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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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惶,有不甘和怨恨,最终,却只剩下怅然。
“我知道你一直躲在那里偷听。”
周伯抬起头来,满脸尽是慈祥的笑容,温和道:“但你放心好了,我们都没有杀人灭口的爱好。况且你听去了,也不会在外面掀起什么风浪来,根本就不值得我提防。”
又道:“不过,你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蜃景中陷阱重重,过往与幻象交融,你却能拨云见日,一步步走到我的真实世界里来。这一点,已足以称得上了不起了。”
“老丈,我……”
听着周伯发出的称赞,吴玉姬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多少,而是咬着唇,犹豫了好一会儿,问道:“那凌家阿兄最后能走出去么?他会有事么?”
“他早就出去了。”
周伯指着一旁的凌审行,又指了指她,苦笑道:“在你们前仆后继的跑进来添乱时,我的意识便被搅成了一团乱麻,再也无法困住他。而他又恰巧有旁人帮着指点,自然是更加稳妥了。”
“那他的过去修正了么?”
凌审行闻言,顿时坐直了身体,十分紧张的问道。
“勉勉强强吧。”
周伯答着他的话,眼睛却再次看向吴玉姬,“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有关重生的事?但相比之下,你更关心的是他侄儿的安危,所以便把这个疑问压了下来?”
“是。”
吴玉姬的声音显得有些哑涩,“但……也不是。”
如周伯所说,之前她的确是更紧张凌准的安危,才把自己的疑惑抛到了一边。
但后来之所以没有追问,是因为灰心了。
她虽不具备什么惊才绝艳的大智慧,但最起码还有思考的能力——就算她的重生是真的,但和他前世的纠葛却不一定是真的。
若事事都是按凌二叔他们的计划来的,那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她都来得太迟了。
或许在她尚未出现时,那个小娘子就走进了他的心里。
因此,他才会对自己视而不见。
以前她还能欺骗自己,想着他可能是木讷内敛,不善于表达,并非是对她无意。但数月前,在看到他待一个陌生的小娘子都能那般周到,又是为其受伤,又是殷勤挽留的时候,她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了——他也有主动热情的一面,但,不是对着她的。
“凌二叔,你煞费苦心为他定下的小娘子,应该就是夏日里在他家留宿过的那个了。”
不得不说,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是很准的。
“是。”
凌审行听得一头雾水,周伯却颔首道:“的确是同一个人。”
“后来,他们在益州重逢了?”
吴玉姬又问。
“嗯。”
周伯继续颔首。
“我知道了。”
吴玉姬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乱响,整个人随之跌坐到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的,汗出如浆,就像是一个重伤难愈的病人。
她本不该如此失态的。
因为从头到尾,她就没有和凌准发生过什么,也没有损失过什么。
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荒唐,无稽,自作多情。
“吴娘子,不要坐在地上,免得受了凉。”
凌审行目睹着这一幕,忽地放柔了声音,上前扶了她一把,自嘲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他也做了一场白日梦,且一晃就是许多年。
“你少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周伯摇头道:“她和你不一样。她的梦,并不是梦。你的梦,才是梦。要知道,此梦非彼梦……”
“你在说梦话了吗?”
凌审行不解的打断了他。
“先前,我骗了你一些事情。”
周伯没有理睬他,而是转向吴娘子道:“其实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根本没有被蜃咬过。所以,你看到的那些将来,并不是出自于你的幻觉。”
“但关于重生一说,我没有信口雌黄。因为古往今来都没有重生,有的,只有新生。当时我之所以耐心给你解释了那么多,是因为我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你只看到了今后的发展,却对以前的事毫无印象。”
“起初我百思不解,直到进入蜃景中,无意撞破了他侄儿记忆中的某些画面,才想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你这哪儿是重生,分明是预知啊!”
周伯抚掌笑道。
比起不合常理、充满了欺骗性与不安定因素的重生,当然是神乎其神的预知更让人感到惊叹。
“很多人都有预知的天赋,却没有打开它的钥匙。而你已经摸到了钥匙,却把它当成了破铜烂铁般的重生来用,一味的沉浸在儿女情长里,把它折腾得都快生锈了,实在是暴殄天物。”
周伯很是惋惜的看着她,“既然你有这个能力了,那即便你没有主动进入我的蜃景中,我也会在现实里悄悄的来寻你,点醒你,免得白白的浪费了你的资质。”
“你没看错吧?”
凌审行再次不解的打断他,“她如果真有预知的能力,就应该能看到益州的战事是起不了的啊?”
“你目前只会预知定数,还不能掌握变数,所以会经常在最关键的时刻遇上一些小意外。”
周伯仍是不理睬他,只专注的看着吴娘子道:“但只要你肯让我教导一番,日后再多加钻研,说不定就能掌握无穷的变数,确保万无一失了。不知你愿不愿意?”
这才是他留下她,并纵容她偷听的原因。
“别!”
听到这里,凌审行确定了她身上是有些特殊之处的,在惊愕之余仍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她只是个小姑娘家家,哪能和你们南诏人牵扯深了!你就不怕害了她,也害了她全家?”
“你多虑了。我只是惜才,忍不住想教一教她,又不是要她来做内应的。”
周伯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的挤到了一处,表情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如今我已经很老了,就算能筹划出成百上千种计谋来,也折腾不动了。况且,我的身份已然暴露,无论是哪一边的人,都容不得我再活下去的。”(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八十章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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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是泥菩萨过河了,又怎提得起精力去害她?光是想着如何自保,就够费神的了。”
周伯面露苦涩之意,继续说道:“更何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些丧气话?”
凌审行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沧桑,心头不禁酸楚一片,“罢了,你自己去和她商量吧,反正我是不会再插手了。”
说着便径自站起身,顺着溪流漫步而行,给二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老丈,我真的……有那个能力吗?”
吴玉姬踌躇片刻后,终是没能忍住好奇的情绪,搓着手,问道。
不久前,自己还沉浸在伪重生的打击中,一蹶不振。
可一转眼,就来了段更好的机遇。
希望……千万别是一场空欢喜才好。
“我说你有,你便有。”
周伯温和的说道:“虽然我一把年纪了,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绝不会看错。”
“请老丈教我。”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吴玉姬不再迟疑,说道。
其实,若不是凌审行阻拦在先,她早就同意了他的提议,哪还用等到现在?
“好。”
周伯欣慰的一笑,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株枯草,递到她的手上,“事不宜迟,快把你的血滴上去,让它认主。”
“这……”
听上去怎生这般邪乎呢?
吴玉姬低头想了很久,才犹犹豫豫的咬破了手指,将血滴了上去。
有了鲜血的浸润,枯草立刻像逢着了春风似的,有细小的须顺着根部长出来,叶片则悠悠的舒展着,脉络渐渐清晰。
“你果然是预知之人。”
看着眼前这一幕,周伯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变得浅了些,愉悦的道:“你看仔细了,它只有两片叶子。一片,代表变数;一片,代表定数。回去后,你记得把它种在陶土盆里,每晚入睡前放在床边,试着集中精力,仔细的感受周遭的人和事,慢慢就能在意识里预知很多东西了。如果醒来后叶片皆绿,那就代表你预知到的是定数,不会有任何改变;如果有一片变红了,那就说明其中还有变数,须得继续参详。”
接着又告诉了她几种收束心神的法子,以及如何分清感知、幻觉、梦境,怎样提升自己的能力。
不同于先前的详尽和耐心,此时他说得很快,很笼统。
“能不能……说慢点?”
吴玉姬直听得云里雾里,好不糊涂,不由抬头望着他,提醒道。
“啊!”
岂料这一抬头,险些骇掉了她的半条命——只见周伯的脸已变成了青紫色,眼耳口鼻中不断有软塌塌的虫子蠕动着,爬进爬出,带出了白花花的浆子和黏糊糊的血丝。
而他的嘴角边始终噙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似是痛苦,又似是快意。
“怎么了?”
凌审行闻声赶来,见状也跟着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
但吴玉姬此刻只会尖叫了,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下一瞬,他们的身周忽地光亮大作。
溪水、山石,都如雾气般缓缓的消失了。
而后映入眼帘的,是郑元郎的脸。
“你们都醒了?”
郑元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仍互握在一起的手,问道。
“啊!”
吴玉姬没有心思去回答,而是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坐在上首的周伯。
片刻后,她发出了和先前一样的尖叫声。
他的死法,居然和先前一模一样!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凌审行所说的话,也和先前一字不差。
“我也不知道。”
郑元郎闲闲的拧开一个小瓷瓶的塞子,将里头的药粉抖出来,冲着周伯的面门一洒,那些小虫便都纷纷落了地,挣扎着死去了。
“天黑了,你们要不要和我一道走?”
然后理了理袍角,十分潇洒的问。
没有人附和他。
凌审行是不可能抛下老友的尸身,大大咧咧的随他离开的。
至于吴玉姬,就更不可能了。
她又不是傻的,当然不会和一个轻佻的男子同行。
“等等。”
眼看郑元郎抬脚就要迈出去了,凌审行忽然问道:“你说,天黑了?”
他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天色,面上写满了疑惑。
“今晚的月色不错。”
郑元郎只留下了这一句,便飘然离去了。
今夜,悬在天幕上的月亮宛若一道蹙起的细眉,看着无精打采,偏生却亮得惊人,将似水的清辉毫不吝惜的洒下来,浸得天地间通明一片,如同白昼。
连着在外奔波了一天一夜,许含章已经疲惫到了极致,无论是身体或精神都撑不下去了,便早早的躺下,闭目养神。
屋子里很是安静。
她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微风拂过树枝的窸窣声。
还有……
床板的吱嘎声。
以前她的睡眠很好,夜里极少翻身,床板自然也很少发出响动。
所以,她从未发觉这声音是吵人的。
但今日她思绪纷杂,翻身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自然便觉得这声音也格外的聒噪。
“你还睡不着么?”
屋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个身缠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裹得密不透风的人如幽魂般飘了进来,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怎么进来的!”
许含章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怒目以对。
“我走进来的。”
崔异这次倒是很守礼,并没有大喇喇的闯入,而是一只脚踩在门槛边上,“既然你睡不着,那就起来,去正厅里等着,待会儿会有访客上门。”
“谁?”
许含章一怔。
“十、一……”
他捏着嗓子,学起了她的腔调,说道。
“你是说真的?”
许含章这下连发怒都顾不得了,大惊失色道。
“去吧,免得你睡不着。”
崔异边说着话,边退到门外,将门带上了。
“……”
他应该不是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的人。
凌准,应该是真的快来了。
许含章略一思忖,便自床上一骨碌爬起,找了件襦袄裹着,又在外头随便罩了件披风,便下床往门口去了。
“你怎么还在?”
她的手还未摸到屋门的边,它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开门的,自然是崔异了。
“等你……”
崔异顿了顿,笑道:“给我腾地方。”
语毕便蹬蹬蹬的踏进门来,将她撞得一个趔趄。
然后,他以一个重伤的人所不可能有的迅疾姿态,老实不客气的直奔她床前,就着掀开的、犹带着她体温的被子便躺了进去。
“那你好生歇着吧。”
于情于理,许含章都应该把他打出去的。
但看到他身上裹着的纱布,她终是心里一软,没有那样做,而是轻轻的掩上门,步子也放得很轻,悄悄的离去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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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几许,轩窗透银光。
许含章埋头在正厅里寻了半晌,也没能找到那盏被宋岩摸过的油灯,又因崔异还在自己的床上躺着,不好进卧房里去取蜡烛,只得无奈的放弃了掌灯的打算,转而把门窗都打开,借着月色来照明。
兴许是月光太过皎洁的缘故,屋子里显得极为干净,丝毫看不出曾有尸体和血污存留过的痕迹。
唯一能证明当晚所发生过的一切的,大概只有墙角的那个食盒了。
“咦?”
许含章打开盖子,愕然发现里头剩余的饭菜已被人扫荡一空。
是谁?
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惜他粗心了点,竟没记起帮她把碗也顺便给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