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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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娘子,我……我找不到他了。”
凌准终于能明白她所说的这句话的涵义了。
眼下她虽是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甚至还有了丰厚的盘缠,足够她只身前往敦煌,并在那里住下,但她的确已找不到那个画师了。
对方的姓氏、来历,家住何处,她统统都不清楚。
她只知道他是一名画师,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了,若想在偌大的敦煌城中寻找他,和大海捞针无异。
更何况找到了他,又能如何呢?
事隔经年,他应该是早就忘记了那个舞姿曼妙的胡姬长的是什么模样了,就算她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未必能认得出来;即使是侥幸认出她来了,也没什么用。他应该是已经成家了,说不定连孩子都生了一箩筐,而她猝不及防的凑上去,只会打扰到他平静美满的生活,还给他的妻儿添堵。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没有和旁人成亲,也没有忘记过她,却未必有勇气娶一个历经风尘的胡姬过门,顶多是将她收做房里人,继续让她没名没分的混着,以后若是迎娶了称心如意的妻子,还有可能会将她赶出门去。
如果是这样的收场,倒还不如天各一方,各自安好,永远都封存着那一份美好的回忆。
“你想得很透彻,很现实。但是,你还是无法放下。”
既然连凌准这块木头都能猜度到米娅儿的思量,遑论是许含章了。
“是。”
米娅儿坦然自若的点头。
“是么?”
岑六郎则黯然神伤,连脸上的油光都少了几分润泽。
“我……”
旁观的郑元郎很想骂一句脏话。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为了风花雪月的破事而疯魔了?
难道人生中就没有别的追求了?
譬如,上青楼?
“你可以让你的大恩人来帮你啊。”
为了打破这恶心的气氛,郑元郎索性斜斜的瞥了米娅儿一眼,又瞅了瞅许含章,说道:“她有通阴阳的能耐,说不定能帮你叫个魂,去看看那画师到底变成什么鬼样子了,也省得你一直惦记。”
他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要怂恿许含章这么做。
毕竟她大病初愈,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不应该为区区一个胡姬而费神的。
所以,她一定不会接招的。
她只会稍作解释,继而笑语嫣然的推辞;凌准只会护着她,继而彬彬有礼的向米娅儿表示歉意;而米娅儿便会很有眼色的配合,不在这个破画师的话题上纠缠;岑六郎也就会相应的好受些,免得愁眉苦脸的,像是吃了半斤黄连。
这样,气氛就会正常起来了。
“好。”
岂料许含章是个脑子有坑的,只惊讶了片刻,便微笑着点头,“我可以勉力一试。”
“什么?”
郑元郎惊得险些从原地跳了起来。
他真的只是想活跃下气氛,嘴贱胡说的。
她至于这么较真吗?
如果事后她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或是冒出了头疼脑热的毛病,崔异能放过他吗?
显然是不能。
“你好歹也要为十一郎考虑一下啊!”
但搬出崔异来,对她是没有多大说服力的,只能扯起凌准的虎皮一扬,让她先冷静冷静。
“你的身体还没养好,要是在叫魂时出了什么岔子,以后他可要内疚一辈子的!”
“你多为他想想吧!”
“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啊!”
郑元郎的态度转变之大,语气之诚恳,表情之疼惜,眼神之慈爱,让人侧目不已。
“哦……”
许含章歪头看向凌准,似是隐有松动的意思了,“我是该保重下自己的身体了。”
郑元郎大喜过望。
“那就等用过饭了,再来试一试。”
然后,他大失所望。
“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凌准望着她,面露担忧之色。
“嗯。这个术是很简单的,我只需要坐镇一旁就好。至于血、头发、神思,都是由米娅儿来出的,而且,不一定就能成的。”
许含章对他明显就有耐心多了,详细的解释道。
而且,她并不是在宽慰他,而是在实话实说。
“不过,要先等用过饭了再说。”(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五十一章 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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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人啊?”
凌端从灶房里出来,没在院中瞧见自己的阿兄,便脚步轻快的往正厅走去,在看到满屋子的人后,忍不住目瞪口呆了一会儿,默默的掂量着锅里的饭食的分量,又数了数眼下的人头,登时犯了难——就算把自己的那份全部匀出来,也不够给众人塞牙缝的。
“我去外头叫一桌席面来。”
好在郑元郎今日是个懂事的,立刻站起身,飞也似的往门外窜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借一步说话。”
岑六郎则神情古怪的拽起米娅儿,将她拖到了外间的厢房里,重重的带上了门,还把门栓也别上了。
“你这个死胖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究竟想干什么?”
凌端先是一怔,旋即勃然大怒,上前拍打着门板,生怕他对米娅儿做出非礼的举动。
“关你屁事!”
历来就待人宽厚和善的岑六郎,今日的嗓门却不是一般的大,而火气也不是一般的旺。
“你最好搞清楚,这是我家的医馆!管他上门的人是腰酸腿疼,还是打嗝放屁,那都是有病的,都得治!都关我的事!”
凌端一跺脚,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
“他应该只是想和她说说话,没有别的恶意。”
凌准忙上来拉走了她,低声把将才发生的事给她简单的概括了一番,并解释道:“六郎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待米娅儿一直是有几分情意的,所以……”
“切!有个屁的情意!”
凌端却拔高了嗓门,嗤之以鼻道:“明明是这个死胖子见色起意,居心不良,才把米娅儿买了去!之后要议亲了,害怕在这个节骨眼上亲娘会给他颜色看,就把她转手卖掉了!堂堂一个儿郎,却怕娘怕成了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断奶呢,只要一不听话,就没奶吃了,要饿得嗷嗷叫,哇哇大哭了!”
凌准闻言一窒。
自家妹子的话虽是糙了点,难听了点,但其中的道理却是毫不含糊的——就凭岑六郎当时的不作为,如今便没有任何立场来管米娅儿了。
“千万别说他还吃上别人的干醋了!就他也配?我呸!”
凌端继续说道:“他的记性是不是被狗吃了,忘了米娅儿早和他银货两讫了!现在米娅儿的人住在我家,而且早就是自由身了,哪轮得到他来吧唧嘴!”
其实岑六郎这人真的不坏,可就是有些拎不清,至今仍把米娅儿当成他嘴里的一块肥肉,但凡是逮着机会了,就想来舔上一口。
“你是跟我阿兄很要好,但你也应该知道,他并不是闲得没事就帮你养外室的人!他只是受了许娘子之托,才出面买下米娅儿的!至于你,不晓得见好就收也罢了,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真是好不知羞!”
凌端在外头骂的那叫一个酣畅痛快,淋漓尽致。
“你真像个女侠。”
许含章笑盈盈的走到了她的跟前,抱拳施礼道。
“……”
凌准本来还担心她会嫌弃自家的妹子又在撒泼耍脾气了,没成想却给了个如此正面的称赞,一时便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真的?”
凌端则是喜滋滋的抱拳,还了一礼,面上是一派欢呼雀跃状。
屋里的岑六郎憋得脸色发紫,有心辩驳几句,奈何凌端所说的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便他再会为自己开脱,也不能将本身的形象抬高多少。
况且,他此时也没有和旁人吵上一架的心思。
“六郎,你想和我说什么?”
这厢的米娅儿将半幅鹅黄色的衣袖从他的手中抽出,平静问道。
岑六郎没有急着答话。
他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安静的看着她雪白的、精致的面孔,目光一路往下,从她的脖颈滑过,望到了掩在衣襟里的一痕雪肤。
而后,他的气息渐渐变得粗重。
说来可能没有人会相信,他至今仍未尝到过她的甜头。
他将她带回家的那天,阿娘就把她赶到了一间位置偏僻的屋子里,不让他亲近她。
后来凌家收留了她,他就更不好和她真正的亲近了,顶多是摸摸她的小手,搭搭她的肩膀,偶尔在她面颊上偷个香。
此刻,他是有了些不可描述的冲动,却不打算真的轻薄于她。
“那个画师看你的目光,绝对不是这样的。是么?”
他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她诱人的肌肤上收回,苦笑道。
之所以把她拖进屋,完全是因为他突然异想天开了,想试一下自己能不能也专注而深情的看着她,继而像画师一样用目光打动她,征服她。
“我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他的目光,能不把佳人吓跑就已经是万幸了。
“以前,我还想过只要自己成了亲,等妻子有孕后,就把你接回家里去,做我的通房。以后……你若是也有孕了,就抬你做姨娘。”
他觉得自己能顶着激怒阿娘和妻子的风险来为她谋划,是很伟大,很了不起的举动。
可如今想来,他实在是太天真了。
他为她安排的后路,她根本就不屑一顾。
她的心里,早有了别人。
“不过,我应该习惯了这一切才是。”
他从小就长得痴肥,人又蠢笨,坊里的小姑娘们都嫌弃他,不愿意和他在一处玩;长大后,他仍是痴肥的模样,只脑袋稍微灵光了些,却仍不能让小娘子们喜欢他。
“我曾经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往她们手里塞,想让她们陪我玩玩……”
是单纯的带他一起玩乐,而不是被他玩弄。
但对方会错了意,立刻大哭着把自家长得五大三粗的兄长叫来,将他揍得爹娘都快认不出他了。
而后,他爹娘也不听他的辩解,将他揍得他祖父母都认不出他来了。
“我也希望自己能长得好看点儿,英武点儿,最好是能让别人一看就会不由自主的信任我,喜欢我。只可惜我已经生就了这幅德行,想要变样,估计只有重新投胎这一条路了。”
他自嘲的一笑。
“端儿妹子说我对你是见色起意,没错。如果你长成了我的模样,那当初我铁定是不会为你赎身的,而且连正眼都不会看你一下。”(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五十二章 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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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里的胡姬多了去了,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给你讲一段声泪俱下的辛酸史,但你唯独认为她才是可怜的。是真的善心发作,想要帮助她?还是只看中了她的皮囊,想要借机做个有情有义,与众不同的恩客?”
同时,他也想起了凌准那时在酒肆里所说的话。
这对兄妹,说话都不怎么中听啊……
“老实说来,我是对她有些非分之想,却没有仔细想过以后该怎么弄。你的话正好提醒了我,其实我可以救她一世的,只要把她买下,带回去安置便是。我发誓绝不会强迫她,只要她说不愿意,便立即给她自由。”
他又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回答。
正义凛然,掷地有声。
可他却没有那样做。
只因一进家门,她的身契就牢牢的捏在了他阿娘手中,即使他想要放她自由,也是没法子的。
要知道他连向阿娘多讨要几两银子月钱都不敢,又怎敢去讨要她的身契呢?
“亏我还觉得自己是英雄救美。如今想来,你的确是美人,而我……充其量就是个狗熊罢了。”
有胆子见色起意,却没本事护她周全。
有心思占她便宜,却没底气接她回去。
“我真是个窝囊废。”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活得失败,不由又挥出了重重的一拳,十分有力的锤在了墙壁上。
“嘶……”
随后,他又如先前那般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忙不迭的揉着自己肉乎乎的指节,疼得连表情都开始扭曲了。
连锤个案几砸个墙,都能被虐成这样!
自己真不是个男人!
“还疼吗?”
正当他自暴自弃、万念俱灰时,米娅儿突然抓过了他的手,往上面轻轻的吹了几口气,柔声道。
她的神情里不见讥讽,只有柔软得如碧草春波似的媚意。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了。”
他不是一门心思的要做她的恩客,而是实实在在的对她用了情的,想让她能喜欢上他,依附于他。
尽管他的情意很稚嫩,经不起半点外界的考验,但对于她这种曾经人尽可夫的女子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如果仅仅是因为拒绝了这份情意,就会让他遭到这么大的打击,自此一蹶不振,那她定然会良心不安的。
“你……成亲后,真的会接我回去吗?”
于是,她认真的凝视着他,问道。
“会!”
岑六郎闻言,顿觉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而五指的骨节瞬间都不疼了,浑身舒泰得像是在大雪天里喝下了一壶热热的烈酒,“我说到做到!”
扶正是不可能的。
但做他的通房或姨娘,却是没多大问题的。
“好,我等你。”
米娅儿柔柔的一笑。
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自由,也舍弃了心心念念的画师。
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想要留下来,看是否能有机会报答许含章的搭救之恩,顺带以最廉价的色相作为酬谢,回报一下岑六郎的情意;另一方面,却是觉得自己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配不上那个温柔而静默的画师,与其莽莽撞撞的去寻他,还不如把他放在心里,妥帖珍藏的好。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岑六郎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