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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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造化弄人啊。
念及于此,他一边怅然的感伤着,一边却打了个冷战。
自己的这种想法,也太膈应人了,太娘娘腔了……
难不成,真是被她打傻了?
“你怎么了?”
许含章不明所以,只瞧着他裸露在外的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加之他的人又在打冷战,便故作关心的说,“天可怜见的,你为何会冷成这样啊?要知道春天早就来了,你怎么就……啧啧。”
竟是模仿起了他的腔调。
然后,她双腿稍一使力,夹紧了马腹。
桃花马懒洋洋的喷了个响鼻,似是对郑元郎表示了不屑,然后便驮着她,慢悠悠的往前方去了。
“你说谁春天来了?你骂谁呢?”
等一人一马都走出了老远,郑元郎才回过味来,恼羞成怒的剜着她窈窕的背影,咬牙切齿道:“老子又不是那发、发春的野猫子,哪来的什么春天……”
许含章嘴角微弯,将头扬得很高,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
同时,她的心里开始思忖起一个问题来——生辰,真的很重要,真的该和凌准一起过才对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就得给崔异泼一盆冷水,不去马球场凑热闹了。
她这般出尔反尔,崔异一定会使小性子,一定会冲她甩脸子。
说不定,他还会搬出‘我死给你看’的老调,来撒泼一把。
“哼,你敢不陪着人家,人家就要死给你看,嘤嘤嘤……”
这样的画面,让许含章顿觉一阵恶寒。
但是……
如果她为了堵住崔异的嘴,便继续按原计划走下去,进而冷落了凌准,那他万一觉得空虚寂寞冷了,该怎么办?
他会不会一怒之下,为了吴娘子就勇闯天涯去了?
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就跑到平康坊勾三搭四去了?
许含章只觉天边有一团硕大无朋的绿云正不怀好意的飘来。
“要不,我先和他去看马球,然后再去找十一?”
她抱着马头,沉思了半晌,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案。
这样,就能把两边都兼顾到了。
“俗说齐人有女,二人求之。东家子丑而富,西家子好而贫。父母疑不能决,问其女,定所欲适……女便两袒,怪问其故。云:‘欲东家食,西家宿。’”
明明是一个很妥帖,很有人情味的做法,却让她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某个毫不相干的故事——据说,齐国有户人家的女儿,遇到了两个郎君的求娶。东家的郎君长得极丑,但是很富裕;西家的郎君长得很俊美,但是却很穷。她的爹娘大为犹豫,一时决定不了,便跑去询问女儿,想知道她觉得哪一个更合适,且为了照顾她含羞的心情,就暗示如果难于启齿,不好意思明说的话,就可以捋起袖子,露出左边或右边的一只胳膊来暗示。岂料女儿却刷的露出了两只胳膊,让爹娘大感奇怪,问之,答想在东家吃饱饭,在西家睡好觉。
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的思想境界,应该和这个齐人之女是有不同的吧?
许含章扶额,做愁眉苦脸状,陷入了沉思。
而在升平坊里,凌准也正以相同的表情扶着额,沉默不语。
“从一开始,你的想法就错得很离谱。因为,那个根本就不是草。”
在他的对面,坐着鬓发染霜,明显老了一大截的凌审行,“我给你打个比方得了,你家是开医馆的,那有没有进过虫草的货?就是那种在冬日里死翘了,来年被周围长出的菌丝给包裹住了尸体的东西。据说,吃了它能延年益寿、滋阴补阳、美容养颜、强身健体……反正翻来覆去的,也就这些药效了。而那株草,其实在大致上和它很接近,看着是一红一绿的叶片,有脉络有纹理,其实,那不是叶片,是它的双翅。”(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九十八章 渐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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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以为她真的是有什么特殊之处,才让他动了惜才的心,拼着油尽灯枯,也要结一段师徒的情分;然后,我以为他只是想着自个儿快要死了,不甘心那一身本领就此埋没,就随便拎了一个现成的人敷衍;后来,你去到客栈,寻她帮着带手信,而我独自回房,在路过她的屋门时,突然就有了一种很古怪的直觉。”
这直觉驱使着凌审行悄悄的潜了进去,接着看到了那株红红绿绿的‘草’。
“一看到它,我就晓得那个老家伙果然是没安好心。”
因为,他知晓它的厉害和邪门之处。
“很久以前,老周就什么都不瞒着我,什么都愿意和我说了……我清楚的记得,某次醉酒后,他神神叨叨的跟我说他有一个宝贝,是一种能伪装成草木的虫子,不知是在瓦罐里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还是九九八十一天……反正就是花了很多天时间,秘制而成的。据说只要将其放在床边,让它吸食活人的精气为生,那此人在睡着后,就能在梦境里清晰的看到以后发生的事,除去变数,大多都是灵验的。”
“当然了,世上没有不要钱的便宜可占。想要看见将来,必定是有代价的。”
“那个代价,就是你的寿数。”
“越想要灵验,越想要保证万无一失,所付出的精气就越多,这样才能彻底压下所谓的变数,也就是让其中一个发红的‘叶片’也转绿,断不给它以反水的机会,好让自己的预测愈发准确。”
而精气付出的越多,就越发损耗此人的心神,相应的,寿数也长不了哪儿去,和精那个尽、人那个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老周因为心里头牵挂着远在南诏的家人,一不注意,就把那玩意儿用得多了,自己才慢慢衰老成和树皮差不多的模样。”
“不过,你可别误会了我。我对这玩意没有尝试的兴趣,是我本来就该老了,再加上一桩心事眼见就要了却,整个人的弦就崩断了,松了,再也接不上了,状态肯定也大不如前了。”
那桩心事,便是凌准即将如他所安排的那样,和他梦中人的女儿喜结连理,弥补他年轻时的遗憾。
凌审行用最简略的方式,将那份深藏在心底的遗憾叙述了一遍。
饶是如此,也震得凌准目瞪口呆了半晌,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后怕。
庆幸的是,还好二叔路子广,因缘际会的结识了许二的阿娘,还惠及到了他;后怕的是,若是二叔真跟她的阿娘好了,那世上可能就不会有许二这个人了。
凌审行没去注意他变幻的表情,只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话锋一转,“你说吴娘子绮年玉貌,若不慎变成了和老周一样的树皮,那该如何是好?”
她所谓的脱胎换骨,所谓的气质超群,所谓的焕然一新,所谓的惊艳众人,其实只是被它吸多了精气,容颜在不知不觉中‘成熟’了很多,进而造成的视觉误差。
“说白了,就是她悄悄的变老了一些,却因着有上好的青春打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暴露得太过明显,反倒是有了别样的味道,恰巧能压得住她那股子诡异的妇人风韵。”
她这人最矛盾的一点,便是外貌如少女,气质像熟妇,如今被它捣腾了一番,竟意外的完成了表里如一的大和谐,增色不少。
可这样的情形,只是暂时的。
当她日渐沉迷于把将来牢牢的掌握于手中的快感时,就会衰老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明显,到时候就不是‘成熟’了,而是容颜憔悴、年老色衰。
但他没有去提醒她。
“老周死后,她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掉,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甚至连祭拜都不曾记起。”
她的行径,着实让人心寒,足见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货色。
这样的念头,已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就算事后发现周伯也是个居心不良的,也无法改变他对她的鄙夷,唤不起他对她的怜悯。
“或许,那老家伙早就算准了她的性情,知道她会这样做;也算准了我的反应,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
凌审行认命的道:“他赢了。”
而自己险些就输了。
“我之所以连你都瞒着,是怕你见义勇为,跑去提醒她……这样,就没好戏看了。依我的意思,是想着她既然这么难缠,那你索性就如往常一样继续晾着她,等她失去了耐心,被嫉妒冲昏头脑,接着铤而走险,大肆动用起它的能力,把自个儿骤然熬成了皱皱巴巴的样子,看她还有什么脸来破坏你和许娘子的姻缘?”
他想得很美。
而现实一点也不美。
“谁知道她居然会这般不知死活,闹得这么大!在短短的数月里,和南诏的人勾搭了不说,还跟着一块儿跑了,顺带撺掇着你去救她,生怕你死得不够快!”
凌审行无奈的叹息着。
能把一件儿女情长的小事搞成了另一件和通敌叛国沾边的大事,她可真是个人才。
“只要没人去管她,那就不是事。”
凌准已从往事中的震惊回过了神,此刻是十分的淡定。
尽管二叔的归来并没有带给他更多更隐秘的消息,但他好歹是真真切切的确定了一点——从头到尾,都是吴娘子自己在作死。
圈套是周伯设给她的,没错。
但她如果不被莫名其妙的私心所操控,也就不会造成当下的局面了。
所以,这怪不得他,也怪不得许二。
真要怪的话,就让她去怪天怪地怪周伯得了。
至于他和许二,都不用因此而负责、内疚,继而把安危和性命搭上。
“你真的这样想?”
凌审行没料到这个古道热肠的侄儿竟也有如此冷漠的一面,愕然了好一阵子,终是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能为了心仪的姑娘出生入死,上刀山下油锅,那自是一桩美事。可换成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姑娘,那纯粹是搭错了一根筋,自讨苦吃……”
“十一郎!”
正说着,郑元郎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将门反锁,一屁股坐在了褥子上,再将最新鲜的消息奉出,“吴娘子没有去南诏!”(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九十九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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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
“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往那儿去了?”
凌审言大惑不解。
据他所知,那儿的村民已经死绝了,附近焦土干涸,寸草不生,山中阴风阵阵,鬼火簇簇,而夜晚的河面上,时常能倒映出一张张焦黑的人脸,伴随着阵阵嘶哑的嚎哭,直骇得方圆百里的百姓们都人心惶惶。
后来,当地的官府为了安抚民心,索性就又放了一把火,将那个村子里的一切都烧得面目全非,顺带把官道彻底堵死了,又切断了横贯而过的桥梁和弯弯曲曲的山路,让其变作了一座真正的死域,与世隔绝。
“怎么会弄成这样?”
凌准则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一直以来,许二都很少提及她的故乡,他本以为她是不想揭开陈年的伤疤,现下看来,应是还有这个缘故在里头。
和光同尘,物是人非。
那么再提起,又有何意义呢?
“啥?难怪我查了半天,也查不到这种草的来历。”
郑元郎则是茅塞顿开,“但为何又是一条虫?他们是从虫堆里出来的么?往耳朵眼里一掏,就是一条;放嗓子眼里一抠,又是一条?”
想想就觉得倒胃口。
还好他没有自作主张,跑去掐了那株‘草’,不然一定会被膈应死的。
至于所谓的故乡,他倒是不会产生任何特殊的感觉。
因为但凡是个活人,就有自己扎根和生长的土壤,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又过了半晌。
“我要去看看!”
凌审行忽地直起身来,竟是顷刻就做下了出远门的决定。
尽管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休息,且一时也摸不清对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但能肯定的是,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同理,既然不是好事,那就得竭力阻止它的发生。
“二叔!”
凌准大惊,一下就跳了起来。
“你不用再劝了,我去意已决。”
凌审行已想好了一大堆说服对方的理由,譬如他的人是老了,可心还没有老,仍能扑腾扑腾的跳动着,随时都可以为了梦中人而大义凛然的献出来……
“你什么时候走?我也去!”
但凌准没有留给他煽情的机会,开门见山的说道。
仿佛有一道天雷从屋顶劈过。
凌审行目瞪口呆。
郑元郎瞠目结舌。
“我知道,吴娘子这人是不值得谁为之涉险的;我也知道,只要去了,必然是凶险万分。可是……我很想去看看,许二出生的地方。我想要走上她曾经走过的路,看看她曾经看过的风景,猜着她赌气时喜欢躲到哪棵大树后哭鼻子……其实……我只是……想弥补上,自己缺席过的那些光阴。”
更令人觉得雷鸣电闪、眼前发花的是,凌准的解释,居然是要了命的煽情和肉麻,简直是闻者欲吐,听者欲呕。
“我的好侄儿,你果然和我一样,是个性情中人!”
凌审行却不觉得恶心,眼里顿时泛起了感动的泪花,看着很是晶莹,很是剔透。
“二叔!”
凌准登时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神情,眉头舒展,嘴角弯弯,看着很是欢欣,很是雀跃。
“你俩赶紧都去死吧!”
瞧着这一幕,郑元郎只觉自己的全身就如被蚂蚁爬过了,说不出的恶寒,在心内漠然说道。
之所以没有正大光明的说出口,是怕被这两位‘性情中人’真性情的暴揍一顿。
“依我之见,你们还是都冷静一下,再做从长计议!”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劝道。
“嗯。”
凌准点了点头,“是该留点时间,把腰刀都好生打磨一下的。”
“再检查下弓箭有没有受潮。”
凌审行认真的附和道。
“要不要带点雄黄粉驱虫