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14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以,那一段漫漫长路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旁人。
“对了,这是哪个坊?”
许含章明白过来,不禁脸一热,讪讪的侧过头去,转移了话题。
“崇仁坊。”
崔异心知她多半是不想再从正门曲里拐弯的绕出去了,便带她出了屋,慢条斯理的往后门的方向行去。
与其说是后门,倒不如说是地道。
“过来。”
崔异钻进了书房一楼的某个角落里,运指如飞,按动了墙壁浮雕上隐藏的机关。
片刻后,二人身后的书架悄无声息的动了,慢慢的向一侧滑开,露出了其下所遮挡着的黑乎乎的洞口。
“走吧。”
崔异又身手矫健的借了力,自房梁上摘了颗夜明珠下来,拿进了地道,用以照明。
许是他经常出入此地,又有人悉心打理的缘故,里头竟是颇为干燥整洁的,而且越往深处走,空间就变得越为宽敞,应是能容好几人并肩通过了。
过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三条弯弯曲曲的岔路。
“走左边那个。”
崔异头也不回的说道。
沿着这条路走了约莫一柱香的工夫,他又按动了墙上几颗凸起的鱼眼石。
墙壁里隐藏着的机关立刻无声的启动了,一侧的石门轧轧打开,从外头漏下了几缕稀稀疏疏的天光。
“从这里过去,就是地道的出口了。”
崔异领着她逐光而行,信步走过茂密的竹林,绕过山壁,择一处空旷的平地站定,然后将两指横放于唇边,吹了个短促的唿哨。
不一会儿,道旁便传来了车马辘辘的声响。
一辆装饰得极为华丽考究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二人的面前。
而车夫,正是在益州和郑元郎结伴而行的青衣男子。
可是……
大过年的,他为什么不换上新衣新袍招摇,仍要穿在益州时的那身旧行头?
难不成,他只有这一套御寒的衣袍?
又或者,崔异对部下竟是吝啬苛待至此?
抑或是,他可能对青色有着异乎常人的狂热?
许含章一时觉得困惑,便多看了他两眼。
青衣男子顿觉芒刺在背,生怕又被崔异迁怒上,继而被灰头土脸的赶下马车。
“去东市。”
好在如今的崔异心胸豁达了不少,丝毫没介怀这一切,而是认真的思索了片刻,说道。
崔府所在的崇仁坊,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风流富贵之地——在坊道内随意的走上两三步,就能撞到几个从进奏院出来的外地官员,听口音,就能辨出对方是从洛阳来的,还是从苏杭来的;在坊道内谨慎的走上十来步,就能碰到贵女和公主们出行的仪仗,若是赶巧了,还能光明正大的聚在礼会院外头,旁观公主从此处出嫁成礼的盛况;沿着东边一路直行,能清清楚楚的瞧见太极宫皇城矗立的高墙是什么模样;顺着南边而去,远远的就能嗅到平康坊里飘来的靡靡的脂粉香。
过了平康坊,便是热闹非凡的东市了。
这里有连成一片的灯棚和戏台,处处火树银花,人流如织,花灯如海,香车宝盖,似是将天上月色皎皎,星河迢迢的光华都压了下去。
“今年比去年还要热闹上几分。”
再好的车马,在面对拥挤的人潮时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只剩被堵在原地的份。
“我们下去走走。”
于是崔异果断选择了徒步赏灯,同时谢绝了青衣男子随行的举动,“阿四,你也可以到处转转,待会儿在南门汇合便是。”
青衣男子再木讷,也知道这是在嫌自己碍眼了,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就挤到了戏台子下,作专注状,观赏起了一出新编的参军戏。
“我记得,你很会猜灯谜?”
崔异则小心翼翼的替她挡着挤挤挨挨的人群,防止她被人踩到。
“嗯。”
许含章点点头,嫣然笑道:“你要是看上了哪盏有谜面的花灯,就尽管给我说,我一定帮你弄到手。”
在璀璨迷离的烟火映照下,她的肌肤便如新雪般晶莹剔透,眉眼仍是如往常那般美得惊艳,仿佛是枝头上新绽出来的桃花,明丽灼人,令人心醉神驰。
她是这样的美好。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还知道,愈是美好的人就愈容易碰到不美好的事。
但从今以后,不会了。
这样的美好会在旁人的掌心里继续绽放。
至于那些不美好的事,就留给他来面对,让他来消弭于无形。
如此,就好。
“虽然你很会猜,但眼下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崔异深吸一口气,指着不远处的灯谜摊子,及那对愁眉苦脸的亲兄妹,说道“真正需要你帮忙的人,在那里。”
说着,他伸出手来,轻轻将她一推。
“去吧。”
去往,你心之所在。
去往,你的另一个家。(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十四章 阑珊
(全本小说网,。)
“阿兄,你太笨了,居然一个都猜不出来。”
许含章猝不及防,被他推得身形晃了晃,旋即呆住,定定的望向立在摊位前,作一身男装打扮的凌端。
数月不见,凌端眉眼间的娇纵神色已然褪去,此刻即使在抱怨,也只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并无明显的怨怼之意。
这个小姑娘,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
“你还不是一样?”
凌准习惯性的皱着眉头,目光里透着苦大仇深的意味,叹息道:“都是一家人,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起初他以为只是兔子灯的谜面太难,就另换了几个摊位,想挑点儿简单的灯谜试手,谁知试来试去,却还是失了手。
要是许二在,就好了。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无奈的转过头,正欲换个地方去看热闹,然后就愣住了。
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许含章,待回转身时,却发现崔异的身影已经如水滴般融入了人海中,再也寻不出来。
“阿四,你也可以到处转转,待会儿在南门汇合便是。”
许含章从钱袋里
冬天的山村到了夜晚总是格外宁静,只听见风声呼啸而过,其间夹杂着几声犬吠。
许氏小心翼翼的起身,悄悄的走出了屋子,向大门口走去。
她的动作很轻,没有惊醒任何人。
白天刚下过一场鹅毛大雪,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走在路上,许氏脚上的鞋子很快就被雪水浸湿,寒意顺着脚尖朝四肢百骸蔓延,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但这只是身体上的冷,比不上心里的冷。那种冷让人窒息绝望,生不如死。
三个月前,她跟着公公婆婆,风尘仆仆的赶到都城和宋岩团聚,本以为从此能苦尽甘来,结束夫妻俩常年分离的日子,谁知当天晚上,宋岩就说她过门多年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因此他要休了她,另娶一个能生养的。
“我的身体健康的很,是能够生养的,只是,只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所以没有怀上……”,他要休了她?许氏吓了一跳,忙红着脸解释道。
“你以为我现在还有和你同房的兴趣?”,宋岩嗤笑一声,把她粗鲁的拽到梳妆台前,指着那面铜镜说,“你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就连灶房里烧火的大娘都比你显年轻。实话跟你说,我现在有了意娘,她是国子监张司业的独女,貌美如花,知书达理,胜过你千万倍,你最好识相点,早早让出正妻的位子来,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原来他已经有了意中人,只要把她这块绊脚石蹬开,他们俩就能成亲了。
许氏愣了愣,委屈和悲愤涌上心头,她抽泣着诉说起自己多年来的苦楚和艰辛,“九岁那年我就嫁到了宋家,这些年来我孝敬公婆,操持家业,田地里的活儿也是我一个人干……”
九岁那年,许氏的二哥拿不出足够的聘礼娶媳妇,媒婆便出主意说三十里外的村子有户姓宋的人家想给自个儿的独子找个童养媳,若许家把大女儿嫁过去,就能得二十两银子的彩礼,刚好能用来凑他的聘礼。
二十两不是小数目,做庄户人家一年的开销都绰绰有余。许光宗动了心,兴冲冲地告诉了爹娘。老两口却并不急着嫁女,而是四处托人打听宋家的情况,得知宋父在县里的私塾里教书,人品学问都是没得说的,宋母是县城里一个富商的妾室所出,说话轻言细语,性子平和,他们的儿子宋岩长得一表人才,知书达理,这才放心的将女儿嫁了过去。
嫁过去后,许氏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做饭、打扫院子、喂猪喂鸡,再给一家人轮流端洗脸水,伺候洗漱,除了家务活,地里的农活她也包了,锄地挑粪种菜种瓜都是她的事,晚上为了节省灯油,还要借着月光绣鞋垫和编菜篮,等赶集时拿去卖钱。
她把宋家里里外外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让宋子玉可以安心的读书,考取功名。
村子里很多人都说她傻,都说宋家是把她骗来做牛做马的,可她完全没放在心上。她认为宋家的人都极好,宋父是没帮着做多少农活,人家是斯斯文文的教书人,哪能下地做粗活;而宋母是个好婆婆,比她的亲娘待她还要温柔和蔼,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不能帮她分担家务;至于宋岩这般温文儒雅的少年郎,更是方圆百里都找不出第二个。
她还年轻,有的是体力和精力,并不觉得每天有多累。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从花儿一般的少女熬成了粗手粗脚,皮肤黝黑的农妇,宋母却依然皮肤白皙,保养得宜。
在她十六岁那年,宋子玉考上了秀才,之后一直留在都城拜访名师,结交朋友,又过了三年,他考上了举人,依然留在都城,不曾归家。
见他迟迟不归,许氏开始忧心自己的将来:夫君年少英俊,又有功名在身,想必多的是美人投怀送抱,而自己无才无貌,又无儿子傍身,根本没任何优势。她忧心忡忡,却不敢提去都城的事,宋母早早跟她说过女人安分守己的呆在家就好,万万不可叨扰男人,坏他们的事。
宋子玉寄回一封家书,说在都城的西面买下了一座宅子,布置得极其雅致舒服,又请了一帮丫鬟和仆妇,要接全家人去享福。宋母说以后多半是不会回来了,就做主卖掉了老宅和田产。
“你有完没完!”,话音未落,白面书生就变身黑面煞神,将许氏推倒在地,“这些事我请个管事的婆子也能做,你他娘的少来邀功!”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下了两天两夜才消停。这么冷的天,虽不至于将整个都城变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但满目的萧条凄冷是必然的。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大多是迫于生计必须出来上工的平头百姓,这些人穿着单薄破旧的粗布麻衣,瑟缩的走在路上,看上去甚是凄凉,但他们的表情是木然的,仿佛早已习惯了如此过活。(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十五章 人散
(全本小说网,。)
“太多了……”
眼见三人手中都提着一串花灯,连行走间都增添了不便,凌端便及时悬崖勒马,转而去看胡人表演吞剑、扛鼎、喷火的戏法去了,然后在大槐树下的棚子里尝了好几种小吃,又去附近买了几个造型十分奇特的面具,兴致勃勃的换着戴,还目不转睛的围观了一群少年郎英姿飒爽的剑舞,直到月上中天,才勉强露出倦意,打了个呵欠。
“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许含章见状,微笑说道:“而且,我也该告辞了。”
“阿兄,你去送送许娘子吧……”
凌端赶紧推了自己的兄长一把。
许娘子是这样的磊落大方,从头到尾都没有摆出未来嫂子的谱,也没有自以为是的说教和关心,更没有和阿兄腻腻歪歪的黏着,连手都顾上没拉一下,反倒把全副精力都用来陪自己疯玩了,弄得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自己早就不是夏日里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了,不会再一心只想要霸占爹爹和阿兄的宠爱,容不得旁人染指。
况且许娘子这么大方,那相应的,自己也不会小气。
“不用了。”
许含章仍是微笑着,摆了摆手,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道:“这里是南门。而我的家人,就等在那边。”
虽则车帘未曾掀起过,不能窥见里头的情形,但她直觉崔异是已经坐上去了,正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不过……这些我实在是拿不动了,就送给你们好了。”
说着将手中的花灯一股脑儿塞给了两人,提议道:“你们若是嫌累赘了,也可以将其分给旁人赏玩。”
花灯的模样都是极为精巧细致的,但用在照明上却略显晦暗,不太实用,与其小心翼翼的拎着它们,狼狈的从人海里挤回家,还不如拿去送人和分享的好。
“是吗?”
凌准展颜一笑,随意拦过了几个蹦蹦跳跳从树下经过的孩童,塞过去几盏颇具童趣的花灯。
“多谢郎君赠予。”
孩童们一愣,随即纷纷红了脸,像模像样的一揖作礼,然后喜气洋洋的跑开了。
凌准笑吟吟的目送他们离去。
自从在长桥上敲定了和许二成婚的约定后,他没来由的对半大不小的孩子们都起了一股子疼爱之心,偶尔还会猜想自己和她以后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送给你。”
凌端则是在一旁瞧得大为有趣,索性也四处搜寻着目标,有样学样的照做,在收获了数句嫩声嫩气的道谢后,自身也获得了极为满足的成就感。
不多时,两人的手里各自便只余下一盏花灯,既风雅,又轻松。
“我看着你上去。然后,我再走。”
然后,凌准目光深深的盯着许含章,说道。
他当然是很想和她亲近的,但既然是决定不久后就要去提亲了,在那之前,他就得多多的约束自己,以免情到浓时会情不自禁的唐突她,坏了她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