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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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随其后的王龛脚步一顿,脸涨成了猪肝。这是耻辱!锋锐营代表着最为犀利的攻击力,是全军先锋,代表荣耀、代表勇气!如今,要转手让出!这是整个锋锐营的耻辱!
“石帅!”王龛艰难地恳求。他宁可挨上几十军棍,宁可降职留用,也不愿失去锋锐营的称号。否则,兄弟们以后怎么抬头?
石青没有任何意动,抬脚上了上马道。
“石帅。。。”王龛撵上去,辩解道:“丁破符营兵种配制不以攻击力见长,你看是不是。。。”
石青闻声止步,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盯着王龛。王龛心里一虚,顿时语无伦次。石青说道:“决定战争胜利的,是人,也只能是人。武器配置只是辅助。你明白吗。。。”未等王龛回答,石青已沉声道:“一个懦夫,挂上强龙猛虎的头衔,依旧是个懦夫。真正的勇士,不是旗号能够决定的,希望诸君知耻而后勇!”
王龛怔立住了。
石青自顾登上城楼,抬目四顾,天地间,新义军的旗号正在迎风飘展,新义军士卒正忙碌着收拢降兵,打扫战场。。。他禁不住豪气满怀:二十多万难民得救了,天地运转的轨道偏移了;新义军必将彻底改变她的轨迹!
“石帅。初步统计,我军战损四千三百多。其中志愿兵损折过半。。。新义军战力大衰,需要休养生息很长一段时间。”韩彭忧心忡忡地报出一个个的数字。太惨了,西路军为了胜利付出的代价让他触目惊心。
“休养生息?命运没给我们安排休养生息的时间。新义军将继续战斗!”石青振臂挥手,慨然道:“逊之放心。一支胜利之师,只会越打越强,越打越大,没有越打越弱的道理!”
。。。。。。。
事实验证了石青的预言。
随着一车车粮食辎重运回泰山,新义军打败强敌,夺下乐陵仓的消息传播开了,青兖民众为之沸腾。。。
新义军——我们自己的军队,如此英勇!如此强大!
老年人不再为吃穿挂念,女人们不再为安危焦虑,少年郎无忧无虑地进学,年轻人热血沸腾,踊跃投军。这些年轻人和青、兖郡守兵、乐陵降兵为新义军扩编提供了充足兵源。
义务兵新编乐陵、禀丘、济南、广固、东莱五个千人营。义务兵总数扩至一万人。
志愿兵新编一个千人陆战营,诸葛攸任陆战校尉,衡水校尉由苏忘接任。轻骑营扩编至一千五百骑,陷阵营扩编至六百人,天骑营扩编至一千人,石青的亲卫队扩编至四百人,其中两百骑、两百步。志愿兵总数达到八千人。
半个月不到,新义军扩编成一万八千人的大军,仍有几千郡守兵、降兵和投军青壮没得到安置。
“再扩五个营。。。”将领们满面红光,意犹未尽,希翼军队越多越好。这时候的泰山,要人有人,要粮有粮,要兵甲有兵甲,扩军轻而易举。
石青摇头。“扩军之事到此为止。各位将手下儿郎整训出来,足堪一战,新义军无需再扩,否则会影响未来营生。”
石青的话没人敢发对,但大多将领们疑惑不解。
新义军从乐陵仓运回三十多万石粮食,运回了可供三万大军作战三个月的兵甲辎重,扩军影响未来什么营生?要知道,新义军下辖民众,包括青兖原住民,几乎达到三十五万。即使按十中抽一,新义军也可扩到三万五千人。
将领们不懂,不代表其他人不懂,刘征和刘启对石青的决定赞赏不已。这二位的身份已不再是刺史,而是新义军军帅府政务主事、民务主事。
八十五章结束与开始
十一月初六,收到邺城大变,赵皇石遵被杀的讯息后,青州刘征和兖州刘启决定和新义军正式合并。 ,两州刺史府和新义军早已融和得难分彼此;此时的合并,更像一个姿态;所以,五天后,三方完成了形式上的合并。
合并之后,青、兖刺史府名义上依然存在,实质上已经取消,暗地里人员全部归入新义军旗下;作为青兖唯一的主人,新义军分出军务、政务、民务三大部。
依照先前的协议,石青、刘征、刘启分任三部主事,各有一套人马。唯一出现的变动就是——三大部直属军帅府辖下。石青兼任军帅府军帅。。。哦,应该是军帅府军帅石青兼任军务主事。
鉴于石青事物繁重,分身乏术,军帅府另设一参赞司,孙俭掌总坐镇,赵谏、伍慈、陈然、祖胤担任参赞。专责军帅府各部运转。
两位原刺史大人久历世事,深知谁的拳头硬谁是老大的道理,对这点变动并无异议,安心惬意地享受新身份新权柄。
“石帅时时不忘民生,青兖民众幸甚。。。”民务主事刘征欣慰地梳理着长须。
“石帅思谋深远,青兖无忧矣。。。”政务主事刘启含笑大赞。
乐陵仓所得只能济一时之困,欲使几十万民众彻底摆脱饥饿、寒冷,最终需从田地里刨出粮食,植桑种麻。青兖贫瘠,禁受不得半点波折;难民数目众多,全部安顿妥当,尚需时日;百废待兴,各地需要大量青壮劳力,都去从军,谁来耕作养军?
听闻石青拒绝扩军,两位主事很高兴。青、兖两州真正的当家人能意识到这点,是青兖民众之福。
这时已是十一月中旬,正值三九天气;两天前下的大雪,还没有消融的痕迹,雪层下结起了厚厚的冰茬;三人走在军帅府内的蹊道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冰茬破裂的声音。
“两位大人谬赞,石青愧不敢当。以石青之见,欲使青兖无忧,军帅府各部必须合力做好一件事。”在这二位面前,石青不敢马虎,礼节做得十足。新义军下辖地方官吏大多出自两人手下,赵谏选拨的一批稍有文墨的难民,只能打打下手,不能独挡一面。
“哦?是何事?”刘启名为刺史,实为城守,坐困禀丘多年,犹同赋闲。许是闲久了憋闷坏了,一听有事可做,兴致立即高涨。
笑谈间,三人来到军帅府参赞司所在的小院。
进入月亮门的前一刻,石青双眉一扬,语音铿锵道:“重建家园!在这片土地上重建家园,在人们心中重建家园,让所有人心中有家,以青兖为家,建设她!珍惜她!保卫她!”
刘征闻言,蓦地一振,在月亮门上重重击了一掌,老花的眸子迸射出灼人的光彩。“家园!好遥远的印象!”
刘启身子一晃,踉跄后退,一手扶住月亮门,喃喃自语。“家园。。。还有家园吗。。。”
多少年来,北方人四处颠簸,飘零流离,身无所居,心无所安,哪有家园的念想?新义军收留、安置难民屯耕生产易,意欲在民众心头栽培家园的种子,却是千难万难。
“再难!也要做!从自己开始,让我们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园,珍惜爱护;然后去感染、引导身边的人,让大家明白,心之安处,即为家园!”
“好!心之安处,即为家园!”刘征抚掌击节,大声赞叹,话音忽地一转,他又急又快地问道:“我们该如何做?”
“是啊?我们该怎么做!”一个朗朗的声音跟着问道。原来是参赞司的人听见动静迎了出来,陈然附和着刘征问了一声。
“让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男人有家、女人有依、才有所用、事有人理、敌有人挡、灾有所备。做到这些,谁会不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
石青一口气说出八条标准,两位刘主事齐齐吸了口气,太难了!这些可能实现吗?参赞司人员表现的更是不堪;望向石青的目光几乎呆滞了。文景之治也不可能达到这个标准!除非是三皇五帝!
“慢慢来,不着急,只要为此努力,民众就会认同新义军,就会将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园。”年轻人温言鼓励。“具体怎么做,参赞司和两位主事会商拿出一个条陈;一个敢想敢干,超越过去框架,不被习俗束缚的条陈。。。”
顿了一顿,石青对伍慈说道:“行云,施展你的想象,多编些童谣,让孩子们毫无顾忌地唱出来,唱出民众心底深处的渴望;再拟定些口号,四处宣讲传晓,要让每个人都知道,新义军要干什么?新义军会干什么?”
“石帅放心!参赞司定会按照石帅的标准布置下去。”回答石青的不是伍慈,是双目熠熠闪光的陈然。现在的陈然与刘征一席谈后,抛开诸多杂念,一心只为安置难民操劳。至于他和刘征谈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石青对陈然这一段时间的表现很满意;点了点头,辞别两位刘主事,他独自向军帅府外踱去;走过拐角,恰恰遇上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祖凤。
祖凤回了趟莱芜谷,探望母亲,刚刚回转;她未回轻骑营驻地,先到军帅府来瞅一眼。看到石青,祖凤俏脸一绽,严霜、冰屑簌簌而落,一双黝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青子哥哥。我娘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轻笑声中,她取下一个包袱,往石青手中一塞,道:“我娘偏心,给你准备的比我还多。。。”
手中包袱沉甸甸的,至少有五六斤;石青用手一模,里面硬的、软的、根须状的、块茎状的应有尽有。。。
“是什么呢?”石青随意地问,坚硬的心却已被浓浓的温馨化开了。
“山核桃、柿饼、红枣。。。呵呵,都是我娘自己晾制的。”在石青面前,祖凤越来越不像个铁血战士,更像一个快乐满足的小女孩。
抱着包袱,石青和祖凤一边说着别后话语,一边随意散步;走到军帅府大门时,一阵有气无力的读书声传入两人耳中。
“。。。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大声点!没吃饭么。。。”软绵绵的朗诵声中忽然响起中气十足的训斥。训斥声起,读书声顿时嘹亮许多。
“。。。增益其所不能。。。”
声响来自军帅府亲卫值守处,值守处房内,何松、庚惜等十一位南方客人一边奋笔急抄一边不停地背诵,两名军士手拿藤杖,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准备寻人责打的样子。
十一位客人从乐陵回转回泰山后,意欲不辞而别。石青不依,将他们抓了回来。
想走可以,把这俩月的食用以及护卫费用结清再走。什么?用世家援助物资相抵?那怎么行,新义军得到援助,自会承你们家族人情,与诸位无关,家族和个人两个概念岂能混淆。没钱结帐?那就抄书抵债,孟子家学七篇,一人抄一百部,方可走人。当然,为了正确无误,你们须会背诵,为了避免忘记,更须边抄边背。
石青探头探脑看了一眼,冲祖凤鬼祟一笑,好像做了恶作剧一般。
祖凤没有回笑。沉吟半响,低声道:“青子哥哥。是否该留些体面?”
“体面?!”石青呆了一呆,随后认真地看着祖凤。“体面是别人给的吗?”
祖凤有些黯然:“他们不是寻常人,无论是祖上还是现今的家族。。。”
“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石青皱眉打断了祖凤。“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们的先祖,我会敬仰,历史也会记载传颂;这是努力后应得的回报。可与他们有什么干系?难道因为虫的先祖是龙,我们就该把虫当作龙一样供奉么!”
石青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祖凤。眼前之人对他太重要了,他不敢想像,若是两人内心出现根本性分歧,将是何等痛苦之事。“凤儿。你为何会有这个念头?平民百姓受此待遇,你是否以为很正常或者仅是怜惜,换作他们你就以为不公了?不体面了?”
祖凤怔住了,换作寻常人自己是否真的不以为意?懵懂之中,她又一转念,寻常人怎能与世家子弟相提并论?
想透这点,她意欲解说,一抬眼,却见石青目光灼灼地盯视过来,一惊之下,她话也说不俐落,吃吃了一阵,道:“。。。人情。。。世故。。。向来如此”
“人情世故!”石青身子一抖,脸色铁青地念叨了一句,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对敌人挥刀,可能把‘人情世故’怎么样?数千年来的文化积淀,人情世故深入到每个人的骨髓,包括他自己在内,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长叹一声,石青环顾四周,恰恰瞥见孟还真匆匆匆忙的身影。心念一闪,他开口招呼道:“孟兄。好久不见,可是来取书的?”
孟还真风风火火走过来,说道:“不错。治学司办了十四处乡学,处处都缺书籍。我来看看是否有抄录完成的,若有,早拿到半日孩子们也能早用半日。”
石青颌首,斟酌着语气问道:“孟兄。贵先祖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石青对此心羡不已。然,数千年来,民何曾贵过!君何曾轻过!其中是何缘由?孟兄可知?”
石青摆出了长谈架势,孟还真稳下身来,凝神思索道:“世人习惯以君为贵,以民为贱;普通民众亦自认微贱。”
石青若有所思道:“不错!若欲民贵,必先让世人知道民比君贵的道理,不可自认轻贱;其次,民需开智,需要有自己的声音和想法,不需他人为民众代言,不让他人以民*意自居。如此,民众不贵也贵。这就是。。。”
说到这里,石青加重了语气,叮嘱道:“。。。治学司治学的宗旨。孟兄切切在意!”
“不许他人为民众代言,不许他人以民*意自居。。。”孟还真念叨两边,往深处一想,悚然而惊,这个‘他人’指得是谁?
“孟兄。石青以为,将来,新义军下辖之地必须由开智的民众管理,青、兖之地需要移风易俗。。。”石青一笑,嘴角挂起一丝狰狞,狠狠地说道:“否则,我等拼死鏖战有何意义,难道要为他人作嫁衣么?”
“移风易俗!”孟还真懵懵懂懂念叨着离去。
祖凤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讪讪跟随石青踱出了军帅府。在肥子街巷上漫步而行。
仅仅四个月的时间,原本荒废的肥子城已焕然一新,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寒冬季节,也到处可见来往忙碌的人群;其中有黑糊糊搬运石炭取暖的民众,有一脸刚强调动集结的士卒,还有匆忙就学的少年郎,嬉笑玩耍的孩童。。。一幅幅温馨和暖的画面洋溢着人间气象。
石青将对‘人情世故’的无奈搁置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