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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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含章稍作迟疑,还是把夜里做过的那个梦说了出来。
换做是从前,她只会独自承担下来,一语不发。
但现在不同了。
她已经有了在乎的人。
若是不想让凌准继续为自己担惊受怕,那她就得改掉那个习惯,积极的找人分担和解决,凡事莫要强出头,免得惹来祸端。
“应该,是另一桩事了。”
崔异沉默了很久,忽然话锋一转道:“你从益州带回的那坛泥土,还有几本杂书,是打算什么时候捎给袁公?”
“就是这两天了。”
许含章微怔,随即答道。
“不如就今天吧,我陪你去。”
崔异眸色一沉,迅速为她做出了决定,又安抚道:“事毕后,若是天色还早,那你就去升平坊转一趟。”
因着她和崔异都急着出门,早饭便准备得极为简单——鸡子奶糕、古楼子、四碟什锦酱菜,并一钵鲫鱼粥。
旁的倒也罢了,鲫鱼粥却是鲜美得紧,似是用了新鲜的野生鲫鱼来煎煮,肉质紧实而微弹,汤色雪白,味道香浓,饶是许含章心里惦记着正事,仍是没被影响到胃口,多喝了两碗。
“走正门。”
饭毕,许含章回屋抱起了小坛子和杂书,见崔异脚步一抬,又欲往后门行去,连忙阻止道。
昨夜她便看明白了,从后门出去,只是图一个隐蔽罢了,但多了机关和岔道的存在,是节省不下多少时间的。
“好。”
崔异似是心里也惦记着什么事,并没有问她原因,而是一转身就让人准备了肩舆,交与几个有身手的护卫来抬,他们健步如飞,很快就将她抬到了内院和外院的相连处,然后眉清目秀的婢女们齐齐上前,扶着她下来,青衣男子顷刻间就赶来了一辆华丽程度更胜昨夜的马车,婢女们又帮着打起帘子,放下踏凳,小心翼翼的服侍她坐进去。
昨日进府时,许含章就享受了这样的待遇。
作为一个没见过多少大世面的村姑,她的内心其实是诚惶诚恐的,但她有个长处——心里愈是诚惶诚恐,表情就愈是木然淡定。
在园子里,她就用这样的状态糊弄过了贵女们。
而在此时,她自然也可以糊弄过婢女们,让众人误以为她是个高贵冷艳的主。
“等一下。”
她刚在车厢里坐稳,就听得崔异的声音不远不近的飘来。
“山间恐怕有露水湿衣,赶紧去拿两套替换的衣裳和披风过来;另外备上两盒点心,一壶热茶,再加一盆炭火。”
尽管婢女们已经准备得很周到了,但还是被他挑出了毛病。
“不用了……”
许含章犹豫片刻,终是无法再木然下去,于是便掀起了车帘,想要劝上两句。
“关你何事?”
崔异跳上马车,随手将车帘放下,似笑非笑道:“我是让她们给我拿的,又不是给你的。”(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十八章 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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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少操点心,不要多管闲事、自作多情了。
这句话,崔异并未说出口。
但许含章仍是从他的眼角眉梢中精确的领会到了,不由憋屈万分,却又不好发作,只得侧过身去,懒得再理会他。
“你的衣带扫到炭盆里了。”
崔异丝毫没有做一个友爱大度的兄长的觉悟,而是懒洋洋的靠在了车垫上,慢悠悠的道。
真是……
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心思玩这种幼稚低级的战术。
于是许含章更不想搭理他了。
“快烧起来了。”
崔异的语速仍是慢悠悠的,继续说道。
到底有完没完?
许含章冷着脸,愈发不想理会他。
“焦了。”
崔异不慌不忙的直起身,言简意赅道。
话音未落,就有一股焦糊的味道在马车中弥漫开来,一阵紧似一阵的往许含章的鼻子里钻。
“……”
许含章霍然起身,脑袋‘砰’的撞在了厢顶上,发出一声巨响。
她顾不上呼痛,而是立即将仍在冒烟的衣带从炭火熊熊的铜盆里拯救出来,然后掷在地上,用脚连着跺了好几下,才勉强将衣带上呈燎原之势的火苗踩灭了。
片刻后。
崔异毫无形象的瘫倒在了车垫上,放声大笑。
许含章则长吁了一口气,望着焦黑破洞的衣带,无语凝噎。
“家主,二娘子。”
外面的车壁被人轻轻的叩了叩。
婢女们手捧衣衫、点心,端着刚生起火的新炭盆,个个都露出了如出一辙的见鬼的表情,没人敢上前掀起车帘,主动往里头递东西。
因为,崔异的大笑声委实是太罕有,太惊悚了……
尽管这笑声一点也不刺耳,甚至还算得上动听,但她们仍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句俗语——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
“拿进来吧。”
好在二娘子没让她们为难,立刻就打起了帘子,神情平静的开口道。
婢女们如获大赦,忙不迭的踏上车辕,将东西一一放了进去,接着头也不抬的跳下了马车,自始至终,都不敢直视仍在开怀大笑的崔异一眼。
“这分明就是给我准备的。”
许含章打量着婢女们拿来的两套作为备用的衣衫,没好气的瞪了崔异一眼,“那你怎么说她们是给你拿衣服?”
真是口是心非,嘴贱心黑……
“兴许是拿错了吧。”
崔异本来已渐渐止住了笑意,但见着她如此较真而气鼓鼓的神态,不禁又笑得倒在了垫子上,几乎要直不起腰来。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许含章简直是出离愤怒了,马上打开了一个刻鎏金双胜纹的楠木盒子,顺手取出里头的点心,直直的往崔异的怀里扔去,“还不快吃点东西,好堵住你的臭嘴!”
“哎呀,二娘子,你真是不懂事啊……”
外面忽然传来了郑元郎的声音,他似是正撅着嘴,故听上去有些含糊变调,“想要堵住一个男人的嘴,最好是唔、唔唔……阿四,你找死啊!这是谁的汗巾,赶紧拿开!”
“我觉着你的嘴很大,所以要堵住你这样的男人的嘴,就得换宽一点的汗巾才行。”
青衣男子的目光扫过了一旁用来擦车的抹布,面露遗憾道。
“我说的是这个吗?”
郑元郎痛苦的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解释道:“我要说的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懂。”
车厢里蓦地传来了许含章冷冰冰的声音。
数月前,酒肆中。
“快来堵我的嘴啊,来啊,来啊!快来啊!”
当时的郑元郎曾恶作剧的撅着嘴,一面死不要脸的喊着话,一面拼命的往她的婢女面前凑,端的是无耻无赖又下流。
而现在,他居然把这个玩笑开到她和崔异的身上了,真是不合时宜、丧尽天良、没有人伦、不讲道德……
“你究竟懂了什么?”
崔异却是生起了好奇心,顿时往她面前挪去,问道。
“你离我远点!”
许含章刚一回头,便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孔,还险些和他的鼻尖直接碰上了,不禁惊得心头咯噔了两下,随后气急败坏道。
“哦?”
崔异不以为杵,反而若有所思的一笑,“不过,我懂了。”
“你究竟又懂了什么?!”
许含章已顾不得维持自己在人前木然而从容的形象了,高声质问道。
“你是不是想色厉内荏的吼一通,然后就能堵住我的嘴,堵得我说不出话来?”
崔异的表情竟是十分的认真,似是经过了十二分的深思熟虑,才说出了这种万分笃定的推测来。
“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许含章彻底放弃了和他沟通的打算,侧过身去,拢了拢新换的衣带,做闭目养神状。
“喂!”
“衣带又掉炭盆里了。”
“衣角也掉进去了。”
“头发也掉进去了。”
崔异压根就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仍不断的骚扰着她。
许含章强行压抑住心中的烦躁,将眼睛和嘴巴闭得死紧,做木头状。
“我真的没诓你。”
那头的崔异语气忽地变得无比焦急。
然后,一股熟悉的焦糊味飘了起来,再度窜进了许含章的鼻端。
不是吧?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许含章心内叫苦连天,忙不迭的坐直了身体,眼睛睁开,往炭盆里望去。
里头果然烧着了一条衣带。
但不是她新换的这条,而是先前烧坏的那条。
衣带的一头搭在了烧得发红的炭火上,正屡屡不绝的冒着黑烟,而另一头正被崔异漫不经心的捏在手中,如钓鱼般悠哉的操纵着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
“你看,的确是真的烧着了,我并没有诓你。”
崔异献宝似的将衣带往她近前晃了晃,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
他笑起来的样子其实是极好看的,眉眼舒展如画,神情里带着一点点的慵懒,一丝丝的不羁,足以迷惑到大堆不谙世事的少女。
可惜在他面前的这位,是一个阅历颇丰,久经考验的老油条。
“烧你个头!”
面对着他这般惑人而鲜润的笑意,许含章不为所动,而是骤然发狠,将盒子里的点心全数取出,一股脑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下总能堵住你的嘴了!”
她凶神恶煞的撂下了一句狠话,之后便远远的坐到了角落,发誓在下车前是绝不会再和他打交道的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三十九章 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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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一片安静。
崔异头一仰,喉头微动,将塞得满嘴的点心从容的吞咽了下去,然而取过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慢条斯理的品着。
车外一声叹息。
“唉……”
郑元郎左手扶着额头,右手叉腰,两腿大喇喇的盘着,整个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了车辕上,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险些将青衣男子给挤到了车轱辘底下去。
“元郎,你有什么心事吗?”
阿四本想着多了一个人驾车,自己就能忙里偷闲的打个盹,谁成想却被压迫到了这个境地,只得暗道一声晦气,然后狐疑的盯着郑元郎满脸愁苦的模样,问道。
“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郑元郎眯起眼,拖长了声音,爱理不理的回道。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会不明白?”
“我说了,你岂不是更加不明白?”
“可你根本还没说……”
“但我压根不想说……”
这是场索然无味的拉锯战。
不多时,二人便意兴阑珊的收了口,齐齐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
良久,郑元郎忽道。
“我……也是。”
阿四附和道。
语毕,二人又齐齐陷入了沉默之中。
直至今日,他们仍是无法明白崔异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当初崔异心急火燎、火烧屁股似的往益州赶去,怎么看,怎么都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结果到了最后,却是不咸不淡的认了个义妹回来?
这究竟是一种高尚脱俗的情操,还是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圈套?
阿四是偏向于前者的。
毕竟家主的身份是摆在那里的,而且人长得不差,除了喜怒不定外,几乎就没有别的缺点了。所以,若他真想要和一个小娘子相好,那直接发话,等着对方受宠若惊的谢恩就成,犯得着走这么迂回曲折的路线么?
但是,家主待她的态度,似乎又真的有些迂回曲折,山路十八弯……
这正是让阿四觉得矛盾的地方。
郑元郎则偏向于后者。
他好歹是在情场里打过滚的人,自是能轻易看穿崔异对她的心思,并知道若是挑明了,一定会遭到她强烈的拒绝。所以,崔异便选择了退而求其次的法子,先把她稳住,绑在身边,意图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也是说得通的。
但是,崔异如果真的是心怀不轨,那假模假式的先认个义兄妹就成,犯不着把她往族谱里加啊……
这正是让郑元郎百思不解之处。
……
……
天渐渐黑了下来。
马车缓缓的停靠在了溪岸边。
阿四在山间抱了些树枝和柴块,麻利的取出火石,将其引燃。
郑元郎自溪水中捉了几条鱼回来,用铁签子串了,架在篝火上翻烤。
崔异悠然的掸了掸衣袍上沾着的点心屑,找了块石板,盘腿坐下。
“我想去山里走走。”
许含章则是言出必行,直到从马车上下来了,才开始跟他说话。
“事毕后,若是天色还早,那你就去升平坊转一趟。”
白日出门前,崔异曾这样安抚过她。
而她粗略的一算——沿着平坦宽阔的官道出行,应是能在天黑前折返的。
但她没算到的是,走官道,居然会比走山道还慢。
大概是年节过完了,人人都结束了走亲访友的旅程,忙着归家,故回城的车马多得数不胜数,每隔上一段路,就堵得水泄不通。
可每当她想弃车徒步时,路又鬼使神差的不堵了……
于是乎,就这样走走停停,堵堵通通。
于是乎,天就黑了。
“别走远了。”
听到她要去黑灯瞎火的山里散步时,崔异没有阻拦她,也没有说要陪着她,只漫不经心的一挥手,说道。
“你要是回来晚了,就只剩鱼骨头吃了!”
郑元郎倒是旁敲侧击的表示了提醒。
“没有的事,我们肯定会给你留的。”
阿四则略显憨厚的拆台道。
“好啊。”
许含章轻声一笑,抱起小坛和杂书,抬步往山间走去。
今夜铅云重重,遮星蔽月。
但许含章是走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