仅不怕,反倒齐声喝彩。
石青看的津津有味。这一群大汉确实不错。胆气豪壮,心思憨直。训练得当,用于冲锋陷阵,定是一群虎贲猛士。
沉思之中,万牛子和常苦儿交上了手。两人没有花招,一个使丈长的粗大木棒,一个使连枝带叶的半截榆树;你砸我一棍,我砸你一树;硬碰硬,实打实,没有半点虚的。
两人来来往往,各砸了三四十下后,胜负渐分,常苦儿有些气喘,万牛子久经战阵,耐力悠久,精神依旧旺盛。一树一树狠狠砸下。
又硬撑了十几下,常苦儿瞅了个空子,一转身,跳出圈外,大声叫嚷:“好了好了。你这黑汉厉害,你是大英雄;俺不是对手,俺是小英雄。”
石青适时出头,沉声喝道:“你既承认牛子哥哥是大英雄,你们是小英雄;小英雄以后就跟着大英雄吧。”
常苦儿傻了眼,恼怒道:“大英雄也没说让我们跟随服侍,你算个啥。胡言乱语。”
“好胆。敢对石帅无礼。”万牛子爆喝一声,举起榆树就砸。
常苦儿对万牛子倒是服了。一边躲一边叫道:“不敢了。不敢了。以后我们跟着大英雄就是了。”
“牛子哥哥。这些小英雄就交给你管带,须得让他们知道军规军纪。”石青乐呵呵地说。经这伙英雄一打搅,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一众英雄颇为潇洒;常苦儿说跟着万牛子,大伙乐呵呵地就跟着了;只是嚷着要回凫山搬家当。
“这是什么地方?离凫山多远?”石青问常苦儿。常苦儿白了他一眼,理都不理;万牛子冲上去,毫不留情地将他摁在地上拳打脚踢好一顿。末了教训道:“以后石帅问话,要恭敬回答。听到没。”
小英雄们兴灾乐祸地看着常苦儿挨打,越发令常苦儿恼火,他哎哟着应了,爬起来,爱搭不理地回石青道:“这是代陂,翻过代陂向东走一程就是凫山。”
“代陂!”听到这个名字,石青禁不住脱口惊呼。放眼四望,只见东北连绵群山缓缓倾斜过来,到了这儿,转为平缓起伏的丘陵岗地,再往西南就是平整的原野了。
让大晋北成为笑柄的地方竟然如此平常,看不到一点奇峻异常。也许与地方无关,因为整个大晋就是一个笑柄。
过了代陂,二十多个小英雄回凫山搬家;常苦儿不情不愿地跟在石青身边。有个土著带路,比依靠方向寻路方便多了。只不过,常苦儿不听话;石青无奈,只好频繁地请万牛子‘教育’。
黄昏的时候,新义军前方出现了一个土围子。
“那是以前的驺县县城。”石青询问后,常苦儿答了一句。
“县城里还有人住吗?”
“啧!”常苦儿不屑地砸嘴,纳闷自语:“俺一看你这娃,就知你没经过世面。怎的当了新义军军帅;要俺说啊。这个军帅不如让万大英雄当的好。万大英雄在新义军最厉害。”
石青也不废话,一努嘴,万牛子马上扑了上去;常苦儿一边躲闪着一边回道:“就是这个理儿。这娃连编户都不知道,哪见过世面。”
大赵从石勒开始,习惯将边民掳到河北,从新编订户籍,在幽州南部和冀州一带耕种;既便于管理,也便于搜刮。这些人即是编户。大赵朝廷把边民的范围定得非常大,青、兖、豫、秦等四五个州的民众,都是边民;囊括了北方大部分地区。
石青不是不知道编户制度。只是无意识地随口一问;听常苦儿一说,就记了起来。经过石勒、石虎一二十年的不断掳掠,距离河北稍远的地方,驰道左右,平原中无处躲藏的地带,真的是没什么人烟。
“再赶一程吧。”石青随口下令。这个土围子一样的县城,里面尽是废墟,不是很好的宿营之地。不如趁黄昏天气凉快多赶一程。
绕过驺县,行了十来里,左前方出现了数座山峰。
祖凤咦了一声,指着山脚下一个茅屋,奇道:“石帅,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