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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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在这里的人大都是一卷草席了事,要不了几天就会被野狗、野猫和秃鹫分食一空。
有两只没抢到食的野狗沮丧的哀鸣几声,正要夹着尾巴离去,却嗅到坟场上似是多了新鲜猎物。
“畜生,滚!”,发现这两只畜生居然滴着涎水想朝板车那里走,张老三挥舞着用来防身的木棒将它们打跑。
赶走了野狗,张老三目光怜悯的看着躺在板车上的那个少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知道她想寻死,在劝她不要死!
这般聪明懂事,莫非是安乐寺的菩萨怜她膝下无子,特意给她送来的仙童!
4 觅活
罢了,是仙童怎样,不是仙童又怎样,单这几声“娘”,就足以唤起她的母性,激发她的求生欲。
做不成宋家的媳妇,那就做这个孩子的娘,将襁褓里的她抚养长大,有了孩子的欢声笑语,想必余生也不至于太落寞。
自己不能死,一死了之根本不会让宋家人内疚,只会让他们内心暗喜。
只有爹娘会为她伤心。这些年她几乎不曾在爹娘面前尽孝,成日里守着宋家的人,实在是太不孝。宋家人是无情无义,可她为什么受了他们的羞辱就要去死呢?她要活着,要孝顺自己的爹娘,帮扶自己的兄嫂,还要养活这个孩子。
好死不如赖活着。
打消了寻死的念头,许氏开始思考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宋家说要买个小宅子安置她,负责她以后的吃穿,可她不想再留在这个伤心地,也不想看他们脸色过活。
不如叫他们将银钱折现,她好拿回去投靠娘家。
不管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有可能会嘲笑她奚落她,但绝不会像宋家这样作践她。
“来人,我要见老夫人!”,想好了主意,许氏大力拍打着门板,叫人去传话。
大半夜的被人叫醒,宋母拉长了一张脸来到正厅,刚想发作,就听到许氏说愿意拿了休书离去。
闻言宋母脸色缓和起来:“此话当真?”
许氏指天立誓:“若我说的有一句是假话,便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有了这番重誓,宋母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和颜悦色道:“好孩子,早该如此了,你想好去处没有?”
得知许氏打算带孩子回娘家,宋母的脸色就更和蔼了——这样可以省下买个小宅子的花费,何乐不为?
况且都城离老家十分遥远,任许氏在乡下如何骂街控诉,都不会有一丝闲言碎语能传到这里来,影响到儿子的名声。
宋母脸上笑开了花,冷不防许氏忽然说道:“娘,买小宅子的钱给我兑成现银吧,我好一并带回去。”
都城里寸土寸金,一座小宅子怎么也得三百两银子才搞的定,宋母打的主意是最多花个三四十两就把许氏送走,怎么可能再添一笔花销?
和谐的气氛破灭,婆媳俩为了宅子的事扯了起来。
宋母能说会道,在口舌上占了上风,可许氏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执意要宋母给她兑现银。(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五十九章 昏暗
(全本小说网,。)
“你还是拿去吓唬三岁小孩吧。”
许含章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抬步就往石径上走去,说道。
“那晚上要不要给你多掌几盏灯?再多调几个丫鬟来守夜?”
崔异却似是来了劲,大步追上她,煞有介事的问道。
“不,还是都留给你好了。
许含章摆了摆手。
“留给你。”
“给你。”
“你。”
“你!”
这一来一往的拉锯,倒是平添了几分生活气息,将许含章心中的不适感冲淡了不少。
是夜。
星稀月朗。
大概是路途劳顿的缘故,许含章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连梦都没有做。
窗外。
凉风将起。
崔异立在半开的窗前,目光里似氤氲着一层朦胧的夜雾,正隔着重重的珠帘和帐幔,借了缕昏黄如豆的烛火,静静的往屋内望去。
虽则光线太暗,阻隔太深,他什么也瞧不清楚,但他的眼神却透着股眷恋的意味,温柔而又怅惘。
片刻后,他悄然离去,面色肃穆的走向了宗祠。
时下,祠堂一直是每个宗族里最为神圣的存在,但凡是女子都轻易进不得的,据说是怕她们身上的阴气会冲撞到老祖宗,惹来祸事。除非是到了出嫁的那一天,她们才能被自己的长辈引着,在祠堂的门外行大礼叩拜一番。而在夫家怀上身孕后,她们才能在夫家的宗祠里祭拜和记名,完成庙见之礼,这才算是真正的成为了夫家的人。
但很多时候,越是标榜着‘神圣’的地方,内里便越是可怖。
譬如祠堂里头的光景,其实和幽冥地狱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偌大的祭台上,无数的牌位一层一层的摆上去,像墓碑般冰冷的列在那里,每个牌位前都放了一盏幽暗闪烁的油灯,如同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来人瞧,与之对视久了,便会有浑浑噩噩、手足发软之感。
“爹,娘。”
崔异轻车熟路的跪坐在了蒲团上,一边焚香,一边唤道。
他的声音甫一响起,空荡荡的祠堂里便传来了了幽幽的回声,像是有另一个他在黑暗中应和着自己。
“我把她带回来了。”
他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以后,她也是崔家的人了。”
是和他同气连枝,相依为命的家人。
不是和他白首偕老,永结同心的佳人。
“说实话,我是有些不甘心的。”
那个姓凌的少年郎,分明是样样都比不上他的——家世不如他,长相不如他,脑子不如他,连和她相识相处的日子,都不如他。
但她就只看到了那个人。
看不到他。
“我……当然是不想认命的。我想过一百种悄无声息的杀掉那个人的方法,也思考过该如何干净彻底的抹去那个人的存在……我还想要将她囚禁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直到我死,也不会放她离去……”
可是,他如果不认命,就会要了她的命。
正如去年夏日那样。
所以他不敢逼迫她,不敢强留她,更不敢……吐露自己的心声。
他不能迁怒那个人,对付那个人,更不能……阻碍那个人和她亲近。
他能做的,便只有成全,只有隐忍了。
这样,才不会把她推得太远。
这样,才能短暂的把她绑在身边。
这样,才能得到她临别前的一声珍重。
“我曾经想对她说一些话的——想要报仇,杀了我并不算得什么绝妙的好主意。若真是意难平,那大可以堂而皇之的嫁与我,然后一不高兴就对我打骂和甩脸子,如此……定能把你们两老气得齐齐诈尸。”
但他没有说出口。
因为,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说,我就是她的过去。”
而她,亦是他的过去。
他早就忘了自己幼时是否被阿娘抱在臂弯里哄过,也忘了少时是否和爹爹就着字画切磋。
那些,他都忘了。
“许是年岁渐长,我的记性大不如前,竟是只记得她一个人了。”
过往的悲喜、失落、忐忑,都是她给的。
今后的孤寂、飘零、茫然,她还未曾给他,可他已做好了全数接受的准备。
“你们若真的在地下有灵,就最好是想方设法的保佑她,莫要去诅咒她、怨恨她了。但凡有什么气,就都冲着我来吧。”
他才是最该死的罪魁祸首。
一开始,他就不应去招惹她;而后来,他则不应去肖想她。
他从没察觉到爹娘对她的敌意,也从未问过她对他的心意,仅凭着年少时的自以为是,就觉得两方的人都会因此而皆大欢喜,顺他的心,如他的意。
“这是我欠她的。”
至于她欠下他爹娘命债的事,他曾经也怨恨过她。
但血海深仇又如何?
不共戴天又怎样?
只要她肯好端端的活着,那他便能毫无原则和底线的做出妥协,豁达的看开、放下。
“活着,比什么都好。”
他再度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另一座牌位。
“祖父,当年你要是肯好端端的赖活着,如今我就不会过得这么累了。”
如果不是祖父执意要寻死,他就不会带祖父去庄子上,自然也就不会遇上她了。
可惜,这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修长的手指抚上了最角落里某座冰冷的牌位。
“妻,许氏之位……”
那是两年多以前他亲手刻下的,手艺和专业的工匠是没法比的,加之心情大起大落,便没顾着给它打蜡和上漆,因此上面的字迹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当时,他用自己的脸颊紧紧的贴着它,妄图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后来,他用身体紧靠着她的墓碑,妄图能用自己的体温来将她焐热。
再后来,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只留下了几根细细的发丝。
最后,她的心也从他挣脱,只留下了过去的情分。
‘喀’的一声。
牌位在他手中一寸寸的碎裂,木屑纷飞。
它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必须毁掉。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龙椅上坐的是谁,都不可能关心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处境。因此虽然死了不少贵人,但对农家百姓来说是太遥远的事情,只有作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时才有那么点存在感。(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六十章 天明
(全本小说网,。)
范舟走后,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想见任何人,却拦不住昭华公主带着一堆仆妇气势汹汹的破门而入,言语上羞辱一番后又把她推进了湖里,扬长而去。
尽管她会水,很快就游了上来,但还是感染了风寒,病愈不久又开始咳嗽,每日午后必会有短暂的低烧,人一天天的消瘦,脸色却潮红得异常。许恒把她瞒的很好,说只是反复伤寒咳嗽而已,但自从咳血后,她就清楚自己得的是肺痨,若是在现代的话还能根治,可在古代等同于绝症。
肺痨是治不好的,只能等死。许恒却花钱如流水,大把大把的买贵重药材给她调养身体,希望她能好转。
“我在越城认识的那个朋友快成亲了,我得去喝杯喜酒。”,临走前,他摘了很多桂花,挤去苦水,去掉渣滓,用辽东来的贡蜜浸着,说是等他回来就可以做桂花糕了。
“为什么要等你回来才可以做,万一我明天就想吃呢。”
“当然是等我回来亲手给你做。我得了个秘方,说是要加入香附、佩兰、丁香提味,拌入加了熟油和乳糖的糯米粉中,经过蒸、炒、磨、拌、擀、匣、切等多道工序,怎么也要耗两天的工夫才做得好。家里的厨娘只会加糖蒸熟,哪里赶得上我的手艺。”
“哥哥,你不走,行不行?就留在家给我做了吃。”,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心里很不想他出海。
他摸摸她的头,“海上没你想的那么危险,我很快就回来,很快。”
可他却死在了海上的风浪里,尸体被鱼虾啃得面目全非。明知道那种天气不适宜返航,但为了早点回来,他还是动身了。
是她催着他早点回来,间接性的害死了他。
“你是个扫把星,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兄长,你不得好死!”
许恒死后,范氏被将军府接了回去。临走前,范氏死死的盯着她,说出了这番话。
爹娘死了,相依为命的兄长也死了,只有在梦里,他们才是鲜活的。一醒来,就要面对他们已经不在的事实。
她亏欠他们太多。
她是莫名其妙穿越的,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襁褓里的婴儿。她对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厚,整天琢磨着如何回到以前的世界,和初恋情人团聚。她对范舟没有感情,所谓的娇羞和难过都是逢场作戏,免得让人生疑。
以前她还觉得穿越小说的女主角们很可笑,大开金手指,搞发明泡帅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才是最可笑的:她们好歹知道积极上进,迅速融入新环境,而她只知道麻木不仁,什么都不上心,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事到如今,她能做什么呢?去杀了范舟和昭华泄愤?
她没有这个能力。就算她侥幸得手,也会连累到许家的下人们。
她能做的只有安安静静的等死。1 惊梦
从梦里醒来,许含章大口大口的喘气,暗想自己大概是昨晚看了恐怖片,才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自己是魇住了,所以动弹不得?据说被魇住了会看到很多可怕的阿飘,有眼睛里流出鲜红血液的,有牙齿缝里挂着人肉丝的,还有穿着红绣鞋吊死在房梁上的……
仿佛是为了她的想象,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枯叶沙沙作响,像是有鬼魅在窃窃私语。紧接着,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正随风晃荡的红绣鞋。
有人真的在房梁那儿上吊了。
虽然对方没有像鬼片里那样吐出长长的舌头增加恐怖气氛,她却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忍不住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等等,这是她自己的惨叫声吗?怎么象婴儿的腔调?
一定是梦,肯定是梦,梦里出现什么诡异的事都很正常。睡吧,睡吧,天亮了就诸神归位,一切正常。
可她根本不能入睡,因为屋外马上传来哐啷作响的撞门声,紧接着是哭喊声,骂娘声。
屋子里似乎进来了好些人,有人说,再然后有人在哀哀的哭泣:“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有一个声音低低的答道:“他休了我,还污蔑渊娘不是他的亲骨肉。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不如干净利落的死了,一了百了。”
“二嫂你是想一死了之,可孩子以后该怎么办,你忍心抛下她,让别人笑话她是没爹没娘的野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